【本书下载于书本网,如需更多好书,请访问www.bookben.cn】 论金丝雀的养成(晋江VIP完结) 作者:雪苔 太子殿下慕云开当皇上很容易,娶个皇后很不易 慕云开这只小白兔整天想着要把柏芷兰这只鹰扑倒后养成金丝雀 怎么把鹰养成金丝雀? 一:要喂饱她 二:用身心喂饱她 三:每天都要喂饱她 啊呀,喂着喂着,小白兔竟然喂成了忠狼猛虎 讲的是他用爱为笼把她养成了自由幸福的金丝雀专宠独爱的故事 深情的男主 vs 冷静的女主 内容标签: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慕云开,柏芷兰 ┃ 配角: ┃ 其它:小白兔喂成忠狼猛虎 ☆、第01章 巧设姻缘   慕国   景泰十八年五月二十八日   皇宫,御花园   阳光和煦,柳枝抚水。   皇上正悠闲的坐在湖边垂钓,他捋了捋胡须,瞧了一眼旁边瓷盆中的七条金鱼,又一次哼道:“朕也会钓鱼。”   侍从轻声的问:“皇上,这都六个时辰了,七条金鱼会不会少了点?”   皇上思量了片刻,说:“是少了点,再放八条。”   侍卫应是,赶紧又从树丛里取出鱼网抛进湖里,撒上了十余条鱼,侍卫数了八条放进瓷盆里,其余的鱼又放回了湖里。   皇上捏了捏鼻子,酸溜溜的又喃喃自语道:“朕也会钓鱼。”   一旁的侍女忍着不笑,都明白是昨日皇上和皇后出宫巡游时,遇到朝中的一位大人颇有闲情雅趣的在河边垂钓,皇后就顺便夸了那位大人几句,皇上虽是表面不露声色,心中可是醋意横生,回到皇宫后,就开始有模有样的垂钓。   可偏偏皇上真不会钓鱼,六个时辰过去了,鱼饵倒用了许多,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。真是皇上急太监更急,只好撒网捉些鱼放进瓷盆中,等皇后娘娘来了,夸赞几句皇上。   侍女抬头间,连忙轻道:“启禀皇上,皇后娘娘来了。”   皇上不由得喜上眉梢,皇后来的真是时候,一想到会被夸赞,他的心里就美滋滋的。   还不等皇上问,侍女紧张的禀道:“皇后娘娘走的很快。”   皇上一骇,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,连忙丢下鱼竿,一颗心别提有多慌乱了,伸开了双臂,快步的迎向皇后。   侍女们也惊慌,因为皇后娘娘只在生气时走路才会快,皇上最担心的就是皇后不开心。   皇后走得真的很快,神色颇为激动,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。   皇上已把皇后拥在怀里,轻拍着她的背,柔声细语的哄道:“爱妻最美,爱妻最可爱,爱妻最乖,爱妻不生气哦。”   皇后推了推他,双颊微红,娇声道:“谁说人家生气了?”   皇上松了口气,轻轻的握着她的双肩,说道:“爱妻没生气,为何走路这么快?”   皇后撅着小嘴,笑问:“人家走路快就是生气?”   皇上连连颌首,道:“是啊是啊,你只在生气时,才会走得很快。”   皇后伸手点了点皇上的鼻尖,柔声的喜道:“人家是来告诉你,柏芷兰回来了!”   皇上也喜道:“真的?!”   皇后笑道:“她已经回到柏大将军府了。”   皇上蹲□子,道:“走,我们去御书房。”   皇后搂着皇上的脖子,趴在他的背上,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字:“嗯。”   侍从们见皇上背起皇后健步如飞,不禁暗叹:二十年多了,皇上和皇后在一起二十年多了,却依旧如新婚燕尔般的恩爱甜蜜,羡煞天下人。   柏芷兰是谁?   为何在得知柏芷兰回来后,皇上和皇后会这么激动?   柏芷兰是当朝柏大将军的二女儿,武艺高强,胆魄过人,自五岁起就跟着她的父亲常年出征打仗。从她十岁开始,每次打了胜仗后,在军队准备班师回朝时,她总是独自一人先回京,带着许多当地的花草,因为她的姐姐喜欢种植花花草草。   柏芷兰回来了,自然是说明了柏大将军打了胜仗,正在凯旋归来的途中。   很显然,皇上和皇后开心的并不仅仅是打了胜仗。   提起皇上,都知道他治国无方,他自登基以来的二十多年,终日专心致志的只做一件事,做得很成功,也做得很好,就是:专爱皇后。   不是宠,是爱。   宠是一种消遣,爱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最深的情感。   皇上疼惜皇后的身子弱,他们只有一个孩子,就是当朝的太子殿下:慕云开。   家和万事兴,皇上虽是治国无方,国家却井井有条,只因为当朝的两位最重要的权臣。   国内的政事,有大丞相陆明鞠躬尽瘁的操劳。   连年与许国的战事,有大将军柏杨威震四方。   陆明与柏杨都深得百姓的爱戴,深得百官的尊敬,是难得的克尽职能的忠臣。   在皇后的建议下,柏家和陆家都跟皇上成为了亲家,并且柏家和陆家也是亲家。   柏家有两个女儿,大女儿年方十九岁,名为柏灵瑜;二女儿就是柏芷兰,年方十七岁。   陆家有一男一女,长子陆少英年方二十岁,小女陆紫霜年方十六岁。   太子殿下慕云开刚刚年满十七岁。   在九年前,柏家的长女柏灵瑜与陆家的小女陆紫霜,成为了皇后亲定的侧太子妃。柏家和陆家对朝廷一样的重要,让谁家的女儿当太子妃都不合适,为了顾全大局,索性让她们都是侧太子妃。   两位侧太子妃都没有搬进太子府,而是仍旧住在各自的家中,待慕云开十八岁的那年,正月举行登基大典,三月举行大婚,到时,两位侧太子妃就都是贵妃。   那么,谁能在慕云开十八岁登上皇位后,成为慕云开的皇后呢?   圣旨上写道:谁先产下慕云开的长子,谁就是皇后。   这似乎是很公平的一种方法,待慕云开登上皇位后,两位贵妃谁先产下太子,谁就是皇后。善于咬文嚼字的人发现了这道圣旨的玄机,‘谁先产下慕云开的长子’,这个‘谁’可并不受局限,无论是谁,只要产下慕云开的长子,就将成为慕云开的皇后。   也是在九年前,皇后撮合了陆家的长子陆少英与柏家的二女儿柏芷兰,为他们指婚,并定在慕云开登上皇位后为他们举行大婚。   九年后的今日,皇后对她当初的安排不太满意了,她坐在皇上的怀里,搂着他的脖子,柔声道:“人家尤其喜欢柏芷兰。”   皇上吻了一下皇后的唇,说:“我知道爱妻觉得柏灵瑜太柔、陆紫霜太骄,爱妻尤其喜欢柏芷兰的强。”   皇后笑道:“那年柏芷兰才七岁,人家问她:你为什么总要跟着你的爹爹去打仗啊?”   尽管皇上已听皇后说过很多遍了,他的神情始终像是第一次听到,问:“她怎么说的?”   皇后说道:“她说:我想让天下人都知道,柏家的女儿跟男儿一样强。”   皇上问了一句他问了很多遍的话:“她为什么这样说?”   皇后说道:“因为柏家祖辈是慕国最勇猛的大将军,大将军家没有儿子真是一件遗憾的事。”   皇上不厌其烦的重复说着这句话:“是很遗憾,可这也不能怪她。”   皇后叹道:“她一直心存内疚,她说全怪她,因为柏夫人是生她时难产而死。”   皇上也跟着叹了口气,深情款款的凝视着皇后。   皇后吸了吸鼻子,坚定的说道:“人家相信柏芷兰会比别家的任何男儿强。”   皇上附和道:“我也相信。”   皇后窝在皇上的怀里,说:“人家认为柏芷兰才是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。”   皇上思量了片刻,早就想好了为皇后分忧解难的办法,宣布道:“不如我下一道圣旨,取消陆少英和柏芷兰的婚约;再颁一道圣旨,册封柏芷兰为太子妃?”   皇后摇了摇头,道:“人家不想这样。”   皇上问:“爱妻有何顾虑?”   皇后笑道:“我们按原计划行事。”   皇上捏了捏皇后的小脸,温存的问:“为何还要绕这个圈子?”   皇后点了点皇上的鼻子,说道:“我们给他们制造一个机会,他们能不能擦出火花,就看他们的了。”   皇上问:“万一我们的孩子爱不上柏芷兰呢?”   皇后撅了撅嘴,说:“那再另做打算,反正他要找一个他爱的女人为他生孩子。”   皇上笑道:“我们的孩子整日在太子府里,还没学会怎么爱女人。”   皇后温柔的亲了亲皇上的脸,娇声的道:“他一定要学会爱女人,懂得了爱情的男人才是真的长大,会爱女人的男人才最迷人,会疼女人的男人才是好男人。”   皇上很有自信的认为自己一定是最迷人的好男人。   皇后温柔的瞧着皇上,他真的是天底下最迷人的好男人。   皇上笑问:“如果我们的孩子爱上柏芷兰了呢?”   皇后郑重的说道:“尽管他有权力得到柏芷兰,徜若他没有努力,他就没有能力拥有到柏芷兰的爱情,我已经告诉过他很多次,让他按照他的方式去生活,我相信他会用他的方式去赢得柏芷兰。”   皇上一直认为皇后说的话是天底下最有道理的,他赶紧道:“我立刻下密旨。”   皇后笑道:“好。”   侍卫来报喜讯:“启禀皇上,参见皇后,战事大捷,柏大将军攻下了许国的六座城郡。”   皇上颌首,挥了挥手,道:“朕知道了。”   再有一年,慕云开就十八岁了,他登基之时,皇上将会携皇后离开京城同游浩大天地,朝中由陆明处理政务,战事由柏杨率军压敌,这片江山势会大好。   陆家的长子陆少英文韬武略、大有作为,陆明丞相处理朝政常常让陆少英在旁,用意很明显,颇有培养陆少英接替之意。   徜若柏芷兰嫁给了陆少英,慕家的朝堂岂不就是被陆家大权在握,皇后的远虑不无道理。   皇后的心思缜密想得长远,她当然不是泛泛之辈,否则怎会使一国之君二十多年专爱她一人。她想跟皇上出游的开心放心,自然就要安排好朝中局势。   皇上已下了一道密旨给柏大将军府中的柏芷兰,并颁了一道圣旨给太子府中的慕云开。   柏芷兰名义上已是陆少英的未婚妻,慕云开名义上已有了两位侧太子妃,在皇上和皇后这种安排下,儿女情长会如何的演绎?慕国的将来又会发生什么呢?   作者有话要说:新文,求收藏求评论。随手收藏了,再评评论留留言,让我涨涨积分呗,谢谢--更文时间很固定:每日的10点10分10秒--皇后九年前下了一道圣旨,把各种婚事都定了;九年后她决定改变这场婚约。皇后如此做,是有原因的,后面还会提到--男主角是慕云开(太子殿下),皇上和皇后唯一的儿子--女主角是柏芷兰,柏大将军家的女儿-- ☆、第02章 芷兰隔岸   太子府坐落于京城的东南角,是仅次于皇宫的一大片荣贵之地。   太子府有多大?   府中有一座神山,它耸立在广袤的平原,山上数百年的古树郁郁葱葱,山中有许多珍稀的小动物,在山脚下的湖泊中,生活着许多的乌龟。   湖泊旁有一块石碑,石碑上是太子殿下慕云开亲自提写的三个大字:玉风池。   在玉风池旁,有一排槐花树,正值花开,透过晨曦的雾霭,一串串洁黄绿色的槐花悬垂在枝头,鼻息间弥漫着淡淡的素雅清香。   一阵风吹过,槐花树枝曼妙轻摇,一朵朵的花瓣飞舞着飘落水面,荡起圈圈微漾。   柏芷兰身着一袭青色裙纱,负手而立在一棵槐花树下,清晨的阳光洒落于枝叶间,斑驳碎影投射在她素净略显消瘦的脸颊,她清锐的目光里难掩着一丝倔犟,与生俱来的倔犟。   清寒如雪的容貌、简单束起的乌发、颀长有致的身材,柏芷兰已融入在美丽的风景,就像是山谷中幽香暗溢的兰花。   侍卫说过:“每日黎明之际,太子殿下总喜欢躺在竹筏上随水飘移。”   柏芷兰已岿然不动的站了半个时辰,她淡淡的看向远处的湖面,薄雾还未散尽,隐约可见一叶竹筏正缓缓的飘来,竹筏上斜卧着一个少年。   慕云开慵懒的睁开眼睛,盘腿坐在竹筏上,打了个呵欠,伸了一个懒腰,朝着柏芷兰招了招手。   柏芷兰始终如这片被槐花清香缭绕的大地般宁静,神态自若。   慕云开身着一袭纯色蓝衫,修长的手指不轻意的掠过水面,可见袖口祥云刺绣,墨玉般的瞳孔中有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,俊俏的姿容就像是熠熠闪烁的晨露般明朗。   竹筏缓缓靠岸,慕云开朝着柏芷兰自然的笑了笑,逐站起身,说:“你……”   他的话还没说完,只见他脚下一滑,整个人迅速就向水中倒去。岸旁的侍卫惊慌不已,纷纷‘扑腾扑腾’的跳进水中,都知道太子殿下不会游泳,以免太子殿下有所闪失。   一股沁人心扉的雅香飘过,柏芷兰手中的青色丝带如微风般飘向慕云开,缠住了他的胳膊,她手上稍一用力,慕云开的身子朝前一倾,整个人已稳稳的站在竹筏上。   慕云开的嘴角扬起笑意,拍手赞道:“真好,母后为我找了一位这么身手了得的保镖。”   柏芷兰将丝带放回怀中,沉静的注视着他,冷静的道:“我不是你的保镖。”   慕云开懒洋洋的问:“那你是我的什么?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是柏芷兰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索性道:“要么你换身男装,做我的书童?”   柏芷兰反问道:“我是女子,为何要穿男装?”   慕云开奇怪的瞧着她,瞧了又瞧,暗忖她说的挺有道理,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牵,道:“你穿着裙装,也可以做我的书童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不是你的书童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说:“母后说派一个人,也就是你,随我前去安州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,我是随你去安州。”   慕云开跳上了岸,弯腰拾起一朵槐花,放在鼻间嗅着,问:“你想是我的什么?”   柏芷兰的眸色冷漠,反问道:“我只是随你去安州,为什么我一定要是你的什么?”   风,拽落瓣瓣清香,槐花飘洒,落英缤纷,同是十七岁的他们,在丝缕雅香中对视。   慕云开默默的凝视着柏芷兰,这个女子真是说不出的凛若冰霜,她眼底的那抹倔犟就像是一层厚厚的壳,包裹着她惊艳的容貌和柔弱的身子,疏离而冷漠。   柏芷兰微抬起眼帘迎视着慕云开,这个男子正是神秘的太子殿下,是皇上和皇后唯一的孩子。可以想象到他应是桀骜不驯、骄纵不羁,不曾想他如此玩物丧志、不务正业,清晨之际不读书、习武,却躺在竹筏上发呆,府中看到的许多各类动物,想必定是他的玩物。将来,他如何能成为慕国的明君?   难免,在他们初次见面时,慕云开发现柏芷兰与别的女子截然不同;柏芷兰从心底对慕云开若有若无的轻视。   不知是那个侍从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喷嚏,唤醒了他们。   慕云开笑吟吟的说道:“你方才的丝带玩的很好,可愿教我玩玩?”   柏芷兰负手而立,淡淡地道:“不愿。”   “为何?”   “我不高兴教。”   “我很高兴学。”   “你高兴找谁学就去找谁学,我很不高兴教。”   慕云开拧眉,暗忖天底下竟还有这么不近人情的女子。   柏芷兰就是这样的女子,爹爹曾说过: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坚持自己的原则。柏芷兰觉得,女子巾帼同样无须献媚奉承。   慕云开忽然想到一件事,问:“你姓柏,名芷兰?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,我是柏芷兰。”   慕云开问:“你可知赫赫有名的柏杨大将军?”   柏芷兰很恭敬的道:“柏大将军正是我爹。”   慕云开暗叹原来她是他的侧妃柏灵瑜的妹妹,他在九年前只见过柏灵瑜一面,此后再没听说过关于柏灵瑜的任何讯息。   柏芷兰依旧恭敬,说道:“我姐姐正是太子殿下尚未迎娶的侧太子妃。”   慕云开带着温暖的笑意,道:“柏妹妹,给慕哥哥我笑一个。”   柏芷兰瞪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,心中竟涌出一丝悲伤,她不会笑,她在三岁时知道她的娘是因为生她难产而死时,她就不会笑了。   慕云开很想看看她笑起来会是什么样,因为她的表情始终如一的清淡,神色漠然。   柏芷兰蓦地收回视线,口中一声呼哨,自旁边的槐树后奔来一匹白色的骏马,骏马高昂起头长嘶一声,停在柏芷兰的身旁。   慕云开见状,也发出一声呼哨,只见一只猴子从槐树上窜下,跳到了他的肩上,他得意的笑着,笑得很灿然。   柏芷兰自顾自的从马鞍里取出包袱和长剑,背上包袱,手持长剑,纵身上马背。   慕云开仰望着她,笑道:“这只猴子最调皮可爱了,你想不想要?”   柏芷兰瞧也没瞧一眼的道:“我不要。”   “为何不要?”   “我不高兴要。”   “我很高兴送给你。”   “你高兴送给谁就送给谁,我很不高兴要。”   慕云开耸了耸肩,摸了摸猴子的尾巴,双手一举朝上一抛,猴子跳回到槐花树上。   柏芷兰岂会随便要别人的东西?   慕云开露出了一丝困惑,问:“你有没有深藏不露的绝活?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比如口技、讲笑话之类的,可以在行程中打发时间的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有。”   慕云开看到了一丝希望,问:“是什么?”   柏芷兰冷冷的说了两个字:“杀人。”   慕云开背脊一凉。   柏芷兰道:“每当有人的废话太多时,我最想杀人。”   慕云开听罢,懒洋洋的朝寝宫走去,丢下一句话:“等我,准备出发。”   并没有让柏芷兰等太久,慕云开就回来了,他是乘坐马车回来的,车帘掀开,只见他换了一袭不同款式的蓝色衣衫,比方才更显得明朗,赛琉璃的姿容更为令人目眩,他笑问:“你可会赶马车?”   柏芷兰纵马上前,道:“不会。”   慕云开跳下马车,坐在马车夫的位置,握住了马缰绳,道:“还好我会,走,出发。”   柏芷兰不解的问:“你要赶着马车去?”   慕云开道:“是的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你的马呢?”   慕云开懒洋洋的笑了笑,说得很自然,道:“我不会骑马。”   柏芷兰简直不能理解,他竟然不会骑马。   慕云开接着说:“我只会骑驴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那就骑驴。”   慕云开骑着一匹黑色的驴,柏芷兰骑着一匹白色的马,两个人出了京城,南下安州。   柏芷兰始终在慕云开的后面,见驴跑得慢了,柏芷兰就不耐烦的用剑身打了一记驴的屁股。   慕云开急了,道:“你别打它啊,我平时骂都舍不得骂它的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让它跑快点。”   慕云开打趣道:“我就不信你驮着我跑两个时辰后,还能跑得很快。”   柏芷兰一怔,爹爹曾说过: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。柏芷兰觉得女子巾帼同样不容污辱。可他竟然辱骂她是驴?!她心中虽恼,只觉不必与他计较,但一想到此次去安州往返需要一个多月,徜若一路上他任性胡闹,出了差池却是不妥,不如先给他一个下马威。   于是,柏芷兰握了一下剑,用剑身不轻不重的在慕云开的后背打了一记。   慕云开吃疼后愣住了,他不得不勒住驴,诧异的看着她,他长这么大,从没有人打过他。   柏芷兰目光清寒的回视。   半晌,慕云开才惊道:“你竟然打我?!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是你先骂我的。”   慕云开揉了揉发疼的后背,喃喃地道:“固然是我先骂你的,可你怎能打我这么疼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若不骂我,我就不会打你。”   慕云开见她还这么理直气壮,便也不客气的说:“你比驴泼辣。”   柏芷兰双眼亮如点漆,寒意射来,剑身又一次朝着慕云开的后背打了一记。   慕云开没能躲开,咬牙忍着疼,从怀中掏出太子令牌,大声的道:“野蛮女子柏芷兰敢胆毒打当今太子,还不赶紧下跪认罪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新文,求收藏求评论。随手收藏了,再评评论留留言,让我涨涨积分呗,谢谢--柏芷兰清冷,慕云开有趣--我是女主的亲妈,必须给女主找一个讨喜的男主--不必纠结柏芷兰为何对慕云开无礼,敢打他,因为她有皇上和皇后的给的特权,详见第三章-- ☆、第03章 云开月明   太子令牌?   柏芷兰可不能让慕云开得逞,徜若每每遇事他总习惯的拿出太子令牌,恐会暴露身份,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   况且,柏芷兰知道,一个人若想得到别人的尊重,不是身份决定的,而是通过自身的能力。他能不能得到她的尊重,太子令牌是没有发言权的。   更何况,她有皇上的密旨,这很关键。   密旨上写得清楚,道是:‘随同太子殿下安全的往返安州,君臣礼可不受,太子殿下平日骄纵不羁、贪玩不驯,途中凡事你无需请示可自决,一律免罪无咎。’   柏芷兰翻身下马,将剑摆放在马鞍上,负手而立,清冷的看向慕云开,道:“下来。”   慕云开扬了扬下巴,仍旧骑在驴上,道:“本太子接受你的下跪认罪,是无需下去的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收起你的太子令牌,我们比武单挑,你若打得赢我,我任你处置。”   慕云开一骇,道:“我不会武功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说一个你会的,我们单挑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看了看四周,空旷的原野上只有几棵大树,道:“不如就单挑爬树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不比爬树。”   慕云开得意的笑道:“你这是算认输了?”  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我会轻功,爬树你根本就不如我,这对你不公平。”   慕云开一怔,想不到她还是讲点道理的。   柏芷兰坚起耳朵听了听,朝树上看了看,伸手一指,道:“树上有一个鸟窝,我们猜鸟窝里有多少只鸟蛋?”   慕云开认为这个主意很不错,道:“我若赢了,你下跪向我道歉;我若输了,我就饶了你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若赢了,我立即自杀;你若输了,你就为你刚才说的话,向我道歉。”   慕云开不解的看着她,她的骨子里真是太过倔强,倔强的要命,宁愿自杀也不肯屈膝。   柏芷兰道:“我猜鸟窝里有三只蛋。”   慕云开问:“为什么有三只蛋?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猜的。”   慕云开不敢轻易猜,猜错了还好,反正以前母后说过:为了女人做任何事都不丢人。说一句道歉的话自然是不足挂齿。可万一猜对了,柏芷兰要自杀,他岂非就是刽子手了。   柏芷兰问:“你猜有几只?”   慕云开眼珠子转呀转的,轻声的道:“不如,不如我向你道歉?”   柏芷兰果断的拒绝,道:“不行,你必须要猜,赢或输都要心服口服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就猜一个肯定会输的数字,道:“我猜鸟窝里面有一百只蛋。”   那么小的一只鸟窝,能盛下三只蛋自然是刚刚好,十只已绝对盛不下。   柏芷兰确认道:“我猜是三只,你猜是一百只,对不对?”   慕云开道:“对。”   柏芷兰纵身跃起,她果然爬树很快,瞬间就已立在树枝间,她很认真的去数鸟窝里的蛋。   慕云开的心里偷着乐,他绝对输定了。   柏芷兰自树上翩然飘下,宣道:“我猜错了。”   慕云开一怔,他脸上的笑容才刚刚绽放,就不由得僵住了。   柏芷兰负手而立,冷静的重复道:“我猜错了。”   慕云开诧异的问:“难道真有一百只?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也猜错了。”   慕云开松了口气,她不用自杀了。   柏芷兰说出了在她没猜之前就知道的答案:“鸟窝里有三只刚孵化出的小鸟。”   慕云开笑了,她还是很诚实的,就拍手称赞道:“你赢了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猜的是三只鸟蛋,不是三只小鸟,所以我没有赢。”   慕云开一本正经的说:“算你赢了。”   柏芷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质问道:“你也没有赢,你有什么资格说算我赢了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她说的还挺有道理,笑嘻嘻的道:“既然这样,算是平手了。”   柏芷兰眼底的倔犟若隐若现,试探性的道:“我们应该再挑一样单挑。”   慕云开就像看怪物一样看了看她,把太子令牌收起,长长的吁了口气,清了清嗓子,息事宁人的说道:“我相信我驮着柏妹妹跑两个时辰,也是肯定会累的。”   柏芷兰的眉头微微一皱,他竟然自取其辱?!真是懦弱无能,一点也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势,罢了,便淡淡地道:“你怎就知道你比我的岁数大?”   慕云开笑眯眯摸了摸肚子,道:“柏妹妹,我饿了,你听,我的肚子咕咕的响了。”   柏芷兰纵身上马,不再与他计较,道:“走。”   慕云开悠闲的骑着驴,懒洋洋的喃喃自语:我母后说了,不惹女人生气的男人花见花开,不跟女人计较的男人健康长寿。   柏芷兰心道:姐姐的性格本就柔弱,嫁给他这样没脾气的男子倒也好。   轻风迎面吹来,绿意盎然。   慕云开缓缓吟道:“芷兰生于深谷,不以无人不芳;君子修道立德,不为穷困而改节。”   柏芷兰在想着此次出师大捷,打得许国元气大伤,取得了许国的六座郡城,相信短时间内许国定也不敢再侵犯,爹爹可以多休息些日子了。   慕云开忽地扭回头,说道:“柏妹妹,有次雨后我攀山眺远,见有许多芷兰生根在悬崖隙间,枝叶盈盈,风致楚楚,待我们从安州归来,我带你去看。”   柏芷兰不语,眼底已浮起一抹浓浓的哀伤。   柏杨的夫人,也就是柏芷兰的母亲,非常的喜欢芷兰这种植物,以前家中的花园里养了许多,却不曾想在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而死,柏杨缅怀爱妻,就为小女起名为芷兰。   柏芷兰一点也不喜欢芷兰这种植物,她害怕看到兰花,每次看到兰花,她就想起她的母亲,油然而出生一种自责,她觉得是她的过错,导致了她母亲的去世,如果不是因为她,母亲不会死,柏家或会有男嗣。   慕云开自顾自的说:“雨后的山上,会冒出许多蘑菇,待我们从安州归来,我带你去采。”   柏芷兰目光清凛,抡起长剑,用剑身在驴的屁股上敲了一击,黑驴撒开四蹄朝前狂奔。   慕云开急得大呼:“不要打它,别再打它了。”   柏芷兰暗恼:真没出息,不是攀山眺远,就是采蘑菇,毫无男子雄势。   慕云开喃喃地道:像她这样性情古怪女子,一定也没什么朋友,真是可怜之人,我已有不少的朋友,多她一个也无多。   行出十余里后,在一个分岔路口,见到一家小饭馆。   过路的商人正在有说有笑的用餐,一看便知饭馆已开了许多年,老顾客颇多。   慕云开翻身下驴,道:“柏妹妹,我好饿,我们就在这里将就吃点?”   柏芷兰实在不习惯听他唤柏妹妹,就说道:“以后叫我柏姑娘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柏妹妹和柏姑娘有什么区别?”   柏芷兰道:“既然没区别,你就唤我柏姑娘便是。”   慕云开重重的颌首,道:“好的,柏妹妹。”   柏芷兰冷冷的暼了他一眼,孺子不可教就不教了。   慕云开的目光触到她的眼神时,不由得打了个激灵。   柏芷兰找了个空位坐下,长剑和包袱摆在桌上。   饭馆老板面带笑容的来了,问:“两位客官吃些什么?”   柏芷兰道:“一份番茄炒鸡蛋,一份炒青菜,两碗饭。”   饭馆老板道:“好咧。”   慕云开把随身的包袱也放在桌上,坐落在板凳,说道:“再加份红烧肉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红烧肉就不必了。”   饭馆老板道:“好咧。”   慕云开央求道:“我想吃肉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你带了多少银两?”   慕云开双手一摊,他出门何时需要带银两的,就说道:“没有银两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没有肉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歪着脑袋问:“什么时候有肉?”   柏芷兰道:“到镇上。”   慕云开见她一副寒若玄冰的模样,就不再说什么,解开包袱,抓出了一把花生放在桌上。   柏芷兰微微一愣,愕问:“你的包袱里装的全是花生?”   慕云开系好包袱,嘴角微微上翘,道:“是啊。”   “你没有带衣裳?”   “你没有让我带衣裳。”   “我说过让你带花生?”   “是你让我带花生的。”   “你换洗的衣裳呢?”   “在马车里,马车里还有很多银两和点心。”   马车当然还在太子府里,柏芷兰没同意他赶马车去,当她掀开马车帘后,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包袱,她觉得里面会是衣裳和银两,就说了句:带上包袱。   柏芷兰简直无语,包袱里竟然是新鲜的带壳花生。   慕云开最喜欢吃花生了,每天都吃,侍女用布包一包花生放在马车里,以便他能在路上吃。他把花生推开她面前,笑容里多了一些阳光的暖暖味道,笑说:“帮我剥壳。”   柏芷兰暼了眼花生,问:“你自己不会剥?”   慕云开谦虚的摇了摇头,道:“不会。”   柏芷兰看向他,他的目光与她相对,是他常有的那种淡泊宁静纤尘不染的眼神。   慕云开忍不住打了个激灵,她的双眸如若是冬日里清泉般冷冽,又似秋日里清烟般忧郁。   柏芷兰双睫一眨,拿起几颗花生扔在地上,用脚一踩,‘咔吱’一声,再弯腰捡起,从破碎的壳中取出花生米,问道:“现在会了?”   慕云开笑了,他总是特别的爱笑,却少有笑得这么开怀,他抓起花生都扔在地上,用脚去踩,‘咔吱咔吱’的,蹲□,去拾出一颗颗的花生米,拾了一把,递给柏芷兰道:“你吃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不吃。”   “为何不吃?”   “我不高兴吃。”   “我很高兴给你吃。”   “你高兴给谁吃就给谁吃,我很不高兴吃。”   慕云开摇了摇头,颇觉可惜,竟有人不高兴吃花生,他只好自己吃了,嚼得很香。   见饭馆的老板从井中打水,慕云开懒洋洋的走到井边洗了洗手,他闻到旁边桌上的肉香味,一想到他没有肉吃心中就有些失落,眼珠子一转,他偷偷的坏笑了一声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新文,求收藏求评论。随手收藏了,再评评论留留言,让我涨涨积分呗,谢谢--依他们这种性格,需要发生点有趣的事,让他们相互喜欢-- ☆、第04章 两女针锋   饭馆伙计上菜道:“番茄炒蛋、炒青菜、两碗饭。”   慕云开慢悠悠的回到桌旁,坐在板凳上,双眼放光的盯着两道菜。   柏芷兰起身,朝着井边走去洗手。   慕云开见她走到井边了,就把两道菜都挪到面前,拿起筷子狂吃,拼命的往嘴里塞,他的确是饿了,越吃越好吃,越吃越觉得不够吃。   柏芷兰回到桌旁,看到菜已经被慕云开吃去一半了,他还仍旧继续在大口大口的吃。   慕云开一边刻不容缓的畅吃,一边心道:你不给我肉吃,我也不给你菜吃。   柏芷兰漫不经心的拿起一碗饭,一声不吭的吃着,她始终是一副淡然的表情。   慕云开把菜全填进了肚子里,放下筷子时,故作恍然道:“呀,你没得吃了。”   柏芷兰无所谓的问:“你吃饱了?”   慕云开笑道:“吃得很饱。”   柏芷兰把空碗放下,拿起了另外的一碗米饭。   慕云开看着柏芷兰并未生气,而是神色自然的吃着米饭,颇觉愧疚,懊悔不已,小心翼翼的问:“再来一道菜?”   柏芷兰道:“不必。”   常年在外行军打仗,柏芷兰早已习惯了饭食的简素。   就这样,慕云开津津有味的吃了两道菜,柏芷兰默默的吃了两碗米饭。   两人继续南下。   天快黑了时,他们抵达到了一个镇上。   柏芷兰挑了一家客栈,这家客栈里有许多过路的商人。   过路商人选的吃住之所,自然是能信得过的。   伙计上前招呼:“两位贵客里面请。”   见柏芷兰将马缰绳递给了伙计,慕云开凑到驴耳朵边说:“黑云,你跟着白马,和它待在一块,别跟它抢吃的。”   柏芷兰进了客栈,到柜台旁,瞧了一眼价目表,道:“一间客房。”   慕云开一怔,两个人住一间客房?   掌柜和善的笑道:“真巧,恰好还有一间客房。”   慕云开暗忖:柏妹妹真是厉害,算准了这家就只有一间客房了。   确实很巧。   更巧的是,有一个人也想在这家客栈里住。   这个人冲进了客栈里,撞了柏芷兰一下,折扇一敲柜台面,声音又娇又脆的道:“我要住店。”   这个人虽然是少年装扮,瞧她一眼就知道她是少女,更何况开口说话时又是女声。她的眼睛亮亮的,粉红的鹅蛋脸颇为俊俏,很显然她在生气,少有人在生气时也这么美。   掌柜道:“真抱歉,没有客房了。”   少女喝道:“休敢骗我,客栈怎么会没有客房?!”   掌柜耐心的解释道:“客满了,最后一间客房刚刚被这位姑娘要了。”   少女瞪着圆圆的大眼睛,上上下下的瞧了好几遍柏芷兰。   柏芷兰静静的站着,神色不变。   慕云开见少女像只饿狼一样打量着柏芷兰,竟是忍不住笑了,还笑出了声。   少女立即怒意十足的看向慕云开,在看到他灿然的笑容时,她的怒意在渐渐的消散,粉红的脸竟更红了,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些:“笑什么笑?”   慕云开笑道:“没什么,你继续瞧她,我就是随便笑笑。”   突然有六名壮士满头大汗的奔进来,急道:“少爷,终于找到您了。”   少女神气的扬着下巴,伸了伸手。   一名壮士连忙恭敬的呈上一叠银票。   少女把银票拍在柜台上,冲着掌柜道:“这些银票全给你了,客房归我。”   掌柜当然不能收,他笑脸说道:“是这位客人先到的,客房已经是她的了。”   少女冲着柏芷兰哼道:“客房是我的了,你去别的客栈住。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少女急了,猛得抬起脚,用力的跺在柏芷兰的脚上,恼道:“你是聋子还是哑巴?!”   慕云开没看到柏芷兰被跺了一脚,他正在悠闲的看着墙上的菜单。   柏芷兰神色自若,动也不动的挨着,淡淡地道:“客房是我的,应该是你去别的客栈住。”   少女环抱着双臂,哼道:“本少爷赏你五百两银子,你就滚了?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少女塞给柏芷兰一叠银票,怒冲冲的瞪着她,气汹汹的道:“你怎么还不滚,这条街上那么多客栈,你却非跟本少爷过不去?!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少女恼的伸手就去抽柏芷兰耳光,柏芷兰手中的剑身一竖,少女的胳膊搁在坚硬的剑身上,顿时疼得难忍,疼的她眼泪也落了下来,更生气了,指挥着手下,吼道:“给我揍她,往死里揍她。”   慕云开见情势不对了,赶紧道:“等等……”   少女瞧着慕云开,咬着唇,脸更红了,忍住泪,委屈的问:“等什么等?”   慕云开见那少女惹人怜惜,轻声的说:“柏妹妹,不如就把客房让给她,我们去别家?”   柏芷兰冷冷的瞧了少女一眼,看向慕云开,问:“你想吃红烧肉?”   慕云开笑道:“想。”   柏芷兰指了指二楼的一张空桌,道:“你去上面坐着。”她又对掌柜说:“先来一份红烧肉面。”   慕云开懒洋洋的攀着楼梯去二楼了,喃喃自语地道:母后说过,听女人话的男人吃得饱睡得香。   柏芷兰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叠银票,递给少女,又冷又轻的说:“你的。”   少女伸手夺过银票,向空中抛去,银票纷纷洒洒的落在柏芷兰的身上,她哼道:“本少爷有得是银票,不稀罕这点。”   柏芷兰右手将长剑执在背后,脚尖轻点,只见一抹青色如风般吹起,空中飞舞着的银票还未落地,已均被柏芷兰捏在掌中。   自二楼传来几声鼓掌,和慕云开的叫好声。   少女目瞪口呆,她应是不曾想到,这个像木头人一样的青衣女子竟有这般好的武功。   柏芷兰将银票放在柜台,厉声道:“你若再敢乱扔银票,我就把它们塞进你的肚子里。”   这些银票都是官钞,是不容亵渎的,少女竟将银两乱扔,很不尊重朝廷。   少女挺直了胸膛,道:“本少爷不是被吓大的!”   柏芷兰问:“你不信?”   少女哼道:“量你也不敢!”   柏芷兰问:“你是哪家的千金,又是仗着谁的势?”   少女得意的扬着下巴笑了,骄傲的道:“说出来吓死你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不必说了。”   还不等少女收起骄傲,柏芷兰伸手卡住少女的下巴,拿起银票就往少女嘴里塞。   六名壮士跪倒一地,求道:“手下留情,手下留情。”   少女的脸涨得通红,吼道:“你们这群肥猪都给本少爷闭嘴,不准求她。”   柏芷兰见少女还有些骨气,就松开了手,冷道:“自己没本事,仗谁的势都没用。”   少女恼得大口喘气,伸手就朝柏芷兰脸上掴去,骂道:“死女人!”   柏芷兰也出手了,自然比少女的快,少女的手掌还在半空中,一个耳光就已经不轻不重的打在少女的脸上,打得她身子一歪,一个踉跄。   少女捂着脸,咬牙道:“好,你敢打本少爷,你好得很。”   柏芷兰如寒霜的表情中透着一丝锐气,道:“你若有本事打到我,我也就任你打了。”   少女的眼睛已冒出了火,伸手又去打柏芷兰。   柏芷兰伸脚向前,不轻不重的在少女的左脚上跺了一脚。   少女吃疼,也忘记去打柏芷兰了,甩着脚,喝道:“你敢偷袭本少爷?!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你刚才跺了我一脚,如数奉还。”   少女吼道:“本少爷今儿非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啃你的骨头不可。”   柏芷兰凌空翻身,似一片叶子般悄悄的落在了六名壮士的背后,风仪玉立。   六名壮士没得到少女的指示,均不敢轻举妄动。   少女怒冲冲的扑向柏芷兰,恼道:“本少爷跟你拼了。”   柏芷兰拔剑出鞘,她的双眸中清凉的如春天夜色中的月光,剑光比月光柔和许多。   只见少女向柏芷兰扑去,柏芷兰随着少女向前冲的速度朝后退着,手中的长剑在相迎。   长剑舞动,剑光炫目。   当少女反应过来时,她身上的衣裳已被剑划成了一缕缕的布条,莹洁的肌肤若隐若现,如果恰好有阵风吹来,她散发着处子幽香的身子将会被一览无余。   柏芷兰收起长剑,冷若严霜。   自二楼传来几声鼓掌,的确是好剑法,剑的力道把握的很好,剑的力道再大一些就会伤到少女,剑的力道若小一些就无法划破衣衫。   少女失声‘啊’的一声惊呼,双臂交错在胸前,箭一般的冲了出去。   让一个女人离开,赶她走是最后的法子,最好的法子是让她自己离开。   六名壮士见势,下意识的挥拳准备打向柏芷兰。   柏芷兰稳如松的站着,扫了他们一眼,冷道:“回去告诉你们家小姐,我姓柏名芷兰,她若要算账就尽管冲着我,与这家客栈无关。”   六名壮士纷纷奔出客栈,去追那名少女去了。   掌柜叹道:“也不知那少女是谁家的千金小姐,这么的刁蛮任性。”   柏芷兰说道:“再来一碗番茄鸡蛋面。”   说话间,柏芷兰抬头朝二楼看去,慕云开还坐在刚才的桌旁,可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人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新文,求收藏求评论--想欺负柏芷兰,要看柏芷兰允不允许-- ☆、第05章 有花一朵   慕云开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。   还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年轻女人,约摸二十岁。   她身着一袭粉红裙纱,笑得很甜,轻摇着手中的团扇,胸前露出大片的雪肌,浑圆丰挺的双乳鲜嫩的就像是煮熟了的蛋清,乳-沟间垂着的一杖宝石项链,做工精美,应是出自宫廷巧匠,价值不菲。   她实在是一个美丽的女人,尽管她坦胸露乳、眼神妩媚暧昧、浑身散发着一种妖冶性感的情-欲,却无法使人说她轻浮浪荡,只能说那是致命的诱惑与使人陶醉的气息。   她轻启朱唇,声音慵懒缱绻,对坐在她对面的柏芷兰自我介绍说:“我姓花,叫朵儿。”   人如其名,她真是一朵美丽芳香的花儿,时刻等待着有心人的采摘。   柏芷兰就像是看一朵花般的看了看花朵儿,又看了一眼摆满了整桌的丰盛菜肴,她手中的长剑和包袱已无处可放。   慕云开吃完了红烧肉面,喝光了面汤,怀中抱着包袱,桌底下有一堆碎了的花生壳,他正在悠闲的吃着花生。   柏芷兰看向慕云开,问:“你认识她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笑了笑,说:“刚刚认识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是你先坐在这张桌前的,还是她?”   慕云开道:“是我,我刚坐下,这位好看的姑娘就来了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这些菜是谁点的?”   慕云开答道:“是这位好看的姑娘点的。”   在了解清楚状况后,柏芷兰瞧着花朵儿,声音极轻极冷的说:“你坐错地方了,你的菜也放错地方了。”   花朵儿嫣然一笑,问:“你的意思是?”   柏芷兰冷静地道:“你移到别的桌,带上你的菜。”   花朵儿轻笑了笑,细语道:“这里有空位,我怎就坐不得?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未经我的允许,不能随便占用我的地方。”   花朵儿笑道:“你方才一直在楼下,我没有机会问你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现在你可以问我了。”   花朵儿一本正经的问:“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?”   柏芷兰道:“不能。”   花朵儿轻握着酒壶,款款的斟了一杯清酒,轻啄了一口,道:“你的相好可是允许的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他不是我的相好。”   花朵儿的双眼更亮了,眼神也更妩媚了,轻咬着红唇,偷偷的瞧了慕云开一眼,轻呢声说:“好极了。”   柏芷兰下逐客令道:“请吧。”   花朵儿凝视着慕云开,眸中春水潺潺,香香软软的身子缓缓的朝着慕云开移去,声音酥酥的撒娇道:“公子……”   慕云开顿时一怔,向柏芷兰解释道:“我方才是同意这位好看的姑娘坐在这里了。”   眼看着花朵儿的身子就快要贴在慕云开怀里了,慕云开却是动也不动,柏芷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慕云开,直截了当的问:“你刚才对她有轻薄之举?”   慕云开一怔,想了想,又想了想,摇头,头摇得像波浪。   柏芷兰剑身一挥,挡在了慕云开和花朵儿之间,使花朵儿的身子无法再向慕云开移。   花朵儿一骇,逐笑问:“他既然不是你的相好,你怎能不容别的女子亲近于他?”   柏芷兰道:“只要我在他身边一刻,就不容别的女子染指他。”   花朵儿轻捏起酒杯,浅浅的饮了一小口,好奇的问“为何?”   慕云开温暖的双眸望着柏芷兰,也想听她是如何回答的。   柏芷兰不必回答任何人的问题,只是说:“速移去别桌。”   花朵儿轻摇着团扇,嘴角稍带有挑衅的笑意,像是没听到一样。   伙计端着一碗面上来了,道:“番茄鸡蛋面。”   柏芷兰目光冷凛,并不是威胁,而是宣布道:“你若再不移去,我就要在你的脸上雕出一朵花。”   花朵儿自顾自的饮着酒,镇定自若的迎视柏芷兰冰冷的眼神。   慕云开见状,便要息事宁人的好言劝,凑到柏芷兰耳边轻声的说:“柏妹妹,她这些多的菜移来移去的麻烦,不如我们去别桌?”   柏芷兰不会同意去别桌,她从不主动招惹别人,徜若别人挑衅她,她绝不忍让。况且,花朵儿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定是有所企图,此时若是退让,必会引来花朵儿的得寸进尺。   慕云开看到了柏芷兰眼底的倔犟,想了想,就把桌上的菜盆挪了挪,腾出了一个位置,示意伙计将面碗放下,朝着柏芷兰笑笑,说:“你再不吃面,面就要凉了。”   在花朵儿轻摇团扇时,有一种奇特的胭脂香味飘出,慕云开静静的嗅着,只觉这种味道很熟悉,一时倒想不起在何处嗅过。   柏芷兰见花朵儿始终不动,便也不再多言,眸中闪过一丝绝烈,拔剑出鞘,剑尖如风一般的驰向花朵儿像花朵一样美丽的脸。   慕云开简直呆住了,柏妹妹竟然真的要在好看的姑娘脸上雕出一朵花,这……   花朵儿甜甜的笑着,即不躲也不怕,眼睛眨也不眨的。   柏芷兰的剑法可是一流,她若是想用剑尖雕出一朵桃花,即是丝丝花蕊也栩栩如生。剑尖毫不留情的逼近花朵儿的脸,柏芷兰已想好了从何处开始雕刻。   花朵儿安静的如一尊等待大师雕刻的石材,剑光在花朵儿的瞳孔里绽放。   却在这时,柏芷兰持剑的手猛得收回,一滴鲜血瞬间坠入花朵儿手中的酒杯中。   柏芷兰将长剑执于背后,耳听八方,目光似雷电般的扫视四周,没有什么可疑的,花朵儿始终是一动不动的,那么,是那位高人在暗中发了一枚钉,刺破了柏芷兰的手指?   此高人的武功定是在柏芷兰之上,否则柏芷兰不会在被刺中后才察觉到。   鲜血,顺着柏芷兰受伤手指握着的长剑,向下滴。   柏芷兰之所以将长剑收回,并非是因为手指被钉刺破后流血的疼,依她的性格纵是数刀砍进骨,她也不会退缩,而是,她不得不顾虑到慕云开的安危。她有她的原则,也有她的使命。   慕云开松了口气,暗忖:太好了,柏妹妹是在吓唬她。   花朵儿笑得很温柔,缓缓的站起身,说:“你若是不雕刻了,那我可要走了。”   柏芷兰神色不变的道:“你若是要走了,我就不雕刻了。”   花朵儿轻摇着团扇,妩媚的瞧着慕云开,柔声的问:“好看的公子,这桌饭菜就由你为我结账吧。”   慕云开眼珠子一转,转到柏芷兰的脸上,很显然,他不擅长拒绝,可他也知道他身上没有银两。   柏芷兰仍旧像方才一样,要先了解状况,她看向慕云开,问:“你动过这些饭菜?”   慕云开摇头,坦诚的道:“没有。”   柏芷兰冷冷的直视着花朵儿,道:“能吃多少就点多少,有多少银两就点多少银两的菜。”   花朵儿笑道:“我天生的喜欢有男人为我结账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可以去试试别的男人。”   花朵儿朝慕云开身边靠近了一些,轻语道:“我倒很想试试他。”   慕云开把手中的花生全塞进了嘴里,懒洋洋的嚼着,置身事外般。   柏芷兰毫不放松警惕的道:“一个人有多少本事就做多少本事的事。”   花朵儿自是听出了柏芷兰说她没有这个本事,她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,目光迷离的瞧着慕云开,温柔的问:“好看的公子,你可想知道我的本事有多大?”   慕云开笑了,笑得温和,笃定的道:“好看的姑娘,我知道你的胃口可是小的很,点了这么多的菜,却没见你吃多少。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你还不走?”   花朵儿叹道:“我倒是想走,可账还未结,掌柜的能让我走吗?”   慕云开忍不住问:“好看的姑娘,你身上也没有带银两?”   花朵儿轻叹一声,眼中似有晶莹的泪了,颇为楚楚可怜。   柏芷兰伸手上前,不由分说的扯掉了花朵儿脖子上戴着的宝石项链,道:“你可以走了,项链先压在这里,有银两了再来赎。”   花朵儿无法不大吃一惊,随及她就笑了,说:“这个法子倒是不错。”   掌柜的上来了,和善的笑道:“花庄主,刚才有位公子替你结了帐。”   花朵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,轻摇了摇团扇,道:“项链还我。”   柏芷兰将项链递过去,道:“你的。”   花朵儿轻捏起项链,扭着水蛇腰,款款的走出了客栈。   客栈门口停着一辆马车,花朵儿上了马车,只听她似呻-吟般的温柔说:“你的未婚妻真是了不得,要在我的脸上雕出一朵花了,我就知道你会及时出手的。”   柏芷兰是谁的未婚妻?   自然是陆丞相的长子陆少英的。   一个沉静的男声道:“我只是让你拿到太子令牌,没有让你挑衅她。”   花朵儿甜甜的笑道:“给你,太子令牌。”   慕云开并没有发现太子令牌不见,他等到柏芷兰吃完面后,和她一起进了客房。   夜已深了。   屋子里有一扇开着的窗,窗旁摆着一张干净的大床。   柏芷兰关上屋门,走到窗前,向窗外张望着。她手握着长剑,将长剑执在背后,白而瘦的手,修长的手指,指甲短而齐。   慕云开盯着床,手摸着下巴,心道:一张床,一男一女?   作者有话要说:花朵儿的身份特殊-- ☆、第06章 房中暴力   漆黑的夜,满天的星星,很美的月光。   良辰美景,一个正常的少年和一个正常的少女,徜若不在一个这样的环境中做出一些正常的事,倒显得很不正常。   是什么正常的事?自然是好好的睡一觉。  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打了个呵欠,双臂一伸往床上一躺,舒服的闭着眼睛。骑了一天的驴,只吃了一丁点的肉,真是又累有倦,他只想痛快的睡一觉。   有风从窗户吹进来,带着芬芳的花香和夜雾的清凉。   慕云开忍不住翻了个身,托着下巴趴在床上,偷偷的瞧着她。她站在窗前,一袭青色的裙纱,曼妙的身子在柔和的月光下显得有尤为的玲珑美丽,她的纤腰似微风抚柳枝般,背影真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,一时他竟看得痴了。   他已经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,到了会对女人动心的年纪。   男人岂非都会不由自主的对漂亮的女子多看几眼,甚至是眼睛总也舍不得移开?   自小时候起,慕云开就常听母后说:孩子,你跟别的男子没什么区别,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长大后能选择要做什么,而你没有选择,只能当皇上。   慕云开是一个男子,对于食色性,别的男子会的,他怎么能不会呢?   他的眼睛就停在从她的背后看,最为迷人的那个地方。   柏芷兰忽然转过身,关上了窗。   慕云开吓了一跳,窘迫的脸也红了,好像是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被抓了个现场。   柏芷兰握着长剑走到床边,不由分说的就抡起剑身不轻不重的打在慕云开的屁股上。   慕云开吃疼,咬牙忍着,心道:我盯着她的屁股看,定是被她发觉了,她才打我的屁股。   柏芷兰冷道:“这一下,是替我姐姐打你的。”   慕云开将脑袋埋在被窝里,轻声嘀咕道:“她又不知道我看了你的屁股,她为何要打我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若是再做对不起姐姐的事,我定让你好看。”   慕云开抬起头,问:“怎样的事算是对得起姐姐?”   柏芷兰道:“跟别的女人保持距离,特别是像方才那种女人。”   慕云开道:“哪种女人?”   柏芷兰道:“就是花朵儿,那种招蜂引蝶,把你当作狂蜂浪蝶的女人。”   慕云开笑道:“你说的是那个好看的姑娘啊。”   好看的姑娘?也应该好好的提醒提醒他不能随便对别的女人动邪念,柏芷兰抡起长剑,在他的屁股上又打了一下,板起脸一字字的念道:“好看的姑娘。”   慕云开疼得揉了揉屁股,急道:“她本来就很好看啊。”   柏芷兰瞪着他,道:“我姐姐比她好看。”   慕云开笑眯眯问:“姐姐跟你比,谁好看?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只要记住,在你眼里,我姐姐是最好看的。”   慕云开坐起身,伸了个懒腰,想了想,悠然的笑道:“眼见为实。”   柏芷兰暗暗的恼道:这个没出息的男人以后若是敢欺负姐姐,我非把他的脖子扭断。   慕云开实在太困了,就又躺下准备睡觉。   还没完呢,柏芷兰还要提醒提醒他此行的途中必须要慎言慎行,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。便又抡起长剑,用剑身在慕云开的胳膊上打了一记。   慕云开疼得从床上跳起来,揉着胳膊,急道:“又打我?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记住,我的事,你以后最好一个字也别插嘴。”   慕云开问:“我说什么了?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先说了把客房让给那个少女,后又说把饭桌让给那个姑娘。”   慕云开道:“让给她们又怎样了?”   柏芷兰淡淡地反问道:“是我的东西,你凭什么说把它让给别人?”   慕云开脱口道:“分明是你太过不近人情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她们没本事从我手里拿走我的东西,怎会是我不近人情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万一她们有本事呢?”   柏芷兰道:“她们若是有本事把我杀了,我才会心服口服把东西让给她们。”   慕云开愕问:“一定要杀了你,你才心服口服?”   柏芷兰眸色清冷,宛如冬日的冰,道:“对。”   慕云开奇怪的看着她,明明是退一步就可以解决的事,她为何非要鱼死网破?   柏芷兰将长剑放在案上,手指流的血已凝结。   慕云开暖暖的笑了,拍了拍柏芷兰的肩,懒洋洋的说道:“做人呢,别太较真……”   ‘啪’的一声,柏芷兰条件反射的打了慕云开一个耳光。   慕云开的脸上热辣辣的疼,心下大怒,他不满的恼道:“你太过分了,动不动就打人,方才你打那少女一个耳光我且就当作没看到,你还要用剑在那个好看的姑娘脸上雕花,你实在太过冷血无情,仗着自己会些武功,到处欺负人,本太子,”说着,他就伸手去怀里掏太子令牌,掏了掏没掏到,索性也不掏了,就大声的道:“柏芷兰,你个泼辣女子,连本太子也敢打,本太子赐你死罪!”   赐柏芷兰死罪?   慕云开揉着被打的脸,喘着粗气怒视着柏芷兰,好像已经准备亲手掐死她了。   柏芷兰神色不变,打他的脸是一时冲动,是下意识的动作。她毕竟已是别人的未婚妻,岂容轻浮举动,便冷冷的道:“你若不对我动手动脚,我就不会打你。”   慕云开道:“我只不过拍了拍你的肩,你就打我的脸?”   柏芷兰迎着他的目光,道:“对。”   慕云开见她实在倔犟,就索性指了指案上的剑,威胁道:“你再不认错,就立即用这把剑在本太子面前自刎。”   柏芷兰目光清寒,冷问:“我为何要自刎?”   慕云开大声的道:“你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,藐视皇权,罪大恶极。”  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我自五岁起就跟我的爹爹一起上战场,为慕国出生入死,誓死保守慕国的疆土,捍卫慕国的尊严,你呢?锦衣玉食,整日安图享乐,你口口声声自称本太子,说我藐视皇权,你又为慕国做过什么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觉得她说的有道理,他本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,心也特别的软,怒意在渐渐的平息了,他伸了个懒腰,微微一笑,道:“我不让你自刎了,你以后也别打我了。”   当然,慕云开是觉得柏芷兰前半句话说的很有道理,柏杨大将军为国效劳是有目共睹的。   至于慕云开的锦衣玉食、安图享乐呢?   他每个月会新添三件内衣和外衣,他不晓得这算不算锦衣;每日三餐均是二荤一素一汤一饭,他也不晓得算不上玉食;每日做的主要事情都是跟他的动、植物朋友玩,他不晓得算不算安图享乐。   柏芷兰暗恼:他刚才还挺有威风,怎么又变得这么没出息。   慕云开笑得像阳光一样,问:“好不好?”   柏芷兰道:“不好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严肃的说:“你打我多少,以后我就打柏灵瑜多少。”   柏芷兰眸中一冷,道:“不得打我姐姐。”   慕云开吐了吐舌头,道:“除非你以后不再打我了,否则,我找个机会把门关上,好好的跟柏灵瑜把帐算一算。”   柏芷兰不语,表情已经不如刚才的冰冷。   慕云开好言劝道:“柏妹妹,你以后别欺负那些女子了,好吗?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没有欺负那些女子。”   慕云开道:“你打了那少女一个耳光,怎还不算欺负?”   柏芷兰道:“是她先打我的,只不过她没有本事打到我,我有本事打到她了。”   慕云开当时在二楼看得清楚,确实是那名少女先动手的,就问道:“你既然躲开了,何必还要动手呢?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若不动手,她就不会知道我不是好惹的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换一种方式,表扬道:“柏妹妹没有在那个好看的姑娘脸上雕刻花,这种吓唬吓唬的方式就很好。”   柏芷兰想到了暗中飞来的铁钉,摸了下受伤的手指,冷问:“你被她迷惑上了?”   慕云开摇头,道:“你没在时,她说了有好几十句话,我一句也没说。”   柏芷兰诧异的问:“真的?”   慕云开笑了笑道:“千真万确,我母后说了,越是妆容化得浓的女人,折磨男人的法子就越多,我就是宁愿被打几下,也不想被折磨。”   柏芷兰的嘴角微微的动了一下。   慕云开打了个呵欠,懒懒的说道:“我困了,我先睡了。”   柏芷兰将桌子朝一旁移了移,把床上的两件被褥放在地上,铺着。   慕云开躺在床上,问:“你睡地上?”   柏芷兰铺好了地铺,道:“是你睡地上。”   慕云开坐起身,吃惊的看着她,问:“我睡地上?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  慕云开问:“为什么?”   柏芷兰道:“房钱是我付的,我睡床上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她说的有点道理,就笑了笑,道:“我在地上睡不着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最好习惯在地上睡。”   慕云开问:“为什么?”   柏芷兰道:“返回京城之前,每晚住客栈,你都要在地上睡。”   慕云开一怔,笑道:“男女有别,我们这样住在一间屋子里不合适,不如换一家有两间客房的客栈?”   他嘴里虽说着男女有别,自小到大,照顾他的都是些宫女,以至于他倒并不真的讲究所谓的‘男女授受不亲’。   柏芷兰知道不合适,知道男女授受不亲,但她要提防着他的安全,白天同行,夜晚同居。由于以前在军队中常与男人们在一起生活,心态只要正了,性别不是问题,她问:“你有银两?”   慕云开摇头。   柏芷兰道:“我带得盘缠有限,计划中每晚只有一间客房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只好起身,把床铺让给柏芷兰,自己移身坐在硬硬的地铺上。   柏芷兰躺在床上,和衣而睡,闭上了眼睛。   慕云开忽地想到了他的太子令牌,或是弄丢在吃饭的大堂了,要赶紧把它找回来,他就起身,朝门外走去。   柏芷兰道:“睡觉。”   慕云开打了个呵欠,懒懒的道:“我内急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快去快回。”   慕云开应道:“好。”   轻轻的掩上门,慕云开就快步的朝着大堂走去,刚走出几步,跟一个人打了个照面。   那个人定睛一看,见是慕云开,就清脆的笑道:“今晚的月亮真圆啊!”    ☆、第07章 冤家对头   今晚的月亮是挺圆的,她带笑的眼睛亮得真像是夜空中的那轮皎洁明月。   慕云开见她笑的几分得意,也笑了,悠然的道:“是你。”   正是她,是那位想和柏芷兰抢客房的少女,她依旧是少年的衣着,新衣裳不太合身。   少女环抱着胳膊,微扬起下巴,问:“你的宠物呢?”   慕云开诧异她怎知他有宠物,笑吟吟的问:“我有很多的宠物,你指的是哪个?”   少女瞪着他,问:“你的那条宠物犬呢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我只带出来一匹黑驴。”   少女道:“不对,我记得你带出来了一条穿着青色裙子的凶犬。”   慕云开一怔,她竟然骂柏芷兰是凶犬,就眨眨眼,笑说:“她凶是凶了点,可不是犬。”   少女哼道:“我知道她叫柏芷兰。”   慕云开暗忖:她既然知道‘柏芷兰’,难道她还没有联想到功名远大的柏杨大将军?柏杨大将军在慕国可是妇孺皆知。她又是谁家的千金,竟连柏大将军的女儿也不放在眼里,胆敢公然的说柏芷兰是凶犬?   那六名壮士已在一旁候着,铁青着脸。正是他们把柏芷兰的话带给了少女,少女才知道原来久闻的‘柏芷兰’,却在这里遇到了。   慕云开试探性的问:“你可知柏杨大将军?”   少女哼道:“我当然知道,我还知道柏芷兰的姐姐的名字叫柏灵瑜。”   慕云开好奇的问:“你的名字叫什么?”   少女哼道:“我还没问你的,你干什么问我的?”   慕云开只好住嘴,因为他不打算说出他的名字。   少女上下打量着慕云开,鼻子轻轻一皱,问:“你是哪来的小鬼,怎么跟柏芷兰鬼混在一块?”   慕云开轻轻的咳嗽了两声,笑了笑,说:“你就叫我小鬼吧。”   少女瞪着大眼睛,一副很凶的表情,压低了声音说:“你很快就能变成真的小鬼了。”   慕云开被她说的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过背脊。   少女‘哧哧’一声冷笑,说道:“只要我把你们的事告诉我哥了,他就会让你立刻变成小鬼,而且是脑浆四溅的鬼。”   慕云开惊讶的重复着四个最关键的字:“脑浆四溅?”   少女点头,道:“我哥的武功可厉害了,他在你头上一抓,你的脑袋就碎了。”   慕云开骇道:“他这么厉害?”   少女很得意的连连点头,问道:“你害怕不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觉得柏芷兰会在他的脑袋碎裂之前,抛出她的青色丝带,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。   少女睁着圆圆的眼睛,怪笑道:“你只要喊我一声姑奶奶,我就不把你们的事告诉我哥。”   姑奶奶?   慕云开懒洋洋的瞧着她,她才不过十五、六岁,比他的岁数还小,竟然要当他的姑奶奶。   少女吓唬道:“你再不喊,我哥会先扭断你的脖子,再抓碎你的脑袋。”   慕云开吐了吐舌头,忍着不笑,说:“看你装扮分明就是男子,怎么让我喊你姑奶奶?”   少女咬了咬嘴唇,眼珠子转了转,哼道:“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,他们都说瞧我一眼就知道我是女扮男装,你瞧了我那么多眼,还没看出来?”   慕云开一怔,苦笑了笑。   少女一本正经的说:“你喊我姑爷爷也行。”   慕云开也一本正经的说:“既然你是女的,我们男女有别授受不亲,我先告辞了。”   说着,慕云开就从她身边绕过,朝着大堂走去。   少女喊道:“站住。”   慕云开只好停下来,回头笑笑,问:“何事?”   少女哼道:“柏芷兰是不是女的?”   慕云开颌首。   少女哼道:“你和柏芷兰就不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?”  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打了个呵欠,不说话了。   他虽然不知道如何应付难缠的女人,在没合适的话说时,保持沉默还是懂得的。   少女清脆的笑了笑,凑到他身边轻声说:“老实交待,你和柏芷兰是什么关系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缓缓的说:“现在刚发展到亲家的关系。”   少女问:“亲家?”   慕云开浅笑,说:“我决定让我的黑驴郎君娶她的白马小姐。”   少女皱着眉头苦想了一会,没好气的问:“什么黑驴,什么白马?”   慕云开故作神秘的说:“一公一母。”   少女索性坦白道:“不管你们什么关系,你和她这样在一块,我哥知道后,肯定不高兴。”   慕云开奇怪的问:“为何?”   少女哼道:“你说为何,如果别的男人跟你的未婚妻不清不白的在一块,你高兴吗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恍然大悟,确认问:“你是说柏芷兰是你哥的未婚妻?”   少女瞪着他,点头道:“千真万确。”   慕云开一怔,他知道在九年前,母后亲定姻缘,当他十八岁时将迎娶柏灵瑜和陆紫霜,然后由陆少英迎娶柏芷兰。   少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,得意的问:“你知道我哥是谁吗?”   慕云开当然知道陆少英,就悠然说道:“你应该就是当朝太子殿下的侧妃陆紫霜了?”   少女陆紫霜哼道:“你个小鬼知道的还不少。”   慕云开笑意盎然,陆紫霜不认识他也属正常,他们只见过一次,那时她才不过八岁,如今的她已长成的模样俏丽。他不得不奇怪陆少英和陆紫霜怎么也在这里。   少女陆紫霜微扬起下巴,哼道:“我要去向我哥告状,说你跟柏芷兰私奔。”   慕云开叹了口气,笑笑,问:“你呢,你是跟谁一起私奔?”   陆紫霜咬了咬唇,撇了撇嘴道:“我是偷偷的跟着我哥来到这的,结果找不到他了。”   慕云开摇头道:“我不相信,说给别人听,别人也不相信。”   陆紫霜不解的问:“干什么要说给别人听?”   慕云开故作肃目的说:“你可以向你哥告状,我怎就不能对别人说说你?”   陆紫霜咬着唇,万一让爹爹知道她偷跑出来玩,后果可是很严重的,就说道:“罢了罢了,我不向我哥告状了,这也不管我的事,我要先去找柏芷兰算账。”  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问:“你打算怎样找她算账?”   陆紫霜望向六名壮士,命道:“弓箭准备着。”   顿时,六名壮士手持上了弦的弓箭,整齐的对准了一间客房的门,千钧一发。   慕云开一怔,一颗心忽然提起,暗呼不好,那间客房正是他和柏芷兰的,柏芷兰还在房中睡觉,一定不知道门外有埋伏。   陆紫霜得意的笑道:“我要让这条凶犬变成刺猬。”   慕云开眼睛一转,冲着房门大声的说:“她叫柏芷兰,你就是在门外埋伏弓箭手,准备趁她出来时,用箭射伤她,她还是柏芷兰,不是刺猬。”   陆紫霜急道:“嘘,你声音小一点,别让她听到。”   慕云开就是故意要让柏芷兰听到的,他又大声的说:“六名弓箭手都准备好了,他们备的箭够用吗?”   陆紫霜得意的扬起下巴,道:“放心,当然够用。”   慕云开怎么能放心,他笑吟吟的说:“这样埋伏伤人,不是君子所为。”   陆紫霜咬唇,笑声清脆的道:“是他们射伤柏芷兰的,与我无关,只能说他们是小人。”   慕云开懒洋洋地道:“他们是受了你的指示。”   陆紫霜瞪着他,道:“小鬼,闭嘴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我在闭嘴前能不能再说一句话?”   陆紫霜问:“什么?”   慕云开朝着房门处大声的喊:“柏芷兰别出来,门外有埋伏。”   陆紫霜一愣,忽然就笑了,笑得很好听,眼睛眯成了一条线。   慕云开见她笑,也跟着笑笑。   陆紫霜突然就又不笑了,哼道:“小鬼,信不信我先宰了你?!”   慕云开抿着嘴,用嗓子嗯嗯的发出声音,表示说他不能多说话了。   陆紫霜道:“你可以再多说几句。”   慕云开展颜一笑问:“我和你无怨无仇,你为何要宰我?”   陆紫霜哼道:“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大声的说:“柏芷兰你别出来,门外没有埋伏。”   陆紫霜奇怪的瞧着他,他笑得比阳光还温暖,笑得比月光还温柔。   慕云开笑道:“我已经站在你这边了。”   陆紫霜哼的一声,道:“我先收拾了凶犬,再来收拾你个小鬼。”   慕云开暗忖:柏妹妹应该已经知道外面有危险了。   忽然,他想到了他只不过开玩笑说柏芷兰是驴,就被柏芷兰打得很疼,陆紫霜若要一直唤柏芷兰是犬,柏芷兰非打她个厉害,他就赶紧好言相劝说:“你别再说她是那什么了。”   陆紫霜并不理会,向前走了几步,喊道:“柏凶犬,出来。”   慕云开笑笑道:“别用这个称呼,她手中的剑打人很疼的。”   陆紫霜哼道:“我还怕她不成?”   她喊的更欢了:“柏凶犬,柏凶犬,柏凶犬,柏凶犬,出来。”   慕云开暗叹道:女人们真是古怪。   月柔,星亮。   一声轻咳自屋顶上传来,众人去看时,只见一袭青衣乘风飘下,落在了陆紫霜的身旁。   正是柏芷兰,万千星辉不及她光彩夺目,她并未持剑,负手而立,静静的站着,宛若是一株在清风中绽放的兰花。   六名壮士把弓箭齐刷刷的对准了柏芷兰,突觉不对,因为柏芷兰就站在陆紫霜的旁边,恐会伤到陆紫霜,他们都没有射箭。   慕云开惊讶的问:“你何时出来的?”   柏芷兰在慕云开出去时,也跟着出去了,她悄然的跃到屋顶,方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在耳中,她声音极轻极冷的问:“你是陆紫霜?”   陆紫霜微扬起下巴,道:“是我。”  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呵欠连天的道:“你们聊,我先回屋睡觉了。”   说完,慕云开就慢悠悠的踱回到屋中,他看到空着的床铺时,想了想,眼睛转了转,忽然就笑了,笑得很灿烂,床铺空着,干嘛要睡地铺,他开心的扑到床上,抱着被衾睡去,他实在太累了,眼睛一闭就睡着了。   柏芷兰清楚的听到了陆紫霜喊她凶犬,即是慕云开打趣说她是驴她都不能容忍,反正陆紫霜不会武功,她是不是可以理直气壮的冲过去用力的撕陆紫霜的嘴,狠狠的抽打陆紫霜几个耳光,然后把陆紫霜一脚踹出这个客栈?   不是。   柏芷兰冷道:“既然你不会武功,就说一个你会的。”   陆紫霜问:“干什么?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们单挑。”   陆紫霜一愣,问:“挑个我会的?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  陆紫霜动起了脑子,想到了一个好主意,道:“我会一个游戏,不知道你会不会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说。”   陆紫霜道:“绑住双手,绑住双脚,蒙上眼睛,蹦线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怎样算输赢?”   陆紫霜道:“脚踩到线时就要停,谁蹦过线的数量多就算谁赢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可以。”   陆紫霜问:“你以前玩过?”   柏芷兰道:“没有,但我会。”   陆紫霜神气的问:“你敢玩?”   柏芷兰道:“敢。”   陆紫霜颇有兴趣的道:“就它了,若是我输了,我就放过你;若是我赢了,你就爬在地上让我当马骑,嘴里还要‘汪汪’的叫,怎么样?”  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我若是赢了,你就为你刚才辱骂我的话向我道歉;如果我输了,我无颜于世,愿自毁容貌。”   陆紫霜问:“你输了就毁容?”   柏芷兰道:“是。”   陆紫霜道:“好,这个我喜欢。”   柏芷兰觉得这种蹦线与小时候玩的游戏差不多,虽说是蒙上眼睛,对她这种常在黑夜中练剑的灵敏的人而言,并无影响。   陆紫霜问:“你先跳?”   柏芷兰道:“可以。”   陆紫霜用箭当线,把它们摆成一排,中间相隔些许距离,瞧了瞧五名属下,道:“找些布来,先绑上她。”   就这样,柏芷兰被绑上了手脚,捂上了眼睛。   陆紫霜忽然大笑,笑得清脆极了,赶紧道:“把她用麻袋装起来。”   柏芷兰被绑得很紧,见事态有变,双脚轻点,刚欲纵身跃起,被三名壮士扑倒,她无法动弹,被装进了麻袋里,趁着夜色,一行人奔出了客栈。   慕云开并不知道柏芷兰中了圈套生死未卜,他睡得很香,正在做着美梦,梦到柏芷兰柔声的说:慕哥哥,你的花生给我一颗吃,我就让你亲我一下,给我两颗,就亲我两下……    ☆、第08章 再次较量   柏芷兰向来如此,赢或输,要让对方心服口服。   当她想要正大光明的公平单挑时,却遇到了一个从不安分守理的对手。   夜已经很深了。   紧绑着手和脚的柏芷兰被装在麻袋里扔进了马车,马车朝前狂奔,耳边不时的响起陆紫霜开心的笑声。   谁都有失算的时候,谁都有为了坚持自己的原则却被别人算计的时候,柏芷兰此时岂非就是在经历着一种教训?   马车在凸凹不平的石板路上急驰,柏芷兰神色不变的阖着双眸,微扬起头,以免被颠得头昏。   陆紫霜一屁股坐在麻袋上,拍了拍柏芷兰,神气的笑道:“你不是凶犬,是傻猪。”   柏芷兰抿着唇不语,一动未动。   陆紫霜环抱着胳膊,将重量全压在柏芷兰的身上,哼道:“单挑?像我这么聪明的人,对付笨蛋的法子不要太多。”   柏芷兰神色不变。   陆紫霜道:“跟我斗?哼,我非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。”   柏芷兰在听着。   陆紫霜笑声清脆的道:“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,只要你说你输了,然后嘴里汪汪的叫几声,爬在地上让我骑一圈,我就大人有大量的把你放了。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你休想。”   陆紫霜握紧拳头就朝着柏芷兰身上打着,一边打一边道:“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和你姐姐柏灵瑜都听我的。”   柏芷兰眸中一抹寒气,她不得不为姐姐担心,明年姐姐就要嫁进皇宫,与陆紫霜同为皇妃,到那时,姐姐一定会被陆紫霜欺负的。   陆紫霜打累了,住了手,哼道:“你听不听我的话?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不听。”   陆紫霜叹了口气,道:“我应该把那只小老鼠带出来让你看看的,我用一天时间就把它驯得服帖,我只要一提起它的尾巴,它就给我作辑。”   柏芷兰始终高昂起头,眼睛眨也没眨一下的挨着陆紫霜的拳头。   陆紫霜一直想会会柏家姐妹,想不到这次偷偷的跟着哥哥出来玩,竟能遇到柏芷兰,她非要让柏家姐妹怕她不可,绝不能显得太和气了。   柏芷兰自小就生活在战场上,何曾怕过谁?!   马车疾驰了几里后,缓缓的停了下来。   陆紫霜掀开车帘瞧了瞧,没错,就是这个地方,她跳下马车,命道:“把那只傻猪拖下来。”   这里是一片荒地,杂草丛生,旁边有几棵大树,树下有一口井。   星辰渐渐的暗淡,夜已将尽。   装着柏芷兰的麻袋被扔在草堆里,草叶上的露水碎。   陆紫霜朝着柏芷兰的身上胡乱的踢了两脚,凶巴巴的问:“你服不服我?听不听我的话?”   柏芷兰不语,已无需多言。   陆紫霜早已想好了对付她的法子,命道:“用长绳系住麻袋口,把她扔进井里。”   壮士连忙按陆紫霜说的办,从马车里拿出长绳,扎好麻袋口后,一名壮士拎起麻袋就朝井边走去。   柏芷兰知道她的战友来了。   这时,只见一抹白影急飞过来,拎着麻袋的壮士被撞倒在地,紧接着壮士的腹部被狠狠的挨了一掌,不知是疼的还是骇的,他一声惊叫。   众人一看,竟是一匹白马,正是柏芷兰的马,它一直跟在马车后面。   陆紫霜气汹汹的道:“这马成精了,找死!”   白马一声长长的嘶鸣,用脑袋轻轻的拱了拱柏芷兰,似乎在说:主人,我在,别怕。   陆紫霜喝道:“放箭射马,把马射死烤着吃!”   地上受伤的一名壮士也赶紧奔回马车,取到弓箭,齐刷刷的对准了白马。   射白马肯定也会射到柏芷兰,白马像是懂得,它撒开四蹄就奔走了,奔得很快。   陆紫霜探头看白马已奔远,就挥了挥手,道:“这马倒是识相,罢了,饶了它。”   柏芷兰知道白马回来了。   陆紫霜下令道:“把那只傻猪扔进井里。”   又一名壮士向前,刚提起麻袋,一道白光就像是闪电一样急速,将壮士撞开得很远。   白马是回来了,它用马蹄轻轻的碰了碰麻袋后,就开始拼命的咬着麻袋,想把麻袋撕开,把它的主人救出来。   陆紫霜更恼了,大声道:“放箭,快放箭!”   柏芷兰发出一声清啸,白马腾空一跃,跃出几丈远。   壮士们手持弓箭对准了白马,白马朝前奔了几步,停下来,回头向柏芷兰看了看,低嘶一声,在壮士们放箭时,它已窜出了众人的视线。   白马与柏芷兰患难与共数载,它听得懂柏芷兰的每一种清啸。   陆紫霜冷冷叱道:“去个人把那只猪扔井里,其余人备箭,马若再来,直接射死。”   柏芷兰知道白马已离开远远的了。   一名壮士靠近麻袋,其余的五名壮士留意着白马再来。   ‘咚’的一声,麻袋被扔进了井里。   柏芷兰顿时被冰冷的井水吞没,她尝试着动了动,根本就无法摆脱被系紧了口的麻袋。   水下的窒息感使擅水性的柏芷兰毫无招架之力,她的手脚被绑得太牢,麻袋已沉到井底。   过了半晌,井边上的陆紫霜道:“把她拉上来。”   壮士将手握着的绳缓缓的收起,装着柏芷兰的麻袋露出了水面。   柏芷兰大口的喘着气,眸色更寒。   麻袋拉至井口时,陆紫霜问:“你听我的话了么?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陆紫霜哼道:“嘴硬?再把她扔下去。”   麻袋又迅速的落入井水里,柏芷兰紧抿着唇,阖着双眼,冰冷的井水再一次将她包围。   柏芷兰一动不动,呼吸渐渐的困难了,依旧咬着牙,她绝不会屈服的。   麻袋再一次被拉至井口,陆紫霜哼道:“你服我了么?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麻袋再落进井里后,再次被拉上来,陆紫霜问:“你怕我了么?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麻袋一会上一会下的,已经连续了三十余次,每一次都让柏芷兰难受的无以复加。   陆紫霜见柏芷兰一直也不答话,就喃喃地道:“这头猪是死了么?”   柏芷兰不语,这点小小的折磨算不了什么,尽管她已被冻得脸色煞白、浑身止不住的在颤,尽管她一次次的濒临窒息,她始终受着。   陆紫霜命道:“把麻袋解开。”   麻袋解开了。   柏芷兰的脸色煞白,浑身已湿透,手和脚依旧被绑着,丝缕湿发遮住了她清锐的双眸。   一阵风吹来,柏芷兰不由得颤抖,她宛如一朵兰花,努力的挺立在落着冰雹的悬崖山峰。   陆紫霜得意的笑了笑,哼道:“你不言声就是默认你服了。”   柏芷兰努力的站起身,勉强的站着,一双眼亮得像剑光,逼视着陆紫霜,声音极轻极冷的说:“我不服你。”   陆紫霜怒气冲冲的瞪着她,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倔强,若是男人受这般折磨,即是不服语气也该软了些,她一个女子却还这么逞能。   不由得,陆紫霜弯腰捡起一根树枝,抽在柏芷兰的身上,哼道:“我非打到你服为止。”   柏芷兰没动,神色不变,淡淡地道:“你打死我,我也不会服你。”   陆紫霜怒道:“好,你真好,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的人,是你逼我打你的。”   柏芷兰经过刚才近半个时辰的折磨,身体已乏,她双腿一软,跌倒在地。   陆紫霜火气越来越大,拿着树枝,眼睛已经红了,不断的抽打着,每一下都使足了劲。   柏芷兰挣扎着站起身,勉强的站着,疼痛和生死她早已置身事外,不管陆紫霜如何用力的打,她始终神色不变的挨着。   陆紫霜见她还是不说话,就住了手,喝道:“好,你皮厚,你的皮比猪的皮还厚。”   柏芷兰又一次因体力不支跌倒,她依旧用尽全力的站起来。   不屈服,绝不屈服。   不低头,也绝不倒下。   陆紫霜捡起地上的一支箭,趁着晨光曦微看了看箭尖,眼露凶光,哼道:“我要把你的皮划开,瞧瞧有多厚”   柏芷兰站得很坚-挺,眸中毫无惧色。   陆紫霜拿着箭尖就去朝柏芷兰身上划,还差一点就划到,见柏芷兰连眼皮也不眨一下,她就住了手,哼道:“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。”   柏芷兰不屑再多说一句。   忽听马蹄声由远传来,陆紫霜见识过刚才那匹白马的神速,就赶紧道:“准备放箭。”   顿时,箭已对准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。   这次来的马并不是刚才的那匹白马,而是一匹棕色的马,马背上有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。   陆紫霜道:“放箭。”   箭似风般的飘向了白衣男子。   突见白衣男子跃了起来,在空中优雅的旋转了一个弧度,已稳稳的站在了陆紫霜的面前。   陆紫霜一看,喜道:“哥。”   只见陆少英站在那里,高贵的气质,衣袂飘飘,雪白的衣衫一尘不染,看起来他是那么的俊朗。天与地似在瞬间就消寂了,浑然不觉世间似有如此潇洒的男子。   柏芷兰始终在强撑着,她刚一放松,双腿便没了力气,跌倒于地。   陆少英看了一眼柏芷兰,凝视着陆紫霜,声音沉着的道:“你又在胡闹?”   陆紫霜眼睛眨啊眨的,道:“你的未婚妻跟别的男人厮混,我替你教训教训她。”   陆少英笔直的站着,站得就像是一座雄峻的高山般稳重,严肃的道:“为她松绑。”   陆紫霜不情愿的哼道:“我偏不,她这么不守妇道你还向着她?”   陆少英冷静的道:“她是我的未婚妻,我相信她。”   柏芷兰勉强挣扎着站起身,不管在任何人面前,她都不能倒下。   陆少英一字字的说:“为她松绑。”   陆紫霜哼的一声,气得跺脚,她最听她哥哥的话,因为她一直觉得她哥哥最了不起,她只好命道:“给她松绑。”   壮士连忙上前为柏芷兰松开了绑着的手和脚。   柏芷兰被绑了许久,手和脚已麻了,一阵风吹来,寒冷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。   陆少英褪去外衣,递过去,不容抗拒的道:“穿上。”   柏芷兰没有接,她眸中的倔强一闪而过,不曾想第一次见到未婚夫竟是在这种情况下。   陆少英看着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,看到了她苍白的脸,发紫的唇,冷漠的眼神。   柏芷兰并没有去看陆少英,而是抬手伸向怀中,霎时,有一条青色的丝带挥出,如一条长蛇般的缠在了陆紫霜的脖子上。   陆紫霜‘啊’的失声一叫。   柏芷兰紧握着青丝带的一端,眸色冰冷,用力的一拉。   陆紫霜被拉倒在地,倒在草丛上,她双手不由得紧拽着青丝带,以免窒息。   柏芷兰又是用力的一位,套在陆紫霜脖子上的青丝带又紧了一些。   陆紫霜的脸涨得通红,呼吸已有些困难了,更是说不出话。   六名壮名急了,纷纷眼巴巴的看向陆少英,等待着陆少英出手。   陆少英没有出手,他就那样站着,目不转睛的看着柏芷兰,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,似乎他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么美丽绝烈的女子。   柏芷兰手中的青丝带又用力的一拉……    ☆、第09章 埋下种子   清风萧萧,东方发白。   柏芷兰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青丝带猛得一拉,陆紫霜的身子腾空打了个转,不轻不重的落在地上。   青丝带已被柏芷兰收回,陆紫霜被摔得脸朝下。   陆少英始终没有动,他一直沉默而专注的望着柏芷兰,似乎除了他眼中的女子,其余的事都与他无关。   柏芷兰无力的勉强站着,冷道:“记住,我若杀你,易如反掌。”   陆紫霜一脸泥的爬起来,凶神恶煞的指着柏芷兰,喝道:“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啊!”   一轮旭日冉冉升起,柏芷兰苍白的脸颊迎着朝阳,目光锐利的道:“你若再敢找死。”   陆紫霜得意的哼道:“我就不信驯服不了你,等明年我成为皇妃后,你就乖乖的跪在地上向我磕头,否则的话,我就有法子灭你柏家九族。”   柏芷兰神色不变,淡淡地说:“我等着。”   陆紫霜越想越恼,从地上捡起一根粗的树枝,凶道:“我现在就把你打死。”   柏芷兰轻捻着手中的青丝带,嘴角若隐若现出一种遗世的讥诮孤傲,轻说:“你不妨一试。”   陆紫霜脑袋一热,抡起棍子就冲向柏芷兰。   柏芷兰岿然不动的瞧着她,清秀寂冷的容貌下难掩着一种坚韧和淡定,手中的青丝带在晨风中轻摇。   陆少英伸出胳膊,挡住了陆紫霜,暼了眼一旁的六名壮士,道:“护送小姐回府。”   陆紫霜气得跺脚,哼道:“哥,我不怕她。”   柏芷兰当然也不怕陆紫霜,她正气定神闲的缠绕着掌中的青丝带。   陆少英不容拒绝的沉声道:“回府。”   陆紫霜尽管不情愿,还是狠狠的扔下手中的棍,瞪了柏芷兰一眼,跳上马车,掀开马车帘,她还不忘挑衅柏芷兰的哼道:“你给我等着!”   柏芷兰湛然冷漠的迎视着陆紫霜,直至马车渐行渐远。   陆少英将手中的外衣披在柏芷兰的肩上,缓缓的念道:“柏芷兰。”   柏芷兰不得不去看陆少英,同样念道:“陆少英。”   陆少英的眼神里充斥着一种奇妙的东西,像是温情款款,他说:“是我。”   柏芷兰瞧了一眼肩上的外衣,扯下,递给他,丝毫无感情的道:“我不需要。”   陆少英接过外衣,沉默着注视着她,过了片刻,才笃定的问:“你需要我替陆紫霜向你道歉?”   柏芷兰道:“不需要。”   陆少英稳重而平静说:“我也认为不需要,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事,不是吗?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  她将身子挪到太阳能照到的地方,暖意顿时就传遍了她冰冷的全身,她俨然是一个光明的人。   陆少英虽然不笑,却并不阴森,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,只是一种平平淡淡的情绪,仿佛是与世无争的隐者,用一种稀疏平常的态度对待万事万物,超然的活着。   柏芷兰将手中的青丝带收回怀中,只有过一次,柏芷兰问过她爹爹:我未来的夫君陆少英是怎样的人?   那时柏杨思量了片刻,说:陆丞相一生恪尽职守的为国效力,陆少英定也非泛泛之辈。   今日一见陆少英,柏芷兰也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。   陆少英专注的凝视着她苍白的脸颊,沉着的道:“如果你因为陆紫霜而迁怒于我,那就是你的不对。”   柏芷兰云淡风清的回视着他,瞳色清凉,道:“如果你以为我因陆紫霜而迁怒于你,那就是你的不对。”   陆少英微微的一笑,像是赞许,他拍了拍马背,道:“你要回哪个客栈,我送你回去。”   柏芷兰清啸一声,马蹄声由远及近,那匹白马从树林深处窜出,款款的走到了柏芷兰的面前,它应知它的主人已倦乏无力,就俯身着地,等待着主人。   陆少英看着柏芷兰翻身上马,问道:“我信你,我也要履行做未婚夫的职责,知道我的未婚妻跟谁在一起。”   柏芷兰静静的看着前方,风姿卓然,清淡地说道:“你只是我的未婚夫而已。”   陆少英饶有兴趣,问:“哦?”   柏芷兰将话明说了:“无论现在我是谁的未婚妻,以后我嫁入谁家做谁的妻,我柏芷兰唯一能做到的就是:问心无愧于自己的未婚夫和丈夫。至于其它的,我就是我,我是柏家的二女儿柏芷兰,我有权力决定我做什么,有权力不向谁交待,有权力不被谁管束。”   她有自己的思想,有自己的灵魂,她骨子里的傲、强、倔……使她不屑于成为男人的附属品。   陆少英用一种欣赏的神情看着她,正色的说:“这正是我陆少英想娶的妻。”   柏芷兰看向他,他眸中的情更为的暖,她依旧淡漠,声音极轻极冷的说:“我有我的自由,你也是。”   陆少英道:“我懂。”   他伟岸、英俊、高大、冷峻,尽管严肃,有着与生俱来的华贵气质,湛然常寂,似世间人心中的万般情绪他都理解并懂得,足以令所有女子怦然心动愿一生相随。   柏芷兰有这样的未婚夫或会是一种莫大的骄傲?她只知道她要成为柏家的荣耀。   缰绳一提,神骏白马一掠而过,在洒着大片阳光的丛林间穿梭。   陆少英目送着柏芷兰离去,嘴角泛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。   柏芷兰暗暗发誓:定是不容陆紫霜欺负姐姐。   回到客栈时,慕云开正慵懒的盘腿坐在客房的地上吃花生,地上一堆碎的花生壳。   柏芷兰的衣裳泥泞未干,头发依旧湿漉漉,脸色憔悴,唯有一双眼睛很亮,亮得冷酷而美丽,就像是豹子的眼神。   慕云开从地上跳起来,灿然的笑道:“柏妹妹,你回来了?”   柏芷兰道:“在门外等我。”   慕云开走向门口,见她疲惫不堪的,忍不住问道:“你是跟陆紫霜一起游泳?摔跤?还是你把陆紫霜杀了后挖个坑埋了?”   柏芷兰道:“出去,关门,在门口站着别动。”   慕云开耸了耸肩,吐了吐舌头,乖乖的按柏芷兰说的做。   柏芷兰从被窝里翻出包袱,取出新的裙纱和鞋袜,发现桌旁有一盆清水,她朝门口瞧了一眼,随即褪去裙纱用冷水擦拭着疼痛难忍的身子,一条条的打痕清晰可见,她却是连皱头都不曾皱一下。   洗漱过会,柏芷兰换上新裙纱和鞋袜,用木梳将长发梳顺,打开了门。   慕云开见她焕然一新,笑吟吟的问:“你是用了我的洗脚水洗澡吗?”   柏芷兰一愣,那盆清澈的净水是他的洗脚水?   慕云开探头朝房中看了看,伸了个懒腰,悠然的说:“你用光了我的洗脚水,我还怎么洗脚,打盆水还给我呗。”   柏芷兰松了口气,原来他还没来得及洗,逐问:“脸洗过了?”   慕云开摸摸脸,笑笑说:“洗了,你看洗得干净吗?”   柏芷兰并没瞧他,拎起包袱拿上长剑,向门外走去,道:“你若饿了,就跟我去吃早饭。”   慕云开道:“我不饿,吃了许多花生,很饱了。”   柏芷兰在门前停顿了一下,道:“不饿也跟我走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抱起装着花生的包袱,就紧紧的跟在柏芷兰的后面,悄悄的问:“柏妹妹,你把陆紫霜怎样了?”   柏芷兰反问:“你以为呢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笑得宛若清晨碧叶上莹洁的露珠般清澈,说:“我简直不敢想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那就不要想。”   慕云开突然说:“柏妹妹,我的令牌不见了。”   柏芷兰止步,问:“令牌不见了?”   慕云开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低着头,轻说:“太子令牌丢了。”   柏芷兰知道太子令牌的重要,瞪着他,问:“在什么地方丢的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说:“应该是昨晚吃饭的大堂中。”   柏芷兰大步的朝着大堂走去,慕云开又道:“我早晨去大堂找了,没找到,又在你的包袱里翻了翻,也没翻到。”   柏芷兰听罢,蓦地转身,盯着他,冷问:“你翻我的包袱了?”   慕云开颌首,瞳色如琉璃般光彩,笑得暖意四起,说:“我就是确认下不是被你捡到了。”   柏芷兰一怔,抡起剑身就朝着他打去。   慕云开转身将屁股一翘,闭着眼睛,道:“我错了,我错了,你打我吧。”   柏芷兰见状,并未打他,而是恼道:“你没经我的允许就乱动我的东西?”   慕云开依旧是一副等着被打的模样,可怜兮兮的说:“你也没说不允许我动你的东西啊。”   柏芷兰见他没出息的样,就不屑跟他再计较,问:“仔细想想,是怎么丢的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恍然道:“难道是那个好看的姑娘?”   柏芷兰问:“花朵儿?”   慕云开皱了皱鼻子,眯了眯眼睛,叹了口气,道:“难道真是那个好看的姑娘?”   柏芷兰道:“说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双臂垂下,站得笔直,像是下属向上级汇报般的道:“报告,昨晚我在等红烧肉面时,那个好看的姑娘来了,走到我面前,脚下一绊,跌倒在我怀里了。”   柏芷兰正色的问:“她跌倒在你怀里了?”   慕云开一本正经的道:“还没等我扶,她就自己站起来了。”   柏芷兰思量了片刻,决定去问客栈的掌柜认不认识那个花朵儿。   掌柜竖起大拇指说:“她就是远近闻名的神仙姑娘,居住在百花山庄。”   远近闻名?柏芷兰久在边陲,倒真不曾听说,逐问:“百花山庄?”   掌柜道:“去过百花山庄的人都说:天上有极乐天堂,人间有百花山庄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百花山庄在何处?”   掌柜说:“在南边,地处泽山、宁山、秀山三座大山间,离此处五十里。”   简单的吃了些食物,他们就继续南下,朝着百花山庄而去。    ☆、第10章 百花山庄   已是黄昏   夕阳余晖轻轻的洒在苍翠的群山之巅,宛如是一袭橙色的薄纱,阵风习习,一碧万顷。   百花山庄坐落于群山之间,翻过两座大山后,慕云开与柏芷兰到了山庄。   若非是亲眼所见,慕云开简直无法想象天下竟有这么粗的树,山庄的门就是由一颗大树干经过精美的镂空雕刻而成。   抬头可见“百花山庄”四个大字,柏芷兰暗叹着题此字的人一定是剑法和书法都了得。   白马和黑驴在一旁吃着绿油油的青草,慕云开解开包袱拿出几颗花生扔在地上,踩碎壳后,将几粒花生种在地下,他一边吃着花生,一边笑笑说:“我们的马小姐和驴郎君吃了她门前的草,我在她门前种几株花生。”   柏芷兰不语,如是没听到他说话般,环顾四周后,走上前叩门。   有一位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探出头来,问:“你们是花庄主的朋友还是敌人?”   慕云开打趣道:“有没有第三个选择?”   小女孩咧嘴笑道:“给我花生,我就说说第三个选择。”   慕云开抓了一大把花生递过去,灿然的笑问:“你也爱吃花生?”   小女孩撩起衣裳兜住花生,道:“只要是别人爱吃的,我都爱吃,我最爱跟别人抢着吃。”   慕云开抿嘴一笑,指着那片刚翻过土的地,说:“我种了许多花生。”   小女孩依在门旁,甜甜的笑道:“你能不能再种些金子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笑道:“可以啊,但不是在这里。”   小女孩问:“在哪?”   慕云开道:“等我想好了,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。”   柏芷兰一直神色不变的立在一旁,就像是透明的人,当然,谁也无法忽略她的存在,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刀刃般逼人的冷凛气势,就像是寒冰吸收艳阳般,她总能吸引到别人的注意。   小女孩看向柏芷兰,问:“你们是打算做花庄主的朋友还是敌人?”   柏芷兰不与小女孩周旋,直言问道:“花朵儿呢?”   小女孩一脸不悦的暼了柏芷兰一眼,当即就想把他们关在门外。   慕云开悠然的道:“小姑娘,你还没说说第三个选择。”   女孩子岂非都会对长得不错的男子比较有耐心?小女孩没将门关上,她眨下眼睛,道:“我已经说了,第三个选择就是你们打算做花庄主的朋友还是敌人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说:“我们当然想做花庄主的朋友。”   小女孩打开了门,让了条道,说:“进来吧。”   进了山庄后,柏芷兰时刻警惕着,慕云开倒是悠闲的欣赏着景色。这里颇有山林野趣,林木蓊郁,景色幽邃,沿着烟波淼淼的湖堤,嗅着清雅的花香,放眼可见各色名花,一座座楼、榭、亭、轩等精致建筑踞山头临水面,景色与天地浑然一体,踱步于绿树荫浓,远眺着潋滟水光,即是太子府也不及这里闲情画意。   慕云开不禁感慨道:“人间竟有这般仙境。”   小女孩一本正经的道:“花庄主最喜美男子,你不妨留下入赘作婿。”   慕云开懒洋洋的笑了笑,偷瞧了一眼柏芷兰,她一袭青纱迎风,有一种不经意的空灵,似被微风送来的仙,似被柳絮带来的凉风,他轻咳一声,打趣的问:“花庄主喜欢美女子吗?”   小女孩冲着慕云开眨了下眼,道:“喜欢,花庄主尤其喜欢美男子身边的美女子。”   慕云开问:“为何?”   小女孩严肃的说:“花庄主喜欢把她们绑在一块石头上,沉进湖进喂鱼。”   慕云开吃了一惊。   小女孩更严肃的道:“我粗算了算,这片湖里估计躺着成百上千个美女子了。”   慕云开背脊一寒,吐了吐舌头说:“看不出花庄主的爱好颇为特别。”   小女孩指了指湖面,道:“看到了吗?”   慕云开看了看,只见湖面上盛开着大片娇艳芬芳的荷花,道:“看到了,荷花真美。”   小女孩道:“不是荷花,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。”   慕云开睁大了眼睛看,看了又看,他低声的问:“柏妹妹,你看到了吗?”   柏芷兰自然无心理会,依旧是一边沿着湖堤走着,一边警惕着四周。   小女孩又指了指,说:“看,又出来一个。”   慕云开不信鬼神之说,却是故作吓坏了的模样,骇道:“她们想干什么?”   小女孩道:“她们想让你陪她们玩纸牌。”   慕云开道:“麻烦你告诉她们,我不会玩纸牌。”   小女孩叹道:“你还是想好了再说,如果你不陪她们玩纸牌,她们就只有玩你了。”   慕云开喜道:“太好了。”   小女孩问:“太好了?”   慕云开揉了揉鼻子,道:“对啊,我前几天捉了几个女鬼烤着吃味道还不错,正愁着到那再捉几个。”   小女孩吃惊的问:“你会捉鬼?”   慕云开道:“尤其是会玩纸牌的女鬼。”   小女孩不可思议的盯着他,问:“你吃鬼?”   慕云开道:“也不是天天吃。”   小女孩‘啊’的一声尖叫,笑道:“你骗人!”   慕云开也笑了,笑得懒散,临风而行,衣袂飘飘。   走了许久,绕过一大片苍松后,进了一个院。   院中种着几株百年之久的梅树,各色名花优雅恬静,约有十余间客房。   小女孩道:“这就是花庄主的朋友暂居之所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花庄主的敌人都暂居在何处?”   小女孩眨了眨眼道:“住的比这里宽敞,吃的也比这里的好。”   慕云开不解的问:“为何?”   小女孩神气的道:“花庄主素来好客,交友广泛,当官的、行走江湖的、经商的等等,都很给花庄主面子,倘若谁是花庄主的敌人,那可就十分稀有,当然要好吃好喝好招待。”   柏芷兰打量了院中后,问:“花朵儿此时不在庄内?”   小女孩给柏芷兰摆冷脸,没好气的道:“难道我说了花庄主此时在庄内?”   女人天生的仇家就是另一个长得不错的女人,小女孩年龄虽然小,嫉妒心可不小。   柏芷兰的神情始终如一的清锐,问:“她何时回来?”   小女孩冷冷的道:“你问我我问谁去?”   慕云开偷瞧了一眼柏芷兰,见柏芷兰并没有因为小女孩的态度有丝毫的不悦,而是谨慎的朝着客房走去,似乎谁也无法左右她的情绪。   小女孩指了指两间房,道:“你们一人一间。”   慕云开笑吟吟的问:“管饭吗?”   小女孩也笑了,道:“你想吃什么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只要有肉就行。”   小女孩睁着圆圆的眼睛,忍着不笑问:“女鬼肉?”   慕云开笑道:“也行。”   小女孩轻说:“我一会给你抱些柴禾,晚上女鬼来找你时,你多捉几个,烤熟了记得留给我一个吃。”   慕云开吐了吐舌头,道:“没问题。”   小女孩笑道:“天色已晚,你休息去吧,我先走啦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笑眯眯的问:“小美女,我们要在这里住几晚才能见到花庄主?”   小女孩思量了片刻,道:“一晚?二晚?三晚?花庄主出庄半个月有余了,也该回来了。”   慕云开颌首,笑得灿烂,道:“正好也能欣赏下庄中美景。”   小女孩笑了笑,哼着小曲,跳着走开了。   柏芷兰已经检查完了一间一间的屋子,均无人,都是空的。   慕云开笑道:“柏妹妹,我们去外面逛逛?”   柏芷兰不语,推开一扇门,屋内摆设精奇雅洁,茶几、椅具是名贵的檀香木,玉器摆件颇为华美,墙上挂着一副男女合欢图,合欢图的两侧是一副书法对联,屋中的地面平滑,一尘不染。   见到合欢图时,柏芷兰稍稍一怔,逐将门关上,推开另一是屋子,摆设一模一样。   慕云开懒洋洋的跨进屋,一眼就瞧见了合欢图,不由得笑道:“想不到那个好看的姑娘也收藏大画家周熙的画作。”   柏芷兰挪了挪桌椅,将床榻上的被子放在地上,铺了个地铺。   慕云开手托下巴欣赏着合欢图,笑嘻嘻的道:“柏妹妹,我府中有周熙画的许多合欢图,足有十二幅,等我们回京后,我带你看。”  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不看。”   “为何不看?”   “我不高兴看。”   “我很高兴带你看。”   “你高兴带谁看就带谁看,我很不高兴看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轻说:“柏妹妹,你若不高兴看周熙画的,我府中还有郭启画的……”   柏芷兰打断了他的话,道:“睡觉。”   慕云开瞧了瞧外面,夕阳刚落山,还没到睡觉的时候,就说:“还早。”   柏芷兰不知道诺大的百花山庄内都有何玄机,倘若有变故,敌暗我明,最好以不变应万变,不妨假寐诱敌。联想到百花山庄内的摆设,奇石、名花、良玉、贵木……,奢侈程度远超皇宫,花朵儿身后若无强大的势力,她何来的如此多的财富?   慕云开歪着脑袋想了想,说:“柏妹妹,我去山中逛逛,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。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睡觉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伸了个懒腰,往床上一倒,喃喃自语的道:“好好,睡觉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睡地上。”   慕云开眼珠子转了转,赶紧用被子裹在屁股上,以防她用剑身打他的屁股,鼓起勇气道:“我就要睡床上。”   柏芷兰抡起剑身在床榻上轻敲了一下,道:“走开。”   慕云开偏不,他索性把被子拿开,视死如归的道:“我就要睡在床上,你要打就打吧。”   柏芷兰将长剑执在背后,问:“你当真不走开?”   慕云开理直气壮的道:“在客栈里是你掏的银两,你可以睡床上,在这里你没掏银两,我怎么就不能睡床上?”   柏芷兰仍要小心提防屋外,就不再与他计较,打算睡在地铺。   慕云开缓缓的探头,见柏芷兰躺在地铺上,笑道:“柏妹妹,你想睡床上吗?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慕云开懒洋洋的道:“你喊我一声慕哥哥,我就让你睡床上。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轻说:“柏妹妹,慕哥哥把床让给你睡,好不好?”   柏芷兰清淡地道:“睡觉。”   慕云开只好乖乖的闭上了眼睛,他毫无睡意,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。   柏芷兰自怀中取出青丝带,握住一端,将另一端飞出去,缠住了慕云开的胳膊,倘若有人向床铺上投暗器,她能在瞬间拉回青丝带,将慕云开移走。   慕云开闻着青丝带上的淡淡幽香,心里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。慢慢的,他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浅笑,舒服的阖上了双眸。   正在熟睡之际,慕云开只觉怀中多了个香香暖暖的佳人,房中除了柏芷兰,是不会有别的女子了,她的嗓间在发出轻轻的呻-吟声,不住的往他怀了依偎着。   一层薄纱下,他的手掌可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,不由得动了情,小心翼翼的拥着她,轻唤:柏妹妹,柏妹妹……   她轻轻扭动着身子,双臂无力的推着他,似要将他推开。   他反身将她压在下面,温柔的亲着她的香唇,怎么亲都亲不够的轻唤道:柏妹妹……   怀中的佳人欲迎还羞,身子软软烫烫的,颤声道:你……   他的唇略有些慌乱,颤抖的滑到她的耳际,温言道:叫我慕哥哥。   她轻语:慕哥哥,慕哥哥……   夜深人静,大大的床,娇柔香暖的少女和情窦初开的少年,何不一同醉于温柔乡,共赴巫山云雨巅。   忽听一声伤心欲绝的哭泣,慕云开紧张地道:柏妹妹,别哭别哭,我轻点……   慕云开只觉的胳臂被扯了一下,逐听到柏芷兰问:“你说什么?”   柏芷兰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女子哭泣,又听到了慕云开在轻声的说话,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话,又问:“你在说什么?”   慕云开一下被惊醒了,竟然是一个春梦,他不好意思的把脑袋深深地埋在被窝里。   隔壁女子悲痛的哭声响个不停,女子是谁?为什么哭的那么的伤心?    ☆、第11章 设有陷井   黎明。   柏芷兰微阖着双眸,静静的躺在地铺,听着从隔壁传来的女子哭泣声。   慕云开不忍再听,从被窝里探出脑袋,轻说:“柏妹妹,我去看看她怎么了?”   柏芷兰道:“不行。”   慕云开不解的问:“为何不行”   柏芷兰问:“你是想去为她欢呼?”   慕云开坐起身,手托下巴,瞧着和衣而睡的柏芷兰,诧异的问:“她哭得如此伤心,我怎么能为她欢呼?”   柏芷兰说的极轻极淡:“不管遭受过什么,一个人若还能哭得出来,比寻死强,算得上是一件好事。”   更何况,他们昨晚入睡时,隔壁分明无人,怎么在临近黎明时分传来女子的啼哭,柏芷兰觉得定是有诈,她自然不容慕云开出去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,逐懒洋洋的笑了笑。   天已蒙蒙亮,他的目光缓缓的移向她的脸颊,他竟是看得痴了,暗忖她的脸颊似染着日月清辉,忽一想到那场春梦,脸上微微一红,不由得打个激灵,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  柏芷兰一手握着青丝带,另一只手持着长剑,因他冷不丁的笑声眉头微蹙。   慕云开站起身,伸了一个懒腰后,盘腿坐在柏芷兰的身旁,悠然说道:“我还没有见过女人流泪是什么样子。”   柏芷兰腾地坐起,瞪着他,冷道:“你以后不准惹我姐姐哭。”   慕云开吐了吐舌头,笑笑说:“你能不能流流泪给我瞧瞧?”   柏芷兰不会笑,也不会哭,她的心是水做的,却总呈现出两种不同的状态,要么是像雾,要么是如冰。她不语,只是起身,拿起地上的被褥放回床上。   慕云开也站起身,依靠在床栏旁,悄声说:“我母后说了,一个女人在幸福的时候,流泪的模样很美。”   柏芷兰不理会他。   青丝带还缠在慕云开的胳膊上,柏芷兰欲收回青丝带,慕云开连忙紧紧的抓住,并用力的一拉,她几乎要跌进他的怀里,她的鼻息间翩然飘进他身上自小未褪去的一抹淡淡的婴儿味道,温暖而柔和。   他岂非也一直像个孩子一样?   慕云开笑眯眯的说:“这条丝带好香,能不能送给我?”   柏芷兰一怔,猛得将青丝带从他手里扯出,放回怀里,竖耳听着院外脚步声嘈杂,应是被女子的哭声引来的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讨好的说:“回到京城后,我用许多条青丝带跟你换这条,好不好?”   柏芷兰根本就不理会他,持剑急步走到门前,静心的听着隔壁的屋门被推开。   熟悉的声音传来:“许姑娘,发生了什么?”   是花朵儿。   女子哭泣的声音这才戛然而止,悲切的说:“我……”   应是一时语凝,被唤作许姑娘的女子声音呜呜咽咽的。   慕云开饿了,他从包袱里捏了几颗花生扔在地上,用脚踩了一下,‘咔嚓’一声,壳碎了,他弯腰将花生一粒一粒的捡起来。   抬头间,他看到了她的背影,倔强而单薄。   柏芷兰蓦然回首,慕云开竟顿生紧张,柏芷兰用剑尖指了指椅子,不容拒绝的道:“坐着别动。”   慕云开暗忖:我原以为天下女子都温顺听话,为何她偏偏总要让别人听她的话?   就在慕云开刚坐在木椅上时,无意间瞧了一眼墙上的合欢图,不由得诧异,这幅和昨晚临睡前看到的那幅怎么不一样?   叩门声响起。   门外站着的是花朵儿,她一袭粉红的斗篷还未摘去,像是刚回到山庄。   花朵儿美丽依旧,脸如桃花,笑得如明月,气质高贵,声音婉转温柔的说:“我就知道你们已经醒了。”   柏芷兰持剑的手摆在背后,立在门前,并没有打算让花朵儿进屋,她扫了一眼院中候着的六名侍从,感觉到了杀气。   花朵儿如初次见面般的说道:“我姓花,名朵儿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姓柏,名芷兰。”   花朵儿显得很惊讶,确认道:“你的爹爹可是柏杨大将军?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  花朵儿露出赞许的笑,说:“久仰柏芷兰的大名,耳闻你在战场上骁勇善战,去年的阳州一战更使你威名远播,想那阳州城被许国的三十万大军围困住,你指挥着二万勇士坚守城门,足足坚守了一个月,直到柏杨大将军率领的援军解围,阳州城才被没攻占。”   慕云开只知道柏杨大将军很厉害,想不到柏芷兰也很厉害。   花朵儿上下打量着柏芷兰,啧啧称赞道:“天下女子我见过万千,比起容貌,没有一个美得过你的。”   慕云开接了句:“我同意。”   花朵儿瞧了一眼温润美玉般的慕云开,笑了笑,说:“我原以为你只有在战场杀人的本事,想不到,你找男人的本事也很不错,很有眼光。”   柏芷兰神色不变的道:“你应该知道我此次为何来百花山庄。”   花朵儿嫣然笑道:“百花山庄年年日日花开不断,你定也是来观花野游的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拿来?”   花朵儿问:“什么?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手中的物件。”   花朵儿扬起右手,晃了晃手中的太子令牌,问:“这个?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  花朵儿笑了笑,朝屋中瞧了一眼,笑道:“喂,美男子,真正的男人不都应该站在女人的前面么,你怎么躲在女人的背后?”   慕云开懒洋洋的笑道:“真正的女人可从来不会说让男人难堪的话。”   花朵儿拍了拍手,媚笑道:“想必你应该见识过许多各式各样的女人了?”   慕云在椅子上坐着,胳膊肘支着桌子,手托着下巴,面带笑意的看向门外,悠然说道:“你猜。”   柏芷兰清咳一声,打断他们的话,冷道:“多言无益。”   花朵儿微微的皱了眉头,叹了口气,道:“你呀,真是太不自信了,容不得别的女人跟你的相好说几句话,你瞧你吃醋成这样,可不好,容易老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已经知道他不是我的相好。”   花朵儿笑道:“我可不会神机妙算,你们同住一室,我们又是初次见面,我怎会知道你们的关系。”   初次见面?花朵儿说得可是很自然,瞧不出她有半点说谎的迹象。   柏芷兰看了一眼太子令牌,道:“你何不立刻物归原主。”   花朵儿忽然变得很严肃了,正色的道:“我正要问那位美男子是否识得这个物件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,是他的。”   花朵儿吃了一惊的问:“他是当朝的太子殿下?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  花朵儿更为吃惊的拍了拍胸脯,骇道:“如此说来,昨晚潜入许姑娘的房中,将她强-暴的男子就是他,当朝的太子殿下?”   柏芷兰一怔。   慕云开更是一怔,昨晚……昨晚分明是在梦中跟柏妹妹,怎么会是许姑娘?   女子悲痛的啼哭声从隔壁屋中响起,由远及近,只见一个穿着一袭浅紫裙纱的少女缓缓的映入眼帘,她约摸十六、七岁,柔弱的宛如暴雨后的花,声音凄凉的道:“他……他怎能这般对我。”   慕云开好奇的探头看去,见那女子颇为伤心,身心疲倦的瘫倒在地,被两名侍从扶起。   柏芷兰问:“你姓许?”   许这个姓,就跟慕一样,是国姓。   花朵儿正色的道:“她姓许,贵为许国的三公主,名为许清晨。”   柏芷兰直言问:“你偷去太子令牌,嫁祸太子殿下强-暴许国的三公主,是何用意?”   花朵儿对她的话显然很不悦,逐笑了笑,道:“说话可要讲理,可不能乱冤枉人。”   柏芷兰目光清凛,冷道:“你说话若是讲理,怎会冤枉太子殿下强-暴她?”   花朵儿怜悯的看了一眼许清晨,娓娓道来:“据许姑娘说,昨晚她正在熟睡,有一男子跳窗而入,强行施暴于她,男子在离开时应是太过慌乱,遗失了这块令牌。”   柏芷兰知道在这时争论许清晨有没有被强-暴俨然很不合适,也已无意义,她郑重的道:“太子令牌这三日都在你的手中。”   花朵儿微笑道:“口说无凭,证据呢?”   柏芷兰迎视着她,威声道:“胆敢诬陷太子殿下,你又有何证据?”   花朵儿道:“一是院外有人候着,没有外人进入;二是院内只有他是男人;三是……”   柏芷兰打断了她的话,欲加之罪何患无辞,道:“你有何打算,不妨明说。”   花朵儿瞧了一眼许清晨,道:“你们都是我的客人,在我的百花山庄发生这种事情,若是传出去,有辱山庄的名声,我自然愿意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”   柏芷兰手中的长剑紧握了一下。   花朵儿接着说:“女子若是这样不清不白的没了贞操,一生也就毁了,你说是不是?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慕云开又偷瞧了一眼许清晨,见她不时的抹着眼泪,颇为痛苦,楚楚可怜。   花朵儿正色的道:“我可以理解,太子殿下正值年轻力壮,你呢,应是这些天身体不适,无法满足太子殿下,你才纵容太子殿下在情-欲的驱使下做出这种冲动的事。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说重点。”   花朵儿道:“既然事已至此,不如太子殿下就娶了许三公主。”   过了片刻,柏芷兰才说道:“这就是你的目的?”   花朵儿微微的笑道:“我是女人,自然要为女人着想,我不知道陆少英在知道你和太子殿下同住一室后,可还会接纳你,许公主在我这里失的身,我当然要给她一个交待。”   柏芷兰说的很自然:“你的计划泡汤了。”   花朵儿瞧着慕云开,轻说道:“喂,美男子,是男人就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。”   慕云开吐了吐舌头,耸了耸肩,笑道:“这跟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,我就是看热闹的,你们继续。”   花朵儿一改笑容可掬,换了一副冷酷的神情,沉声道:“我是最讨厌有麻烦的人,你们却要给我找麻烦。”   柏芷兰冷静的回视她,道:“不想有麻烦,就立刻把太子令牌还给太子殿下。”   花朵儿道:“可以,徐非他同意娶许三公主。”   柏芷兰一字字的道:“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。”   花朵儿笑了笑,她漫不经心的说:“我是在跟你谈条件。”   说罢,花朵儿向后退了一步,六名侍从上前,手持凶器,杀气更甚。   柏芷兰目光清锐,神色不变,手中的剑一触即发。   花朵儿宣布道:“要么他娶许三公主,要么你们就永远别想踏出百花山庄。”   柏芷兰笃定的道:“你只有一个选择,归还太子令牌。”   花朵儿笑了笑,道:“你领兵打仗可以,对付武林高手可不行。”   柏芷兰说的很平静:“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,任谁也不能动摇我的立场丝毫。”   花朵儿扫了一眼侍从,挥手示意,道:“一口气也别留给她。”    ☆、第12章 某种守护   不管处境多么险恶,柏芷兰绝不屈服,她也从不低头。   她可以假意同意花朵儿,在顺利的离开百花山庄后再作打算,她不,她的一举一动象征着柏家的形象,关乎到她爹爹柏杨大将军的颜面。   更何况,这直接影响到慕国的以及皇权的威严。   眼看着要打起来了,慕云开坐不住了,这个热闹再看下去就血流成河了,他赶紧说:“等等……”   花朵儿伸手制止侍从,笑问:“美男子,你想说什么?”   慕云开打了个呵欠,笑得暖洋洋的,缓缓的说道:“我能不能娶许三公主,柏芷兰说的不算。”   柏芷兰回头瞪了一眼慕云开,双眸冷若寒星。   慕云开触碰到了柏芷兰倔犟冷漠的眼神,她的眼神像是一柄寒剑刺入他的灵魂,他忍不住……浑身一颤,他的心好像从没有跳得这么快。   花朵儿问:“如此说,你同意娶许三公主了?”   慕云开双睫一眨,想了想,说:“我说的也不算,我要回去问我的父皇和母后。”   花朵儿妩媚的笑了笑,轻叹道:“只有你同意了,你才能回得去哦。”   慕云开也叹道:“我同不同意一点也不重要,我母后为我选了两个妃子,何曾问过我是否同意。”   花朵儿问道:“依你的意思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我回京后向父皇和母后提出娶许三公主,倘若他们同意,定会派人前往许国提亲。”   花朵儿笑道:“这的确是我想看到的结果。”   慕云开又说:“许姑娘贵为公主,自然也要依公主礼仪婚嫁,岂能私定终身,许公主是不是也要回国征求一下她父皇和母亲的意见?”   花朵儿不由得笑道:“你说的很有道理。”   慕云开微微的笑着,目光缓缓的垂下,滑向柏芷兰的背影,落在了她执于背后握剑的手,苍白的手,消瘦的手,紧紧握着剑的手。   花朵儿确认道:“是你强-暴了许公主,自愿对她负责,是吗?”   慕云开懒洋洋的朝门前走了几步,悠然的说道:“我没有强-暴许公主。”   花朵儿道:“你可以在心里默认,而矢口否认。”   慕云开的眼眸中溢出他从未有过的认真,微笑道:“柏芷兰也知道我没有。”   花朵儿问:“她知道有什么用?”   慕云开笑眯眯的说道:“她知道就足够了。”   柏芷兰始终一言不发,神色不变,警惕着四周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笑吟吟的道:“我会对许公主负责的。”   柏芷兰回头瞪了一眼慕云开,慕云开又说:“许公主在慕国遭受这种事,身为慕国的太子,岂会坐视不管,我定会对许公主负责,给许国一个说法。”   花朵儿饶有兴趣的问:“什么样的说法?”   慕云开思量了片刻,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   花朵儿眉头稍稍的一皱。   慕云开暖暖的笑了笑,吐了吐舌头,耸了耸肩,懒洋洋的说:“我要回京后问问陆明大丞相,我母后说了,我只要负责吃喝玩乐,国事都要问陆明大丞相,战事都要问柏杨大将军。”   花朵儿问:“如果陆大丞相大人认为你需要迎娶许公主呢?”   慕云开歪着头瞧着花朵儿,笑着答道:“这件事跟你好像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了。”   花朵儿笑了笑,说:“我是最讨厌有麻烦的人,凡事我可都不想沾上一丁点关系。”   柏芷兰开口道:“把太子令牌速归还给太子殿下。”   花朵儿将太子令牌递给了许清晨,笑道:“拿着,这是定情信物。”   许清晨迟疑了一下,缓缓的抬起眼帘望向慕云开,眼神中的痛楚未褪,柔软的让人忍不住疼惜,她轻轻的接过太子令牌,眼泪却已又涌了出来,默默垂泪。   慕云开朝着许清晨礼貌的微微的一笑,笑容似春风似美玉。   太子令牌成为了定情信物?   太子令牌是太子身份的象征,示令牌如见太子,用令牌可直接号令百官和百姓。   见太子令牌落入敌国之女的手中,柏芷兰心中虽恼,并未冲动,依旧是岿然不动,冷道:“花朵儿,叛国是死罪。”   花朵儿故作吓了一大跳,骇问:“你会带兵扫平百花山庄吗?”   柏芷兰正色的道:“只要你胆敢叛国。”   花朵儿展颜一笑,道:“这里山清水秀,我过得悠闲快活,我可不会想不开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不管你是仗着谁的势,最好别引火上身。”   花朵儿笑道:“我谁的势也不仗,我就仗理。”   柏芷兰将持剑的手自背后滑出,环抱着胳膊,冷静的迎着花朵儿。   花朵儿缓缓的道:“太子殿下在我百花山庄施暴,我身为庄主,公平客观的主持公道,无论说到何处,我就不信没处说理。”   柏芷兰不愿再说废话,道:“多言无益。”   花朵儿当作此事了结般的笑道:“庄中美景多,两位应还不曾游玩,大可到处逛逛。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归还令牌。”   花朵儿轻道:“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合适的,能替代这件定情信物。”   柏芷兰的目光清如冰,亮如芒,淡淡地道:“你再徒劳,就是自寻死路。”   花朵儿笑得美艳,漫不经心的说:“黄泉路上,定也是你走在我前面。”   氛围霎时冷凝。   杀气骤然更甚。   柏芷兰凌厉的道:“让她们出手吧。”   她们,自然是花朵儿的六名武功高深的侍从。   花朵儿瞧了一眼六名侍从,不慌不忙的笑了笑,说:“你可要想好,你死了,那个美男子也要死,只有这样,就不会有外人再找我的麻烦。”   徜若柏芷兰被杀死了,慕云开也会被杀死,她受皇命随同他安全的往返,如果他死了,她就有辱使命。可是,柏芷兰有她的骨气,她一脸的刚毅之色,转身问:“你怕死吗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笑着吐出一个字:“怕。”   他怕死?   在这种局面下,他竟然不顾男儿尊严,不顾慕家的皇威,公然的表明他怕死?   慕云开又颇为可怜的说:“我现在还不想死,我才十七岁,很多好吃的还没吃到,很多好玩的还没玩够,我若是死了,真是对不起自己;我是慕家的单传,还没为慕家生个一男半女的,我若是死了,真是对不起慕家的祖宗;我还有两位妃子,我若是死了,就是让她们守一辈子寡,真是对不起她们。”他又努力的想,想了想,赶紧说:“黑驴郎君和白马小姐的婚事还没操办,我们都不能死。”   花朵儿在笑,笑中难免有几分嘲弄。   柏芷兰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慕云开,简直想一剑把他杀了,免他再丢人。   慕云开冲着柏芷兰暖洋洋的笑了笑,用孩子般的眼神望着她,他只是实事求是的说了一些话,且不管是不是丢人,他着实不愿意柏芷兰牺牲。  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,许清晨说话了,她缓缓的朝慕云开移近了几步,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,眼睛里尽是理解和懂得,声音轻轻柔柔的唤道:“太子殿下……”   慕云开探头看去,见许清晨轻咬着唇,清纯可人的她,显得温柔而乖巧,神情中难掩无助和悲伤,使人不由得想去爱护,就像是爱护温室中的鲜花般的小心翼翼。   许清晨递上太子令牌,微垂着头,轻声的说:“让太子殿下为难了。”   柏芷兰和花朵儿争了许久未果,许清晨此时竟将太子令牌主动归还,确实出乎意料,就连花朵儿也很诧异的盯着许清晨。   慕云开想去接,柏芷兰问:“你想用什么条件交换?”   许清晨轻叹口气,声弱无力的说:“只是不愿让太子殿下为难。”   多么善解人意的女子,许清晨恭敬的双手呈上太子令牌,心中的委屈使她不由得提袖抹泪,那份悲怆让人动容。   柏芷兰接过太子令牌,将令牌还给慕云开,冷静的说:“昨晚之事,待太子殿下返回京城后,定会如实禀奏皇上,皇上定会为许公主主持公道。”   慕云开将太子令牌收起,礼貌中流露着些许感动的说:“许公主,谢谢你!”   许清晨轻声抽泣,掩唇奔进屋中,以免失声痛哭。   花朵儿不动声色的立在原地,置身事外的瞧着许清晨将令牌还给了慕云开。   情势发生了大的转折,方才对峙的场景使如今的局面稍有些尴尬。   慕云开懒洋洋的笑了笑,侧身踏出屋,对花朵儿说:“有没有肉吃,我饿了。”   不踏出屋不知道,一踏出屋后,慕云开奇怪了:好像昨晚住的屋子是从东边数第二间,现在怎么会在从西边数第二间,难道记错了?   柏芷兰也在屋外,像是丝毫也没觉得奇怪。   花朵儿笑了,问:“想吃什么肉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说:“烤鸭。”   花朵儿示意侍从去备。   柏芷兰自屋中取出包袱,道:“我们该告辞了。”   慕云开道:“等等……,我的烤鸭。”   花朵儿笑道:“我要尽庄主之谊,备桌丰盛的菜肴招待两位。”   慕云开问:“有没有好吃的果子?”   花朵儿笑道:“有……”   柏芷兰一刻也不愿再耽搁,道:“不便再多打扰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对花朵儿说:“能不能有两只烤鸭,和许多好吃的果子,我打包带走?”   花朵儿媚笑道:“依你。”   待慕云开和柏芷兰离开百花山庄后,花朵儿再次回到院中,只听许清晨笑道:“柏芷兰比我想象中的倔。”   花朵儿只是笑了笑。   许清晨一改刚才的脆弱和柔美,洒脱大方的说:“我主动将太子令牌还给他,自是要在他心中留下好的印象。”   花朵儿不得不承认的确能起到这种效果。   许清晨道:“我要告辞了。”   花朵儿命人去备马,看着许清晨策马扬鞭离开后,陆少英出现在湖边的桌旁。   风吹得花颤。   陆少英饮着茶,沉着的道:“不足一个时辰,许清晨就能追上他们。”   花朵儿笑道:“我们的计划被打乱了,不过这样也好,起到的效果差不多。”   陆少英含笑说:“昨晚,柏芷兰亲手将慕云开放到许清晨的床上,她当真不知男女同床后会发生什么?”   花朵儿嫣然笑道:“慕云开可不敢轻易的用女人,他比谁都清楚,徜若他一不小心让女人怀孕了,未来的皇后人选可能就确定了。”   陆少英自然是知道那道圣旨的:谁先产下慕云开的长子,谁就是皇后。   花朵儿温柔的投进陆少英的怀里,搂着他的脖子,细语道:“我怀了你的孩子。”   陆少英挑起她的下颌,眼眸似深潭般,问:“然后呢?”   花朵儿媚眼一抛,反问:“让他姓陆,还是姓花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花朵儿为什么敢威胁太子?后面会揭开原因的-- ☆、第13章 溪边情起   怪石飞瀑,苍松翠竹。   耳闻鸟鸣振翅,鼻间飘入绿树清新,眼观风光逶迤秀丽。   不多时,他们已翻过一座山,来到了层峦间的一条溪旁。   慕云开翻身下驴,伸了个懒腰,笑吟吟的说:“柏妹妹,我们在这里歇会?”   柏芷兰看了看四周,跳下马,吹了一声清啸,白马奔到溪边饮水去了。   慕云开见状,卸下包袱,拍了拍驴屁股,说:“去找你的白马妹妹。”   柏芷兰手持长剑,漠然沉静的立在一树古老的柏树下,青色裙纱随风轻飘,澄澈空灵,她只是静静的站着,漫山绿林、清溪、艳花、秀石却都在瞬间黯淡了下来。   慕云开探头瞧她,见她面如琼玉、神似凉月、态若寒冰,不由感慨:花朵儿说她见过女子万千,论起容貌,没一个比得了柏芷兰的,其实不然,纵是见过万万,柏妹妹的容貌也是美丽绝代秀甲天下。   风,吹起她的裙纱,似乎将她娇弱的身子吹得摇晃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赶紧解开包袱,拿起一只香喷喷的烤鸭,递过去,笑笑说:“柏妹妹,你吃。”   柏芷兰不语,依旧是默默的望着远方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觉得这只肥鸭太大,柏妹妹不好啃,于是,他扯下一只鸭腿,在柏芷兰眼前晃啊晃的,笑嘻嘻的哄道:“你再不吃,我可就要吃了。”   柏芷兰不语,却是侧目瞪了他一眼。   慕云开被她瞪得心中一颤,手中的鸭腿掉地上了,他又把另一只鸭腿扯下来递给她,想了想,问:“你不高兴吃鸭腿?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  慕云开把鸭腿朝后一扔,正好被一只猴子接住,他扯下鸭翅膀,问:“你也不高兴吃鸭翅膀?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  慕云开把鸭翅膀朝后一扔,被另一只猴子接住,他想了想,问:“你高兴吃鸭的什么?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都不高兴吃。”   慕云开索性把手中的鸭子全扔了,在树叶上擦了擦手,眼睛四下寻着,找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,吃力的把它搬到柏芷兰的面前,伸手道:“你的青丝带借给我用用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干什么用?”   慕云开笑笑说:“你太瘦了,又这么挑食,我要把你的脚拴在石头上,免得你被风吹走。”   柏芷兰不语,秀眉微蹙。   慕云开懒洋洋的笑了笑,拿起另一只烤鸭,坐在石头上,准备大口的开吃了。   柏芷兰道:“扔掉。”   慕云开一怔,歪着头瞧着她,道:“扔掉什么?”   柏芷兰瞪着他,一字字的道:“烤鸭。”   慕云开把烤鸭放在背后,暖暖的笑笑说:“我已经把你的扔掉了,这只是我的。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我说扔掉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没想明白,问:“为什么?”   柏芷兰的眸色一冷,自是不能纵容他随便跟别人要吃的,便说道:“这是嗟来之食。”   慕云开笑道:“不是嗟来的,是我要来的。”   柏芷兰心中一恼,冷道:“你就不觉羞愧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又没想明白,问道:“有什么可羞愧的?”   柏芷兰反问道:“你说呢?”   慕云开耸了耸肩,吐了吐舌头,笑道:“没什么可羞愧的,我本来想跟她要两只烤乳猪的,就怕累到我们的白马小姐和黑驴郎君。”   柏芷兰生气的抡起剑身,作势要打他。   慕云开从石头上跳起来,屁股一翘,紧紧的闭着眼睛,道:“你打吧,打吧。”   柏芷兰更生气了,恼道:“你怎就没有一点骨气。”   慕云开等了片刻,见她不打,就索性又坐回石头上,悠然的说道:“逞一时之勇被杀了是骨气,还是嘴硬的饿肚子是骨气?”   柏芷兰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,便不再理会他,双脚轻点,轻灵曼妙,宛若风起,她已在数丈之外的溪边。   慕云开见她翩然凌空,体以青鹤翩跹,姿似垂柳依依,韵似花瓣迎风,一时看得痴了,手中的烤鸭被顽猴抢了去,他也不曾发觉。   溪水潺潺,鱼儿成群逆游而上,驴和马正在溪边悠闲的吃草。   慕云开连忙追至水边,弯腰洗了洗手,清水柔凉,他眼睛一转,掬起水朝柏芷兰身上洒去。   柏芷兰站着不动,冷道:“不要胡闹。”   慕云开笑了笑,笑得像孩子一样,反而不住的掬水逗柏芷兰玩,央道:“柏妹妹,陪我玩,陪我玩。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说了六个字:“贪色怕死好玩。”   慕云开见柏妹妹不陪他玩,就懒洋洋的站起身,眯着眼睛瞧她,问:“我怎么贪色了?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你频频频频频频的看许清晨和花朵儿,怎不算贪色?”   瞧好看的姑娘就算贪色?一想到方才柏妹妹说他没骨气,他只是小小的辩解了一句,柏妹妹就飞走了,这次他可就学乖了,不然,她一飞走,他就是骑着驴也追不上。好吧,他承认他贪色,于是慕云开就歪着脑袋问:“我怎么怕死了?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花朵儿威胁说我若死了,也会杀了你,我本要灭灭花朵儿的威风,谁知你竟当即可怜的表态说你怕死,怎不是怕死?”   息事宁人就算怕死?好吧,他承认他怕死,在那一刻他真的怕柏芷兰拨剑跟她们拼杀而死,于是慕云开笑嘻嘻的道:“我是好玩。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你不仅好玩,还……”   慕云开睁着一双大眼睛,拖长了声音问:“还怎样?”   柏芷兰并不掩饰对他的不满,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,直言说道:“丢人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我怎么丢人了?”   柏芷兰道:“花朵儿设陷阱让你娶许清晨,你就认了,还说回京请示,怎不叫丢人?”   迂回之策就算丢人?好吧,他承认他丢人,慕云开懒洋洋的笑了笑,道:“贪色怕死好玩丢人,你总结的很贴切,还有吗?”   柏芷兰见他又是那副懒散的模样,就不去理会他,纵身一跃,跳上溪边的老柳树,顺便探一探是从何处传来的马蹄声。   慕云开不由得抿嘴一笑,心中暗想:柏妹妹真好。   柏妹妹好在哪?   回想到上次在客栈客房中发生的事,柏芷兰用剑身打他,说了他的不是,先说他跟花朵儿坐得太近,又说他管了她的闲事,开口将客房和桌子让给她人。再联想到这次,柏芷兰的好被慕云开发现了:当他在说了一些不顺她心的话时,她并没有当众反驳让他难堪出丑没面子,而是在事后才批评他。   懂得在别人面前给男人留面子的女人,无可争议的就是男人心目中的好女人。   慕云开仰头看着柏芷兰,伸手道:“柏妹妹,我也要上树,丢青丝带下来,拉我上去。”   柏芷兰瞧也不瞧他,丢下一句话:“想上树就自己爬。”   慕云开听罢,想了想,走到树边,开始准备爬树了。他以前在府中为了跟动物们玩,牠们爬树枝上时,他也跟着爬,时间一长,他就练会了爬树的本领。   就在这时,马蹄踏水声传来,慕云开转头去看,只见一个灰衣男子正骑着一匹灰马涉溪,柏芷兰已亭立在远处。   灰衣男子约摸二十岁,说不出的憔悴,痛苦之色就像是雕刻在脸上,他是谁?   久别重逢,隔溪相顾。   恍若回到两年前,那秋日暮色中的河边,他们依依惜别。   柏芷兰还记得那天她说的话:有生之年,能不见就别见了。   那时的她才不过十四岁,身材比现在还瘦,脸色比现在苍白。   他当时的回话是:对   命运很狡猾,总会将一些情愫搅得面目全非。   柏芷兰重复着这个她时常默念的名字:“季舟葛”   季舟葛无法不注意她,她美的在意料之中,她眼眸中的冷漠更甚。   柏芷兰望着他,他比以前更健壮,鞍旁悬着的还是那把漆黑的长刀,手中拿着的还是原来的那个酒壶,他的眼睛还是像太阳,浑身还是洋溢着让人有安全感的力量。   季舟葛的眼眶好像红了,他笑了,仰着头笑,笑声震山谷。   柏芷兰的声音竟有些不自然,轻声的道:“我爹上次说,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?”   季舟葛饮了一口酒,掷地有声的道:“好。”   柏芷兰颌首,道:“那就好。”   季舟葛艰难的将视线移开,看到了慕云开,他翻身下马,走到慕云开的面前,很大方的拱手道:“在下季舟葛,曾在柏杨大将军手下效劳。”   慕云开只觉这个男人特别的阳刚,不由得也挺直了胸膛,笑吟吟的道:“你再早来一会就好了。”   季舟葛问:“哦?”   慕云开瞧了一眼他的酒壶,笑道:“刚才有香喷喷的肥烤鸭当下酒菜。”   季舟葛笑了,暗忖想必柏芷兰已按皇上的旨意嫁给了陆少英,他们恩爱缠绵一起出来游山玩水,便拱手道:“陆公子,久仰。”   慕云开耸了耸肩,道:“我……”   柏芷兰打断了他的话,接道:“他不是陆少英。”   季舟葛眼底一抹奇怪的神色,拱手问:“请教阁下尊姓大名?”   慕云开道:“我……”   柏芷兰又打断了他的话,接道:“你要去哪?”   季舟葛拿起酒壶饮了口酒,冲着慕云开笑了笑,语气中难免有些温情的道:“公子别介意,她从小就这样,一点点小事也要藏着掖着,生怕别人知道,有次我跟柏杨大将军闲聊,她整整打断了我二十三次话。”   慕云开暖洋洋的笑道:“她刚才问你要去哪。”   季舟葛道:“我要去百花山庄。”   慕云开饶有兴趣的问:“找花朵儿?”   季舟葛赞道:“对,她酿的酒最香最好喝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怎么还不去?”   季舟葛跳到马背上,拱手对慕云开道:“告辞。”   柏芷兰故作不经意的道:“下月二十六日,我爹爹的大寿。”   季舟葛道:“我会去。”   柏芷兰颌首,她本想说带上你的妻子,可话到嘴边,却变成了:“少喝点酒。”   季舟葛只是一笑,拿着酒壶灌了一大口,马缰绳一提,灰马箭一般的朝山上冲去。   柏芷兰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,深深的吸了口气,眸色似也迷离了。   慕云开偷瞧了一眼柏芷兰,见她颇有些伤神,暗忖柏妹妹应是难过季舟葛不听她的话,她让他少喝点酒,他却还当着她的面猛灌了一口,于是,慕云开温言道:“柏妹妹你说:少吃点花生。”   柏芷兰收回视线,已恢复了常态。   慕云开悠然的笑道:“我最爱吃花生,每天吃十颗,只要你说让我少吃点,我就每天吃一颗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你高兴吃多少就吃多少。”   慕云开笑若暖阳,语似春风:“只要你别难过了,每天让我吃二十颗也行。”   柏芷兰不语,该继续前行了,要在天黑前出山,她刚欲清啸唤马,猛得一怔。   只见黑驴和白马正在溪边交-配。   慕云开顺着柏芷兰的视线看去,笑得灿然,道:“驴郎君和马小姐提前入洞房了。”   柏芷兰瞪了一眼慕云开,冷道:“快让你的黑驴走开,不然……不然我……”   慕云开等了一会,见她说不下去了,就吐了吐舌头,一本正经道:“驴情马愿,这是水道渠成的,岂能破坏。”   柏芷兰背转过身,遥望着山林,虽是恼,似也无计可施。   慕云开道:“柏妹妹你放心,驴郎君会对马小姐负责任的,它欠马小姐的一场婚礼,回京后就补上。”   柏芷兰说的很轻很淡:“她不需要谁负责,她会自己对自己负责。”   她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层雾,久远的往事都似厚厚的乌云般沉甸甸的压下。   慕云开笑而不语,他知道黑驴会对白马负责的。   马蹄声再次响起,柏芷兰看向山腰处,像是许清晨。   的确是许清晨,她终于追上他们了。    ☆、第14章 别太认真   柏芷兰本打算即刻赶路的,还是等了等,知道许清晨定是有话要说。在军营中时,柏芷兰耳闻过许清晨,她是许国的三公主,她的胞兄是许国的太子殿下,她的母后是许国的皇后,至于她的品行倒是不知。   慕云开放眼望去,笑笑说:“是许三公主。”   柏芷兰没有搭腔,转身瞧了一眼溪边的白马,白马正在溪边饮水。她一声清啸,白马朝着溪水中走去,水清溪浅,白马卧在水中,有水流冲过,冲洗身子。   那只黑驴倒也有趣,卧在白马的旁边,不时的还用驴嘴拱着马的嘴。   许清晨到了他们面前,翻身下马,娇艳的笑着,纤指在轻捋着胸前的发,侧身轻声唤道:“慕哥哥……”   柏芷兰将眼神落在一株花上,用余光在注意着他们。   慕云开听她这么唤,觉得很别扭,忽一想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,如今如同雨过天晴的明媚,便也笑道:“许公主。”   柏芷兰不打算说话,尽管她只是安静的站着,脱俗的气质和绝丽的容貌会使很多女人产生莫名的慌乱,颇有些自愧不如的自卑感。   许清晨无意识的瞧向柏芷兰,打量了她一番,说的颇为自然:“有次,我胞兄从战场归来,与我同饮时醉了,他说:千军万马之中,柏芷兰身着一袭青色裙装,杀人就像是跳舞般的美丽。”   柏芷兰神色不变,心道:你应是还不知此次许国战败,你胞兄太子殿下负伤了。   慕云开暗暗感叹:柏妹妹真威风,穿裙子上战场杀敌!   许清晨的话并未说完,稍一停顿后,缓缓的道:“他还说:柏芷兰的身姿美得惊心,玲珑身段令人念念不忘,高高的个儿、白白的肌肤、细细的蛮腰、翘翘的圆臀,褪去那青色的衣裳,解开束胸布,乳-房丰挺无疑,窈窕娇躯在床榻上一定特别的带劲。”   柏芷兰的神情顿时显得极不自然,她明刀明剑的打杀可以,跟人摆事实讲道理也可以,此时在一个女子用一种自然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时,她一时懵住了,语钝。   许清晨说的话并未不符她的公主身份,许国的民风相对开放,每一个烟花场所,进门后左转是找姑娘,右转是找小倌。许国的公主有些特别,她们可以选择不要驸马,在适婚年纪就开府,开府后可以正大光明的养男宠,育下的孩子随国姓。   这里毕竟是民风相对保守的慕国。   许清晨的目光就停在柏芷兰纤细的腰身上,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。   慕云开偷瞧了一眼窘迫的柏芷兰,上前一步站在了柏芷兰的前面,似乎是不知道自己挡住了许清晨的视线,笑容清清浅浅的道:“慕国的女子大多个高肤白腰细翘臀,较为内敛,不知道许国的女子可都是如许公主般的体态娇小、言语奔放?”   柏芷兰看着慕云开的背影,不由得暗暗的松了口气。   许清晨莞尔一笑,道:“是的,许国的女子身材虽是娇小,饮酒骑马逛烟花之地……,除了入伍上战场,男子会的女子都会。”   慕云开嘴角弯弯,但笑不语,暗忖许公主此时真与她悲痛哭泣时判若两人,到底哪种是真正的她,确实令人费解,不过,他对她并没有好奇。   柏芷兰自慕云开背后走出,冷道:“许公主若无它事,太子殿下要失陪了。”   许清晨一副乖巧的模样,轻说道:“慕哥哥,你说回京后向你的父皇和母后提出娶我,可是真的?”   还没等慕云开说话,柏芷兰斩钉截铁的接道:“慕国的太子绝不会娶别国的女子。”   许清晨诧异的问:“你能替慕国的太子做主?”   柏芷兰淡淡地暼了她一眼,道:“我可以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。”   慕云开置身事外般懒洋洋的歪头瞧着柏芷兰,见她双颊略有绯红,倒真是增添几分娇艳。   许清晨道:“有个问题你是非回答我不可。”   柏芷兰不动声色。   许清晨咬着唇,弱不禁风的神态,说:“昨晚,你们为何睡在我的屋中?”   慕云开一怔,若有所思的看着柏芷兰。   过了片刻,柏芷兰反问:“西边第二间屋子是你的居所?”   慕云开记得没错,他们晚上入睡时,确实住的是东边第二间,早晨时已在西边第二间了。   许清晨道:“是的。”   柏芷兰说的极轻极淡:“我不知道西边第二间屋子是你的居所。”   真正的答案是什么?   绝对是个偶然。   在昨晚子时,柏芷兰无心睡眼,她想探一探百花山庄有何玄机,但又不放心让慕云开独自一人在屋中,她想了想,就将院中的其余九间屋子巡视了一遍,发现均是空置。于是,她回到屋中扯了扯青丝带,又轻咳了几声,发现慕云开睡得很香,没有醒。柏芷兰就将被子一裹,把慕云开托起,随便选了一间屋子将他放在床上。   慕云开本身睡眠就很好,自小吃饱穿暖玩得开心,也没什么心事,夜夜睡的很香,被移到了别的屋子,却也不曾察觉。   柏芷兰觉得,若有人夜间行刺慕云开,发现屋中没人,应是不会想到去其它的屋中检查。于是,她纵身上屋顶,去四处探查一番,没想到,她选的屋子恰好是许清晨的。   更偶然的是,柏芷兰离开院中后,许清晨带着几分醉意回来了。由于和花朵儿相谈甚欢,就贪饮了几杯,在院中脚下一滑,手中的烛台掉地上了,她醉笑了笑,摸黑的进屋,迷糊的摸到床榻旁,褪去裙纱,往床上一躺,躺在了慕云开的怀里……   后来发生了什么?   待柏芷兰探查山庄后归来,就听到从西边第一间的屋子里传出女子的哭泣,她进屋见慕云开仍在睡觉,就回到原先的屋中拿出被子铺个地铺躺下,紧接着没多久,花朵儿就来了。   许清晨朝柏芷兰一笑,说:“我有些处子不宜听的话想单独和慕哥哥说,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?”   柏芷兰的脸色稍稍一变。   慕云开笑笑说:“柏芷兰是个厉害的好姑娘,不宜听的话她会当别人什么也没说。”   许清晨柔声叹道:“我是替你着想,怕我说出后,你会后悔她没回避。”   只是转瞬间,柏芷兰手中的青丝带如光一般神速的飞了出去,缠住了一只正在飞的雀,只是一眨眼,青丝带已将雀送回柏芷兰的手中,柏芷兰漫不经心的将雀放飞,用一种警告的语气道:“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。”   看着柏芷兰已停在不远处,许清晨一点也不怀疑,如果柏芷兰的青丝带缠住的是她,恐怕她会被扔进山涧。   慕云开道:“许公主有话请讲。”   许清晨双颊绯红,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,轻说:“昨晚,我们……”   慕云开被她盯得不自在,歪头瞧了瞧柏芷兰,见柏芷兰也在看他,心中一抹愉悦,便笑笑后,将目光重新移了回来,问:“我们?”   许清晨眨眨眼,道:“我们在床上时,你唤我柏妹妹,以为我是柏芷兰?”   慕云开骇了一跳,昨晚不是一场和柏芷兰的春梦吗?   许清晨说的很大方:“我不会嫁给你的,许国的女子是不会嫁给别国的男子。”   慕云开在努力的回想那场春梦,想着发现些蛛丝马迹。   许清晨笑得很自然,洒脱的道:“昨晚真是有趣,柏芷兰把你放在了我的床上,我又喝多了酒,躺在了你的怀里,我有过男宠,却没体会过你这般温存美好,你唤我柏妹妹,让我唤你慕哥哥,那一刻……”她笑得很幸福,接着说:“我后来清醒了,以为是我喝醉后进错了房间,下了床后抱起衣裳就出去了,慌乱的进了隔壁的屋子,不知为何,心中觉得委屈,就难过的哭了起来。”   慕云开面露尴尬之色,小心翼翼的问:“我对你做了轻薄之事?”   许清晨反问:“怎样的事算轻薄?”   慕云开的脸蓦地红了,紧张的偷瞧了一眼柏芷兰,吞吞吐吐的道:“就是……男女……”   许清晨畅快笑道:“有又怎样,没有又怎样,萍水相逢,即是命中注定的天意,又何必太过在意了。”   慕云开见她神色坦然,他的心中还是不免有些自责,那时他睡意正浓,朦胧想着怀中的女子是柏芷兰,就迷迷糊糊的有些情不自禁了,可后来被柏芷兰扯醒后,以为是场春梦。   许清晨道:“我的哭声惊动了花朵儿,她来看我,捡起地上的衣裳为我披上时,却从我的衣裳里抖出了一样东西,是太子令牌。”   慕云开在听着。   许清晨笑了笑,说:“应是屋中太黑,我抱起我的衣裳时不小心把你的太子令牌拿去了。”   慕云开跟着笑笑,笑而不语。   许清晨道:“花朵儿问慕国太子的令牌怎么在我的身上,我一时想不出如何解释,解释的不合理可是重罪,于是,我就说是有人跳窗施暴于我后,临走时慌乱遗落的。”   慕云开只是颌首。   许清晨笑道:“我故意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,就是让花朵儿相信有人施暴于我,免她因太子令牌对我起疑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又是颌首。   许清晨轻声问:“花朵儿行使庄主的责任,要替我向你讨个说法,言语上或有不妥,你可会怪花朵儿对你出言不逊?”   慕云开摇头,悠然道:“不会。”   许清晨深深的吸了口气,大笑说:“生活如此美好。”   慕云开也笑了,问:“许公主是常来百花山庄?”   许清晨并不隐瞒的道:“对啊,自三年前开始,每年都来两次。”   慕云开歪着头瞧向柏芷兰,懒洋洋的笑了笑,庆幸着柏芷兰没有旁听。   许清晨依旧一动未动,转头问柏芷兰:“我的话说完了,我可以动了吗?”   柏芷兰道:“公主请便。”   方才他们的对话,柏芷兰一句也不听,只是留意着许清晨,提防她轻举妄动。   许清晨冲着慕云开眨了下眼,翻身上马,似有惆怅,似有淡淡的感伤,勉强笑道:“慕哥哥,愿你一生平顺。”   慕云开温煦一笑,眯眼笑说:“许公主,你也是。”   柏芷兰清咳一声,道:“太子殿下生性随和,若是说错了话表错了情,请许公主不要误会。”   许清晨问:“误会什么?”   柏芷兰轻描淡写的道:“他对你没有男女之情的喜欢,更不会娶你。”   许清晨稍显尴尬,咬了下唇,心中一沉,忽地笑了,说:“我没有误会什么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许公主,一路顺风。”   马缰绳一提,许清晨策马离开,她不由得回头张望了一眼慕云开,只是一眼,一眼足矣。   慕云开瞧了一眼许清晨远去的背影,耸了耸肩,喃喃自语的道:“方才你说了句让柏妹妹不好意思的话,现在柏妹妹也说了你一句,就算是一笔勾销了。”   柏芷兰站在他对面,很严肃的模样。   慕云开暖洋洋的对她笑,发现柏妹妹的头顶恰好到他的肩膀。   柏芷兰瞪着他,冷冷的道:“如果你不能娶一个女子,就不要对她太好,不要让她误会你对她有男女之情的喜欢,不要让她看到任何希望,不要留给她任何幻想,明白没有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没怎么想明白。   他们继续赶路。   翻过了一座大山,到了山脚下时,忽见前方的小路中间站着一个彪悍男子。   慕云开勒住了驴,柏芷兰也跟着勒马。   男子手握刀柄,一把大刀扛在肩上,左脸有个长长的刀疤,嘴里叼着一根草。    ☆、第15章 小娘们儿   天蓝云淡。   此地处于荒郊野岭,羊肠小道旁杂草丛生。   柏芷兰提了提剑,目光冷凛。   刀疤男仰天一笑,色眯眯的盯着柏芷兰的胸,道:“小娘们儿长得还挺美。”   柏芷兰察觉到四周有许多人在移动,逐神色不变,声音不轻不重的道:“让开。”   慕云开发现刀疤男的眼神放的不是地方,就若无其事的骑着驴向旁边走了几步,挡住刀疤男的视线。   刀疤男拿着大刀晃了晃,不悦的朝着慕云开恼道:“把十万两银票和一件值钱物交出来,老子就留你一命。”   慕云开眯着眼睛说:“听不懂。”   刀疤男凶神恶煞的道:“别给老子装傻,老子得到消息,说是会有一对男女私奔经过这里,男骑驴女骑马,身上带有十万两银票和一件值钱物。”   柏芷兰淡定自若的缓缓拔剑,雪亮剑光闪过刀疤男的眼睛。   刀疤男只觉双眼一疼,条件反射的向后一跳,跳出数丈外,吹了一声口哨,顿时从四面八方涌出一百余人,手持尖刀长矛,将他们团团围住。   柏芷兰的目光冷冷一瞥,又神色淡然的将剑插入剑鞘。   刀疤男笑得震耳:“小娘们儿,老子相中你了,不如你一剑把你男人宰了,跟老子过。”   慕云开前后左右的看了看,一骇,怎么在瞬间冒出这么多的人。   柏芷兰镇定自若环视着四周,淡漠清寒的面孔波澜不惊,万万人的大场面她尚且平静,这才不过区区百人。她并不着急出手,再继续观察观察四周可还有埋伏者。   慕云开可是有些沉不住气了,他低声问:“你带有十万两银票?”   柏芷兰道:“没有。”   很显然,是有人故意想置他们于困境,才将假消息透露出去,解释也只是枉然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她的武功尽管厉害,一人敌百却是太过冒险,就说:“我有办法了。”   柏芷兰看向他。   慕云开轻声说:“不如这样,我对他们说银两和值钱物在我身上,然后我调转驴头就跑,趁他们追我时,你赶紧想办法脱身。”   柏芷兰心中一颤,这位怕死的太子殿下竟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?!他是太子,是皇上和皇后的独生子,是将来的皇上,他不知道引敌是很危险的事?他是笨啊还是傻啊?   慕云开摸了摸驴头,温言道:“黑云啊黑云,一会你要跑快些,你的白马妹妹才能安全。”   柏芷兰的眉头微微一蹙,问:“为什么不是我对他们说银两和值钱物在我身上,让他们追我时,你想办法脱身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说:“他们追上我时,见我身上没有银两和值钱物,也就把我放了,你就不同了,你会被他们欺负的。”   皇上让柏芷兰保护太子殿下,这位不会武功的太子殿下不顾自己的安危,却想保护她,免她被欺负。   柏芷兰看着他,他朝她笑了笑,明媚的阳光都停留在他的英俊脸庞,温柔的月光都栖息的他的双眸,她的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,心想着:他或许是笨是傻,或许是懦弱是没出息,紧要关头,他的心却并不自私,是个好人。   越是外表坚强的人,内心就越柔软。   她的心因他的话,轻轻的触动了一下。   慕云开歪着头瞧她,见她有些出神了,就笑着说了一句:“小娘们儿,你在看什么?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问:“你知不知道‘小娘们儿’是什么意思?”   慕云开懒洋洋地道:“难道不是男人一见到漂亮的想娶回家的女子,就叫她小娘们儿?”   柏芷兰不搭腔了,想必他是一直生活在太子府,接触不到一些狎语,不知道‘小娘们儿’是调戏女子的用词。   慕云开手握着缰绳,作好了调转驴头的准备,道:“小娘们儿,你准备好了吗?”   柏芷兰奇怪的看着他,问:“你就不怕他们把你杀了?”   慕云开一愣,他没想过这个问题,他只知道周围这么多凶恶的人,是不会让他们安然脱身的,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引开敌人,让柏芷兰和白马安全的脱身。   刀疤男等不及了,吼道:“小娘们儿真墨迹,再不动手老子可要替你把他解决了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在这别动。”   还不等慕云开应话,柏芷兰已凌空一跃,青衣蔓飘,持剑落在了刀疤男的面前。   刀疤男眼睛一亮,双眼放光,像只饿狼一样盯着柏芷兰,咽了咽口水。   柏芷兰持剑的手摆至背后,淡淡的暼了他一眼,眸色若雪山寒玉,问:“你们是山匪?”   刀疤男神气的挺胸昂首,道:“当然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你手中的刀杀过人?”   刀疤男扬了扬刀,道:“也宰过畜牲。”   柏芷兰眼中的利芒一闪而过,旋身挥剑,剑已出鞘。   鲜红的血,凌云的剑气。   刀疤男还没有收起色迷迷的眼神时,他的喉咙断了,呼吸湮没无闻,倒地。   血珠顺着剑尖滑落。   山匪们讶呼:“二当家的……二当家的……”   顿时乱了,他们的领头被一剑毙命,平日里他们被指挥惯了,当下没有人指挥他们,一时间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。   在战场上,只要砍下敌方将领的首级,敌方士兵的心就会乱,自也无心再应战。柏芷兰不想大开杀戒,就果断的杀了这个头目刀疤男,留给了他全尸。   柏芷兰凛然的扫视着四周,笃定的道:“回去告诉你们大当家的,十五日后我还会从这里经过。”   言下之意就是:想要为二当家的报仇,就由你们大当家的出面,十五日后见。   慕云开简直看呆了,眼睛睁得很大,发现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,小娘们儿竟然把刀疤男杀死了。   柏芷兰回到马鞍,道:“我们走。”   有名土匪鼓起勇气问:“你……你怎么称呼?”   柏芷兰道:“柏芷兰。”   百名土匪们大眼看小眼的,就均原地未动,在他们不慌不忙的离开后,赶紧抬起二当家的尸体,向大当家的报告去了。   已过晌午。   慕云开回头去看时,土匪们都已散去,逐松了口气,刚才看到柏芷兰站在刀疤男的面前时,他的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。他不由得看向柏芷兰,当他的眼睛触到柏芷兰时,他的心底荡起了一圈圈奇妙的涟漪,似乎是看她一眼,自内心深处就莫名的愉悦。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。   慕云开不由得打了个激灵,脱口说道:“小娘们儿,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杀人,却没怎么看清楚。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别再叫我小娘们儿。”   慕云开吐了吐舌头,悠然说道:“好的,小娘们儿。”   柏芷兰用力的瞪了他一眼,一想到他这几日总是唤她‘柏妹妹’,而在花朵儿和许清晨的面前唤她是‘柏芷兰’,便就不再理会他在只有他们俩人时唤她‘小娘们儿’。   慕云开突然发现,她瞪着眼睛时很可爱。   碧空澄澈。   慕云开回想着她杀人时的迅速,就问:“小娘们儿,你几岁开始杀人的?”   柏芷兰的瞳孔霎时收缩,手中的马缰绳紧紧的握了一下,淡淡地说:“刚出生时。”   慕云开笑笑说:“刚出生时怎么杀人?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你刚出生时杀的人是谁?”   柏芷兰说了两个字:“我娘。”   慕云开好像不知道揭开了她的伤疤般,残忍的问:“你娘在生你时,难产而死?”   柏芷兰不得不面对血淋淋的事实,她艰难的说了一个字:“对。”   慕云开回头看她,目光暖暖的,声音温柔:“你真傻,你娘不是你杀的。”   柏芷兰深深的吸了口气,不必再为此多言。   不由得,慕云开想到了他的胞姐,在他五岁那年,八岁的胞姐生了一场重病后,永远的消失了,失去亲人的滋味,他自是懂得的。   慕云开问:“你第一次拿着刀杀人是几岁?”   是几岁?   柏芷兰的思绪被拉回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。   那晚,她正在军帐中熟睡,突闻外面锣鼓阵天,竟是许国突袭。   朦胧中,她朝着帐外走去。   有一个被利刀砍掉的头颅滚落在她的脚旁,她赤着的脚背上溅着热血。   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敌兵,正在持刀乱砍,就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冲了过去,抡起刀就砍在了那个敌兵的腿上,这是她第一次拿刀杀人。   敌兵回头一看,看到了她,她睁着大大的眼睛,冷漠的盯着他。不由分说的,敌兵就握着尖刀,朝着她头上劈去,她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。   敌兵的手中的刀没有劈到她,却是在抬到空中时就停了,她看到了敌兵的胸前插着一柄剑,剑尖上的血不断的涌着,敌兵倒下了。   紧接着,露出一个男孩的黑黑的脸,他笑了,有着白白的牙齿。   她的衣袖被他抓住了,他带着她跑,趁着夜色,穿过正在撕杀的人群,跑进了一个帐篷里,她被他扔进了一个空缸里,他也跳了进去,盖上了缸盖。   男孩说:我叫季舟葛   她记住了他的名字。   男孩说:别怕,天很快就亮了。   那时的季舟葛十岁,她呢?   柏芷兰回答慕云开的话:“六岁。”   慕云开又问:“杀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?”   杀人的感觉?   柏芷兰的思绪再次被拉回很久以前。   那天的阳光出奇的好,柏杨俘获了很多敌兵,招降未果,敌兵视死如归,放敌兵回去又不妥,于是柏杨要处决了他们,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她。   柏杨说:砍掉他们的头。   她漠然的站着,单薄的身子在微微颤抖。   柏杨说:他们死,是为了能让慕国的百姓活。   她的眼睛里闪着尖锐的光芒,猛得就接过了士兵递给她的长刀。   柏杨说:为了更多慕国的百姓更好的活着,你必须要杀一些人,因为你姓柏,是慕国人。   必须要杀!   为了更多慕国的百姓更好的活着!   因为她姓柏,是慕国人!   她紧握着长刀,缓缓的向前走着。   娘是因她而死,否则柏家不会无男儿上战场杀敌,她一定要对得起娘,对得起柏家。   一定要让天下人知道柏家的女儿跟男儿一样强。   她抡起长刀用力的砍去了一个敌兵的头颅,一个,又一个,一个,又一个,她不知疲倦,每一次都使出全部的力气砍下去,鲜血溅在她的脸上、头发上、衣服上……   六十五个敌兵的头全被砍掉。   她拿着长刀就拼命的向远处奔去,拼命的奔,拼命的奔,奔到快喘不过气时停了下来,跪在地上呕吐,脸色煞白。   季舟葛追上她,坐在她旁边,说:你要坚强,你要比任何人都坚强。   也不知道当初的那个八岁的女孩,有没有听懂那个十二岁的男孩说的‘你要坚强,你要比任何人都坚强’。   季舟葛问:杀人的感觉好吗?   柏芷兰用当初回答季舟葛的话,回答慕云开:“没有感觉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勒住了驴,柏芷兰也跟着停了,他望着她,很认真的说:“小娘们儿,你看右前方是谁。”   柏芷兰朝右前方看去,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——陆紫霜。    ☆、第16章 懵懵懂懂   在右前方的人正是陆紫霜,六名壮士赶着马车慢悠悠的走,她依旧少年装扮,盘腿坐在马车顶上专心的啃着玉米棒。   一想到那晚受的折磨,仍还历历在目,柏芷兰手中的剑紧握了一下。   慕云开笑吟吟的说:“见到她还活得好好的,我放心多了。”   柏芷兰的声音极为清冷的问:“你一直在担心她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侧目瞧她,温言道:“我担心你,担心你对她下手太重后,会心生愧疚。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。   慕云开好奇的瞧着陆紫霜手中的正在吃的玉米棒,喃喃自语的说:“她吃的是什么,吃的那么香,一定很好吃。”   柏芷兰提了提马缰绳,她暂时不愿再与陆紫霜周旋,与慕云开安全的往返最为重要。便不容拒绝的道:“赶紧走,天黑前要到前面的镇上。”   慕云开却是驱着驴朝陆紫霜而去,柏芷兰紧攥了一下马缰绳,默默的看着正前方,用余光提防慕云开的安危。   陆紫霜斜着眼瞧着慕云开,哼道:“小鬼,你在这里做什么。”   慕云开笑道:“你吃的是什么?”   陆紫霜大大的咬了一口,嚼的很香,骄傲的道:“笨蛋,连棉花棒也不认识。”   有名壮士低声说:“少爷,它是玉米棒。”   陆紫霜尴尬的小脸通红,把手中的玉米棒扔在那名壮士的身上,喝道:“本少爷知道它是玉米棒。”   慕云开暖洋洋的笑问:“你有多少玉米棒?”   陆紫霜拍了拍身旁的木箱,笑道:“这里面全是。”   慕云开的眼睛一亮,很想跟她要两个玉米棒,但一想到他先前跟花朵儿要烤鸭,小娘们儿生气,说是嗟来之食,他想了想,就拎起包袱晃了晃,问:“我用两把花生跟你换两个玉米棒,好吗?”   陆紫霜哼的一声,道:“不好。”   慕云开忍痛割爱的道:“我把这些花生全用来跟你换?”   陆紫霜摇头。   慕云开叹了口气。   陆紫霜瞄到了不远处的柏芷兰,眼睛一转,道:“你真想要玉米棒?”   慕云开缓缓的点头,笑说:“很想尝一尝。”   陆紫霜一本正经的道:“我有个好的法子。”   慕云开道:“你说。”   陆紫霜从木箱里拿出两棒玉米,道:“我大声的喊一句话,你也跟着我喊,喊完后,这两个就归你了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这个容易,就说:“好。”   陆紫霜冲着柏芷兰,大声的喊道:“柏芷兰,丑八怪,长得比猪还难看。”   柏芷兰听到后,神色不变,只当什么也没听到。   陆紫霜笑道:“轮到你喊了。”   慕云开懒洋洋的笑道:“她长得不丑。”   陆紫霜一脸的怒相,凶道:“小鬼,你喊不喊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不就是喊一句话嘛,反正事实胜于雄辩,小娘们儿长得美极了,于是,他也冲着柏芷兰大喊道:“柏芷兰,丑八怪,长得比猪还难看。”   柏芷兰一听,咬了下唇,眼睛里增添一丝复杂的神色。   陆紫霜得意的把玉米棒递给他,道:“给你。”   慕云开刚伸手去接,陆紫霜又把玉米缩了回去,哼道:“抓两把花生给我。”   下了驴,解开包袱,慕云开抓了两大把花生递了过去:“给。”   陆紫霜把玉米给了慕云开,马车继续朝京城方向慢悠悠的走着。   慕云开拿着两个玉米棒,兴冲冲的回到了柏芷兰的身旁,挑了一根大的给她,笑嘻嘻的道:“小娘们儿,吃。”   柏芷兰没有接,看也没看他一眼,自顾自的纵马向前。迎着渐渐西移的太阳,她的眼睛里有着如何也化不开的冰霜,如今,他跟着陆紫霜说她,以后,他或会跟着陆紫霜一起欺负姐姐。   慕云开赶紧去追,急道:“小娘们儿,等等我。”   在一棵树下,柏芷兰停了下来,调转马头冷冰冰的看他。   慕云开一副孩子般的神情,嘴角带着暖暖的笑意,眼神里却似乎有点紧张。   是的,紧张。   他莫名的紧张。   柏芷兰冷道:“我不仅丑,还很凶恶,如果有谁敢欺负我姐姐,我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谁。”   慕云开怯怯的看着她,小心翼翼的问:“难道你就从没有照过镜子?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冷问:“我不允许别人欺负我姐姐,这跟我照镜子有什么关系?”   慕云开抿嘴一笑,耸了耸肩,笑着说:“你长得好美。”   柏芷兰抡起剑就佯装要打他,却终究是没有打出去,也不知是不是霞光的缘故,她苍白的脸上被悄悄的染上了一抹红晕。   慕云开吐了吐舌头,说:“就是瘦了点。”   柏芷兰调转马头,不打算理会他了。   慕云开叹道:“我母后说,明年我登基时,就会从全国选美女充实后宫,也不知道能不能选出一个跟小娘们儿一样美的女子。”   柏芷兰猛得回头,瞪了他一眼,一字字的冷道:“好色!”   慕云开笑吟吟的道:“你真是健忘,之前你说我是贪色好玩,现在怎么变成好色了。”   柏芷兰不语,她真不愿意姐姐嫁给这个贪色好玩的人,可爹爹说过,这是柏家的荣耀。   她一直想成为柏家的荣耀,而她的命运却不在自己的手中,她已是陆少英的未婚妻,她作好了将此生献给战场的准备,让柏家的光辉照耀慕国疆土。   慕云开眯着眼睛看她,越瞧越喜欢,越瞧心中越愉悦,他还没忘记手中的玉米,赶紧又递过去,说:“小娘们儿,它叫玉米棒,快尝一尝。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不尝。”   “为何?”   “我不高兴尝。”   “我很高兴让你尝。”   “你高兴让谁尝就让谁尝,我很不高兴尝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你在生气?”   柏芷兰也很奇怪,她的心里确实是莫名的不痛快,不由得紧抿着唇。   慕云开啃了一口玉米,不悦的道:“该生气的是我。”   柏芷兰诧异的瞧着他。   慕云开瞪了她一眼,哼的一声,嘀咕道:“我看到别人有好吃的,就想弄点给你尝一尝,你看到别人有好喝的,怎么也不想弄点给我尝一尝?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轻说了一句:“你在说什么?”   慕云开翻身下驴,把一根玉米棒喂驴,另一根玉米棒喂马,满脸的不高兴,嘟努着说:“你以为我想吃这个啊,还不是想让你尝一尝,你个小娘们儿,看到那个季什么的喝酒,怎么不跟他要点给我尝一尝。”   柏芷兰简直懵住了,她并没有细细琢磨他的话,只注意看他说话的神情和听他说话的语气,只觉心中一闷,他明年就登基当皇上了,竟还如此孩子气。   慕云开继续瞪她,似乎要将以前她瞪他的全瞪回来,大声的说:“我生气了,很不高兴。”   他真的生气了,就像是莫名的紧张一样,也在莫名的生气了。他用他最喜欢的花生换来的玉米,她竟然尝也不尝,一想到她看到季舟葛时,眼睛一眨的时间就飞了过去,心中更为生气,气什么?他不知道,在他想了想后,觉得是因为她没有跟季舟葛要点酒给他尝一尝。   柏芷兰眸色一冷,取出青丝带飞了过去,系住了慕云开的腰,她纵身一跃,跃到大树上,又纵身跃下,手中的青丝带一拉,慕云开整个人被吊在了树上。   慕云开在半空中挥舞着四肢,急道:“小娘们儿,放我下去。”   柏芷兰环抱着胳膊,抬头瞧着他,淡淡地道:“等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,我就放你下来。”   慕云开的气一时难消,他想了想,又想了想,洋洋得意的说:“小娘们儿,你就这样对我吧,等明年我非找个好天气,把柏灵瑜吊在树上荡秋千。”   柏芷兰手中的青丝带又拉了一下,将慕云开吊得更高,冷道:“你敢!”   慕云开冲着她眨了眨眼,努力的咧着嘴笑道:“说的没错,我是敢。”   柏芷兰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,那就谈判,她清咳一声,说:“只要你保证以后会保护我姐姐,我就放你下来,还让你这样拉着青丝带把我吊在树上荡秋千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手摸了摸下巴,懒洋洋的说道:“小娘们儿,你这么担心她会被欺负,不如你就替她嫁给我,你这么厉害,不仅不用我保护,还能保护我。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甩了甩青丝带,让他在树上打着转儿,冷道:“让你胡说。”   慕云开被转的难受,就说道:“我记住了,我不仅要把柏灵瑜吊树上荡秋千,还让她不停的在空中转圈圈。”   柏芷兰稳住了青丝带,冷道:“还胡说吗?”   慕云开瞧了她一眼,看她小脸红扑扑的,轻声的嘀咕道:“小娘们儿你让我亲一下,我就不胡说了。”   柏芷兰没听清,问:“什么?”   慕云开一副很乖巧的模样,笑吟吟的道:“不胡说了,小娘们儿,你放我下去吧,我保证不把柏灵瑜吊树上荡秋千转圈圈。”   柏芷兰缓缓的放下青丝带,见他站稳了,才收回青丝带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故意腿一软,跌坐在地,嘴里喊道:“啊哟……”   柏芷兰见状,赶紧过去,蹲下问:“怎么了?”   慕云开双臂一伸,就要将柏芷兰搂在怀里,他想亲她的脸,亲她的嘴,他喃喃说道:“小娘们儿,让我亲亲你。”    ☆、第17章 心跳得快   柏芷兰右手握剑,剑身一挥,压住了慕云开刚刚伸开的双臂,左手条件反射的就去掌掴。   ‘啪’的一声,慕云开的左脸挨了一记耳光,这记耳光比起上次的明显轻了不少。   亲亲?   柏芷兰心中一恼,简直想把他……   想把他怎样?   柏芷兰已纵身闪开,苍白的脸色略有泛红,冰霜的双眸中宛似起雾的秋水。   慕云开捂着脸,从地上爬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无事般的笑笑说:“小娘们儿,你是不是还没有被人亲过?”   柏芷兰回头瞪了他一眼,不理会他。  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笑吟吟的道:“你是不是也没有亲过别人?”   柏芷兰不理会他,自顾自的翻身上马鞍。   慕云开绕到马头旁,抬头瞧着柏芷兰,一本正经的说:“我让你亲亲,你以后别打我了,好不好?”   柏芷兰冷道:“不好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暖暖的笑说:“你每打我一下,就让我亲你一下,好不好?”   柏芷兰扬手就作势要打他,他竟是将脸伸了过来,她的手当然没有打下去,只是将视线移开,冷道:“再不赶路,今晚你就睡草丛里。”   慕云开道:“好好,赶路。”   两人继续南下安州。   柏芷兰觉得,他贪玩任性,在衣食无忧的生活中随心所欲,不知道顾及别人的情绪,真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。   慕云开嘴角忍不住上扬,心道:小娘们儿,我非要找个机会,把你亲个够不可,不对,小娘们儿这么美,怎么亲也亲不够。   有一只鹰在苍穹翱翔,柏芷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,心道:我要做一只鹰。   鹰是孤独的,它在飞,飞得很高,看得很广。   那是在柏芷兰十岁时,季舟葛带着她攀上了一座高山,在悬崖边,她看到了吃惊的一幕:一只老鹰用翅膀将幼鹰挥下悬崖,那只幼鹰直直的落入崖底摔死。   季舟葛问:老鹰残忍吗?   柏芷兰反问:老鹰为什么这样做?   季舟葛说:老鹰是在教幼鹰学会飞翔,胆小的就会被摔死,真正的鹰是不会怯懦的,它们会展开翅膀向上飞。   柏芷兰道:老鹰不残忍。   季舟葛还说:在幼鹰学会飞翔后,老鹰就会将幼鹰翅膀中的大部分骨骼折断。   柏芷兰问:为什么?   季舟葛说:只要幼鹰忍着疼痛不断的继续挥动翅膀,它们的翅膀中就会长得更强健的骨骼,能飞得更高更远,做空中的霸王。   鹰并不是天生的就会飞,并不是天生的能飞那么高,而是经过一次次的磨练,就像人一样,只有在顽强勇敢的人的骨子里,才流淌着能涅磐重生的血液。   柏芷兰看着鹰在空中盘旋,有一种渴望自由的冲动在她的灵魂里燃烧着。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蜗牛,有重重的壳,她有她的负担和责任。   慕云开忽然转过头说:“小娘们儿,我饿了。”   到了县城,柏芷兰找了一家合适的客栈。   柏芷兰见客栈掌柜的身材与慕云开的差不多,在得知掌柜有新裁好还未穿过的衣裳,便花银两买了几件。   围桌而坐,柏芷兰要了一份红烧牛肉,一份炒青菜,两碗米饭。   待菜上齐后,柏芷兰将红烧牛肉朝慕云开面前推了推,端起一碗米饭就夹着青菜吃。   慕云开发现柏芷兰不喜欢吃肉,特别喜欢吃米饭,吃米饭吃得很香,想了想后,便将自己的米饭也给柏芷兰,道:“你吃。”   柏芷兰埋头吃着米饭和青菜,心想着慕云开既然喜欢吃肉,那份红烧牛肉就全给他吃罢。   慕云开笑笑,说:“小娘们儿,你不吃肉体力就这么大,轻轻松的挪得动我,如果你一天吃一碗肉,岂不就是大力士。”   柏芷兰不搭腔,那些和季舟葛习武的日子依然记忆犹新。   正在他们用餐时,忽然有一个胖子大摇大摆的进来了,后面跟着几个随从。只见胖子走到一个瘦子面前,一把拎起瘦子,一脸凶相的笑道:“小子,你欠老子的钱还没还清,就来这里大吃大喝,好样的。”   瘦子的面前确实摆着大鱼大肉和一坛好酒,他求饶说:“小子鬼迷心窍了,下次再也不敢了。”   胖子恶狠狠的道:“今个儿赶紧把钱还了!”   瘦子苦丧着脸说:“小子手头紧,求大爷再宽限几日吧。”   胖子凶神恶煞的说:“宽限个屁,”他朝几个随从看了一眼,说:“把他拖到外面好好的教训教训。”   胖子的几个随从上前,把瘦子拎了出去。   就在胖子也准备出去时,动作幅度大了,撞了柏芷兰一下后,若无其事的就走开了。   慕云开见状,赶紧捂上眼睛,偷偷从手指缝里瞧了一眼柏芷兰,见她依旧在吃饭,松了口气,说:“我以为你要打他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我为何要打他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反问:“他撞了你,连句道歉也没有说,如此无礼,你不打他?”  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他撞了我没有说道歉固然是他的不对,如果我因为这个而打他,那就是我的不对。”   慕云开悠然一笑,发现小娘们儿一直都是很讲道理的。   柏芷兰扫了一眼方才那个瘦子桌上的菜,便继续吃着她的米饭和青菜。   ‘啊……’一声惨列的疼叫声传来,自然就是刚才的那个瘦子正在被教训了。   惨叫声和求饶声不断的响起,听得慕云开实在不忍,朝外一看,见是好几个人暴打一个人,他轻声说道:“小娘们儿,他们一群人欺负一个人,你不出手调停?”   柏芷兰头也没抬的说:“看他要的那么多的菜,良善之人是不会如此奢侈,他活该被打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他不过是欠钱未还,宽限些日子不就行了,为何要出手打人呢?”   柏芷兰说的极轻极冷:“有人习惯用暴力,是因为对付某种人的唯一方式就是暴力。”   慕云开道:“万一他被打死呢?”   柏芷兰吃完了米饭,饭碗里无一颗米粒,说道:“他不会被打死的,打死了还怎么还钱。”   “所以你视若无睹?”   “对。”   慕云开又一次认识了柏芷兰,发现在她的倔犟里还是冷静客观明辨事理的。   果然,不一会,殴打和求饶声就停止了,瘦子自然还活着,只是受了皮肉之苦。   吃过饭后,他们便进了客房。   仍旧是两人同住一间屋子。   柏芷兰进屋后,站在窗旁谨慎的检查了一番窗外,关上窗。   客栈的伙计按柏芷兰的要求抬进屋一个大木盆,打了些水,并送来了柏芷兰为慕云开买的新衣裳。   柏芷兰指了指新衣裳,道:“你沐浴,我在屋外,洗好后换上。”   慕云开笑了笑,懒洋洋的说:“你在旁边看着,我也不介意。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出了屋,关上门。   已是深夜,天上的星星多了许多,屋檐下花盆中种着的蔷薇花开得正艳。   柏芷兰将青丝带在掌中缠着,月色如水,她似水中月。   慕云开沐浴后打开了门,温言说:“小娘们儿,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。”   柏芷兰见有名伙计经过,就让伙计换盆水。   慕云开依在门旁,脸颊的水珠还没拭去,宽松的白衣长袍使他更显温暖淡然,笑吟吟的说:“小娘们儿,你在听吗?”   柏芷兰微扬起头瞧了他一眼。   慕云开摸了摸下巴,轻说:“什么时候你能教我游泳?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待伙计换好水后,说道:“站着别动,等我。”   慕云开抿嘴一笑,说:“好。”   柏芷兰关上门,快速的褪去裙纱,缓缓的滑进凉凉的水中。   慕云开将手指背放在唇边,听着屋中的水声,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,脸已经红了,耳朵在发烫。他忍不住想透过门缝朝里看一眼,当他脑中有这个想法时,眼睛已经凑到门缝。   可惜,屋中太黑,什么也看不到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不如让她主动出来,逗逗她玩,于是,三、二、一,他骇道:“你们是谁,别过来。”   屋中的柏芷兰一怔,不知道是慕云开在捉弄她,以为他有危险,便赶紧跃出水盆,情急之下只是扯下床单裹住身子,拎起长剑就打开了屋门,撞进了慕云开早已等好的怀抱里。   一股幽香飘来,他的手指触到了她冰而滑的肌肤,心中丝丝惬意微荡。   柏芷兰担心他有危险,便也没有顾及的拥住他的腰,身子一转,将慕云开旋至屋中,她离开了他的怀,站在了屋门处,长剑横执,双眸急扫屋外,却并未发现可疑的。   趁着朦胧月色,慕云开的目光缓缓落在她的香肩,不由得口舌似有些干燥,手指微微一颤,他的心,从没有跳得这么快。   柏芷兰退至屋内,将门关上,紧张的问:“你没事吧?”   慕云开不说话,这方是初次见她紧张,想必是将她吓到了,他不免心中有些愧疚。   屋中一片漆黑。   柏芷兰见他不语,更为紧张,又赶忙唤:“太子殿下?”   慕云开本想说句话,听她叫他‘太了殿下’,他就不打算说话了,呼吸却已慌乱。   柏芷兰着急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,问:“你还好吗?”   慕云开自嗓间发出一个字:“嗯。”   柏芷兰松了口气,手也松开了,问:“刚才发生了什么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说:“我忘了。”   柏芷兰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清淡,道:“转过身去。”   慕云开乖乖的转过身,床单自柏芷兰的身上滑落,她捡起一旁的衣裳穿上,打开了屋门。   柏芷兰在屋外站了片刻,琢磨着会是谁对慕云开行凶。   慕云开自然是心虚,就说:“小娘们儿,我困了,要睡觉。”   柏芷兰唤来伙计将木盆抬出去后,照旧铺了个地铺,慕云开很知趣的就坐在地铺上,柏芷兰道:“你睡床上。”   慕云开奇怪的问:“为什么?”   柏芷兰道:“去睡。”   慕云开赶紧朝床上一躺,抱着枕头就装睡了。   柏芷兰无法入睡,合衣躺在地铺,小心的提防,暗忖他应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。   半晌,慕云开懒洋洋的说:“我想起来了。”   “什么?”   慕云开手托着下巴,将脸伸了过去,声温情柔的说:“是我不好,其实刚才什么人也没有,只是我想逗你玩,你要怎样打我就怎样打,打累了就好好睡觉。”    ☆、第18章 有说有笑   在柏芷兰的眼中,慕云开就是一个孩子,一个任性而诚实的孩子,尽管他们年龄相仿。   十余日后,他们在傍晚抵达了安州。   安州的景色一年四季都很美,山水秀丽,林壑幽深,古塔、亭台、灵泉、云松、花圃……,聚集了许多文人雅士、达官贵人、歇脚的商人……,颇为繁华热闹,生活在这里的人很悠闲。   到了安州城内,柏芷兰找了一家客栈,在二楼,窗外临街。   柏芷兰立在窗前,朝远处张望,行人如织,叫卖声不绝入耳。  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双臂一伸,朝床榻上躺去,笑吟吟掰着手指数着:“酸菜鱼,口水鸡,茄汁排骨,松花糕,藕饼……,小娘们儿,这些你吃过吗?”   柏芷兰关上窗户,就问:“皇上和皇后让你来安州,应是有要事办?”   慕云开坐起身,想了想,眯着眼睛瞧她,说:“是有事要办。”   柏芷兰不知道是什么事,自然也不方便过问,道:“大约需要几日?”   慕云开支颌一笑,故作神秘的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   柏芷兰道:“我现在就随你去办,到时,如果需要我回避,你大可直言。”   慕云开眨啊眨眼,问:“你这么着急回京?”   柏芷兰说道:“下个月是我爹的寿辰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一本正经的说:“这事可能到下个月也办不完。”   柏芷兰稍有失落,受皇命所托,事已至此,她也不好说什么。   慕云开偷瞄了她好几眼,听到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时,也跟着叹道:“小娘们儿见不到季舟葛喽,不知道季舟葛在寿辰过后,可会等你些日子?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。   慕云开站起身,歪着头瞧她,笑得极不自然的说:“你可是着急想回去见他?”   柏芷兰转过身去,不搭他的腔。   慕云开绕到她对面,很专注的问:“他是不是也武功很好,你一飞起来,他就能捉到你?”   柏芷兰又瞪了他一眼,将身子转向别处。   慕云开一点也不死心,又绕到她面前,问:“他亲过你吗?”   柏芷兰握着拳头作势就要打他,自然是吓唬他,让他闭嘴。   慕云开没有躲,轻问了一句:“你打过他吗?”   柏芷兰瞪着他,冷道:“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   慕云开耸了耸肩,笑得很温暖,缓缓说道:“本来没关系,现在却很有关系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什么关系?”   慕云开悠然说道:“我要办的事,时间可长可短,长了一年也办不完,短了明日就能办完,只取决于……”   柏芷兰见他故意不说下去,只好问:“取决于什么?”   慕云开抿嘴一笑,说:“你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我?”   慕云开经常是笑容抚面,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,像他这样每天都过得开心快乐的人并不多,可他此时没有笑,神情依旧是柔和平淡,语气稍显笃定的说:“如果你真的着急回去见季舟葛,我们明日就能把事情办完。”   柏芷兰心想着,既然事情可以在明日办完,不如就早些回京,以免时间长了,太子殿下万一发生些意外,她真的无法向皇上和皇后交待。况且,她是真的很想在爹爹的寿辰时,陪在爹爹的身旁向爹爹祝寿。至于季舟葛,见又怎样,不见又怎样,能改变什么呢。   慕云开默默的凝视着她,看着她微微的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密密的。   柏芷兰抬起头,道:“我是真的着急回去。”   她是真的着急回去见季舟葛?不知为何,陡然间,慕云开觉得心脏上被压了一块石头,沉沉的,这块石头一定还有棱角,搁得他的心脏疼疼的,滋味真奇怪,真不好受。   片刻,慕云开歪着脑袋瞧她,慢慢的说:“小娘们儿,你要答应我一件事。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看他又打算怎样胡闹。   慕云开认真的说出了条件:“我要你冲着我笑一笑。”   他想看到她的笑容,当他看到花朵儿的笑时,觉得真好看,他相信小娘们儿笑起来的模样肯定是最好看的。   笑一笑,真是一个简单的要求。   这个简单的要求,对于柏芷兰而言,却犹如攀山巅之难。   柏芷兰神色不变,说:“我不会。”   一个人竟然不会笑,这是不是一件很好笑的事?慕云开没有笑,他朝屋外走去。   柏芷兰跟着他,问:“现在就出去办事?”   慕云开摇了摇头,打开屋外,瞧见一名伙计,就让伙计帮忙打一盆清水。   一盆清水摆在案上,慕云开微笑着说:“我教你。”   柏芷兰怔了怔,他真是胡闹,放着皇上和皇后安排的事情不着急去做,却要教她笑,她不会笑,也不想笑,人为什么一定要笑?不由得,她心中隐隐一沉,便转过身,不搭理他。   慕云开探头瞧她,忍着不笑的说:“小娘们儿,乖乖的转过身看着我,要不然,事情两年能不能办完,也很不确定啊。”   柏芷兰蓦地转身,冷冷的瞪着他。   慕云开懒洋洋的说:“以后,你不仅可以冲着我瞪眼,还可以冲着我笑了。”   柏芷兰简直想冲着他一拳打过去。   慕云开准备好了教她笑,说:“首先,心中想着一件能让你开心的事。”   柏芷兰在想,想了又想,还在想。   慕云开提醒她,说:“比如你喜欢吃米饭,你想着你的面前摆着许多许多碗米饭,是不是能让你感到开心?”   柏芷兰眉头一皱,她怎么就喜欢吃米饭了,分明是他不吃,她不愿意浪费就只好全吃了。   慕云开见起不到效果,又说:“比如你喜欢打我,你想着你刚刚打我打得很过瘾,这应该能让你感到开心了,或者你就打我几下,真切的感受感受?”   柏芷兰的眉头皱的深了,她怎么就喜欢打他了,分明是有时他过于胡闹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只好说:“你就想着你下个月能在你爹爹的寿宴上见到季舟葛。”   下个月能在家给爹爹祝寿,的确是一件开心的事,不由得,柏芷兰的眉头缓缓的舒展了。   慕云开却好像有点不开心了,不过,他还是紧接着说了第二步:“然后,打开你的双唇,露出牙齿。”   他的眼神很明朗,声音很温暖,表情很虔诚,不知怎的,柏芷兰的意识在渐渐的不由自主的顺从他,双唇微微的启开,齿如列贝。   慕云开在笑了,笑得灿然,似冬日的暖阳和春日的清风都沉醉在他的笑容里,柔声说道:“像我这样,牵动你的嘴角,上扬。”   柏芷兰看着他的笑容,她的心似乎被轻轻的触碰,唇角轻轻的牵动,轻轻的上扬。   慕云开的笑容不减,轻声说:“继续想着开心的事,笑容再多一点。”   柏芷兰没有再想开心的事,而是在看着他的笑脸,这是第一次,她认真而仔细的看他,恍然间就明白花朵儿为何唤他是美男子了,他的确姿容清秀,不由得,她也跟着他笑了。   慕云开痴痴的望着,她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好美,他要让她知道。于是,他端起那盆清水,说:“小娘们儿,笑着看水中。”   水如镜,当柏芷兰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时,笑容就跟着慢慢的减少,渐渐的隐退了,镜中的女子带着一副冷漠的神情。   慕云开见她不笑了,就将水盆放下,笑道:“小娘们儿,你冲着我笑一笑,我们就出去办事了。”   柏芷兰看到了他灿烂无瑕的笑容,本不想笑的,笑意却缓缓的爬上了唇角和眼梢。   慕云开点了点自己的脸,凑了过去,道:“你对我笑一笑了,我也让你亲一亲。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冷道:“以后不可再说如此轻薄的话。”   慕云开笑眯眯的说:“你乖乖的让我亲亲,我就不说了。”   柏芷兰板起了脸,道:“不要胡闹,我已与陆少英有婚约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依旧笑眯眯的说:“你让我亲亲,我不会告诉他的。”   柏芷兰眼睛一瞪,便不再搭理他。   慕云开歪着脑袋朝着她笑,眯起眼睛,有点小狡猾的说:“你若不让我亲亲,我回去就告诉他,就说我们每天都亲亲,站着也亲亲,坐着也亲亲,躺着也亲亲……”   柏芷兰自然不会被威胁,只是淡淡地道:“如果现在不出去办事,就准备睡觉。”   慕云开眼睛睁得大大的,太阳还没下山竟然就要睡觉,来到这么美丽的地方自然是要出去游玩一番,便懒洋洋的笑道:“好,现在出去办事。”   柏芷兰问:“记得去什么地方?”   慕云开道:“记得,当然记得。”他眨了眨眼,笑吟吟的问:“你想知道是办什么事吗?”   柏芷兰没有好奇心,摇头。   慕云开道:“就是我主动告诉你,你也不要听?”  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  慕云开笑了笑,跟着柏芷兰出了客栈。   在客栈门前,慕云开看到大街上十分的热闹,就去抓柏芷兰的手。   柏芷兰还没等他的手伸过来就已有察觉,躲了开去,瞪了他一眼。   慕云开笑得像孩子般天真,说:“这里人多,你若不牵着我的手,万一我走丢了怎么办。”   柏芷兰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,倒是提醒了她,便从怀中取出青丝带系在了他的手腕,她将另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,一根丝带相连,想走丢也难。   慕云开在前面走着,走得慢悠悠的,眼睛不时的朝街两旁的小摊上瞧着,总会被好奇的吸引过去,看到新鲜的玩意他总会在旁边欣赏片刻。   柏芷兰只是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,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,他到什么地方,她就跟着。   走到一个摊前时,慕云开见摊前围着许多女子,便踮着脚尖看了看,看到女子们正在挑选着漂亮的小荷包,他心想:莫非女子都喜欢这个,既然这样,小娘们儿是不是也应该挑一个呢?   于是,慕云开说:“小娘们儿,你也选一个。”   柏芷兰轻说:“我不要。”   慕云开索性环抱着胳膊不走了,耍赖道:“你若不选一个,我就在这里站着,站一天、一个月、一年……,站到你选一个为止。”   摊主见有生意,就向柏芷兰招呼道:“姑娘,来看看吧,我这里的荷包造型多图案也多,花草山水的有,诗词文字的有,还有各种吉祥语保事事顺心平安一生的。”   慕云开朝着柏芷兰扮了一个鬼脸,笑道:“快点快点,我还要重要的事要办。”   这是在大街上,行人来来往往的,柏芷兰不能让他尴尬没面子,便就顺了他的心,走到摊位旁,左手握着青丝带,右手拿起一个绣有‘平安’二字的荷包,转身问慕云开:“这个怎样?”   慕云开站在人群之外,手腕上系着青丝带,笑道:“好。”   柏芷兰对摊主说:“这个我要了。”   摊主说了一个价格,柏芷兰将银两如数递了过去。   柏芷兰将荷包收起,再次转身时,一怔,慕云开不见了!   青丝带的那头静静的躺在地上,柏芷兰手中还握着青丝带的一端,慕云开怎么在她毫无察觉下解开了青丝带?   柏芷兰赶紧将周围能藏身的地方全找了一遍,并没有发现慕云开,她又赶紧走出人群纵身跃上屋顶,远眺着这条热闹的街,也没有发现慕云开的踪迹。    ☆、第19章 有食有色   慕云开呢?   此时的他正坐在一个宽大舒适的车厢里,车轮在石板路上缓慢前行,旁边坐着的是聪明美丽的花朵儿。   花朵儿纤指一挑,自车窗探头瞧了一眼,见柏芷兰跃上屋顶时,轻叹口气的说:“女孩子家家的,本该温温柔的,她却总是一副冷冰冰,哎,如此众目之下,她还跳到了屋顶,这种毫不淑女的女子可会有人喜欢?”   慕云开被点了穴,四肢无法动弹。一想到刚才见一辆马车停在他旁边,有数名女子将他围住,只是眨眼的功夫,他被点了穴,手腕上的青丝带被解开,他被抬到了马车上。   花朵儿莞尔一笑,道:“你是可以说话的,怎不答我的话?”   慕云开懒洋洋的笑道:“我有个姐姐,徜若她还在,现在应如你这般的年纪,也如你这般的美丽,笑起来也如你这般的好看。”   花朵儿轻摇着团扇,悠然说道:“你若要唤我姐姐,我也是可以应的。”   慕云开歪着脑袋望着她,抿嘴笑道:“哪有姐姐总要这样捉弄弟弟的。”   “我有捉弄你吗?”   “上次的太子令牌一事我已忘得差不多了,这一次,好看的姐姐你又打算做什么呢?”   花朵儿似乎想到了什么,将手伸向了他怀中摸了摸,摸出了太子令牌,她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,笑道:“那个小娘们儿对你太过不热情了,就让她着急着急。”   慕云开的脸竟是一红,‘小娘们儿’这个称呼他只在无人时称呼柏芷兰,于是他说:“喜欢偷听别人说话,这种习惯可不怎么好。”   花朵儿道:“有些话总要飘进耳朵里,我能怎么办呢。”   慕云开大方的笑了笑,接着她刚才的话,缓缓说道:“如果柏芷兰对我不热情,又怎会着急?”   花朵儿只是一笑,扣了扣车厢。   马车门打开,一名丫鬟恭敬的问:“庄主有何吩咐?”   花朵儿将太子令牌交给了丫鬟,道:“按我之前说的做。”   丫鬟双手接过令牌,应是。   慕云开难免担心柏芷兰的安危,便温言道:“好看的姐姐,你想到什么好玩的游戏了,不如也告诉我听一听?”   花朵儿神秘兮兮的笑道:“很快你就知道了。”   安州的美有一半在棠湖,初到安州的人总会到棠湖旁转一转,雅趣之时,更会乘舟浮于棠湖之上,静待着夕阳将天色洒于湖面,那如画般的景色宛如世间成了天堂。   马车就停在了棠湖旁,几棵垂柳频照水面,远处的荷叶映红荡绿。   车帘被掀开,一名丫鬟上前解开了慕云开的穴道。   花朵儿款款下了马车,径直就上了停靠在湖边的画舫。   慕云开自然也不能一直在马车上坐着,下了马车后漫不经心的进了画舫,看着依靠在雕花窗前的花朵儿,笑道:“棠湖的美果然与众不同。”   花朵儿手中的团扇掩唇,轻笑说:“还会有更与众不同的美。”   画舫轻轻的晃了晃,便离开了湖岸,朝着湖中心飘去。   慕云开透过雕窗朝远处张望着,许多精致的画舫荡在湖面,有闲情赏景的,有吟诗会友的,笑声连连,酒香四溢,而他却只盼着能看到柏芷兰的身影,再美的景色在他的眼中也失去了颜色,再多的热闹似乎也让他只觉失落。   花朵儿已坐在圆桌前的蒲团上,声柔的说:“过来坐。”   慕云开暖暖的一笑,既然已经上了船,就安心的瞧瞧花朵儿有何打算,于是,他坐在了花朵儿对面的蒲团上,胳膊肘支着桌面,手托着下巴,满面笑意的望着花朵儿。   花朵儿轻摇团扇,道:“到了安州,就该品品安州的美食。”   慕云开懒洋洋的道:“我母后也是这样说的。”   花朵儿笑得眼睛弯弯的,略施胭脂的脸上多了些别样的温情。   这时,有几名丫鬟陆续走出,各捧着一道菜,将菜摆在圆桌上,热气腾腾的美味香的让人很有食欲。   慕云开接过丫鬟递来的筷子就赶紧去夹菜,嘴里喃喃地道:“太好了,我早就饿了。”   花朵儿悠然的瞧着他,缓缓的介绍着菜名:“酸菜鱼,口水鸡,茄汁排骨,松花糕……”   慕云开一边吃着,一边心道:正好,我来安州就是为了品尝这几道菜的,想不到一次就齐全了。   花朵儿问:“好吃吗?”   慕云开颌首,道:“好吃,当然好吃。”   是真的很好吃,徜若小娘们儿能一起吃,就更好吃了。   有美食,自然要有美酒,一名丫鬟捧着精美的酒器跪坐在慕云开的身旁,将美酒轻斟入酒樽,酒香浓郁,懂酒的自然知道这是佳酿,慕云开闻了闻,想了想,笑道:“好酒。”   花朵儿微笑道:“怎么不尝一尝?”   慕云开放下了筷子,吃得很满足的模样,冲她眨眨眼说:“我不高兴尝。”   “哦?”   慕云开可是滴酒未沾过,他便学着柏芷兰说的话:“你高兴让谁尝就让谁尝,我是很不高兴尝。”   花朵儿浅浅一笑,道:“那真是很可惜。”   慕云开朝外一看,只见画舫已离湖岸很远,便手托着下巴,问:“不知道柏芷兰对我可热情,有没有着急?”   花朵儿道:“你觉得呢?”   慕云开懒洋洋的笑道:“就因为我不知道,所以才问你的。”   花朵儿道:“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,事情知道的太多不好。”   慕云开一本正色的说:“事情知道的太少也不好。”   “哦?”   “我刚才忘记问你菜里有没有毒了,你会不会把我扔进湖里喂鱼?”   花朵儿轻笑道:“你猜。”   慕云开苦笑道:“我可是一点也猜不出。”   花朵儿轻摇着团扇,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,似嗔似嬉的说道:“笨。”   自隔壁传来了琴声,花朵儿朝着慕云开若有所思的一笑,便丢下慕云开一个人,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隔壁。   慕云开用指尖轻点着桌面,闭目静静的聆听着美妙婉转的琴声,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,音乐总是有这种魅力,能让人置身于事外。   琴声刚落,便见到一个曼妙的女子翩然而来,她一袭纯白薄纱,粉红肚兜上绣着的是两朵荷花,肌肤娇艳,姿色上等。   慕云开礼貌的站起身,笑道:“刚才的琴是姑娘所弹?”   女子笑了,笑得很纯很柔,她就是安州城里最让男人神往的青楼花魁荷花君子,她微微欠身,声音清脆的说:“你可听出了些什么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抿嘴一笑,如实说道:“琴声很美,美得容不得我胡思乱想。”   荷花君子静静的站在窗旁,风吹起她的薄纱,似鹅毛般的肌肤泛着莹莹的光,她实在是一个美丽的女子,还很寂寞。越是被万千男人捧在手心中的女人越是寂寞,她们渴望的是纯粹,就像是荷花君子此时就被慕云开的眼神迷住,那是一种纤尘不染的温暖眼神。   慕云开问:“琴声中有何玄机?”   荷花君子知道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,对他这种男人,便就说得直截了当:“今晚,我愿与你春宵同眠。”   慕云开目瞪口呆,脸竟有些红了,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,低声说道:“我今晚不是很方便。”   “不方便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明晚?”   “也不方便。”   “现在?”   慕云开眼睛眨啊眨的,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,笑得有些尴尬的说:“姑娘也非随便之人,我怎能……”   荷花君子用一种很自然的语气说道:“现在,你想怎样,就能随便对我怎样。”   慕云开不可思议的瞧着她,她真的很迷人,有人说安州美像是一幅画,那么她一定是画中最艳丽的一笔,会有很多男人想得到她,以得到她为荣,而此时的慕云开又向后退了一步。   荷花君子似要故意让他为难般的,朝他款款的走着,脸上有着让人赏心悦目的笑容。   慕云开见她走过来了,赶紧说:“等等……”   荷花君子俏立着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你有被人用剑身打过屁股吗?”   荷花君子摇头。   慕云开又问:“你有被人打过耳光吗?”   荷花君子又摇头。   慕云开问:“你有被人用青丝带吊在树上转圈圈吗?”   荷花君子还是摇头。   慕云开松了口气,说的很严肃:“你还是别过来的好,有个女人很凶的,如果你离我太近了,她肯定会打你,会把你吊在树上转圈圈,说不定还会有别的更狠的招对付你,比如在你的脸上雕花。”   说罢,慕云开看了一眼通往隔壁的路,小心翼翼的移了过去,又说:“这些菜很好吃,你赶紧多吃点,别浪费了。”   慕云开逃也似的进了隔壁的画舫,见到花朵儿正坐在窗前,手执玉杯轻饮着葡萄酒。   花朵儿嫣然笑道:“这么快?”  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道:“嗯,吃得饱饱的。”   花朵儿掩唇笑道:“那你的速度可是快些了,你吃的饱了,恐怕美人儿就没有被你喂饱了。”   慕云开似乎是没听出来她话中的真正含义,便说道:“她用不着我喂,应该正在吃饭。”   花朵儿颇有些恨铁不成刚,道:“你这么笨,怎么能亲得到你的小娘们儿。”   慕云开眯着眼睛看她,将话题转开了去,问:“你喝的是什么?”   花朵儿道:“葡萄酒。”   慕云开看花朵儿颇为惬意的又饮了一口,想了想,便感觉这种葡萄酒一定好喝,不如弄些给小娘们儿尝一尝,于是他道:“你借走了我的太子令牌,不如就还些葡萄酒给我。”   花朵儿很爽快的道:“这里还有半壶,都给你。”   一名丫鬟上前,把半壶葡萄酒给了慕云开,将太子令牌也归还了。   慕云开不由感慨道:“你对我真好。”   花朵儿笑道:“我对你当然好,连你心中最想的一件事,也一并帮你解决了。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什么事?”   花朵儿指了指窗外的一个画舫,说:“你的小娘们儿正安静的睡在里面,你想怎么亲亲就怎么亲亲,想亲什么地方就亲什么地方。”   慕云开朝窗前走进了几步,那个画舫的船舱小,一眼就看到有个一袭青衣的女子躺在里面,身旁摆着一把剑,正在柏芷兰的。   花朵儿问:“想过去吗?”   慕云开笑眯眯的说:“想。”   花朵儿满意的笑道:“她中了迷药,会昏睡到明日,你要轻点慢点,别太过着急了。”   慕云开的脸红了,只笑不语。   丫鬟拉着船绳,将两个画舫的距离靠近,慕云开拿着酒壶跃上了载有柏芷兰的画舫。   柏芷兰正在床榻上昏迷熟睡,白色的床单,叠得整齐的被褥。   慕云开坐在床沿,看到载有花朵儿的画舫越漂越远,便将画舫的帘布拉下,目光痴痴的盯着柏芷兰的红唇。    ☆、第20章 迷情如梦   柏芷兰在昏睡,睡得很乖很安静,呼吸浅浅的,绝丽的容貌轻轻柔柔的,与她平日里的冷漠和倔犟判若两人。   慕云开咽了咽口水,稍有些不安的眨了眨眼,心想:终于可以亲亲她了,先从什么地方开始亲亲呢?   先亲亲嘴?   先亲亲脸?   先亲亲额头?   到底先亲亲什么地方?   慕云开有点小小的纠结,就在他的纠结中,空气似也变得稀薄了,他不由得轻咳一声,清了清喉咙,吸了一大口气,说道:“小娘们儿,你快醒醒,再不醒,我就要开始亲亲你了。”   药效会持续到明日,柏芷兰仍旧睡得香沉。   慕云开瞧着她肤色玉曜,心中不免愉悦至极,若是要追究起他愉悦的理由,似乎是主要源于她的安然无恙。花朵儿只是让她睡一觉,睡一觉也好,她这些天整日担心,也是需要好好休息的。   画舫轻轻的飘着,少年的心在轻轻的荡着,慕云开舔了舔唇,温柔的瞧着她的面颊,情不自禁的俯□,缓缓的朝着她的脸颊吻去,就在与她近在咫尺时,他嗅到了她轻轻的呼吸,不由得,便没有吻下去,反而是将头又猛得抬了起来,吸了口气,喃喃自语的道:“我现在亲亲她,她知道是我亲亲的吗?”   答案很显然,她是不知道的。   慕云开双睫一垂,呼吸渐渐的浅了,慢慢的从床沿移开,坐在了舫舱内的窗旁,掀开窗帘,湖风阵阵吹进,吹得他思绪更乱。   忽地,慕云开微微一笑,将脑袋依靠在舫沿,定睛的望向柏芷兰,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要梦到我。”   夕阳下的棠湖真的很美,慕云开静静的欣赏着湖光,美好仿佛定格在这样的时刻。   凉风习习,伴随着浅浅的清香。   慕云开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要去看柏芷兰,每看一眼,他嘴角的笑容就随着绽放,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,心中悄悄的甜蜜在涌起。   酒壶在手旁,他捧起在眼前瞧了又瞧,心想:不如我先替小娘们儿尝一尝。   美味的葡萄酒,他轻轻的啜了一口,味道很不错,便赶紧将酒壶放好,没舍得再多喝。   有一股冲动,他忍不住的凑到床榻前,很想亲亲她,当他靠近她时,看到了她在睡梦中还紧蹙的眉头,他不由得也眉头一皱,缓缓的伸出手,想抚平她的眉头,手还是停在了半空中,慢慢的放下了,他轻轻的叹了口气,喃喃自语的道:我这样碰她,她知道是我碰她的吗?她若不知道,我这种举动,岂非就是轻薄她?   夕阳西沉,夜幕降临,风渐渐的大了,画舫中渐渐的冷了。   慕云开冷的打了个激灵,便赶紧将床榻上的被褥盖在了柏芷兰的身上,并为她掖好被角,细语道:“好好睡,别想太多。”   慢慢的,慕云开也困了,他将画舫的窗帘拉好后,倒在舫舱的木板上就和衣而睡。   满天星光,画舫仍旧轻轻漂在湖面。   夜晚很冷很静。   寅时,柏芷兰醒了,她猛得坐起身,手下意识的去握剑,眼睛紧跟着环顾四周,朦胧的月光下,她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,便跳下床。   是慕云开,不由得,她松了口气。   她轻唤道:“太子殿下。”   她用剑尖掀起窗帘,放眼看去,竟是在湖面上,四周空无一物,只有茫茫的水。   她又唤:“太子殿下?”   仍旧无人应。   她咬了下唇,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胳膊,不由得一骇,如此冰冷!她赶紧伸手探他的鼻息,还好,只是冻的。她将他从船舱扶起,扶到床上,为他盖上被褥。   难免,她心中惭愧。   当花朵儿的丫鬟亮出太子令牌时,柏芷兰无法拒绝的跟着丫鬟上了一辆马车,刚上马车,她就昏迷了。   庆幸,睁开眼睛时能看到太子殿下。   她又一次到窗前,遥看夜色,这里是什么地方?花朵儿又是打着怎样的算盘?   “冷。”是慕云开在轻语,他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,蜷缩着身子,“冷。”   柏芷兰赶紧到床前,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,冰凉冰凉的,被褥也温暖不了他。   她放下剑,坐在床沿,隔着被褥用力的抱着他。她的眉头紧蹙着,心中泛起一些莫名的思绪,他不能有事,一定不能有事!   他在颤抖,依旧在颤抖,就像是置身于冰窖,寒冷无法被轻易的驱走。   她将手掌覆在他的额头,冰凉也一并渗透进了她的心。   他宛若是寒冬中的一片叶子般在发抖,冷的让他无所适从,神志也渐渐的不清。   怎么办?怎么才能让他温暖?她一定要让他温暖起来。   在这样的画舫中,在这样的夜里,只有一种办法,她已管不了太多,也没有选择。   她咬了下唇,躺在了他的身旁,从他的背后贴着他,紧紧的抱着他,似是将全部的温暖都转移到他的身上去。   寒冷,她体会到了他的寒冷,不由得,她也打了个哆嗦,怀抱却是更紧了,轻语道:“太子殿下,别怕,会没事的。”   他身躯高大,她纵是多么想用体温给他温暖,却显得力不从心,抱了一会,他依旧冷的在颤。   怎么办?   她一定要让他好好的,不能出任何事情,她担心他。   还有一种法子,当她想到时,她已经在做了,只要能有法子,她都必须要做。   她快速的褪去衣裳,滑进了他的怀中,解开他的衣襟,她将自己温暖柔滑的背脊紧贴着他结实冰凉的胸膛,并用双手握着他的双手,将双脚缠着他的双脚。   刺骨般的冷意让她顿感不适,她咬着唇,心中默默的祈祷:他一定会没事的。   密旨上说‘太子殿下骄纵不羁、贪玩不驯’,她曾说他‘贪色怕死好玩丢人’,可分明,在此时此刻,她的脑中想到的是他似阳光般灿然的笑,是他眯着眼睛歪着头说话的神情,是他手托着下巴眨着眼睛的模样,是他看似认真的调皮,是他莫名生气的时的耍赖,不由得,她还想到了他教她笑。他就是一个孩子,不是吗?   曾经,她像很多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,想过未来嫁给一个怎样的男人,那时,她的视线里总是有一个阳刚坚毅的男子——季舟葛,谁不想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?   如今,父命和皇命,使她无法选择的要嫁给陆少英。此时,当她依偎在慕云开的身旁时,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,就好像一只翱翔了很久的鹰,静静的栖息的崖顶。   他不再抖了,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已浑身冰冷的原因,她感觉到了他的温暖。   她喃喃自语:你要坚强,你要比任何人都坚强。   他动了动,反手握住了她的手,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里。   她心中一喜,轻声唤道:“太子殿下?”   慕云开用他的大脚夹着她冰凉的小脚,他的呼吸有些乱了。   她感觉到了他慌乱的心跳,不知为何,她的心跳也不再那么的稳。   画舫仍旧在湖上漂,夜风仍旧呼啸,繁星依旧璀璨,月光依旧温和。   是怎样的一种感觉?他发现小娘们儿赤-裸的躺在他的怀里,有一种强烈的感动使他不知道该说什么,连动也不敢再动,他更没敢问:‘小娘们儿,如果不是我,而是别人,你也会这样做吗?’   柏芷兰将手从他手心中收回,伸手试探性的去摸一下他的额头,温热的却显得她的手太过冰凉。   慕云开的声音有些哑了:“柏芷兰?”   她试着起身,应道:“是我,太子殿下。”   他不愿意放开她,将她抱得紧了些,温柔的轻呢道:“小娘们儿,让我给你暖暖……”   在这一瞬间,她的心好像融化了,恍惚间,她忘记了拒绝,只是真切的感觉到了他温柔的气息,也感觉到了他的体温,就像是一团火般的滚烫,这种热,足以将他们一起燃烧。她没敢想:‘假如不是他,而是别人,我也会这样做吗?’   她冰冷的身子被他温暖了,他的怀抱却是更用力了,他又在抖,不是因为寒冷。   怀抱是深情的,他并没有再去握她的手,甚至是动也不动的,双手只是抓着被褥,就那么安静的抱着她,任这种强烈的喜悦化开,暖暖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浮上了他的唇角。   他已经不再冷了,她必须要离开他的怀,她刚一动,他低沉的嗓音说:“别动……”   柏芷兰竟是迟疑了一下。   慕云开一个翻身,将柏芷兰压在身下,用一种他从未用过的声音说:“做我的女人。”   这种声音里是郑重?深情?认真?坚定?   柏芷兰听到时,一怔,反身一转,让他平躺着,拉起被褥盖住他的眼睛,快速的穿好衣裳,跳下了床。   做我的女人?   胡言乱语!   柏芷兰眸色一沉,他怎能说出这种话,莫非是他不知道是因为他浑身冰冷,所以她才用这种方式为他取暖,他又能怎样说出如此轻浮的话?   她冷道:“会有别的很多女人愿意做你太子殿下的女人。”   只听慕云开气弱声轻的,颇为委屈的说:“我快要死了,你还对我这么凶。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便不再理会他。   天色已发白,隐约可见远处的一排建筑。   不知为何,柏芷兰突然觉得不对劲,她赶紧到床边,伸手摸一下他的额头,烫得出奇,她唤道:“太子殿下。”   慕云开并不像听到有人唤他,他被烧得有些迷糊了。经过昨晚的受凉,生病再所难免。   画舫上却是连热水也没有,更别说药了,必须要尽快靠岸。   柏芷兰又看了看远处的一排建筑,那是安州城的,她找遍了画舫,寻不到船桨,怎么办?   怎样才能让船靠岸?    ☆、第21章 患难与共   柏芷兰遥看着远处的岸边,又看了看这间如一张双人床大小的画舫,冷静的思考着怎样能让慕云开快些到岸边饮些热水,再找家药铺,他在这样烧下去,后果不堪设想。   茫茫的湖面上,只有这么一间画舫孤单单的荡在一层薄雾间。   柏芷兰瞌上双目想着对策,不能慌乱,绝不能慌乱。   有了!   柏芷兰俯身看向慕云开,坚定的道:“太子殿下,坚持住,我们很快就能回到客栈,你一定要坚持住。”   说罢,柏芷兰取出青丝带,将随身之物放在画舫里,纵身跃进了冰凉的湖水里,突如其来的不适还是使她打了个冷颤,她并没有多想,就将手中的青丝带缠住舫栏,一边向岸边游着,一边拖动画舫。   画舫一点点的向前移动,柏芷兰不时的看向岸边的一个建筑,朝着它一刻不停的游去。   如果问柏芷兰此时心中想的是什么,她会说:一定要快些到岸边。   坚持,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坚持。   就像是那些岁月,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坚强。   而那些岁月,她对战场保持着无以伦比的虔诚,曾经,她想过她此生唯一的使命,就是像她的祖先们那样为国效命,她早已将生命交给了这个国家,此时此刻,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:慕云开一定要安好。   她不能停下来,她一定要比任何人都坚强。   她真的没有停,不能耽误一刻的拼命的向岸边游去,在水中,她真是一尾优美的鱼,却并不怎么轻松。   一个时辰,柏芷兰在凉凉的湖水里游了一个时辰后,画舫终于靠岸了,她并没有顾得休息,走进画舫中取出随身之物,架起慕云开的胳膊扶着他走出了画舫。   湿衣裹体,她也无法顾及形象了。   柏芷兰艰难的架着慕云开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,晨阳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,商户们陆续开门营业了,在看到一间药铺时,柏芷兰便走了进去,郎中道慕云开是受了风寒,并抓了一些中药。   回到客栈,柏芷兰将慕云开扶放到床上后,向伙计借了一个火炉和药壶,她先烧了一壶热水,在烧水的间隙取出一身衣裳,准备换衣裳时,她的双腿终于坚持不住的一软,倒在地上。   她只是休息了片刻,勉强的站起身,换好衣裳后,又将热水盛进碗里,开始用火炉煎药。   她将热水放在窗前吹得稍许凉了些,亲自尝了尝,便端着热水坐在床沿,扶起慕云开,说了好几遍:“太子殿下,来,喝点热水。”   慕云开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,他努力的睁开眼睛,在看到柏芷兰的容貌时,他忍不住露出了笑脸,有气无力的问:“我是不是快死了?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道:“不许胡说。”   慕云开盯着她苍白的脸,微微的牵动嘴唇。此时,身体的不适使他只想沉沉的继续睡去,可是,他勉强的一点清醒在不断的提醒着他:你一定要挺住,不能出任何的意外,否则,小娘们儿回京后无法向父皇和母后交待。   不可否认,在这样的时刻,慕云开在替柏芷兰着想,就像是在画舫中,柏芷兰一心一意的只盼着慕云开安好一样。   柏芷兰将温水凑到他的唇边,道:“先喝点水。”   慕云开抿嘴一笑后,道:“你亲亲我,我就喝。”   柏芷兰一怔。   慕云开弱弱的道:“亲亲我。”   柏芷兰望向他,心中暗叹他真是一个孩子,在这时却是耍起了孩子的任性,他需要多喝开水,她自然是不愿意他有任何的意外,对于他这种无理的要求,她一点也没有办法拒绝,她咬了咬唇,轻而快的亲了一下他的额头。   当慕云开的额头感觉到她轻轻柔柔的触碰时,心竟是猛得颤了一下,灵魂深处似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涌出。   柏芷兰在心里告诉自己:会有很多大人亲小孩子的额头,这不代表什么。   慕云开满意的将一碗水一口气全喝了。   柏芷兰将他的身子放平,他眼睛一闭,又沉沉的睡去了。   药煎好了,柏芷兰先尝了尝,又喊醒了他,道:“太子殿下,服药了。”   慕云开只觉头痛的难受,却还没有忘记要亲亲,柏芷兰又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亲后,他将药全喝下了,苦药入腹,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。   柏芷兰将准备好的温开水递给他,说:“这是糖水。”   慕云开赶紧喝下,入口确实甜甜的,其实这只是一杯普通的开水,因为他刚喝下苦药,再喝清水也觉得甘甜。   柏芷兰道:“好好的睡一觉就没事了。”   慕云开见她满脸的疲倦,就忽然抓住了她的手,道:“陪我一起睡。”   柏芷兰挣脱开手,瞪了他一眼,冷道:“又胡说。”   慕云开又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衫,央求道:“在这里陪我,不要丢下我一个人。”   柏芷兰暗忖着他此时生病,内心或是有些惶惶不安,便应道:“我会一直在这里。”   慕云开舒心的一笑,乖乖的继续睡了。   柏芷兰为他掖好被角后,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静静的瞧着他,细细的回想起那一个时辰的游泳,她简直也奇怪是何来的勇气。   总之,他好好的了。   不由得,倦意也全部涌了出来,柏芷兰实在也支撑不住的睡着了。   正在熟睡时,叩门声响起,柏芷兰醒了,警惕的握着剑凑到门前,问:“谁?”   是花朵儿的声音:“我。”   柏芷兰吸了口气,正好也要好好的跟花朵儿摊牌了,便打开了屋门,神色清冷的问:“你到底想怎样?”   花朵儿莞尔一笑,道:“我知道他病了,特意送份补汤来的。”   柏芷兰扫了一眼旁边丫鬟手中捧着的瓷罐,依旧立在门中央,冷道:“你三番五次的找事,到底想怎样?”   花朵儿显得不明白柏芷兰的话,也显得并不打算明白,自顾自的叹道:“知道他在画舫中受了风寒,我也很难过的。”   柏芷兰的眼神更为冷了。   花朵儿轻摇着团扇,道:“汤要趁热喝。”   柏芷兰也知道慕云开此时需要喝些热汤,就不由分说的打开罐盖,用勺子盛了一勺放进碗里,双手递过去,很认真的道:“你先尝一尝。”   花朵儿悠然一笑,并不打算尝,只是轻轻的说:“我要若害他,机会有很多,并且早已得手了很多次。”   柏芷兰想了想花朵儿的话,似乎确实如此,最简单的就是这次在画舫中,事实胜于雄辩。   花朵儿并不介意说的明白:“你们这一路上的行踪,我都了如指掌。”   柏芷兰听出了花朵儿话中的意思,也明白了为什么百花山庄里有许多皇宫用的物件,特别是有些瓷器,分明就是皇宫专用,莫非花朵儿和皇权的关系匪浅?   不容柏芷兰细想,花朵儿示意丫鬟道:“将汤放进屋中。”   柏芷兰双手接过,道:“交给我。”   花朵儿笑了笑,道:“你杀了山匪的二当家的,我帮你摆平了,你欠我一个人情。”   不等柏芷兰说什么,花朵儿就领着她的丫鬟们离开了,离开前说了句:“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他的。”   有些说不透道不明的关系,到了一定的时候,是会水落石出的。所谓关系,不过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发生了合适的事。   柏芷兰瞧着她们走开,不再去想花朵儿的目的,她将汤端进屋,放在案上,并没有动,而是寻到客栈的伙计点了一份汤。   当伙计把汤送来后,她盛出一碗,知道慕云开该吃些食物了,尝一尝后,便又将他唤醒,道:“太子殿下,喝些汤。”   慕云开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,精神稍好了些,暖暖的一笑,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你怎么开始总要喊我太子殿下了?”   柏芷兰经他这样一问,心莫名的有点慌,慌什么?莫非是需要用‘太子殿下’这个称呼明确他们之间的关系?而她神色未变的道:“你本来就是太子殿下。”  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问:“你的脸怎么红了?”   柏芷兰情急之下转过身,暗忖:我的脸红了?  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慵懒的道:“小娘们儿,你喊我什么都是可以的。”   柏芷兰指了指案上的瓷罐,道:“那是花朵儿送来的。”   尽管柏芷兰并不打算冒险喝花朵儿送来的汤,但她需要让慕云开知道这件事。   慕云开笑道:“真好,你过来,替花朵儿接受我的亲亲。”   柏芷兰秀眉微蹙,声音极轻极冷的道:“喝汤。”   慕云开眯着眼睛瞧她,轻问:“若我亲亲别的女人,你是不是很不高兴?”  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道:“你高兴亲谁就亲谁,与我无关。”   慕云开伸手就去抓她,纯真的道:“我高兴亲你,过来让我亲亲。”   柏芷兰向后退了一步,冷道:“不要胡闹。”   慕云开抿嘴一笑,声音很轻却难掩认真的道:“你是可以对我放心的。”   柏芷兰淡淡的瞧了他一眼,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。   慕云开露出了灿然的笑,问:“小娘们儿,我可以喝汤吗?”   柏芷兰不便与他计较,与一个孩子计较岂不是自找不高兴?她将汤碗和汤勺递了过去。   慕云开一边喝汤,一边忍不住问:“我们是怎么回到客栈的?”   柏芷兰云淡风清的道:“走回来的。”   慕云开自然是不知道柏芷兰游了一个时辰,才将他移到岸边,又架起他的肩膀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回客栈,那时的他一直处于迷朦状,而他却能知道事实并不像她说的那么容易。他领她的情。   柏芷兰见他喝完了,又给他盛了一碗汤,问:“昨天,你和花朵儿?”   慕云开认真的在等着她把话说完,可她却好像已经说完了,他想了想,回答了一句他认为她最想听的话,道:“我这次来安州的事办完了,我们明日就能回京城。”   千里迢迢的来安州,办的是什么事?   事情就是:尝一尝安州的名菜,比如酸菜鱼……    ☆、第22章 情为何物   在离开京城一个多月后,慕云开和柏芷兰回到了京城。   顺利的回到京城,柏芷兰自然是要与慕云开一起进皇宫向皇上和皇后复命。   在得到皇上的准许后,柏芷兰跟随在慕云开的后面,朝着御花园走去。   慕云开不时的回头看柏芷兰,他缓缓的放慢了脚步,柏芷兰也缓缓的放慢了脚步,当他站住时,她也站住了,他不由得一笑,身子朝后微斜,轻声的说:“你想好了吗?”   “什么?”   “如果父皇和母后问你想要什么赏赐,你想好要什么了吗?”   柏芷兰不语。   慕云开转过身,眯着眼睛歪着脑袋瞧着她,有一缕阳光轻洒在她的容貌上,他们只是稍一对视,她就将视线移了开去,轻轻的垂下眼帘,他笑得灿然,声音又轻又低的说:“我替你想好了。”   徜若皇上和皇后真要给赏赐,柏芷兰也想好要什么了。   慕云开不顾一旁的宫女和太监,径直朝柏芷兰走近了一步,凑到她的耳畔低语道:“你就说你要当我的皇后。”   当他的皇后?   柏芷兰猛得抬起头,淡淡的暼了他一眼,心想着他真是一个孩子,竟说出这般没有分寸的话,这句戏言她是不会当真的。   慕云开抿着嘴笑,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就荡在他的唇角。  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在铺着青石板的路上,影子相互交错在一起,风吹起柏芷兰的青色裙纱,却如何也吹不暖她眸底的那一抹清冷。   御花园。   一棵枝叶茂盛的梧桐树下,皇上和皇后正在兴致勃勃的猜谜语,由宫女和太监们出题,他们抢答。   慕云开笑嘻嘻的奔到皇上和皇后面前,喜道:“父皇,母后。”   皇后拍了拍慕云开的肩,和蔼的笑问:“玩得开心吗?”   慕云开连连点头,道:“开心,很开心。”   柏芷兰在一旁行最为尊贵的跪礼:“参见皇上,参见皇后娘娘。”   皇后款款站起身,右手轻划出,微笑道:“柏芷兰,平身。”   皇上依旧坐在摇椅上,正在很投入的琢磨着谜底是什么,完全不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。   柏芷兰起身,站得挺拔,目光微垂。   皇后偷瞧了一眼慕云开,见慕云开的眼神正落在柏芷兰的身上,心中一喜,有戏了!虽说她心中暗喜,表面上仍然不露声色,微笑道:“柏芷兰,你这一路上辛苦了。”   柏芷兰并不擅长说一些客套的话,她听罢,微微欠身向皇后施了个礼。   慕云开想了想,懒洋洋的说:“母后,柏芷兰随同儿臣前往安州,安全的往返,一路上确实很辛苦,母后是不是该奖赏些什么给柏芷兰?”   皇后微微一笑,见慕云开主动为柏芷兰邀功要奖赏,心中颇为满意这次的安排,便问:“依你之见,赏些什么好?”   慕云开望向柏芷兰,手摸了摸下巴,故作思考了片刻,道:“儿臣觉得应该听听柏芷兰的意思。”   皇后颌首,莫非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一致?心中不免激动,而表面上仍旧如故的问:“柏芷兰,你想要什么奖赏?”   慕云开的小心脏开始乱跳,想赶紧听到柏芷兰提出要当他的皇后,他不由得看向柏芷兰,旁若无人的目光也痴了,表情因要来临的剧烈喜悦而略有不自然。   柏芷兰思量了片刻,双膝跪下,叩首,道:“回皇后娘娘,柏芷兰有一心愿,若是说的唐突,请皇后娘娘见谅。”   皇后心想,如果柏芷兰的心愿是要与慕云开厮守一生,确实是唐突了些,不过她定会见惊,并满足这个心愿,虽是心中早些打好了算盘,她始终云淡风清,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,语气也很平常的道:“你说。”   慕云开因紧张而手心微微冒汗,他满心的期待柏芷兰说出他想听到的话。   柏芷兰郑重的说道:“皇恩浩荡,柏家的大将军世代可世袭,一直的传统是由柏家的长子沿袭,可柏芷兰无兄弟,父亲已年迈,”说着,柏芷兰又叩了叩首,“恳请皇上和皇后能准许柏芷兰沿袭‘大将军’一职,柏芷兰定不辜负皇恩的为慕国效命!”   慕云开皱头一眉,好像有东西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心脏,使他窒息,使他感觉到了疼痛,使他的笑容僵硬,使他纯净的眼神多了一层浓浓的悲伤,一种能让人绝望的气氛汹涌的蔓延。   皇后只是瞧了慕云开一眼,这是第一次,她看到了他的痛苦,很显然,他对柏芷兰动情了,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失望和无奈。   还不等皇后说话,慕云开也双膝一软的跪在了柏芷兰的身旁,声音有些颤的说:“儿臣,儿臣也有一个心愿。”   皇后问:“什么心愿?”   “儿臣想……”话到嘴边的:‘儿臣想要柏芷兰当儿臣未来的皇后’,尽管他满腔的热情都迫不及待的把他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宣布出来,他还是硬生生的说不下去了,因为当他与母后的目光对视时,他想到了母后曾说过的一句话:‘孩子,无论何时,你都要记住:皇威至上。’   皇威至上。   是在九年前,皇命下达了:慕云开迎娶柏灵瑜和陆紫霜,陆少英迎娶柏芷兰。   徜若他要迎娶柏芷兰,那岂非就是等于让父皇和母后收回皇命,那么,天下人又如何看待皇威?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,而不顾父皇和母后。   那怎么办?   他十分肯定的想与柏芷兰在一起,特别是在回京城的路上,一想到将会与柏芷兰分开,他就难受,所以,他坚决的要让柏芷兰当他的皇后。   不由得,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他记得很清楚的事,谁先产下他的长子,谁就是皇后,既然无法改变现有的婚约,徜若能让柏芷兰产下长子,柏芷兰就是不可争议的皇后,到那时,异议和舆论他可以扛着,而不用连累到父皇和母后,嗯,就这样定了!   慕云开在停顿了片刻后,又想了想,接着说:“儿臣的心愿是:从此以后,无论何时何地,柏芷兰对我,一切礼节均可免。”   一切礼节均可免,慕云开就是用这种方式在向天下人说明:柏芷兰在我心里的地位,是与众不同,独一无二的。   柏芷兰听罢,微微一怔,低垂的双眸中泛着一圈圈的涟漪,她咬了咬嘴唇,心中有一丝奇怪的滋味,有点点的酸涩。   皇后微微一笑,他们都说出了心愿,都在等待着她的恩准,她自然不能随意决定,特别是当她看到了慕云开对柏芷兰的动心,虽说她还不知道柏芷兰对慕云开是否有意,但她相信当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付出真爱是能赢得幸福的,于是,她扶起慕云开,巧妙的说:“你们的心愿我都听到了,我认为这两个心愿最好都由太子殿下亲自定夺。”   一个人要为他的决定付出相应的代价,皇后就是要让慕云开独自承担未知的一切。   慕云开很是为难,他的心愿他自然就同意了,而柏芷兰的心愿实在是有违他的意愿,他想让柏芷兰当他的皇后,怎么能即是皇后又是大将军呢,他不能口是心非的答应。   柏芷兰移了移双膝,朝向慕云开,认真的道:“请太子殿下恩准。”   当大将军就是柏芷兰一直的心愿,她肩负着她的使命,她要为柏家争光,让柏家的荣耀一直沿承。   慕云开见她跪着,很想弯腰将她扶起,但不得不顾及他们的身份,他道:“柏芷兰,请起,此后,你对我一切礼节均可免。”   既然慕云开如是说了,柏芷兰也要考虑到他太子殿下的威严,就缓缓的站起身。   慕云开露出了温暖的笑,说的很柔很轻,说:“至于大将军一事,日后再议。”   皇后心中暗笑,慕云开真是长大了,这件让他纠结的事情,他在处理时,既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,而是选择了拖延。   柏芷兰略有失望,但在此时也无计可施,只好接受这个‘日后再议’。   告退后,柏芷兰离开了皇宫,回到了柏府。   刚回到柏府,老管家就笑脸相迎,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,道:“二小姐回来了!”   柏芷兰颌首,道:“爹爹呢?”   老管家难掩一丝叹息,道:“在卧房。”   柏芷兰赶紧去见爹爹,刚踏进卧房,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,只见柏杨平躺在床榻上,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能清楚的看到一张久经风霜但依旧硬朗的面孔。   柏杨的声音洪亮,爽朗的笑道:“你总算回来了,你姐姐整天来我这里念叨,说你怎么还没回来。”   柏芷兰立在床前,看着消瘦许多的爹爹,知道是爹爹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,这次似乎严重的多,依爹爹的脾气,只要能站着,他绝不会躺着,她知道爹爹骨子里的顽强。  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,又听一声温柔的话:“妹妹……妹妹……”   柏芷兰转身看,一个一袭白色裙纱的女子正缓缓迈进屋中,脸上带着如月光般轻柔的笑,浑身洋溢着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女气质,容貌与柏芷兰毫无相似之处,自是不似柏芷兰般冷清,她的五官都像是在笑,一副若不禁风的体态,看到她时,使人不忍大声说话,以免惊吓到她。   这个女子就是柏灵瑜。   柏芷兰唤道:“姐姐。”   柏灵瑜握住了她的手,柔声的说:“妹妹,你猜谁来了。”   “谁?”   “季舟葛。”   柏芷兰只是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:“嗯。”   柏灵瑜牵着柏芷兰的手朝外走,边走边说:“这些日,他可忙了,爹爹的大寿一直是他在负责操办。”   柏芷兰四下看了看,以为能看到季舟葛的身影。   柏灵瑜自顾自的说:“季舟葛一早就出府办事去了,快回来了。”   到了柏芷兰的居所,院中的石桌旁种了一棵樱桃树,墙角种了许多的花。   柏芷兰从怀中取出她在安州带回来的平安香囊,道:“姐姐,戴上它能一生平顺安稳。”   柏灵瑜并未去接,道:“你戴。”   柏芷兰意深味长的道:“在战场上能平顺安稳的,只是幸运罢了。”   说着,柏芷兰就将香囊系在了柏灵瑜的腰间,难免,看到了她腰间的断了的折扇,只剩扇柄,扇柄上系着的不是玉坠,而是一根红绳。   柏灵瑜竟是将身子一侧,挡住了柏芷兰看折扇,似乎不知道会将柏芷兰的思绪移开般的问:“太子殿下他怎样?”   柏芷兰心中虽是好奇折扇,思绪却是很自然的移开了,道:“他……他……”   一时,柏芷兰竟不知道如何回答,慕云开怎样?   柏灵瑜轻抚了抚腰间的扇柄,眼神已远。   半晌,柏芷兰道:“他是个好人。”   慕云开怎样?柏芷兰觉得他就是个孩子,还没有长出会伤人的锋芒。   一名丫鬟进院,禀道:“大小姐,二小姐,太子殿下驾到。”    ☆、第23章 就是喜欢   象征着太子尊贵身份的马车缓缓的进了柏大将军府,慕云开下了马车,安静的站在阳光下,手中拿着一枝桃叶,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温暖。   由于柏杨卧病在榻,身为柏家长女的柏灵瑜在此时自然是需要走出闺房,恭迎初次驾临柏大将军府的太子殿下。   率领着家丁,柏灵瑜快步相迎,恭敬的行礼:“参见太子殿下。”   柏芷兰就立在柏灵瑜的背后,她并未也无需行礼,而目光则是微微的垂下,以示恭敬。   慕云开灿然一笑,道:“快请起,不必拘礼。”   柏灵瑜敛颚又欠身施礼,解释道:“父亲大人身体不适,未能恭迎太子殿下,恳望太子殿下见谅。”   慕云开始终在侧头瞧着柏芷兰,凑到柏灵瑜身旁轻声的说:“我是来接柏芷兰去太子府玩儿的。”   柏灵瑜难免一怔,这似乎不合乎情理,虽说柏芷兰自小外出,不像别的大家闺秀般足不出户,但又怎能冒失的进太子府玩儿呢?她想了想,逐挥手遣散了家丁们后,轻声的确认道:“太子殿下是说来接柏芷兰去太子府玩儿?”   慕云开笑着点头,道:“是的,是的。”   柏芷兰悄悄的抬起头瞪了慕云开一眼。   柏灵瑜倒吸了口凉气,由皇上御赐的婚约是明摆着的,太子殿下不会不知,他却还亲自接柏芷兰去太子府玩儿,莫非是因为此次去安州的途中发生了什么?她心中暗忖着,再联想到刚才柏芷兰在听说太子殿下来了时的小小慌乱,便朝着太子殿下欠了欠身行礼后,侧身看向柏芷兰,这件事还是需要柏芷兰亲自处理的好,轻说:“太子殿下是来接你去太子府玩儿的。”   柏芷兰的嘴唇蠕动了一下,头皮略有发麻,她实在想不通慕云开为何如此的胡闹。   眼看着柏芷兰立在原地不动,慕云开漫不经心的笑了笑,朝她走着,伸手就去拉她的胳膊,温言道:“走吧。”   柏芷兰的身子轻轻一侧,躲过了慕云开伸来的手掌,宛若一阵轻风般的飘进了马车里。   是的,柏芷兰不能让这种局面太过僵持,毕竟这个胡闹的孩子是当朝的太子殿下,她知道分寸,贸然的让太子殿下在众人面前尴尬,这并非是她的性格,况且这种局面着实也让姐姐柏灵瑜为难。   慕云开见状,喜上眉梢,对柏灵瑜道:“好姐姐,改天见。”   柏灵瑜欠了欠身施礼,心道:好姐姐?这个称谓似乎已经说明了什么。   目送着马车缓缓驶出将军府,柏灵瑜轻声的叹了口气,她抚了抚腰间的扇柄,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,便轻步折回屋中,准备继续绣花,刚走出几步,忽一想到什么,逐唤来管家,叮嘱道:“爹爹安心养病要紧,至于太子殿下来府一事,只对爹爹说是太子殿下送了些礼,以示对柏芷兰随同去安州的谢意。”   管家懂得大小姐处事的谨慎和聪慧,便应是。   管家一边向柏杨的卧房走去,一边暗慨:这些年柏杨将军和二小姐不在府中的日子,府中的大事均是由大小姐决定,朝中谁家大人的红事白事,件件都考虑的周全到位,从不失柏府的颜面。可是,二小姐已与陆少英有婚约,却进太子府里玩儿,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,柏府的颜面何在?   即是柏府管家明白的事情,柏芷兰自然也是明白的。   马车已驶出柏府不远,马车中两人对坐,慕云开玩着手中的桃枝,不时的眯起眼睛瞧着柏芷兰,她虽不语,可单单只是瞧上一瞧,他心中就莫名的喜悦。   柏芷兰忽地抬起眼帘,瞪了慕云开一眼,见他笑得阳光和善,便又将目光移开,声音冷而清的道:“可以让马车停下了。”   慕云开诧异的掀开车帘看了一眼,抿嘴笑道:“还没到。”   “我不能进太子府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   “我和陆少英……”   “你和陆少英?”   “我和陆少英,就像你和我姐姐一样,有婚约。”   慕云开眨了眨眼睛,问:“你和他有婚约,与你能不能进太子府,有什么关系?”   柏芷兰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,道:“你说呢?”  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好像恍然大悟的道:“你是担心被他知道?”   “你以为呢?”   慕云开一脸的坏笑,拍了拍手,歪着脑袋瞧着柏芷兰,用低沉的声音道:“你以后可要常来太子府了,要不然,我就特意去告诉他,就说你这些天整日整夜的在太子府。”   柏芷兰看着他,他正笑得像个孩子,而她的心中不知是什么在飘飘荡荡的。   慕云开赶紧收起了笑,略显严肃而认真的说:“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。”   柏芷兰解释道:“是我不愿进太子府。”   “你不是已经坐在马车里,随我进太子府了吗?”   “我之所以在马车里,就是要告诉你:我不愿进太子府,以后,你可以找我姐姐去太子府玩,我姐姐她美丽贤惠。”   慕云开悠然笑道:“姐姐她一直低着头,我没看到她长得什么样。”   柏芷兰纠正道:“我唤她姐姐,你不能唤她姐姐。”   慕云开一脸的无辜,自顾自的说:“再说了,我跟姐姐并不熟识。”   柏芷兰无语的瞪了他一眼,姐姐以后是他的妃子,他这称呼明显不合适。   慕云开摇了摇手中的桃枝,笑容明灿,似要让柏芷兰安心,打消她心中的顾虑,道:“山脚下的那棵桃树的桃子熟了,我主要是想找你帮我摘桃子的,你能飞,摘起桃子也一定很快。”   就为了摘桃子?柏芷兰心中暗恼:真是荒唐,太子府那么多侍卫,却偏偏找我去摘桃子。   慕云开指着马车一角的一个桃核,吐了吐舌头,笑道:“这个桃枝上本是长着一个大桃子的,去找你的路上,我看它实在是香,就把它吃了。”   柏芷兰故意露出凶相,冷冷的道:“下不为例。”   慕云开将脑袋凑了过去,眼神里深情而真诚,呢喃道:“小娘们儿,这里就我们两个人,你让我亲亲吧。”   柏芷兰一怔,心脏跳得很快,而表面上却是不慌不乱的看着他,用一种很淡然平静的眼神,凌人的气势宛若行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,慕云开自觉的又坐正了。   他很想将她拥在怀里,纵情的亲,可看到她嘴角的寒意时,他还是没有那样做。   当他独自一人从皇宫回到太子府后,心中只觉空落落的,满脑子都是她的倩影,便赶紧让侍卫们备马车前往柏将军府,见到她时,心中的念想之苦轻了许多。   不多时,马车驶进了太子府。   慕云开掀起车帘,轻声的对马夫说了一句什么,马车继续朝前驶着。   柏芷兰只是安静的坐着,摘桃子?那就摘桃子吧。   马车停了下来,当柏芷兰下了马车时,发现他们就站在太子府的寝宫门前。   不由得,柏芷兰秀眉微蹙。   慕云开遣退了所有的侍从后,笑嘻嘻的道:“小娘们儿,在摘桃子之前,先让你看一样东西。”   话毕,慕云开就朝着寝宫走去,柏芷兰却还是僵持在原地未动,负手而立。   慕云开跨进门槛,回头眨了眨眼,勾了勾手指,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来啊,再耽误时间,天也要黑了。”   柏芷兰并不知道他要怎样,他又能怎样呢?于是,柏芷兰大步的跟着慕云开进了寝宫,寝宫的陈设远比柏芷兰想象的简约,快速的扫了一圈,并没有什么玄机。   慕云开冲着柏芷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,便走向床榻,懒洋洋的坐在床边,拍了拍铺得干净整齐的被褥,对站在门口的柏芷兰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过来坐。”   荒唐!柏芷兰心中一恼,狠狠的瞪了他一眼。   慕云开索性站起身,招了招手说:“小娘们儿,那你站过来一些,我有东西给你看。”   柏芷兰动也未动,摆明了她是绝不准备再向屋中迈半步的。   慕云开耸了耸肩,悠然的道:“那好,你站着别动,我拿给你看。”   说着,慕云开就走向离床榻前不远的书柜,从书柜的抽屉中取出一个厚厚的大册子,他先翻了翻,然后小心翼翼的捧着它向柏芷兰走去,心中别提有多么的忐忑了。   他神秘兮兮的走到了门前,探头朝外看了一眼,便赶紧将门关上,还是有光线从窗户投射进来,他将大册子摆在窗前的茶几上,轻声的道:“小娘们儿,过来。”   大册子里是什么?   柏芷兰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,只是她看到了他脸上的那种奇怪的表情,她在犹豫时,慕云开又央求的语气说:“快来啊。”柏芷兰心想:好吧,看一看也无妨   慕云开见柏芷兰已站在了旁边,心中狂跳,有一瞬间的冲动很想先捉住她的手,而他还是没那么做,只是指间抖了一下,然后伸手翻开了大册子。   大册子翻开后,第一页映入眼帘,柏芷兰的眉头皱了一下。   慕云开紧接着翻起了第二页,嗓子略有发干,轻声介绍说:“小娘们儿,这就是大画家周熙画的图。”   在看到第二页时,柏芷兰条件反射般的向后跳了三步远,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,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竟是满面透红,单薄的身子在微微颤动。   慕云开翻开了第三页,瞧着她自顾自的说:“我找人去告诉他,让他再多画一些了。”   大册子里收藏的是大画家周熙画的春宫图。   柏芷兰用力的瞪了他一眼,如是鼓起所有的力气般,却只说着一个字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   慕云开冲着她眨了眨眼,轻轻的朝她走去,语暖情真的说:“小娘们儿,我想跟你试一试这些画,我们可以先试两幅,其余的,以后慢慢试。”   试试春宫图?   不知为何,他深情而认真说出的话,在柏芷兰听后却像是一把刀子,这把刀子在她的心脏上划了一刀,痛!   真切的痛!   她不懂他为何要对她做如此轻薄的事情,又说出如此轻薄的话,他完全不懂得如何尊重她,是荒谬也好,是孩子气也罢,她的心在向下沉着。   在他快要靠近到她身边时,她凌空向后退了数步,用一种冷漠的眼神与他对视。   慕云开又追向她,她又朝旁边闪开。   他在追,她在闪。   她一边在闪躲,眼睛里还突如其来的闪着一些细碎的锋利的寒光。   他在追着,就像是捕捉一只蝴蝶般的追逐。他想跟她永远的在一起,现如今他除了让她怀上他的孩子,他不知道该怎么办,既然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办法,他只有去办。   “小娘们儿,别跑了。”   原来这就是他让她进太子府的目的?柏芷兰闪到了门旁,打开了屋门,她没有再动,而是用一种极清极淡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:“太子殿下,污辱我,你很开心?”   慕云开一怔,他也没有再向前追,而是愣生生的站在原地,脸上满是诧异,污辱?这并不是他的原意,那个册子里的图画他一直想试一试,可却一直也没有试,只想着终于能和小娘们儿试试了,当看到她身上的光芒突地变成了竖起的刺时,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   柏芷兰跨出了寝宫,迎风朝外走着,她的心竟只觉奇怪的寒冷,寒入骨髓,难道他就仗着自己是太子殿下,就可以对别人无所欲为?   慕云开赶紧追了出去,喊道:“小娘们儿,别走。”   柏芷兰走得很快,那一袭青裙飘扬的就像是悬崖边盛开着的兰。   追到院外,慕云开见实在追不上她,真的很着急,就急忙对侍卫们说:“拦住柏芷兰,别让她走!”   顿时,侍卫们箭一般的冲上前,拦住了柏芷兰的路。   柏芷兰停住了脚步,猛得转过身,用一种极冷极锐的目光盯着慕云开,看着他朝她奔来。   风,吹得大了。   慕云开追上了她,脸上刚想绽放出的笑容在目光触到她冰凉的眼神时,就渐渐的褪去了,他心中莫名一紧,她为何用这种眼神看他,他只是喜欢她,喜欢跟她在一起,他做错什么了?   柏芷兰负手而立,眼角泛起一抹淡淡的不屑。   她不屑任何的权力,她知道让她信服的途径只有一条,就是去做一些值得别人尊敬的事。   慕云开双睫一眨,在众待卫的面前还是笑了,笑得俊雅和煦,轻说:“我送你回府。”   柏芷兰冷冷的说了两个字:“不用。”   慕云开舔了舔唇,她真是倔强,不仅不给别人台阶下,也不给自己台阶下,他心中在隐隐作疼,脸上依旧洋溢着清风般的笑,挥了挥手,对待卫们说:“让开。”   侍卫们听令后,让开了一条道。   柏芷兰走了,脚步从未有过的沉重,却走得也从未有过的快。   慕云开目送着她离开视线后,才缓缓的转过身,轻声的叹了口气。   母后曾说:孩子,总有一天,你会遇到一个你喜欢的女人,并想跟她共度一生。   他此时此刻只在想:这个我喜欢的女人总冷冰冰的,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,怎么办?   喜欢错女人了吗?   怎么算是喜欢错?   当柏芷兰踏出太子府时,她长长的吁了口气,也突然意识到慕云开虽然是孩子气未脱,但已有了会伤人的能力。   当一个人有了爱别人的能力时,也就有了伤别人的能力。   那么,一个人在怎样的情况下,才会被伤?   岂不就是在乎一个人时,才会被伤!   没走出多远,柏芷兰就看到了她的白马,她一声呼啸,白马奔来,当她跨上白马后,就看到了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季舟葛,很显然,是季舟葛带着她的白马来接她了。   他们并肩回府。   一路上,他们只有一个对话:   柏芷兰问:“你什么时候走?”   季舟葛道:“寿宴过后就走。”    第24章 暗伤涌起 一阵风吹过,有一片樱桃叶子翩然落在石桌上。 柏芷兰已坐在石桌旁多时,她轻捏起叶子,放在唇边吹着曲,泛起轻轻细细的乐声。 她依旧是穿着一袭青色的裙,衬得手依旧显得苍白,那双美丽的眼睛依旧凉的似霜,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奇怪的神色,似怨。 她就那样手执叶子吹着曲,思绪飘到了许多年前,那时,每次从战场上归来,季舟葛总是带着她到一个只有他们的地方,然后拿出不同的叶子,吹着不同的调儿,她总会缓缓的阖着双目,凝神的听着,心会变得很静很静,在战场上的残忍的厮杀很快就会忘得干净。 “妹妹。” 柏芷兰收起了叶,站起身,看向朝她缓缓走来的柏灵瑜。 柏灵瑜笑得柔而美,捧着几件衣裳,轻说:“天气要转凉了,前些日子为你裁的新衣,试试看可还合身。” 青色的秋衫和青色的斗篷,柏芷兰双手接过,道:“好。” 柏灵瑜并不打算问柏芷兰在太子府玩的如何,却是不得不提一个人,道:“这些日,我见季舟葛总是酒壶不离手的,他以前可不这样,你找个时间好好的劝劝他,酒喝多了伤身。” 以前,每当战后回京,季舟葛总会随着柏杨一起回到柏府,并住在柏府。季舟葛在府中时,柏芷兰也在,他们之间的情愫柏灵瑜是看在眼里的。 柏芷兰的声音很轻,说:“他若是想喝,我又怎能劝得了?” 就像是,他若是想走,她又怎能留得住? 还像是,他若是想留,她又怎能赶得走? 柏灵瑜奇怪的看了一眼柏芷兰,还是忍不住的问:“你们……” 柏芷兰打断了她的话,道:“姐姐,八月桂花开,园中的桂花树也该开了,我们去看看?” 他们怎么了? 柏灵瑜终究没有在再问,而是与柏芷兰一起向花园走去。 柏芷兰细碎的脚步踩在石子小径上,心事沉得使她紧抿着唇。 曾经,那些日夜相守的日子就像是铁证般的,证明着她和季舟葛是系在一起的两只鸟,注定要一起飞,一起落,一起光荣,一起毁灭。 可是,命运真的很奇妙,很多铁证不过就是假象。季舟葛还是要离开,他要离开军营,离开战场,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。是的,当一个少年长大后,总是会爱上女人的,就如同一个少女长大后,总会爱上男人一样,一样没有道理可讲的。 当她听到他说:我爱上了一个女人,我想带她走,让她过平凡安全的生活。 那时的她分明是心跳得很快,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说:好,我跟你走。 他紧接着就将一个女子从他的帐营中请了出来,说:她的老家在涡阳,离这里不远。 他爱上的女人竟然不是她,而是一个营妓?! 她不愿再回想那天她是如何度过的,她只是将他们送上了河边,目送着他们乘船离开,说了一句:有生之年,能不见就别见了。 那一刻,她分明是有跟他在一起的决心,不顾一切的任他带走,不计代价的任他给她平凡安全的生活,只因为,很多很多的日子他们是一起成长,在战场上杀敌时,他时刻守护在她的身边,一次次的将她从险境中解脱;其余的时间,他和她一起练剑,教会她许多,丰富了她的年少岁月。 说好的再也不见面,还是又见面了。 夕阳就挂在西边,柏芷兰一眼就看到了季舟葛,脚步不由得就停住了。 桂花的香气溢人。 桂花树旁是一个亭台,季舟葛穿着灰色的衣裳,正端坐在亭台的石椅上手持酒壶,饮酒。 柏芷兰没再向前走,神情淡然,漫不经心的问:“姐姐,季舟葛的妻子在这里可住得惯?” 柏灵瑜一怔,道:“季舟葛是一个人来的。” 妻子?柏灵瑜颇觉奇怪,向季舟葛走去,问:“季舟葛,你已有妻子?” 季舟葛喝了一口酒,勉强笑道:“她嫁给了别人。” 在他的笑里,柏芷兰感觉到了隐隐的痛苦,是的,他多么爱的一个女人,为了那个女人他不惜与他最好的朋友决裂,最好的朋友?这个最好的朋友无疑就是她,柏芷兰。做不了他最爱的女人,只能是他最好的朋友了。而那个女人却嫁给了别人,他是会痛苦的。 柏芷兰很想说些什么,可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太阳下山了,有丝丝凉意。 柏芷兰道:“姐姐,我回屋试试我的新衣。” 顺着原路,柏芷兰走的不快不慢,她什么也没想,因为她的心很乱很乱,比桂花树枝头的繁花还乱。 才不过分隔两年,却感觉两个人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。 当夜色很深时,柏芷兰还站在屋中窗前,面前的案上摆着她的新衣。 一轮明月悬在窗外,风吹得树叶瑟瑟的响。 她看到了案角放着的胆式瓶,既然无心睡眠,不如去折一枝桂花摆在花瓶里养。 府中很安静了,柏芷兰沿着熟路朝花园走去,途中会经过柏灵瑜的独院,无心之举,柏芷兰看到了柏灵瑜踏出了院,是一个人。柏芷兰刚想唤,发现柏灵瑜在悄悄的掩上门。 柏芷兰并没有惊动柏灵瑜,同样不好奇她这么晚为何还没有睡,想必也是无眠而出来随便走走的。 可柏灵瑜的行为却不得不让柏芷兰好奇,只见她不时的东张西望,遇到迎面而来的仆人时,她就会躲在一旁,待仆人走了后,她再出来,快步的朝着一个地方奔去,生怕是被别人有察觉。 这么晚,柏灵瑜要去什么地方? 柏芷兰还是跟了过去,看着柏灵瑜穿过花园,奔向后院。 后院里有什么? 柏芷兰没有跟的太近,当看到柏灵瑜进了后院,她刚想踏进去时,她知道身旁多了一个人,酒气正浓。 是季舟葛。 他先开口说话的,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:“你的剑呢?” 柏芷兰转过身,透过月色看向他,他喝了一口酒,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棵树。 季舟葛道:“我们很久没一起练剑了。” 柏芷兰的嘴唇蠕动了一下,说:“现在太晚了,下次。” 说罢,她从他身边走过。 他嗅到了她熟悉的倔强,如一阵风,她已消失在夜色里。 柏芷兰没有回屋,而是纵身一跃,跃到了墙头,她担心柏灵瑜。 沿着墙头,她到了后院,隐约中看到后门处有一个人影,正背靠着后门,是柏灵瑜。 顺势,柏芷兰看向后门外,同样有一个人影,正面向后门。 在这样的夜晚,两个人,隔着一扇门,无言的站着。 柏芷兰没再看下去,因为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曲儿,是用叶子吹的,她熟悉的曲儿,她没有惊动他们,而是顺着声音而去。 在屋顶,季舟葛站得笔直,指间执着一片叶子,正专心的吹着。 他显得很寂寞,寂寞的宛如他的一袭灰衣裳,死一般的孤寂。 柏芷兰迎风而立,淡淡的望向他,他好像比以前苍老了些,好像有什么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了。难免,她想到了那个女人,他爱的那个女人,失去心爱的女人,哪有男人快乐得起来? 一曲终了。 柏芷兰问:“你知道后门外的人是谁?” 季舟葛松开了手中的叶子,它飘远了。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你不想告诉我,却也不想让我自己去弄清楚?” 季舟葛弯腰拿起脚旁的酒壶,喝了一口,道:“有些事情,知道了又怎样。” “她是我姐姐。” “然后呢?” “我不愿她受到伤害。” 季舟葛扬了扬嘴角,笑得有些苦涩,缓缓的道:“她爱着门外的人,门外的人也爱着她。” 他进柏府已有数日,上次如今晚的柏芷兰一般,他发现了柏灵瑜的奇怪,就跟了过去。于是,他结识了那个门外的人,是一个书生,书生在酒后说了:一次元宵夜会,我和柏灵瑜一见倾心,可我一贫如洗,也知柏灵瑜与太子殿下的婚约。 柏芷兰心中不禁咯噔一下。 季舟葛道:“他叫梁子文,我问他这样的爱会不会很辛苦。他说:哎,这种辛苦的日子却还越过越少。” 再有几个月,柏灵瑜就要进宫了。 季舟葛意味深长的问:“你说,她会受到伤害吗?” 柏芷兰沉默着,她只知道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会受伤的。 季舟葛遥望着天际,喃喃自语的道:“相互爱着的人,好像是不应该受伤的。” 好像是。 相互爱着的人,该是幸福的。 可是,相互爱着的人,也有爱的不合时宜的,这种伤会很深,更难痊愈。 季舟葛喝着他的酒,回忆着他的心事,那些夜晚他会疼醒,然后以为到了天亮后就好了,可是到了天亮,还是很疼,并且随着时间的漫长,疼竟丝毫不减,却与日俱增。 他爱柏芷兰,也知道她的使命,他想过与柏芷兰就那样在战火中过一辈子,生或死,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们的呼吸的频率是相同的。 是一道圣旨,改变了一切:柏芷兰要奉皇命嫁给陆少英。 在他知道圣旨的那一刻,他就知道他的生活彻底的坠入深渊了。 他不能因为自己,而让柏芷兰为难。他不能因为自己,而有损柏家的形象。 终于,他艰难的选择了逃避,故作潇洒的带着一个营妓离开了。他以为,没有了他在,柏芷兰的日子会好过一些。 就在又一次见到柏芷兰时,他告诉自己:就是这张脸,这张倔强而苍白的脸,出现在他每一个梦里,它还没变,还是那么的熟悉,残酷的疼痛几乎要让他窒息。 他竟然懊悔到撕心裂肺,因为,他依旧爱柏芷兰爱得疯狂,爱得难舍。他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回来。 殊不知,两年的逃避,使他突生出了许多的孤独和落寞,竟将他与柏芷兰在一起十多年的快乐快消耗光了。 如今,他回来了,回到了她的身边。他认为,想必一切还有可能。 第25章 一心一意 晌午。 天气阴沉沉的。 柏芷兰探望爹爹柏杨后,便回到了自己的院中,坐在石椅上,秀眉微蹙。 虽说柏杨强撑着故作无事般,柏芷兰还是能从他的神情中察觉中病痛,他已卧床了一个月有余,皇上派来了一些太医,起到的作用,也不过就是稍许的缓解止痛。 就在刚才,她看到一位太医要离开,就跟了出去,再三追问下,太医叹息的说:柏大将军此后恐怕要一直躺在床榻上了。 虽说现在并无战事,是因为许国的皇帝病重,待许国的太子殿下登上皇位后,两国难免纷争再起,毕竟慕国赢得了许国的六座城郡,并且柏芷兰还刺伤了亲征的太子殿下。 上次柏芷兰恳请能沿袭‘大将军’一职,并未果,是需要再次恳请了。 柏灵瑜来了,带来了一些手饰。 柏芷兰不由得想到了昨晚在后门的事,以及那个叫梁子文的书生,她并不打算问,因为她看到了柏灵瑜的笑容,那是一种快乐的笑。若是能笑得这么快乐,说明现状并没有太糟糕。 柏灵瑜将手饰轻轻的摆放在石桌上,温婉的笑道:“我为你备了一些手饰,来试试?” 一直以来,柏芷兰就从不戴手饰,她的发丝只是用丝带简单的束起,喜欢的就是青色的裙纱和那把跟随了她十余年的剑,以及怀中常用来包扎伤口的青丝带。 柏芷兰看着精美的金步摇、明月珰、镯子,说:“很好看。” 柏灵瑜轻执起金步摇,道:“我来为你戴。” 柏芷兰并不打算戴,她没动,而是漫不经心的问:“姐姐可知爹爹的病情?” 柏灵瑜眸中带过一丝无奈,缓缓的将金步摇放下,伸出双手握着柏芷兰的双手,微笑着道:“这些日,季舟葛总会和爹爹一起喝喝小酒,他们聊得还很开心,我觉得爹爹每天有好酒喝,这样躺在床上的日子也不算太坏。” 是的,柏灵瑜是姐姐,她必须要坚强,她要有一种感染柏芷兰的力量。 柏芷兰只是颌首。 那么,当季舟葛离开后,谁又能和爹爹一起喝喝小酒,聊聊天南地北? 柏灵瑜松开了柏芷兰的手,微笑抚面的道:“三日后爹爹的寿宴,陆大丞相大人和陆少英陆公子也会来祝寿。” 难免,柏芷兰还想到了陆大丞相家的千金小姐陆紫霜。 柏灵瑜道:“我为你置了一身宴会上的新衣,明日就能送来。” 柏芷兰又是颌首。 柏灵瑜轻道:“我虽没有见过陆公子,但我向多人打听过,道是陆公子德才兼备,为人谦逊,应是位好夫君。” 好夫君? 柏芷兰只是抬起眼帘,淡淡的望向天际,她所求的是能将毕生倾于战场,当一位合格的柏家大将军,而不是寻个好夫君。 不由得,柏芷兰再一次想到陆紫霜,想到了她的嚣张,柏芷兰有些顾虑的问:“姐姐可曾打听过陆家千金陆紫霜?” 柏灵瑜嘴角含笑的摇了摇头,道:“你说过太子殿下是个好人,我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。” 柏芷兰还是问了出来:“姐姐愿意嫁入皇宫?” 柏灵瑜的眼睛是泛着温柔,抑或那并不是温柔,而是一种极力隐藏起来的复杂情愫,她娓娓说道:“我当然愿意,柏家世代出大将军,还从未出过皇妃,能当上皇妃是柏家的荣耀。” 看着柏灵瑜的神态,柏芷兰看不出她在说着违心的话。 柏灵瑜知道,她不愿意嫁入皇宫,可是,她身为柏家的女儿,是需要为柏家做些什么。有很多很多的人,为了家族,不得不牺牲一些个人,比如个人的爱情,不晓得这算是一种自私还是伟大。 如果说柏芷兰的性格如冰霜般,那么柏灵瑜就如细水般。 柏芷兰有着独特的倔强,柏灵瑜有着独特的柔韧。 她们就那样端坐着,各怀心事。 这时,丫鬟来报:“大小姐,二小姐,太子殿下驾到。” 慕云开又来了?! 柏灵瑜自然是不能耽搁,赶紧去迎。 柏芷兰的手指颤了一下,缓缓的起身,双睫不由自主的眨了眨,跟随着柏灵瑜去恭迎太子殿下。 刚到院外,却竟然就看到了慕云开。 慕云开一袭竹色衣赏,立在院门外,脸上带着灿然的笑,目不转睛的瞧着柏芷兰款款而来。 柏灵瑜一怔,逐欠身行礼:“参见太子殿下。” 慕云开道:“好姐姐,快请起,不必拘礼。” 柏芷兰站在柏灵瑜的侧后方,微微的垂目。 慕云开怀中抱着一个木盒,笑嘻嘻的道:“好姐姐,我是来找柏芷兰的。” 柏灵瑜自然是知道,稍一犹豫,还是欠了欠身,带着丫鬟们退下。 他们就那样在院外站着,慕云开的眼角稍有些倦,想必是昨晚睡的不好,可他的笑容却依旧是如阳光般的明媚,气息也让人如沐春风。 柏芷兰看到了不远处太子府的大批侍卫和随从们,便不自觉的也瞄了慕云开一眼,四目相对的刹那,她就将目光移了开去。 慕云开自顾自的向前走着,想进院中。 这个院子是柏芷兰的闺院,闺院怎能容男子随意进入?柏芷兰就侧身立在了院门的中央,挡住了他的路。 慕云开不得不止步,抿嘴一笑,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我有样东西给你看。” 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? 柏芷兰想到了那些春宫图,便就抬起眼帘瞪了他一眼。 慕云开抚了抚木盒,笑眯眯的道:“小娘们儿,让一让,我要进去。” 再这样僵持下去没有用,况且,有些话还是需要说清楚,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不行。” 慕云开见她并没同意,他却还是想进去,就上前凑到她耳畔道:“要么你站着别走,我试试看是否能抱得动你?” 柏芷兰目光清冷,声音即轻又凉的道:“请太子殿下以后不要再这样进柏府。” 他这样进出柏府,很容易在京城里传开,到时,惹出异议自是无趣。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点头道:“好。” 柏芷兰看向木盒,伸出手,道:“我可以自己打开看。” 慕云开转过身看了看四周,故作神秘的道:“这里人太多。” 柏芷兰眉头一皱。 慕云开探头看向院中,左臂抱着木盒,空出右手捉住了柏芷兰的袖子,撅着嘴道:“那有石椅,我累了,我要坐。” 柏芷兰心中一震,任由袖子被他捉着,仰起头望向他,恍然发现他明朗的笑靥,孩子般的真挚,他也如孩子般的让她有些无措。 慕云开索性摇晃着她的袖子,央央的道:“小娘们儿,好不好嘛?” 柏芷兰抿着唇,就那样淡淡的与他对视,目光中有坚定,无比的坚定。 是的,她不容他进院。 他们之间的关系,使她不能容许他任性。 慕云开放开了手,无事般的笑笑,举出木盒,道:“小娘们儿,你猜这里面是什么?” 柏芷兰猜不出,也不想猜,她只是负手而立,站得很挺拨,隐约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花生味道。 木盒被打开了,里面是两册书。 慕云开弯腰将木盒放在地上,捧着书,一本正经的道:“你需要好好看看这两册书。” 是什么书? 慕云开将它们示给柏芷兰看,一册是《素-女经》,另一册是《玉房指要》。 柏芷兰单看书名并不知道书里写的是什么,便接过书,顺手翻开看看。 当看到关于床事的露骨文字时,柏芷兰眼睛一瞪,赶紧将书合上,掷入地上的木盒里。 慕云开耐心的把书从木盒中拿出来,温言道:“昨晚我想了许久,不该直接让你看春宫图,你应该先了解一下这些事,男女交-欢……” 还不等慕云开说完,柏芷兰冷道:“别说了。” 慕云开当然要说,而且还有好多大道理要说,他继续温言道:“男女-交欢是一种相互需要,是男女之间最天经地义的事情,你不必害羞,书里有许多知识,你一看就能明白,你若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。” 柏芷兰已经转过身,背对着他,咬着下唇,心中真是即恼又羞的。 慕云开经过昨晚慎重的想了想,觉得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,需要给小娘们儿一些时间以及心理准备,于是,他豁然开朗,从书房中翻出了这两册书,先让小娘们儿学习学习。 柏芷兰当然不懂他的用心良苦,只觉他好色到了荒唐的地步,简直……简直不可理喻了。 慕云开痴痴的瞧着她的背影,很冲动的想将她拥在怀里,可他还是没那么做,而是从侧面将两册书递给她,温声道:“你应该听说过‘朝云暮雨’,体验一番后,你就能体会出其中美妙。” 柏芷兰回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冷道:“这种书,太子殿下还是留着自己看吧。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我看过了,觉得好,也想让你看看。” “我不看。” “为何?” “我不高兴看。” “我很高兴让你看。” “你高兴让谁看就去让谁看,我很不高兴看。” 慕云开想了想,笑眯眯的道:“你若不高兴看,我很高兴读给你听。” 柏芷兰胸口一闷。 慕云开哼道:“二选一,要么你自己看,要么我读给你听。” 怎么办? 遇到这样耍无赖的人该怎么办? 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对付这种人,可是这个人偏偏是当朝的太子殿下。 若是他用他象征着皇权的身份压制她,她肯定不会妥协,并置死抗拒。 而他却像是个调皮的孩子般,有着明朗的笑容,有着和煦的眼神,虽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,但又是那么的亲切。 除了接过书,她想不到别的办法。 柏芷兰将书握在手中,道:“我会将这两册书转交给我姐姐的。” 慕云开愣了一愣,笑了起来,道:“反正我准备了好多题目,七日后,我会考你的,你如果答不上来,我就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给你听,认认真真的教你。” 柏芷兰的脸色微变,他好像说的很认真。 慕云开微微一笑,道:“我带来了许多桃子给他们尝尝,特意为你挑了一些甜的,等我,我去给你拿。” 说罢,慕云开就不急不慢的顺着小径走着,心里美滋滋的。 柏芷兰深深的呼了口气,一缕阳光照在了她的脸庞,她的眼眸却泛起了一丝暖暖的不知名的涟漪。 第26章 本来面目 窗开半扇,风送桂花香。 柏芷兰正端坐在铜镜前,淡淡的望着镜中的女子,她一袭玫红百水裙,袖间有银丝刺绣;发丝挽成倾髻,右侧配戴一支青玉簪,右侧斜插着一只花枝步摇;脸上的妆容更为精致,抹着珍珠粉、描眉、胭脂、唇脂。 今日是柏杨的大寿,柏灵瑜用一个多时辰为柏芷兰精心打扮了一番,若是有文人墨客瞧到此时的柏芷兰,自然会不由感慨道:半是花儿半是仙。抑或道:应是嫦娥下月殿,或为仙子出瑶台。 是很美,比起平日里她简约的秀美脱俗,此时的她更有一番华贵的光鲜韵味。 柏芷兰已经瞧着镜子中的女子多时,越看越觉得陌生,越看越觉得奇怪,她已经认不出自己了。 一个人若连自己也认不出,别人还怎么认出? 她不是这样的。 方才她任由柏灵瑜细心的为她上妆,现在,她开始生疏的卸妆,摘去玉簪,摘去步摇,她拿起梳子将长发梳了梳,拿起案上的丝带简单的束起。 铜盆中的清水还在,她洗着脸,洗了好一会才将脸上的妆容洗去。 这身攻红百水裙的款式极为华美,材质也颇为上乘,是柏灵瑜特意找来为宫廷裁剪了四十余年衣裳的柳婆婆制作的。柏芷兰在褪去它的一瞬间,只觉得轻松多了,她换回了她的青色裙纱,款式简单,材质都是柏灵瑜选的上好面料。 清晨时,柏灵瑜捧来了这些衣饰,说:“妹妹,来,这是我为你准备的。” 柏芷兰没有拒绝,很顺从的穿戴。现在,她已穿戴过了。 府中的人都在忙碌,特别是柏灵瑜,再有二个时辰就要开宴了,这次的寿宴只是个家宴,唯独邀请了陆家父子。 柏芷兰却无事可做,柏灵瑜让她在屋中等着,想让她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。 于是,她索性拿出了长剑,到院中练剑。 不可否认,她的剑法游刃有余,剑姿也颇为优美,剑气似光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当柏芷兰停下来时,却发现院中多了一个人。 是陆少英。 他站得很稳,宛如是一座山,像是在看大自然中的一部分般的看着柏芷兰,波澜不惊的神情中看不出他有着怎么的想法,更是猜不透。 柏芷兰不由暗忖:他竟然能不声不晌的来了多时。 是的,柏芷兰习武多年,感官自是敏捷,却还未察觉出他是何时来的。 陆少英先开的口,声音不急不慢的道:“我到处逛逛,就来到了这里。” 柏芷兰收起了剑,冷冷淡淡的瞧了陆少英一眼。 陆少英平静的道:“你在怪我未经你的允许进了你的闺院?” 柏芷兰的眼神忽然像是冷酷的豹子,道:“对。” 陆少英总能显得很沉着,道:“当我也意识到时,我已经站在这里了。” 任谁看此刻的柏芷兰,都能联想到在悬崖峭壁间穿行的寒风,联想到在深冬白雪中绽放的梅花,她的美丽是冷漠的。 她执起长剑,已转身,打算进屋了。 陆少英依然如旧,笃定的问:“你需要我向你道歉?” 柏芷兰并未停下脚步,只是说了一句话:“我正好有事找你。” 她将剑放回屋中。 再次出来时,陆少英还站在原来的地方,无疑,不管他站在何处、穿着怎么样的衣裳,有着怎么的神情,都不会让别人觉得突兀,他好像天生的就能与天地相处的很和谐。 这就是她的未婚夫,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会不会幸福? 柏芷兰不去思考这个问题,她的义务是嫁给他,他没义务保证一定会给她幸福,她同样没有义务保证他会幸福。 谁又能说天底下两个人的结合,就一定会幸福? 有多少无奈、苦涩、不甘、隐忍,藏在默默的接受之后? 柏芷兰眸色清淡的看向陆少英,道:“我想告诉你两件事。” 陆少英很礼貌的注视着她,并让她知道他认真的在听。 柏芷兰道:“第一,我嫁给你之后,若国家遇战事,我必出征。” 陆少英想也没想的道:“只要你高兴。” 他同意了。 柏芷兰道:“第二:我嫁给你之后,我生的第一个男孩必须过继给柏家,让他姓柏。” 陆少英同样是想也没想的道:“只要你高兴。” 他又同意了。 似乎,这两件事并不是能让人轻松同意的,他都同意了,并且是毫不犹豫的。 是什么使他的胸怀这么的宽广?似乎他一直就不是那种狭隘的男人。 柏芷兰稍觉得意外,她不懂他,她也不想懂他,只是她说出了她的想法,并且得到了他的接受。 陆少英的语气很自然,问:“还有吗?” 柏芷兰反问道:“你想告诉我什么?” 陆少英微微的牵动了一下唇角,道:“我想告诉你:只要你高兴,你怎样做都行。” 柏芷兰一怔,还是问出了:“为什么?” 陆少英道:“因为不管你怎样做,我……” 柏芷兰在等着,等他把话说完。 可陆少英却似乎已经说完了,并且,他移动双脚,打算离开。 柏芷兰道:“把话说完。” 陆少英礼貌的站住脚,道:“我没说完的话,当你嫁给我之后,你就知道了。” 柏芷兰很想从这句话中听出些什么情绪,比如会让她背脊一凉,比如会让她心中一暖,都没有,她只是听到了一句没有任何感情-色彩的话,也看到了他转身走开时的泰然。 晌午了,阳光明媚。 丫鬟来了,道:“二小姐,大小姐说要开宴了。” 柏芷兰颌首,跟在丫鬟的后面出了院。 寿宴都已准备好了,除了柏芷兰都已入席,柏杨离开床榻,拖着病躯坐着。 当柏灵瑜看到穿着一袭青衣的柏芷兰时,心中一惊,却也是没说什么。 柏芷兰进殿,欠身行礼:“女儿祝爹爹身体康健,寿比南山。” 柏杨豪气的笑道:“好,好。” 柏芷兰向陆明欠身行礼:“陆伯父。” 陆明是一位慈祥的老人,笑容很和蔼,语气缓慢的道:“嗯,上次我看到你时,你才七岁,现在都十年过去了。” 柏芷兰向陆少英微微欠身:“陆公子。” 陆少英站起身,还以揖礼。 还没等柏芷兰入座,就听一声高呼:“皇上驾到,太子殿下驾到,昌定公主驾到。” 季舟葛搀扶起柏杨,众人赶紧离席,出殿恭迎:“参见皇上,参见太子殿下,参见公主殿下。” 皇上捊了捊胡须,笑言:“都平身吧,柏老没请朕,朕也是要来祝寿的。” 柏杨道:“皇上请上座。” 虽说众人嘴里说着‘参见公主殿下’,心中也都不免疑惑,太子殿下是人尽皆知的,而这个昌定公主早在她八岁那年生了一场怪病,后来就没有下文了,有人猜测说是病亡,而朝廷一直也没有明确的下过圣旨,以免惹得龙颜大怒,宫中的人也都不提公主一事,渐渐的,举国上下似乎都忘记了昌定公主。 一晃十二年后,昌定公主竟然出现了。 昌定公主盛装而来,待她落座后,不免有人偷看一眼,如花般美貌,实在是国色天香。 柏芷兰无意间看到昌定公主的容貌后,着实一怔,昌定公主不是别人,正是那个爱笑的花朵儿。 花朵儿坐在皇上的左侧,举手投足之间颇有皇家的气势。 慕云开坐在皇上的右侧,眼睛不时的望向柏芷兰,看到她脸上稍一闪过的震惊时,不由得抿嘴一笑,他倒是懒洋洋的,像极了皇上的散漫。 就在陆少英瞧到昌定公主后,就像是平静了多时的大海突然起了风,他总能将情绪隐藏的很好,而现在,他似乎难以压抑内心的澎湃,竟是出神的呆望了她片刻,而在他艰难的将视线移开后,不由得阖了一下双眼,深吸了口气。 不难发现,陆少英是刚刚知道与他情意缠绵的花朵儿,竟然是当朝的昌定公主,而且,她的腹中正怀着他的孩子。 席间,都是皇上、柏杨、陆明三人在说话,其余的人多是用眼神在传递着什么,各怀心事。唯独陆少英,他没再看过花朵儿一眼。 慕云开对他的侍女悄悄的说了些什么,过了半晌后,这名侍女走到柏芷兰的旁边,轻声的说:“太子殿下说:我在今日早晨才知道她是我的姐姐,她离开皇宫后,就一直住在百花山庄里。” 柏芷兰看了慕云开一眼,慕云开微微一笑。 这名侍女的传话,众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,由于身份的关系,以免有人起疑,柏芷兰用正常的声音问柏灵瑜:“姐姐,太子殿下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吃海鲜,我也不能确认,姐姐,你喜欢吃海鲜吗?” 慕云开笑了笑。 柏灵瑜起身,欠了欠身,道:“回太子殿下,喜欢。” 花朵儿嫣然一笑,道:“季舟葛也爱吃海鲜,特别是蟹。” 陆少英猛得拿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 皇上稍有兴趣的问:“季舟葛?” 季舟葛连忙离席,叩首道:“参见皇上。” 皇上示意他起身坐下,问花朵儿道:“你们认识?” 花朵儿笑得落落大方,道:“回父皇,孩儿与季舟葛认识多年了,是故交。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息,像是一股莫名的火在燃烧。这股莫名的火,正是来自于一言不发的陆少英。 又过了许久。 突听皇上宣道:“就依陆老的意思,明年起,由陆少英接替你的大丞相一职。” 陆明赶紧叩谢,道:“多谢皇上隆恩。” 陆少英自然也跟着叩谢。 陆明年事已高,早有过清闲日子的想法,便极力的扶持陆少英,陆少英倒很争气。无疑,在慕云开登基之前陆少英能成为大丞相,是有利于陆少英稳定局态。 花朵儿笑道:“陆少英啊,你明年可谓是双喜临门,”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柏芷兰,接着说道:“说不定是三喜临门。” 陆少英礼貌的对花朵儿颌首,不置可否。 花朵儿笑得很动人,道:“恭喜你。” 陆少英拱手道:“多谢公主殿下。” 第27章 只为佳人 夜寒。 在柏府高墙外,有五个人影在攒动。 只见一个高高的梯子竖起,搭在高墙,刚好耸到墙头,丈量得很精细。 紧接着有一个体形高壮的人攀着梯子,他每攀一阶就晃动晃动,是想确认梯子的牢固。攀到墙头时,他先是探出头四下看了看,府中有几盏灯亮着,颇为安静。他移身坐在墙头,用力的拉起梯子,将梯子搭在了高墙内。在他顺着梯子进府内时,同样是每下一阶就晃动晃动。 高墙外,另一个高高的梯子竖起了,另一个体形高瘦的人攀着梯子,确认了梯子的牢固后,就翻进了府中。 如今,一堵墙的内和外各有梯子。 一个一袭蓝袍的男子开始攀起了梯子,剩余的两个人赶紧伸开大毛毯,眼睛眨也不眨的抬头盯着蓝袍男子,生怕他有任何的不测,偶尔,还会有个非常轻的声音说:“太子殿下,慢点,当心啊。” 是的,第三个翻墙的正是慕云开,他朝下笑嘻嘻的道:“没事,稳当的很。” 慕云开攀到墙头,就开始沿着府内的梯子下去。 刚才已翻进府内的两个人也展开了大毛毯,在下面接着慕云开。 慕云开轻手轻脚的进了柏府,不由得展颜笑道:“好了,我进来了。” 两名侍卫将梯子收起,横放在墙边。墙外的两名侍卫同样也收起了梯子。 突然,不远处几支火把照得夜色通亮,还有人高呼:“有贼,快捉贼!” 顿时,安静的府中喧闹了起来,几间屋子里的烛也亮了起来。 慕云开一怔,贼? 密麻的火把朝着他们仨人聚集,府中的守卫也拿起了刀和棍涌来。 远处的柏灵瑜听到了动静,正朝着这边奔。 慕云开的两名侍卫上前一步,挡在了他的前面,一名侍卫喝道:“退后,不得惊骇太子殿下。” 府中的守卫们一听,都赶紧站住了,纷纷将手中的火把举得更高,试着看清那人是不是太子殿下,他们是见过太子殿下的,太子殿下怎么会翻墙进来呢? 慕云开从两名侍卫背后走出,向前移了几步,好让他们看清楚。 确实是太子殿下的,府中侍卫都赶紧叩首:“请太子殿下恕罪。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起来起来,我还会来的,以后你们就当作没看到我吧。” 柏灵瑜已赶来,见状,遣散了府中守卫们,欠身行礼道:“参见太子殿下。” 慕云开眨眨眼,笑吟吟的道:“好姐姐,我是来找柏芷兰的。” 柏灵瑜道:“太子殿下这边请。” 慕云开进了殿中,坐下,问:“柏芷兰呢?” 柏灵瑜道:“她此时不在府中。” “她在何处?” “清晨时,她出府了,应该快回来了。” “好,我等她。” 奉上茶,柏灵瑜只是俏立在一旁,微垂着头。她自是不能让太子殿下一个人在殿中,虽说此时的气氛颇有些尴尬,她也只是默默的希望柏芷兰快些回来。 慕云开支着颌发呆,这么晚了,小娘们儿竟然还没有回来,真不让他放心。 柏灵瑜轻问:“太子殿下,可否要用些点心?”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来些花生。” 柏灵瑜吩咐丫鬟去取些花生。 慕云开无意间看到了柏灵瑜腰间系着的香囊,他起身,朝着柏灵瑜走近了些,盯着香囊看,正是柏芷兰在安州买的,他皱了皱眉,觉得小娘们儿应该把香囊送给他才对 柏灵瑜被他看的有些慌,稍显得不安,他是好奇那个扇柄?若他问起该怎么答? 慕云开双手一背,踱回原位坐下,笑眯眯的看向柏灵瑜,问:“好姐姐,你喜欢什么?” 柏灵瑜确认道:“喜欢什么?” “嗯,对,我想起来了,你喜欢吃海鲜?” “是……是,是喜欢吃海鲜。” 慕云开赶紧对侍卫说:“明日多多送些海鲜到柏府。” 侍卫应是。 柏灵瑜道:“谢谢太子殿下。” 慕云开笑得很明朗纯真,眼睛盯着她腰间的香囊,道:“不用谢,我是想用海鲜跟你换那个。” 柏灵瑜心中一抖,用海鲜换扇柄?这…… 慕云开见她有些迟疑,赶紧加大了换的筹码,道:“好姐姐,除了海鲜,你还喜欢什么?我也一并多送些来。” 柏灵瑜的手指颤了颤,去摸着腰间的扇柄,暗忖他为何要换这个。 慕云开顺势看去,好奇的问:“好姐姐,你应是特喜爱这支扇,断了也不舍得丢?” 柏灵瑜勉强的笑了笑,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嗯字。 慕云开想了想,眼前一亮,懒洋洋的向柏灵瑜走近了些,道:“不如这样,你告诉这支扇是什么模样的,我为你再去寻个一模一样的。” 柏灵瑜道:“不用,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。” 慕云开轻叹了口气,揉了揉鼻子,道:“不费心怎么行,你怎么能心甘情愿的将你的香囊换给我。” 柏灵瑜的心一下子霍然了,原来他是想要香囊啊,不由得,她舒心一笑,还稍为刚才的不安而微红了脸,道:“这香囊是柏芷兰送给我的。” “我知道,哎,她怎么就没送给我呢?” “太子殿下喜欢?” “很是喜欢。” 柏灵瑜想了想,便轻解下香囊,道:“给。” 慕云开笑眯眯的接过,兴冲冲的就系在腰间了,道:“这不是我跟你要的,可是我用海鲜跟你换的哦。” 柏灵瑜道:“是的。” 慕云开本是想跟柏灵瑜开口要的,但一想到以前他向花朵儿要好吃的果子和烤鸭后,小娘们儿生气了,于是,他才想到用物换物。 香囊悬在腰间,他心里美啊,不考虑中间的过程了,他就当作这是小娘们儿送给他的了。 风吹落了叶,在门槛上停栖。 慕云开走到殿外,喃喃自语:“她怎么还没有回来?” 看出了慕云开的着急,柏灵瑜宽慰道:“不用担心。” 慕云开依在门柱,忽然侧目问:“你知道她是去什么地方?” 柏灵瑜摇了摇头,道:“我只知道是在郊外,她和季舟葛常去那里练剑。” 慕云开猛的一怔,她现在和季舟葛在一起?这么晚了……孤男寡女的……,他心中一紧,眼底浮起一层失意,比秋风还悲凉。 还好,柏芷兰终于回来了。 丫鬟在通报后,柏灵瑜道:“快让她来这里,就说太子殿下已等她多时。” 看到柏芷兰走来时,柏灵瑜就很自觉的走开了。 慕云开迎上她,生气的盯着她半晌,才说出一句话:“天都快亮了。” 柏芷兰见就他们俩个人,便问道:“你怎么在这?” 慕云开没好气的说:“季舟葛能在这,我就不能?” 柏芷兰道:“听说你是翻墙进来的?” 慕云开耸了耸肩,道:“你不让我‘这样’进柏府,我只能‘那样’进柏府。” 柏芷兰稍有不解的望向他。 慕云开眨眨眼,解释道:“这样就是白天热热闹闹的,那样就是晚上翻墙头。” 柏芷兰实在也无语了。 慕云开想了想,表情变得很严肃,问:“你和季舟葛常去什么地方练剑?” 柏芷兰道:“郊外。” “郊外的什么地方?” “郊外就是郊外。” “你告诉我具体的地方。” “为何要告诉你?” “方便我去找你。” “那里离京城较远。” “你们为何去哪么远的地方?” “空旷。” 慕云开眼珠子一转,道:“太子府也很空旷的,下次你们再练剑,就来太子府吧。” 柏芷兰只是听听作罢,问:“你找我有事?” 慕云开笑笑,眼中难掩一丝柔情,道:“没事,就是想来看看你。” 柏芷兰错愕的看了他一眼,看看我?深夜翻墙头被误当作贼,就为了看看我? 慕云开道:“时间不早了,你快去休息。” “你呢?” “我去找季舟葛。” “找他?” “对,找他一起喝酒。” 柏芷兰一怔,印象中的慕云开是不饮酒的。 慕云开歪着头望向她,月下的她显得那么美,宛若一朵正在盛开的花,静静的,不动声色的,他抿嘴一笑,对,就是她。 柏芷兰猛得抬起眼帘,触到了他的目光,他竟是一慌,清了下喉咙,脱口而出的问:“你就那么喜欢跟季舟葛在一起……,在一起练剑?”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勉强笑了笑,挥了挥手,催促道:“赶紧去休息吧。” 柏芷兰没再说什么,转身就走了,既然他要找季舟葛喝酒,那就由他去,她自是管不了。 瞧着柏芷兰走远,慕云开唤来守卫,吩咐着去找季舟葛。 月下,水边,亭台中。 慕云开和季舟葛对坐,一坛酒,两只碗。 季舟葛边倒酒,边道:“太子殿下也喜欢酒?” 慕云开抬头一笑,道:“我这是第一次喝酒。” “哦?” “我知道你喜欢酒。” “酒是好东西。” “所以,我也想尝尝。” 季舟葛端起一碗,双手递上,道:“请。” 慕云开接过,先是放在鼻前嗅了嗅,只见他的眉头皱了皱,随及,眼睛一闭,索性将一碗酒全灌进了腹中。顿时,他整个人打了个激灵,有一种不适感扑涌而来。 季舟葛也跟着一饮而尽,随后仰天一笑。 慕云开拿起酒坛,分别又倒了两碗,吧唧吧唧嘴后,苦笑道:“酒可真不怎么好喝。” 季舟葛道:“是不怎么好喝。” 慕云开道:“那你还这么爱喝?” 离开军营,与柏芷兰分别后的那段日子真不好过,他结识了酒。在开始时,他发现当一个人不开心时,喝酒是唯一的法子,它能让人忘掉不开心的事;慢慢的,他发现,酒喝的越多,不开心的事也就越多;直到后来,他喝的不再是单纯的酒,而是他自己酿的苦。 明明可以和自己爱的女人那样在一起,他却偏偏选择离开,痛苦、寂寞、无助、麻木……,这怎么不是自己造成的? 季舟葛坦然一笑,道:“上瘾了,习惯了。” 慕云开已灌了三大碗酒,还在往碗里倒酒。 季舟葛就那样与慕云开一起喝。 两人聊了许久,慕云开忽然问:“你的武功很好?” 季舟葛如实道:“我会武功。” 慕云开笑问:“是不是她一飞起来,你就能捉住她?” 季舟葛道:“不。” “不?” “我不会捉她,她若飞起来,我会看着她飞。” “我想捉住她,你能不能教教我,怎么能在她飞起来时,捉住她?” 季舟葛缓缓的道:“她说她要做一只鹰,你有没有见过有那只鹰在飞翔时,被捉住的?” 就是在此时此刻,已醉的慕云开清醒的知道,他不喜欢小娘们儿做一只鹰,他会是龙,他要让小娘们儿做他的凤。或者,把她养成金丝雀。 第28章 其中滋味 好一个明月繁星的夜晚。 凉风习习。 柏芷兰站在那棵梧桐树下,月光照在她的脸上,那根深蒂固的冷漠使她显得格外的遗世独立。 很多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,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与别人的关系。 当她在忙着让内心强大,忙着可以随时替代‘大将军之职’时,忙着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时,她的灵魂却一直住着一个小女孩,会不知所措,会言不由衷,会害怕,会慌乱。她开始要学会隐藏,就像是她此时就将自己隐藏在树荫之下。 季舟葛从院中走出来了,那袭灰衣使他看上去总那么落寞,挥之不去的。他右手提着一壶酒,剑在左手。 柏芷兰不由分说的上前拦住了他,并没有看他,而是将目光落在别处,淡淡地问:“寿宴已过,你怎么还不走?” 季舟葛左手紧握了一下剑,凸起的青筋、颤抖的心脏,他的声音莫名的有些嘶哑:“你若是想让我走……” 柏芷兰竟是笑了,笑容轻轻浅浅的,那笑声不知道算不算冷笑,却着实打断了他的话,她的语气略有僵硬的道:“是你说的,你说寿宴过后你就走。” 季舟葛勉强的笑道:“我本是要走的……” 柏芷兰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,冷道:“你要走,我还是会送你的。” 她咬着唇,原来他是要走的,原来他回来就是因为他知道他还是要走的。 那他还回来干什么? 季舟葛道:“柏大将军让我再多留些日子。” 柏芷兰咬牙道:“是不是很为难你了?” 季舟葛道:“没有,我也想再多留些日子。” 柏芷兰不再说什么,她抬头看了看星空,风吹起她的长发,在这一刻,她的心是空的。他留下来,是因为‘柏大将军让我再多留些日子’,以及‘我也想再多留些日子’,并不是因为她。总有一天,他还是会走的,就像是两年前那样。 季舟葛望着她的单薄,如果她没有婚约的羁绊,他一定会一把握住她的胳膊,将她拉进怀里,再紧紧的抱着,用一种很坚定的声音说:柏芷兰,我的余生全都留给了你,无论何时,我都不会再走。 此时,他虽然没有那样做,却是真真正正那样想的。 柏芷兰吸了吸鼻子,是的,她还眷恋那些有他在身边的日子,让她很有安全感,就好像天塌下来,他们也不需要慌,他总知道该怎么办。而现在,他就像是浮萍,她却不是他的牵绊。 季舟葛向后退了几步,与柏芷兰保持些距离,道:“他来了。” 这个他,自然就是慕云开。 如果看不出慕云开对柏芷兰有情意的,一定是个瞎子,季舟葛不是瞎子,虽然他曾心盲过。不得不叹,尘世间的情缘无常。 慕云开不急不慢的朝这边走来,道:“咿,柏芷兰,你也在?” 季舟葛本欲行礼的,想起慕云开说过的:非公开正式的场合,就别有这么多的讲究了。 慕云开又是翻墙而进的,打听着季舟葛的住所,就慢悠悠的来了。 柏芷兰瞧了慕云开一眼,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抱着一坛酒,笑吟吟的道:“我是来找季舟葛喝酒的,顺便也看看你。” 柏芷兰冷道:“我有什么好看的。” 慕云开歪着脑袋望着她,眯着眼睛道:“非常好看,天底下难再找到比你好看的了。” 柏芷兰冷不丁的瞪了慕云开一眼。 季舟葛笑了笑,笑得略有些仓促,缓缓地道:“柏芷兰,你不是说要回屋了吗?” 柏芷兰喃喃自语的道:“我是要回屋了。” 说着,她就沿着石子路,走向她的闺院。 慕云开看了一眼柏芷兰的背影,一手抱着酒坛,一手搭在季舟葛的肩上,道:“走,我们喝酒去。” 季舟葛道:“今晚不行。” “怎么不行?” “我跟另一个朋友有约,现在正准备去。” “这可是一坛非常好的酒,我特意从皇宫中拿的。” “昨日我就跟他约好了。” 慕云开叹了口气,将手从季舟葛的肩上滑落。 季舟葛道:“我那朋友姓梁名子文,徜若太子殿下愿意,可一同前往。” 慕云开把酒坛塞进了季舟葛的怀里,笑笑道:“我就不去了。” 季舟葛接过酒坛,纵身一跃,消失在夜色里。 慕云开牵动嘴角笑了笑,他也不知道为何就笑了,也不知道笑什么,只是笑了。 秋天的夜,开始渐渐的冷了。 慕云开已缓缓的踱到了柏芷兰的闺院外,院外候着的丫鬟见是太子殿下,也就自觉的退下了。他依在院门,看着自木窗映出的烛光,他想走进去,但转念一想,就稍提高了些音量的喊道:“柏芷兰,你若不出来,我可要进去了。” 柏芷兰并未入睡,就那样半卧在床榻,好像心事重重的,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。在听到慕云开的声音时,她条件反射般的一下子从床上跳下,赶紧推门而出,生怕他扰到爹爹。似一阵清风般已伫立在慕云开的面前,淡淡地问:“你不是在跟他喝酒?” “谁?” “他。” “季舟葛?” “对。” 慕云开定睛的看了柏芷兰好一会,是怎样的情况下,一个女人在说一个男人时,只用一个‘他’字,连他的名字也说不出口? 想必已动过情的人,都懂得其中滋味。 慕云开好像懂得了。 桂花已调零,残香余味还未尽。 慕云开凝视着她,柔声的笑了笑,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我跟他一起喝酒,你好像不开心?” 柏芷兰转过身,背对着他,隐隐的道:“天底下那么多人,你为何偏偏找他喝酒。” 慕云开猛得握着她的肩,让她面对着他,沉声道:“你为何偏偏拿背对我?” 柏芷兰被他的举动惊呆了,他的双手很用力,简直要抓碎她的骨头,她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对视着他收缩的瞳孔,那一瞬间,就像是枯枝长出了枝芽,就像是漫天雪中百花群绽,她的心里突然像是藏着一只小鹿。 慕云开缓缓的松开了手,无事般的笑笑,露出了他的慵懒和散漫,漫不经心的道:“他是你的朋友,也是我的朋友。你喜欢跟他一起练剑,我喜欢跟他一起喝酒。” 柏芷兰的眼眸渐渐的垂下,咬着唇,有着难以名状的不安。 慕云开只觉得嗓子有些紧,下意识的干咳了一声,自顾自的道:“他跟另一个朋友有约,就出去了。” 柏芷兰颌首。 他们就那样站在院外,风卷起落叶。 慕云开明朗的笑了笑,轻声的问:“小娘们儿,那两本书看得怎样了?”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我没看。” “怎么没看?” “我不想看。” 慕云开抿嘴笑道:“难不成,你想让我教你?” 还好是夜,还好月光柔和,还好柏芷兰在抬起眼帘的一瞬间就垂下了头,不然她绯红的脸颊上写着什么,连她也不清楚。 慕云开又道:“有些事,女子总是要清楚明白的。” 柏芷兰慢慢的仰起头,平静的看着他,淡淡地道:“有陆少英在,许多事情我总会能清楚明白的。” 慕云开回视着她,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才缓缓地道:“你说的话不假。” 柏芷兰双睫一眨,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孩子气的冲她吐了吐舌头,笑悠悠的道:“那书,你若不想看,可以先不看。” 柏芷兰道:“我去拿,还给你。” “不用,”慕云开挥了挥手,笑道:“不用还了,说不定有天你又想看了。” 柏芷兰没再坚持。 慕云开自然是没有改变当初的主意,只是,他想到了别的法子,一个好的法子。 只有还有法子,他就愿意去做。 柏芷兰看到了他腰间悬着的香囊,疑惑的道:“这是我姐姐的。” 慕云开耸了耸肩,露出灿然的笑,道:“你本来就应该把它送给我的。” “你……” “我是通过光明的方式得到的,好姐姐很愿意的跟我换的。”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伸手就想去扯下那个香囊。 慕云开抓住了她的手,她的手冰凉,大而消瘦,懒洋洋的笑道:“它是我的了,你若想要,就拿东西跟我换。” 奇怪,她的手竟然被他抓住了,是什么使她的反应变得迟缓,是什么让她的灵敏变得迟钝? 柏芷兰心中一怔,他的手很温暖,修长而柔软,不知为何,她却忘记了缩回手。 慕云开眸中深情,痴望了她一眼,就像是抓住她的手般随意的,轻轻的松开了她的手,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我困了。” 柏芷兰深吸了口气,冷道:“你该走了。” “我能不能不走?” “不能。” “他可以住在柏府,我怎么就不能?” “你和他不一样。” “怎么不一样?” “他自小就跟我……我爹爹一起在战场出生入死,这里是他的家。” “所以我要走?” “对。” “好,我走。” 慕云开就真的走了,双手背在后面,像散步一样走了,走出几步,还回头瞧瞧,冲着柏芷兰眨了眨眼,笑道:“快回屋睡觉。” 柏芷兰道:“我送你到府外。” 慕云开挥了挥手,道:“不用送我,我是翻墙来的,也再翻墙走。” 柏芷兰颌首。 慕云开喃喃自语的道:“反正我明晚还是会来的。” 有些路,总是要一个人走,不管走得多辛苦,走到头时,发现总是值得的。 第29章 活给活人 门开的那一瞬间,瑟瑟的秋风席卷而来。 慕云开不由得打了个冷颤。 他的寝宫依山而建,在山脚下。 山上种着许多许多的树,到了秋天,树叶轻轻晃晃的飘落,落在院中。 院中的地上有一层落叶,枯黄的叶,它们并不安静的躺着,会随着风而轻舞。 阳光出奇的好,天空蔚蓝的像是一块蓝宝石。 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,朝着慕云开微笑。一袭鲜艳的裙袍,外披着一件鲜艳的斗篷,如花般色彩缤纷,却并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,因为她的衣着和神情总显得很得体。而她笑得也如花般的使人心醉,她正是美丽的花朵儿。 一直以来,慕云开以为皇姐已病逝,虽是心中牵挂,也谨慎的没有在父皇和母后面前提及。殊不知,就在他刚从安州回来后,那天如往常一样的进宫请安,就看到了花朵儿。母后的脸上露出着慈祥的母爱,说道:她就是你的姐姐,八岁时搬出了皇宫,住进了百花山庄,现如今,她该回来了。 当初为何搬出了皇宫,如今又是为何该回来?慕云开并没有问,但他确实很开心。 如果问花朵儿一直以来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,她会说:是的,我一直知道。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笑得很散漫,轻唤道:“皇姐。” 花朵儿款款的移动双脚,双手轻搭在小腹,她的一名丫鬟上前搀扶着,另外的三名跟在其后。 她莞尔一笑,声音温婉道:“你昨晚又去找季舟葛喝酒了?” 慕云开将她让进殿中,请她坐下后,他就坐在她的身侧,手托着下巴,眨了眨眼睛,算是默认了,道:“他说,喝过那么多的酒,还是百花山庄的酒最好喝。” “那是因为在百花山庄有我陪他喝酒。” “哦?” “酒好不好喝,跟谁喝很重要。” 慕云开道:“他跟你喝酒时,会说些什么?” 花朵儿想了想,道:“他总会对我说起一个女子,任何一点小事也能联想到她,比如树上的桃花开了,他就跟我说:‘那年的桃花开得比这还美,她在桃树下为她的白马包扎伤口,她嘴里不停的重复一句话:别离开我,别离开我……’,我知道他爱她爱得深切,并没有打听过这个女子叫什么名字。” 慕云开淡淡地道:“他知道的柏芷兰确实比我多,不过这不重要。” 的确不重要,谁又能不许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喜欢? 花朵儿笑了,道:“你竟是真的喜欢上柏芷兰了。” 慕云开眼珠子转啊转的,抿嘴笑道:“这不正是母后和皇姐所希望的吗?” 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 “知道你是我皇姐时。” 花朵儿笑得很欣慰:“没错,我是故意制造些机会,让你和柏芷兰多增进了解的。” 慕云开的脸上露出些许的羞涩,道:“当我知道时,我已经开始喜欢她了。” 花朵儿意味深长的道:“这样很好。” 慕云开问:“你和陆少英也是母后所希望的?” 花朵儿垂下眼眸瞧着渐渐隆起的小腹,嘴角难掩幸福的道:“没错,在我八岁那年,母后就决定让我和陆少英在一起了。” “八岁?” 花朵儿微微一笑,她总是那么的爱笑,笑容里总显得那么的灵动,娓娓道来:“母后一心为父皇的皇权着想,他们那么恩爱,是可以多有一些孩子的,在你出生后,她就使自己无法再孕,以免再产下皇子,因为,她不愿意看到他们的孩子为了争权互相残杀。” 慕云开知道,自古以来,有很多皇子为了争夺皇位确实不顾兄弟之情。 花朵儿接着说:“母后第一次见到陆少英,是他八岁时,母后说这个孩子长大后一定不同凡响。于是,母后就将我送出皇宫,为我修建百花山庄,找人教我仪态。十三岁时,母后安排了契机,使我结识了陆少英,此后,我和他便常来往。” 难免,或许早在数年前,皇后就决定让慕云开和柏芷兰在一起了。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母后为何还要赐下婚约,让陆少英娶柏芷兰,让我娶柏灵瑜和陆紫霜,为何不索性直接些?” 花朵儿不由得笑了,觉得十分的好笑,女人的心事又岂能轻易的被猜透,她笑道:“以前我也不懂,现在我明白了。” 慕云开在听着。 花朵儿解释道:“真爱是可以打破一切的规则。” 爱情,最能深入到一个人的灵魂和骨髓。 面对一份被支配的婚约,和一份天赐的邂逅时,少有人能甘心拒绝后者。 皇后只是就地画了一个牢,会有人无可奈何的待在牢里,不敢打破规则;也会有人有勇气走出牢,迎接自己的一片柳暗花明。只要是真爱,只要够勇敢,尽管有皇上颁布的圣旨,也会有人义无反顾的追求自己所选的。 花朵儿意味深长的道:“母后从不按常理出牌。”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仿佛他懂了,又仿佛他不打算懂了,于是问:“陆少英是刚知道皇姐的身份?” 花朵儿颌首,道:“在柏杨大将军的寿宴上知道的。” 慕云开道:“他应该也知道了皇妹腹中怀着他的孩子?” 花朵儿咬了咬嘴唇,道:“他知道了。这些日,他来公主府很勤,比你到柏府还勤。” 看得出陆少英对花朵儿还是有情的,慕云开就松了口气,毕竟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。 花朵儿忍不住笑了,道:“他说的一句话,我记得很清楚。” “什么?” 花朵儿的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,缓缓的道:“陆少英说:本来我是不必给你名份,只想着等你为我生下第四个或第五个孩子时,才对你负起责任,而现在,你是公主,着实让我为难。” 慕云开没有说话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他分明从花朵儿的笑容里瞧见了一些苦涩。 花朵儿道:“陆少英有他的抱负。” 慕云开的神情从没有这么严肃过,他却只说了一个字:“嗯。” 花朵儿露出了她美丽的笑容,那么的温暖而芬芳,道:“明年的正月,你就登基成为皇上了,父皇和母后会移居百花山庄,不再过问朝政。到那时,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。” 慕云开道:“我懂,母后叮嘱过,说国事要与皇姐商量。” 花朵儿沉默了半晌,忽然问:“以后,徜若我做了傻事,你可会怪我?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不管你做什么样的事,你始终是我的姐姐,我怎会怪你。” 花朵儿叹了口气,平静而自然的望向慕云开,问:“你认为你适合当皇上吗?” 慕云开想了想,反问道:“皇姐认为什么样的人合适当皇上?” 花朵儿幽幽的道:“我又怎会知道。” 片刻后,慕云开吐了吐舌头,笑嘻嘻的道:“皇姐,别想那么多了,我现在就想知道我何时能当舅舅?” 花朵儿道:“明年四月。” 慕云开道:“真好。” 花朵儿问:“你是不是要出府?” 慕云开手托着下巴,冲着花朵儿眨了眨眼睛,道:“本来是的。” 花朵儿笑了,问:“现在呢?” “再过半个时辰出府也不迟。” “你现在就起身吧,我正准备回去了。” “好,”慕云开起身,对殿外候着的侍卫道:“让黑云过来,就说我要带它去郊游,见它的白马妹妹了。” 花朵儿不禁笑问:“黑云?” “我的一匹黑驴。” “你是要去郊游?” 慕云开耸了耸肩,道:“是去找柏芷兰。” “她在郊游?” “不是。”慕云开停顿了一下,道:“昨天是柏夫人的祭日,只要柏芷兰在京城,她总会在每年的今天去祭拜。” 花朵儿明白了,问:“你知道柏夫人安葬在什么地方吗?” 慕云开道:“季舟葛对我说过,我前天亲自还去过一趟。” “要多带些侍卫。” “不必了,我和黑云去就行了。” “这怎么行?” 慕云开坦言道:“我只是想像一个普通男人那样出现在柏芷兰的身旁,去喜欢她。” 花朵儿道:“你根本就无法像普通男人那样出现在她的身旁。” 慕云开只是笑了笑,便没再说什么。 也就是在这一刻,花朵儿发现慕云开不再是个孩子,他长大了。当一个人面对别人的质疑,选择沉默的不去解释时,这个人就有了主见,不再是单纯的孩子。 慕云开还是一个人骑着驴就出府了,他不愿意带着那些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的随从。 郊外的天更蓝,地上的落叶也更多,也更冷。 当慕云开赶到时,一眼就看到了柏芷兰,她正跪在墓碑旁,已不知跪了多久。 慕云开并没有上前,而是让驴儿去找柏芷兰的白马,他一个人独站在那棵枯树下,从怀中掏出一把花生扔在地上,用脚踩花生壳,然后弯腰去捡里面的花生吃。 柏芷兰默默的跪着,跪得已麻木。 曾经,柏芷兰喃喃的道:“如果当时死的是我,该多好。” 那时是季舟葛在她的身边,他说:“既然你已经活着,那就好好的活着。” 殊不知,这种‘活着’是多少的痛苦。 有谁知晓,她一次次自责的快要崩溃。 已过了半个时辰,慕云开忍不住朝着柏芷兰走去,那一步一步的踩在柏芷兰敏感的神经上。 柏芷兰微微的阖上双眸。 慕云开盘腿坐在柏芷兰的身边,温言道:“你跪了那么久,也该站起来了,要我扶你吗?” 就像是一个人作茧自缚了那么久,也该解开束缚了。 柏芷兰不语,她的深皱着眉,嘴角呈现出倔强的弧度。 慕云开想了想,静静的盯着柏芷兰,轻说:“以前,当我姐姐不见了时,我也一直很难过,我认定是我害死了她。那时我觉得,就因为母后生下了我,将母爱一分为二了,对姐姐少了些呵护,所以姐姐才会生病,才会病得很严重。” 他接着说:“有次,我终于忍不住哭着扑向母后的怀里。母后对我说:孩子,你要记住,不管你的亲人在何处,她都是希望你活得快乐的。” 慕云开解下外袍,披在柏芷兰的肩上,道:“我相信,不管柏夫人在何处,她都是希望你健康快乐的生活。” 柏芷兰的嘴唇蠕动了一下,呼吸有些沉了。 慕云开道:“如果你一定要为别人而活,就想想柏大将军和柏灵瑜,要为他们而活。” 柏芷兰猛得睁开眼睛,扔掉外袍,眼睛瞪得很大很凶,语气很冷的质问:“你凭什么要来这里,又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话?” 慕云开捡起外袍,抖了抖上面的土,将它抱在怀里,脸上努力的露出他常用的温暖的笑,深情的瞧着她,柔声的道:“因为你是我的小娘们儿。” 柏芷兰整个人都僵住了,血液却偏偏像是在燃烧着,她猛得站起身,向远处奔去。 慕云开没有去追她,而是就在墓碑前等她。 奔了许久,柏芷兰终于不再奔了。 她用力的咬着唇,一股热泪还是涌了出来。 在眼泪滑落脸颊时,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。 泪流得更纵情。 她简直不敢相信,他的话竟却准确无误的触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 天与地在此时都不复存在了,只有一个少女在肆意的流泪。压抑了十几年的泪,纷纷夺眶而出。 过了许久,她才顺路而回。 慕云开还在,他朝着她笑,像阳光般的笑。 他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,看到了她肿起的眼睛,看到了她好像丢掉了某个自己,便轻说:“我们回去吧。” 是该回去了。 柏芷兰骑着白马,慕云开骑着黑驴,并肩而行。 当他们行出十公里时,白马的速度缓缓的放慢了。 在他们的正前方,有个黑衣人安静的站着。 距离那个黑衣人越来越近了,柏芷兰冷静的看向黑衣人,他就站在路的一旁,左手中拿着一把折扇,右手摆至背后,戴着娃娃脸的面具,一片震慑万物的杀气。 慕云开见柏芷兰停下来,他也停了下来。 第30章 别无选择 荒山野岭,空中划过几声乌鸦的鸣啼。 草木枯,死一般的苍凉。 在这种地方突然站着一个突兀的人,的确显得很诡异。 柏芷兰冷静的望向对面的黑衣人,他站在那里,就像是一把剑,锋利、冷峻。尽管不知道他站了多久,却是能看得出他在等人。 穿着像死神般的黑衣人,朝他们缓缓走了几步,恰好挡在他们的前方。 看来,黑衣人等的就是他们了。 柏芷兰眸色凛然,问:“你是谁?” “要杀你的人。”黑衣人用的是腹语。不愿让别人看出相貌,自然也不能轻易的用真声。 慕云开一怔,问:“你知道她是谁?” 黑衣人像是很有耐心的道:“柏芷兰。” 慕云开叹了口气,道:“你若肯以真面目示人,说不定她也知道你是谁。” 黑衣人不以为然的道:“在她死之前,我会让她知道我是谁。” 慕云开问:“你为什么要杀她?” 黑衣人淡淡地道:“因为她该死。” 因为她该死,的确,绝对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杀人理由。 慕云开笑了笑,问:“她怎么就该死了?” 黑衣人也笑了笑,笑得稀疏平常,道:“再多说一句话,你也就跟她一样该死。” 慕云开皱了皱眉,觉得这个黑衣人真是奇怪的要命。 柏芷兰始终不语,她在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,提防着他突然出手。不知为何,她偏偏不想知道他是谁,他是谁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会不会被他杀死。 黑衣人拿着折扇的左手也摆至了背后,负手而立,道:“太子殿下,你还不离开,是在等死?” 看来黑衣人也是知道慕云开的身份。 慕云开侧头看向柏芷兰,道:“我们绕道走吧,回京城的路不止这一条。” 柏芷兰的目光始终停在黑衣人身上,她已经感觉到了逼人的杀气。 黑衣人喝道:“太子殿下,别以为我不会杀你。” 话毕,只见黑衣人朝着慕云开突然伸出右手,柏芷兰的心提了起来,立刻全神贯注的盯着,黑衣人依旧原地不动,伸出右手后的一瞬间,就将右手又摆至背后。 慕云开只觉脖颈处被什么撞了一下,伸出一摸,从衣领口摸到了一枚钉子。 柏芷兰用余光看到了慕云开捏着钉子好奇的看了又看,伸手拿了过来,定睛一看,这跟上次她欲用剑在花朵儿脸上雕花时飞来的钉子一模一样。 慕云开看到柏芷兰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,便轻问:“钉子是黑衣人的?” 黑衣人的听力确实了得,接道:“是的,我就是证明给你看,耗光了我的耐心,你就永远没有机会说话了。” 显然,黑衣人说的很有把握,而且,柏芷兰也意识到,如果刚才黑衣人要杀慕云开,她根本就没有机会阻止。徜若再这样下去,柏芷兰没有把握慕云开会被怎样。 柏芷兰道:“太子殿下,你先走。” 慕云开小声的说:“我们有马和驴,一起调头,一起走,他追不上我们的。”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我不会走的。” 慕云开问:“你打得过他?” 柏芷兰想也没想的说:“打不过。” 慕云开急道:“打不过你还不走?” 柏芷兰反问:“打不过就要走?” 她上过战场,大小战役经历过许多,有时敌众我寡,有时敌寡我众。不管力量是怎样的悬殊,每一场,她总是稳在战场,淡然的面对,然后去拼去打,她没有走过,那不是‘走’,是逃。在战场上逃走的人不配活着。 慕云开看到了她眼底的倔强,也索性耍起了无赖,道:“你不走,我也不走。” 柏芷兰恼道:“你不是怕死吗?!” 慕云开无事般的笑笑,说:“我更怕你会死。” 柏芷兰心中升起一股复杂的情愫,她咬着唇,千言万语似都再无法启口。 慕云开温言道:“你跟我一起走,好不好?” 柏芷兰道:“不好。” 慕云开说的很自然:“那我就跟你一起死吧。” 柏芷兰紧攥着马缰绳,他为何要说出这种话,真是小孩子的口无遮拦吗? 慕云开忽然大声的朝着黑衣人喊道:“这位高手,我能不能说一句临终遗言?” “说来听听。”黑衣人并不着急杀他们,因为他有信心能杀掉柏芷兰。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等你杀了我和柏芷兰后,麻烦你告诉所有你能告诉的人,就说:太子殿下慕云开是被柏芷兰害死的,生死攸关时,柏芷兰不愿意跟慕云开走,慕云开就没得选择的跟柏芷兰一起死了。” 黑衣人问:“说完了?” 慕云开又想了想,道:“还有,多跟别人重申下,就说:柏芷兰是害死太子殿下慕云开的罪魁祸首,真真是千古罪人,就让她遗臭万年吧。” 黑衣人问:“还有吗?” 慕云开道:“你等等,我再想想。” 柏芷兰冷不丁的瞪了慕云开一眼。 慕云开冲着柏芷兰眨了眨眼,先是抿嘴一笑,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的说:“小娘们儿,你赶紧想明白了,你若是不跟我走,我是肯定会留下陪你的,我可是慕国的太子殿下,皇上就只有我一个皇子,我若是死了,你就是标准的祸国。而且,我母后定会伤心难过,万一将过错追究到柏家,一念之间冲动的把柏家抄了,你可是将柏家祖辈全都殃及了。” 柏芷兰道:“你不必留下来。” 慕云开道:“你也不必留下来。”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我无路可走。” 慕云开道:“我知道怎么走,你只需要跟着我走就行。” 柏芷兰紧抿着唇,她不能走,就像是他不会懂她。 慕云开自然是懂她的,懂她的要强、倔强和钢铁一般不屈不饶的信念,他只是觉得,人活着,何必要背这么多无谓的包袱,轻松一些不也好? 对于柏芷兰而言,只要活着,有些包袱就必须要背着,一刻也不能放下。 柏芷兰翻身下马,立在一旁,仰头望向驴背上的慕云开,坚定的道:“我不能走。” 她不能走,她不仅仅是柏芷兰,更是柏杨大将军的二女儿,是柏家人。 慕云开苦笑道:“你就是明知道会死,也不跟我一起走?”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郑重的道:“好,我跟你一起死。” 柏芷兰握紧了拳头,眼睛里闪烁着光,并不寒冷,相反,是暖暖的,她咬牙问:“为什么?” 慕云开眼中深情,温言道:“你难道还不懂吗?” 柏芷兰看了慕云开一眼,已来不及懂得了。 背后传来折扇开启的声音,黑衣人已没有耐心了,他朝着慕云开掷出了扇,扇面割裂了风,似一道冰冷的光。 柏芷兰蓦地腾空而起,迅速的朝前挥臂拥住慕云开,将他从驴背上移下。 扇面如一把锐利的刀,穿透了黑驴后不远的那棵粗树的杆。 黑衣人跃起,如旋风般从他们头顶掠过,不慌不忙的接过了折扇。 有鲜艳的血自扇尖滴落。 慕云开脑子一蒙,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,在看到柏芷兰右臂的一道划开的伤口血流不止时,心中一急,道:“你……” 柏芷兰上前几步,挡在中间,以免黑衣人再出手。再顺势从怀中取出青丝带,抛向慕云开,缠住了他,她用力一提,将慕云开甩到了白马背上,并用青丝带将他系在马鞍上,一声清啸,白马撒蹄就朝前奔去,黑驴见状,也赶紧跟着一起奔。 黑衣人干笑了一两声,道:“你既然没有跟他一起逃,我可以放他走。” 很显然,黑衣人很确信他如果此时出手,纵是白马奔跑着,他同样能取慕云开的命。 在白马背上的慕云开大声的喊道:“柏芷兰……,马儿啊马儿,快停下。” 白马箭一般的朝往冲。 慕云开想跳下马背,可却被绑得结实,他不停的急唤:“马儿,快回去找柏芷兰啊!” 白马的速度放得缓慢些了,然后就真的调头,顺原路奔着。 慕云开松了口气,赞道:“太好了,马儿你真听话。” 那头黑驴跑得慢,已被白马抛了很远。白马这时回头正好跟它打了一个照面,谁知,白马在到了黑驴面前时,立即就又调头了,用马嘴咬着驴的缰绳,拉着它一起继续向前奔。 慕云开一怔,原来白马是回来接黑驴的。心中一紧,他痛苦的撕心一吼。 柏芷兰让白马回柏府,白马自然是要驮着马背上的人安全的回到柏府。 如果有白马在,只要柏芷兰骑在马背上,白马一定能带着柏芷兰死里逃生;如果有青丝带在,青丝带是她的专用绷带,柏芷兰受伤的右臂就不会这么用手捂也捂不住的流血。 有长剑在手也好,柏芷兰就不会这样手无寸铁的与黑衣人对峙。 寂静极了,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。 黑衣人弹落折扇上的血,道:“你有没有临终遗言?” 柏芷兰冷道:“没有。” 黑衣人问:“就这样死了,有没有遗憾?” 柏芷兰站在天地间,眸色清凉,淡淡地道:“没有。” “想不想知道我是谁?” “不想。” “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你?” “不想。” 黑衣人点了点头,问:“准备好死在我手里了?” 柏芷兰目光凌厉,道:“试试看就知道了。” 黑衣人不仅要试,而且要试到让他满意为止,折扇铮的一声开启,一片铁青色的寒芒飞向柏芷兰。 柏芷兰的瞳孔收缩着,两只眼睛里死死的盯着飞扇,凌空一弹,如青雀挥动翅膀般。 左臂一疼,尽管闪过了致命的一击,柏芷兰还是受伤了。 只是瞬间,折扇又回到了黑衣人的手里,他沉吟道:“事到如今,你还要躲?” “我没有躲。” “不是躲是什么?” 柏芷兰冷道:“想杀我,就凭你的本事。” 黑衣人道:“很好,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得了我几招。” 扇面再启,响声破空,它又一次飞向柏芷兰,比刚才的强劲。 柏芷兰跃然而起再次闪避,刚闪开扇面,黑衣人已跃在半空,一脚稳稳的打在柏芷兰的左胸,柏芷兰重重的摔倒在地,嘴角溢着鲜血。 黑衣人看向别处,沉声道:“别再躲,我会让你死得轻松些。” 柏芷兰握紧了拳头,勉强的站起身,一字字的道:“我不是躲。” 血,滴落在残叶上。 火热的太阳正照在柏芷兰的脸上,美丽、苍白、柔弱。 怎么会有人舍得对付一个弱女子? 此人不仅要伤她,还要她的命。 她该死吗?她早就该死了,在刚刚出生时就该死,可她已活了这么多年,这还是第一次,她发现她必须要活着,至少不能这样的死,不能这样死在这个连真面目也不敢露的人手里。 她的双手都握得很紧,双臂的血也流得涌,胸腔的痛几乎能让她昏倒。 她向黑衣人挪了一步,问:“你到底是谁?” 黑衣人道:“我不想告诉你了。” “你为何要杀我?” “我也不想告诉你了。” 柏芷兰牵动了一下嘴角。 黑衣人问:“你怕死?” 柏芷兰道:“不怕。” 黑衣人道:“你最好别怕,我是不会对你心软的。” 柏芷兰挥起了拳头,疾步向黑衣人打去,她不怕死,她也没想过谁会对她心软,‘柏家人应该正大光明的死在战场上’。 黑衣人闪过了她的反击,毫不犹豫的展开扇面劈向柏芷兰的后背。 柏芷兰的青衫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鲜血顿时染红了衣,疼入骨,她没站住的倒地。 血染大地。 黑衣人铁石心肠的再次展开扇面,向柏芷兰的脖颈斩去,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该结束了,他已浪费了许多时间,这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。 柏芷兰想闪避,但她真的动不了了,她无所畏惧的紧咬着牙,握紧了拳,眼睛睁得很大,她想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死的。 一个人若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始生命的,能知道自己的生命是怎么了结的,倒也不枉来过尘世间了。 可偏偏,她什么也看不到了。 她尽力了,在强大的对手面前,她没有逃,也没有怕,选择的是迎战,只是,她在武力上败了。 爹爹曾说过:在战场上,败并不可耻,懦弱才可耻。 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,她的嘴角扬起了笑意,终于,终于她只是柏家的灾害,而没有成为柏家的耻辱。 第31章 钝骨的痛 扇面可不管柏芷兰是死是活,正毫厘不差的斩向柏芷兰的脖颈。 黑衣人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向柏芷兰,就像是他要杀的是一样没有生命的东西,就像是他无血无肉无情无灵魂。 一道剑光闪过,‘铛’的一声,火花四溅,折扇一抖,黑衣人被震到一丈远。 来的正是季舟葛。 季舟葛提起身负重伤的柏芷兰,纵身一跃,落在十丈开外的一个山坡后。 柏芷兰昏迷了,血仍在流着。 季舟葛赶紧撕掉一块衬衣衣襟,包扎着柏芷兰的右臂;又撕掉一块衬衣衣襟,包扎着她的左臂;迅速的从怀中取出一条黑丝带,用它紧紧的裹着她受伤流血的后背。 黑衣人就站在不远处,干笑了一声。 季舟葛小心翼翼的让柏芷兰的身子依在树旁,面露痛苦之色,在确认了她的伤口不再流血时,才缓缓的站起身,用力的握住了剑柄,青筋突起,转身,整个人都似已僵硬般的看向黑衣人。 黑衣人开口道:“不知道你来的算不算及时。” 季舟葛沉声道:“你竟然将她伤成这样。” 黑衣人不以为然的道:“她原本是可以死得轻松些。” 季舟葛隐隐的道:“她只是一个女孩,手上也没有武器,你竟然下得了手。” 黑衣人忽然就笑了,道:“除非脱去她的衣裳,否则,我看不出她有半点像女孩子。” 季舟葛手中的剑在抖,像是已准备好了嗜血。 黑衣人淡淡地道:“女孩子有她这样的?女孩子在见到男人时应该是垂下头,在一旁安静的不言不语;女孩子应该懂得妥协和服输,必要的时候学会求饶;女孩子应该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害怕,必要的时候流流泪的。她呢?” 她呢? 就算是男人比她的个高,她也会仰起头与男人对视;她不知道服输,学不会求饶;她不知道什么该害怕,什么时候该流泪。 她甚至不会取悦男人,连最起码的笑容也没有。 季舟葛道:“她是柏芷兰,为什么要跟别的女孩子一样。” 黑衣人道:“我不喜欢她这样的,不过,”他停顿了一下,道:“有趣,你和慕云开都喜欢她。” 的确有趣,往往一个人身上有什么让别人不喜欢的特质,这些特质就或会成为另一部分人所深深喜欢的。 季舟葛一字字的道:“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。” 黑衣人冷哼一声,缓缓的摘下面具,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,是陆少英,他并不介意被识穿,道:“是啊,我不得不娶她,只要她还活着。” 季舟葛喝问:“你不想娶她,就杀了她?” 陆少英道:“这是最稳妥最简单的法子。” 季舟葛道:“你想娶花……昌定公主?” 陆少英并不隐瞒的道:“她是我的女人,我当然要娶她。” “还是因为她是公主,所以你想娶她?” “你想知道?” “我不想知道,只要你自己知道就行。” “那你知不知道,你应该和花朵儿保持些距离。” “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好朋友。” 陆少英缓缓的道:“你还是跟柏芷兰死在一起会幸福些。” 季舟葛道:“你可以不用杀柏芷兰的。” “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?” “太子殿下喜欢柏芷兰,你何不去见太子殿下,就说你对昌定公主有情,昌定公主亦对你有意,使太子殿下出面解除九年前的婚约?” 陆少英冷笑了一声,鄙夷的道:“太子殿下?他懦弱无能,玩物丧志,毫无建树,对皇上的旨意他不敢有半点的违背。喜欢柏芷兰,却连把她得到手的本事也没有。” 话毕,陆少英还言辞凿凿的加上一句:“他没什么可指望的。” 季舟葛也冷笑了一声,道:“我差点忘记了陆公子的自负。” 陆少英看了一眼折扇,道:“我本不想杀你的。” 季舟葛道:“你若还想杀柏芷兰,除非先能杀了我。” 陆少英道:“我是时候送你们上路了。” 季舟葛抱拳道:“请。” 陆少英有没有把握杀了季舟葛?没有。但他必须要杀,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。 季舟葛有没有把握不被陆少英杀?没有。但他必须要拼,只因为不管柏芷兰去什么地方,他都不会再让她孤单单的。 他们都出手了,手中的武器都那么锋利,他们都那么的谨慎而敏捷。 十几个回合,他们都不曾伤对手丝毫。 就在这时,四柄剑从天而降,截开了季舟葛,只见四名持剑的少女将陆少英围住,一名少女道:“季大哥快带柏姑娘先走。” 陆少英脸色一沉,这四名少女正是花朵儿的贴身丫鬟。 既然陆少英认得,季舟葛也是认得的,他迟疑了一下,暗忖即是花朵儿的贴身丫鬟,陆少英应会手下留情的。 于是,季舟葛道了句谢,收起长剑,提起依旧在昏迷中的柏芷兰就走了。 是经常这样,每次在战场上,柏芷兰总是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,即使受伤了,她也不会弃士兵们独自走。往往,在柏芷兰受伤后,季舟葛总会先将柏芷兰击昏,然后将她带走。 只有过一次,柏芷兰的伤势严重,季舟葛颤声的说:没有我,你不知道已死了多少次,没我的允许,你绝不能死! 柏芷兰还在昏迷,她的伤口虽深,毕竟止住了血,需要多休养。 在季舟葛带着柏芷兰回柏府的途中,已在柏府的慕云开着急担心的快昏过去了。 慕云开还在白马上绑着,他已说了很多遍:“好姐姐,你快帮我解开丝带吧。” 柏灵瑜也摇了很多遍的头,轻说:“我仔细看了很多遍,这种丝带的系法只有柏芷兰能解开。” 慕云开又重复着这句话:“好姐姐,你快用刀把它割断,我保证送给柏芷兰十条、一百条一模一样的青丝带。” 柏灵瑜也只好重复道:“这条青丝带对她很重要。” 慕云开问:“到底有多重要?” 柏灵瑜不说话了。 慕云开急道:“好姐姐,我说的是真的,那个黑衣人一定要杀她,看得出武功厉害,我必须要带着侍卫去保护她。” 柏灵瑜很有信心的道:“她会没事的。” 慕云开奇怪的问:“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她?” 柏灵瑜轻道:“有季舟葛在。” 慕云开一怔,因为有季舟葛在,所以不用担心柏芷兰? 他还是问:“真的?” 柏灵瑜道:“爹爹说,柏芷兰在战场上时的也很犟,每在关键时,季舟葛总会挺身而出的护柏芷兰的安危。” “就没有一次例外?” “没有。” 慕云开心中已不知是什么滋味,苦苦的,但又有些松了口气,没有例外,这次,也千万不要例外。 柏灵瑜忽然跪下,道:“请太子殿下恕罪。” 既然柏芷兰将慕云开这样系在马背上,让他回府,自然是有她的道理。柏灵瑜就也没有将慕云开从马背上放下,还是等柏芷兰回来后亲自处理。 慕云开勉强笑了笑,道:“起来吧,我可不希望这样被绑太久了。” 柏灵瑜缓缓起身,始终是微微的垂着头。 慕云开好奇的问:“好姐姐,这条青丝带对柏芷兰是怎样的重要?” 柏灵瑜犹豫了一下,还是如实的道:“它不仅对柏芷兰重要,对柏府也同样重要。” “哦?” 柏灵瑜轻道:“这条青丝带是娘生前最喜欢最常用的一条披帛,爹爹还曾说,娘总会用它当舞带,跳得丝带舞很美。” 慕云开道:“原来柏夫人擅舞。” 柏灵瑜道:“可能是的。” 是的,柏灵瑜对她娘知道的并不多,不过,柏灵瑜清楚的记得,每当爹爹在回忆娘时,眼里总是柔情万分,却又掩饰不住的悲伤。除非爹爹主动要说,每当她主动问起娘时,爹爹总是一言不语。 慕云开焦急时间过得太慢,小娘们儿怎么还不回来,他不由得喃喃自语:“是谁要杀小娘们儿呢?” 自是想得没有头绪。 忽然,白马猛得抬起了头,朝着府门处奔跑。 还好慕云开被系得紧,才没有被摔下马。 与此同时,府门处的丫鬟跑来道:“大小姐,二小姐回来了,她……她受伤了……” 季舟葛与柏芷兰同骑着马回来了,径直向柏芷兰的闺院而去,到了院外,季舟葛跳下马,将柏芷兰提起,奔向院中,推开屋门,将柏芷兰放在床榻上。 慕云开骑着白马跟随而至,到了院外,白马就在原地踱着。 柏灵瑜小跑着进了屋,看着满身鲜血的柏芷兰,吃的一惊,吓得脸色苍白,骇道:“这……” 季舟葛道:“她受了刀伤,无大碍。” 柏灵瑜勉强镇定的吩咐丫鬟:“赶紧去拿药箱。” 季舟葛道:“清理伤口、上药、绷纱带。” 柏灵瑜道:“好。” 季舟葛叮嘱道:“给她换上新衣裳,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丢掉,别再让她看到。” 柏灵瑜道:“好。” 季舟葛朝着柏芷兰深深的看了一眼,在丫鬟捧着药箱进来后,就出了屋。 慕云开在马背上一直在探头张望着,见季舟葛出来,就问:“柏芷兰她?” 季舟葛道:“她很快就能醒。” 说罢,季舟葛上前去解青丝带,将慕云开放下来。 慕云开道:“谢谢你。” 季舟葛不语。 慕云开郑重的道:“谢谢你救了她。” 季舟葛还是不语,将青丝带解开了。 慕云开道:“你也会这种系法?据说只有柏芷兰能解得开。” 季舟葛漫不经心的道:“是我教她的。” 慕云开笑了笑,拍了拍季舟葛的肩膀,想说些什么,终究什么也没说。 季舟葛将青丝带放在院中的石桌上,道:“等柏灵瑜出来后,太子殿下就可以进去看柏芷兰了。” 慕云开点点头。 季舟葛道:“我去喝酒了。” 慕云开看着季舟葛的背影,很多情绪都涌在喉咙处。 只是过了片刻,慕云开快步的追上了季舟葛,笑呵呵的道:“我们一起去喝酒。” 酒是好东西。 两人举杯对饮,都默默不语。 不知不觉,慕云开喝醉了,他拿着酒杯的手在抖,抖洒了许多的酒,只听他含糊不清的道:“我终于体会到深入骨髓的痛苦了,就当柏芷兰在郊外自私残忍的抛开我去赴死时。” 季舟葛只是喝酒,一杯接一杯的喝。 痛苦? 季舟葛将痛苦一点一滴的喝进了身体里,它们在跳舞。 慕云开傻乎乎的笑了笑,道:“不体会痛苦,又怎么能懂得什么是幸福呢。” 说罢,慕云开就醉醺醺的趴在了石桌上睡着了,睡得像孩子一样。 可他分明不是孩子了,你见过那个孩子会痛苦的? 第32章 原来如此 黄昏。 当柏芷兰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时,映入眼帘的是柏灵瑜。 柏灵瑜就坐在床边,手中捧着一册书,正看得仔细。 柏芷兰又将眼睛闭起,浑身的疼痛很真实,使她的呼吸也有些乱了。 她没有死。 像很多次濒临死亡时一样,她以为她死定了,可偏偏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,总能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——季舟葛。这次例外。 柏灵瑜轻轻的将书册翻了一页,继续看着。 柏芷兰再次睁开双眼,试着坐起身,她不能躺着,只要她能呼吸,她就不能这样安静的躺着。 柏灵瑜听到了动静,赶紧抬起头瞧了一眼,“你醒了?”,说着,她就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了床头的案上。 柏芷兰瞄了一眼,《素-女经》,是慕云开送来的。 柏灵瑜的脸上泛起些红晕,轻道:“这书是我在你的床底下发现的,便看了看。” 柏芷兰只是颌首。 柏灵瑜问:“你一定饿了,想吃些什么?” 柏芷兰勉强的坐起身,面色苍白,道:“我还不饿。” 柏灵瑜为她披上了件外袍,道:“是季舟葛带你回来的。” 柏芷兰道:“我知道。” 除了他,还会有谁呢。 柏灵瑜将那条青丝带递给柏芷兰,柏芷兰接过后顺手放进了怀里。 这时,一名丫鬟进来了,道:“大小姐,老爷说,二小姐醒来后,让二小姐去见他。” 柏灵瑜刚想问柏芷兰的身体可吃得消,柏芷兰已经掀开被褥下了床榻。 柏芷兰双脚着地后,身子稍一颤,就大步的走出了屋。 柏灵瑜跟出了屋,叹了口气。 到了院外,柏芷兰看到了季舟葛,他正站在一棵树下喝酒,她的脚步慢了下来。 季舟葛问:“没事了?” 柏芷兰道:“没事了。” 季舟葛点了点头,喝了口酒,道:“想不想吃烤红芋?” 柏芷兰想到了那次,同样是她刚刚醒来,他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芋给她吃。 她颌首,道:“好。” 季舟葛露出了笑容,道:“等我。” 柏芷兰没说什么,只是从他的身边经过,径直去见柏杨。 在屋外,柏芷兰就听到了伶人正在唱着曲子。 这些日,府中每日都有伶人出入,为柏杨唱曲,为他解闷。 柏芷兰走进屋,安静的站在一旁,并没有打扰。 夕阳从窗户照在床榻上,柏杨一边听着曲儿,一边手指还轻点着打起节奏。 尽管他现在只能躺着,但看得出他还有着极强的生命力,并且,他还在等待着某天能站起来,他从来就不是消极的人,尽管他也有他的放不下和舍不得,但自始自终,他活得顶天立地。 一曲终了。 柏杨挥手让伶人退下。 柏芷兰上前,唤道:“爹。” 柏杨笑了,笑得依旧洪亮,指了指床榻边的木椅,说:“坐下。” 柏芷兰坐下了,坐在了季舟葛常坐的位置。 柏杨开门见山的道:“有些事情,你也应该知道了。” 是什么样的事情,柏芷兰应该知道了? 二十年前,有一个美丽的女人,叫梅蝶。 她不仅长得美丽,跳的舞也很美丽,唱的曲也很美丽。 她是皇宫中的一名乐工。 那时的皇上刚登基不久,有次不经意见过她的舞姿时,便就被她迷上了。 皇上有他的特权,便开始要常常见到她。 宏伟的宫殿里,常能看到她轻灵的翩翩起舞,常能听到她唱着醉人的曲,常能瞧见她绽放出的纯真清澈的笑容。 皇上已经有皇后了,那个如水的女人,很温柔、坚韧、淡定、沉静。 每当皇上欣赏着梅蝶的歌舞时,皇后总是会在一旁,面带微笑的陪着他。 梅蝶只是一个少女,心思很单纯,情窦初开的爱上了皇上,爱得很纯粹,她只想能舞给皇上看,能唱给皇上听,就足够了。 不可否认,每当梅蝶与皇上的目光对视时,她已不可自拨的陶醉于那股暖暖的柔情。 皇上是一国之君,整个天下簇拥着他,他是不是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女人? 像很多男人那样,皇上想拥有梅蝶,要让梅蝶做他的女人。 他做到了,拥有了梅蝶,使梅蝶更加死心塌地的爱他。 他是一个皇上,可以轻易的一个女人名份,更何况这个女人使他意乱神迷、魂牵梦绕。 爱情是自由,爱情是平等的。 皇上爱上了一名乐工,乐工也爱上了皇上,这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,男有情女有意,顺其自然的就可以在一起了。 然而,爱情又是自私的,爱情是两个人,排除第三个人的。 当皇上向皇后提议说:将梅蝶册封为梅妃。 皇后当时只是一笑,说得话很温柔很平静,可她在说的时候,眼睛里是流着泪的,一滴一滴的泪跟着她说的一句一句的话一点一点的滑过脸颊,她说:‘我爱你,我相信天底下绝不会有那个女人比我更爱你!我知道,知道你只是一时冲动的对她着迷,像她这么年轻美丽的女子是值得男人对她眷恋,如果你一定要封她为梅妃,不如就直接将她封为皇后吧!我将永离皇宫,安静的孤独的继续爱你。’ 皇上听后,顿时愣住了。 皇上是爱皇后的,他们爱得惊天动地,排除万难的终成眷属。 他的确不知该如何是好,要废除皇后,让她离开,他纵是不愿。可是,另一边是让他身心愉悦的梅蝶。 梅蝶是善解人意的,她不让皇上为难,也可以不要那个在女人眼里非常珍贵的名份,她对皇上说:只要我们在一起,不就可以了吗? 皇上就再也没有提过将梅蝶封为妃,却是一如既往的宠她。 那对于梅蝶而言,是非常美好的一段时间。 天意弄人的一天还是到来了。 那真是一个平常的再也不能平常的一天,柏杨被正式沿袭成为大将军,皇宫设宴。 宴席上,梅蝶出现了。 柏杨看得怔了,他目不转睛的看向梅蝶,他将她一下子看到了心里。 那时,柏杨不知道梅蝶是皇上的情人;那时,梅蝶只是如往常一样的舞,却不曾想舞进了一个男人的心里。 柏杨正是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,他行事勇敢而干脆,在梅蝶舞后退出宴席时,他就追了出去,拉住了梅蝶的手,说出一句最为真挚、朴实的话:我要娶你。 梅蝶被吓到了,浑身在颤,自是话也说不出。 柏杨将梅蝶抱了起来,回到宴席上,郑重的向皇上的皇后行跪礼,道:臣要娶梅蝶为妻。 臣要娶梅蝶为妻。 这几个字,柏杨说的很用力很用力,是用尽了全力,并且是可以刻在此生中,永不磨灭的。 柏杨是大将军,能成为大将军的妻,是很多女人的光荣,柏杨将这份光荣毫不犹豫的给了一个乐工。 皇上震惊了。 皇后大方的上前,扶起柏杨,说得很自然,绝对有母仪天下的风范,她说:我会让梅蝶以我义妹的名义,风风光光的嫁给你为妻。 柏杨很开心,他牵起了梅蝶的手,誓要一辈子也不放开,他看到了梅蝶眼里猝然而落的泪,他以为是因为她幸福,殊不知是撕心裂肺的痛苦。 作为一国之君的皇上做了什么?他只是将自己关在房中半个月,度秒如年的煎熬。 皇后做了什么?当皇上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见她时,她就在他的门前呆了半个月。 他是皇上,却连自己的女人也留不住。 他是皇上,却只能任由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。 梅蝶只想简单的爱一个男人,却发现这是多么的不易,谁让她爱上的是个不简单的男人,而这个不简单的男人身边又有着一个不简单的女人。 柏杨真的是风风光光的娶了皇后的义妹——梅蝶。 洞房花烛,本该是一对新人幸福的开始。 一场痛苦的拉锯战开始了。 梅蝶坦白的说:我怀着身孕,是皇上的孩子。 柏杨承认他当时很难过,他还是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的有担当,他说:没关系,反正以后你是我的妻。 不管柏杨如何的努力,如何的待梅蝶好,她都无法快乐起来,相反,她更为难过,她难过柏杨为何对她如此好,难过她的心里一直放不下皇上。 柏杨以为只要一心一意的对梅蝶,总有一天梅蝶会爱他的,谁让他刚一开始就爱她爱得那么灼热,灼热到足够燃烧一辈子的。 梅蝶的孩子出生了,是个女孩,起名为柏灵瑜。 柏杨将柏灵瑜视为己出的好,悉心照顾她们母女。 梅蝶更加的伤心,她知道柏杨是个好男人,可是爱情是最让人无能为力的,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好就爱上。当然,她也没有因为她爱的那个男人懦弱而放弃爱。 如果柏杨待她冷漠些,她的心里或会好受些。 可柏杨那舍得冷淡她呢。 那晚,柏杨不知道是不是奇迹发生了,他以为真情是真的可以打动一个女人的心。梅蝶推开了他的屋门,褪去衣裳,躺在了他的身边,说:要我。 他当然会要她,他每天每刻的都想要她。 梅蝶有了笑容,开始喜欢种花,种兰花,还会拿着一条青丝带在院中跳舞。 她好像是重生了。 那段时间,柏杨很幸福,他甚至感激生活。 梅蝶怀孕了,怀上了柏杨的孩子。 就在梅蝶快要临产时,她找到了柏杨,说:我给你生下这个孩子后,你就放过我吧。 放过。 难道柏杨对她的好就是一种束缚,一种灾难,一种她无法承受的苦? 原来,梅蝶实在活不下去了,她念及柏杨待她的好,所以才要为他生个孩子。 活着,对梅蝶而言是一种痛苦,她不得不无时无刻的思念皇上,不得不无时无刻的对柏杨愧疚。 梅蝶甚至跪下了,跪在了柏杨的面前,恳求的道:求你,求你保护他的天下安好,让他的皇权稳定。 柏杨也跪下,将她抱在怀里,说:我不准你离开我。 梅蝶说:我们不能在一起,这是天意。 柏杨说:我遇到你,要跟你在一起,这也是天意。 梅蝶摇着头,拼命的摇着头。 不能在一起,她说是天意,而他遇到她,要跟她在一起,这也是天意,为什么同样是天意,却有一个是不能抗拒的,而另一个却注定要牺牲? 梅蝶还是死了,在产下一个女婴后,她甚至看也没有看女婴一眼,就用准备好的刀划破了喉咙。 那个可怜的女婴不停的哭泣,也没有能改变她母亲赴死的决心。 那个可怜的女婴就是柏芷兰。 柏杨不愿他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再有瓜葛,不愿去想梅蝶用死亡祭奠了对皇上的爱,就对外宣称梅蝶是生柏芷兰时难产而死。 而柏杨此后的每一天都活在思念梅蝶的日子里,他不能死,他履行着梅蝶对他的嘱托:保护他的天下安好,让他的皇权稳定。 也许柏杨应该恨皇上,应该千方百计的让皇上毁灭,让皇权丧失。他没有,他是一个心中有爱的男人,他爱梅蝶,因为他爱梅蝶,所以他原谅和善待着梅蝶所爱的人。 爱情本身,就是这么的伟大或自私。 这件事,柏芷兰知道了。 她听后,久久的说不出话,只有眼泪在落。 柏杨的眼睛里还是难掩一种深情,只因他心中在想着他挚爱的女人。 这就是真相,娘不是因生她难产而死的。她却活在这个真相里十几年,活得很苦。 柏芷兰笑了,笑得清清浅浅的,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笑了,她一边笑,一边擦着泪。 过了许久,柏杨说:“这是我和你的秘密。” 柏芷兰颌首。 又过了许久,柏芷兰道:“姐姐和太子殿下的婚约……” 柏杨道:“明年正月太子殿下登上皇位后,三月就举办大婚了。” 柏芷兰喃喃地道:“他们是同父异母。” 柏杨说的很郑重:“我是柏灵瑜的父亲,柏灵瑜是我的女儿。” 第33章 各有各心 月亮悄悄的跃上林梢,缓缓的在薄薄的云层中移动。 慕云开来了,从怀里拿出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递给柏芷兰,道:“我很喜欢它,送给你了。” 柏芷兰甚至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姿势去抱这只兔子。 慕云开冲着一旁的柏灵瑜笑了笑,唤道:“好姐姐。” 柏灵瑜垂着头,欠了欠身。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道:“你们继续说话,我去找季舟葛喝酒去了。” 柏芷兰见慕云开走出了院,便将兔子捧给了柏灵瑜,说了句:“姐姐,一会替我将它还给他。” 柏灵瑜将兔子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,轻道:“他对你很有心。” “有心?”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他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我,好像我也会喜欢似的,这叫有心?他分明就像个孩子。” 柏灵瑜学着她的口气说道:“他像个孩子?他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你,你却连亲自将这样东西还给他的勇气也没有,是不是说明,你比他还像个孩子?” 柏芷兰不说话了。 柏灵瑜索性将话说开了,道:“他对你的心,你难道还不明白吗?” 柏芷兰道:“我明白。” “你都明白些什么?” “他就是个不成熟的男孩,随心所欲的,将冒失当成一种乐趣。” 柏灵瑜忍不住笑道:“冒失?以前,我们都没有接触过太子殿下,不知道他怎样,想必是很有礼有节的,如今,他的确有些冒失,可不都是全然因为你嘛。” 柏芷兰并不觉得这有多好笑,忽一想到一个秘密,便试探性的问道:“姐姐心甘情愿的想嫁给他?” 片刻后,柏灵瑜缓缓地道:“他是个好人,又这么有趣,嫁给他挺好的。” 柏芷兰一字字的道:“我是问,姐姐你是否心甘情愿的嫁给他。” 又是过了片刻,柏灵瑜道:“我觉得嫁给他是挺好的。” 柏芷兰冷静的道:“梁子文呢,也觉得你嫁给这么一个有趣的好人挺好的?” 柏灵瑜惊诧的抬起眼帘,不可思议的瞧着柏芷兰,她一直以为她的行动很隐秘,不会有别人知道的。 柏芷兰道:“姐姐,跟我说说梁子文吧?” 柏灵瑜苦涩的笑了笑,抚了抚腰间的扇柄,鼻子已经酸了,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,她轻叹了口气,逐又深吸了口气,道:“去年,我出府去放河灯,祈祷爹爹和你平安,人太多了,我和丫鬟们走散了,迷了路,就遇到了他,他叫梁子文,是个书生,父母双亡,带着一点盘缠从外乡赶到京城,在京城一边温习一边做着一些零散的工,是为了参加明年正月的科考。” 他们两人相识后,只是短短的交谈,便分别了。 尽管时间短暂,他们都倾心着彼此。 虽说他们心中暗许,可也知道是无法相见的。 缘分确实奇妙,在一次庙会上,他们又遇到了彼此。 这一次,他们将多日积攒的情愫都诉说了出来。她并没有隐瞒的说了她的身份,以及与太子殿下的婚约。 无奈,他们都很无奈。 他还是坚定的说:在你出嫁前,我们是可以自由的喜欢彼此,不是吗? 他很勇敢,明知道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喜欢,他还是真挚的待她,将手中的扇子一分为二,将扇柄给她作为定情物,却道是:在你出嫁时,便将它扔了去吧。 既然他如此无畏,她也选择了相随。 他对她许诺,他每晚都会在柏府的后院门外安静的呆着,不打扰她,只为了能多靠近一些她。 她亦是会在晚上独自一人背靠着后门,静静的不语。 他们知道对方的存在,知道彼此的感情,就这样默默的厮守。 有些感情尽管是萍水相逢,或许相识就是错的,想相守也是难的,却是叫人用一生铭记。 柏芷兰听罢,不免唏嘘,她喃喃自语的道:“这世间,有多少相互爱恋的人,却无法在一起,到底是因为什么?” 柏灵瑜漫不经心的道:“爱过就够了,爱过就不会后悔。” 在多年以前,柏芷兰以为她和季舟葛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,因为他们相互喜欢,两个相到喜欢的人为什么不一直在一起呢,而在多年以后,她愕然发现,有些喜欢是不合时宜的。 是不是很可悲。 柏芷兰不再想自己,她在想着慕云开与柏灵瑜,这分明是一对姐弟,根本就不能成为夫妻,她隐隐地道:“姐姐既然与梁子文两情相悦,一定会有法子结成眷侣的。” “不,”柏灵瑜连忙摇头,很肯定的道:“我要按旨意嫁入皇宫。” 柏芷兰奇怪的看向柏灵瑜,问:“就是为了柏家的荣耀?” “有些事情是没得选择的。”很显然,柏灵瑜认命了。 “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,绝对是有得选择的。”柏芷兰劝道。 柏灵瑜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,道:“我已经作好选择了。” “什么样的选择?” “在大婚之前,好好的爱梁子文,在大婚之际,成为皇妃。” 柏芷兰皱着眉头,抓住了柏灵瑜的手,稍显激动的道:“会很痛苦的。” 柏灵瑜遥望着天际,若有所思的道:“成为皇妃后就解脱了。” 柏芷兰一怔,问:“解脱了?” 柏灵瑜缓缓的道:“是的,一切就都解脱了。” 柏芷兰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,迫不及待的问:“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?” “没什么打算。” “我不相信。” 柏灵瑜轻道:“有些事情你还是别知道的好。” 柏芷兰道:“我是你妹妹,你的事情我当然要知道。” 柏灵瑜道:“你只需要知道一点:不管以后我发生什么事,你都不必惊讶。” 柏芷兰很坚持的道:“你必须要告诉我!必须!” 柏灵瑜迟疑了一下,思考了许久,牵起柏芷兰的手,她们走进了屋里,关上了屋门,她欲言又止,犹豫不决的。 柏芷兰并没有催促,耐心的等待着。 终于,柏灵瑜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,道:“大婚当天,待吉时未到之前,我和陆紫霜会盛装后在殿内候着,那时,只有我和陆紫两个人。” 柏芷兰认真的在听着。 柏灵瑜突然道:“还是不要说了。” 柏芷兰郑重的道:“告诉我,全部告诉我。” 柏灵瑜垂着头,声音很轻,挑重点的说道:“我会自杀,然后嫁祸给陆紫霜。” 柏芷兰目瞪口呆,愕道:“这就是你的计划?” 柏灵瑜缓缓的抬起头,点了点头,又将头垂下了。 柏芷兰努力压低着音量,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道:“你这个计划,不仅毁了自己,毁了陆紫霜,还毁了一场全天下人都注视着的大婚!” 柏灵瑜的眼睛里已有了泪,她咬着唇,颤声道:“不,到那时,就是陆紫霜毁了我,毁了她自己,毁了皇上的大婚。” 柏芷兰不可思议的盯着柏灵瑜,她简直不敢相信,她绝对不敢相信这个计划竟然是柏灵瑜想到的,柏灵瑜是那么的柔弱美好,她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想法?! 柏灵瑜似乎还想证明她这样做是对的,就说道:“我也算是给梁子文一个交待了,不枉他待我深情。” 许久,许久。 柏芷兰道:“这个计划不好。” 柏灵瑜忽然道:“你想过嫁给他吗?” “谁?” “现在的太子殿下,将来的皇上。” 嫁给慕云开? 柏芷兰想也没想的说:“我是要嫁给陆少英的。” 柏灵瑜道:“你就心甘情愿的嫁给陆少英?” 柏芷兰轻轻的颌首。 她颌首,不代表她心甘情愿,如果不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,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呢? 可以信誓旦旦的对别人说: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,是有法子作出别的选择的。而当面对自己的事情时,却发现根本就没得选择。 柏灵瑜眼里刚升起的亮光又渐渐的黯淡了下来,她叹道:“我不想背叛与梁子文的爱情,唯有实施那个计划了。” 忽然,柏芷兰想到了这个计划的背后还似乎藏着别的目的。 柏芷兰目不转睛的盯着柏灵瑜的眼睛,问:“这个计划根本就不是你想的。” 柏灵瑜的目光闪躲着,道:“是我想的,是我想的。” 柏芷兰赶紧道:“是爹爹的主意?” 柏灵瑜慌了,道:“不……不……,这是我的主意,是我的。” 柏芷兰明白了,她走出了屋,大步的去找爹爹柏杨了。 看着柏芷兰消失在夜色里,柏灵瑜想到了梁子文说过的话,他说:我和你只能相爱,注定没有结局,这是天意。 天意? 柏灵瑜不相信天意。 徜若真有天意,她相信是天意让她和梁子文相爱的。 如果说他们没有结局是天意,那她宁愿跟天意拼了。 是的,她不想牺牲,不管是为了爹爹的政治还是为了爱情。所以她才将这些告诉柏芷兰,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,她相信柏芷兰会有的,只要还有别的法子,她就愿意试一试,跟天意博一博。 屋里亮着烛光,柏杨还没有睡。 进屋后,柏芷兰直言道:“爹爹,不能那样做。” 柏杨问:“不能怎样做?” 柏芷兰轻道:“大婚之日,让姐姐牺牲。” 柏杨看了一眼柏芷兰,道:“难道你想看到乱伦的结果?” “爹为何不去向皇上言明,告诉皇上,姐姐的真正身份。” “我不会说的,永远也不会说。” 柏芷兰不解的问:“为什么?” 柏杨的眼睛里已有了悲伤,他沉吟道:“梅蝶是我的妻子,在嫁给我时,已经跟别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了。” 柏芷兰压低了声音道:“可是,姐姐她就是跟皇上有关系。” 柏杨道:“只要不说,就不会有人知道。只要不说,我和梅蝶的婚姻才是完整的。” 柏芷兰不懂得,她当然不会懂得,一个男人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痛苦的怀念着一个女人,就好像是一个完美的假设,或者说是假象,好像这个男人真的拥有过这个女人似的。 有很多人在伟大而自私的爱着令他魂牵一生的人。 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?他为了隐藏让他痛苦的秘密,宁愿让一个妙龄少女牺牲,即使是毁灭,他也要维护他所谓的完整。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不管如何,陆紫霜是无辜的。” 柏杨道:“你有所不知,陆家有谋反之心,我这样决定,既阻止了乱伦,又牵制了陆家,是一举两得。” 一举两得? 柏芷兰简直哭笑不得,隐隐的道:“爹这样做,娘天上有灵,也会痛心的。” “痛心?” “姐姐是娘的孩子,姐姐要作出这种牺牲,娘怎不痛心?” 柏杨的心好像很痛很痛,要不然他不会下意识的伸出捂住了眼睛,片刻后,他才将手移开,他的眼睛已经红了,声音稍有哽咽的道:“你娘最在乎的是那个男人!” 梅蝶在乎她的孩子吗?那她为何在产下柏芷兰时连看也不看一眼的就义无反顾的自杀。 如果不是更在乎那个男人,梅蝶怎会再也无力承受的选择了永别。 柏芷兰不知道该说什么,她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柏杨,她的爹爹,这些日苍老了许多。 她轻轻地问:“爹,你恨娘吗?” 柏杨露出了笑容,摇了摇,反问:“你呢?” 柏芷兰想了想,也摇了摇,道:“我无法体会娘在那时经历着什么。” 这十几年,柏芷兰一直深陷于自责中无法自拔,当她知道真相后,只是心里轻松多了。 不知过了多久,柏杨叹道:“陆家有谋反的心,我又这样的躺在床上,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梅蝶安心,她叮嘱我要保护他的皇权稳定的。” 柏芷兰不免也担心,太子殿下一旦登上皇位,依他的性格,如何能让皇权安稳? 柏杨问道:“听季舟葛说,太子殿下这些日常来柏府找柏灵瑜?” 柏芷兰咬了下唇,道:“太子殿下这些日是常来柏府。” 柏杨叹道:“世事无常啊。” 柏芷兰冷静的道:“我不希望姐姐牺牲,我希望她好好的活着。” 柏杨道:“我以前跟你说过,有些人不得不死,因为只有这些人死了,另一些很多人才能好好的活着。” 他也有他的无奈,他只是想对得起他爱的女人。 第34章 冬雪之夜 下雪了。 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晚了一些。 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个白天,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。 当夜色-降临时,雪才终于停下来。 慕云开赶紧就出了太子府,如每晚一样的前往柏府去看看柏芷兰。 天寒地冻的。 侍女为慕云开穿上了厚厚的外袍,又为披上厚厚的斗篷。侍卫还不放心的又带着一件厚外袍。在这么冷的冬夜,诺大的太子府里,就没有谁劝一劝太子殿下别出府了,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对柏府的二小姐爱得痴狂。 爱上一个人时,谁人不是义无反顾的。 就连太子府里的侍从都不免感动于太子殿下的行为,他们的太子殿下生性温和脾气好,待一个女人好时,多少有点傻乎乎的。 慕云开带着侍从已经到了柏府的墙外,依然是侍从先攀着梯子翻过墙,紧接着这个侍从又翻出来了,满脚的泥泞,禀道:“院内的地面湿滑,请太子殿下稍等,属下们找找别的合适的地方。” 侍从们开始将梯子移着不同的位置,多次尝试。 慕云开觉得就这样等着也无趣,就沿着墙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,留下一排排的脚印,他不时的回头看,颇觉好玩。 正走着,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。 犹豫了一下,他还是朝着人影走去。 这里是柏府的后门外,有一盏昏暗的灯,那个人影就依靠着门站着,像是站成了一具雕塑。 慕云开走近了一些后,发现人影是个男子,书生打扮,穿着不怎么厚的棉袍,估计是冻的,脸色有些发白,在他的脚旁的雪地里摆着一堆糖葫芦。 这个人是卖糖葫芦的?为何站在无人经过的这里? 这个人也看到了慕云开,稍一惊慌。 慕云开冲着他笑笑,道:“冬天的第一场雪,竟然下得这么大。” 这个的表情有些僵硬,目光里难掩着深邃的茫然,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。 慕云开走到他旁边,看着他穿着单薄,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,为何站在这里,只是眼睛放光的瞧着地上的糖葫芦,笑吟吟的问:“你竟有这么多的糖葫芦。” 这人也随着笑了笑,不语。 无疑,这人就是爱慕着柏灵瑜,以及被柏灵瑜爱慕着的梁子文。 当梁子文走出寒舍来柏府的后门时,途中看到一个老伯在行人稀少的冬夜卖糖葫芦,冻得瑟瑟发抖,他就心起怜悯,就拿出积攒许久的银两将糖葫芦全卖下,让老伯早些回家。 慕云开弯腰拿起一支糖葫芦,笑问:“甜吗?” 梁子文道:“你可以尝尝。” 慕云开道:“那我尝了?” 梁子文点头,他看向眼前这个穿着锦衣的男子,虽不知此人是谁,心中只觉此人并不像别的阔家子弟那般的骄,颇为平易近人,逐也放松了。 慕云开吃了一粒糖葫芦,赞不绝口的道:“甜,好吃。” 梁子文道:“那就多吃点。” 慕云开兴冲冲的道:“你这些糖葫芦能不能卖给我?” 梁子文心想,如果这人喜欢,就让此人全拿去得了。可是,他是文人,带着文人的的观点又一想,如果平白无故的把糖葫芦全给了此人,稍有恩惠之意,恐会伤了此人的自尊,就说:“可以。” “一共需要多少银两?” “五两。” 慕云开开始向怀里掏,自然是掏不出一文银两,他尴尬的笑了笑,道:“我身上没带银两,”他想了想,道:“不如,不如我用我的斗篷跟你换?” 说着,慕云开已将斗篷摘下,递了过去。 梁子文犹豫了一下。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斗篷不够?那我把外袍也一起跟你换。” 梁子文坦言道:“这件斗篷价值定也不菲,用来换糖葫芦,实在让你吃亏。” 慕云开本想脱外袍的,也就没有再脱,笑着摇了摇头,道:“能用它换这么好吃的糖葫芦,我可是一点也不吃亏。” 梁子文本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,恰好他真的很冷,也需要这件暖和的斗篷,道:“那好。” 慕云开把斗篷递给了梁子文,弯腰蹲□,将地上的糖葫芦一支不剩的全捡了起来。 侍从只是远远的注视着太子殿下,见太子殿下拿着许多糖葫芦往回走时,才迎上前,道:“太子殿下,找到合适的位置了。” 梁子文将暖和的斗篷披在身上,顿时,寒意被驱走了许多,在看到刚才那人沿着墙角拐弯消失在视线中时,他才恍然大悟:那人并不是真的想吃糖葫芦,而是用这种交换的办法,把斗篷给他,免伤他自尊。 趁着朦胧的光,梁子文仔细的瞧着这件斗篷,斗篷上的花纹图饰竟是彰显着太子殿下的身份。 明事理的人,自然能明白别人的所作所为。 慕云开将糖葫芦分给侍从几支,又拿着剩余的翻墙进了柏府中。 进了府后,慕云开就朝着柏芷兰的闺院走去。 柏芷兰屋中的灯还亮着。 慕云开站在院外,声音不重不轻的唤道:“柏芷兰。” 柏芷兰听到了,她打开了屋门,一袭青色的冬袍使她显得清雅。 慕云开笑笑,挥了挥手中的糖葫芦,道:“很好吃。” 柏芷兰淡淡地看着他,毫无反应,却有些莫名的暗喜。这些日,为了柏灵瑜的事,她始终忧心忡忡。 慕云开问:“你还好吗?” 才不过是一日不见,就好像隔了很久。 柏芷兰颌首。 慕云开问:“小兔子还好吗?” 柏芷兰又是颌首,她白天还看到了小兔子,柏灵瑜将它照顾的很好。 慕云开道:“你知道,再有十余天我就要登基了,有许多东西要学。” 柏芷兰颌首。 慕云开道:“所以,暂时不能每晚都来看你。” 柏芷兰只有颌首。 慕云开笑了笑,道:“这么晚了,你快回屋睡觉吧。” 柏芷兰还是颌首。 慕云开道:“我去找季舟葛喝酒了。” 柏芷兰关上了屋门,不一会就熄灭了屋中的灯。 这些日,柏灵瑜总是隐隐约约的暗示,使柏芷兰知道了慕云开待她的用心,这真让她觉得不可思议,甚至有些莫名其妙,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事,她连与季舟葛的事也处理不清,如今却只是又平添了烦恼。 慕云开刚要去找季舟葛,就看到季舟葛来了,左手拿着一只酒壶,右手提着一只铲子。 季舟葛原以为这么冷的天,慕云开是不会来的。 慕云开笑悠悠的问:“你拿着铲子干什么?” 季舟葛喝了一大口酒,道:“铲雪。” 慕云开问:“去哪铲雪?” 季舟葛已站在了院门外,道:“就从这里开始铲。” 慕云开踩了踩,笑笑,道:“这里的雪是很厚。” 季舟葛缓缓地道:“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要从这里开始铲,要铲到哪里?” 慕云开不置可否的道:“我是很想知道,原本,我是来找你喝酒的,你却要铲雪。” 季舟葛道:“我要从这里开始铲,一直铲到柏大将军的屋外。” 慕云开认真的在听。 季舟葛道:“因为每天早晨,柏芷兰总是起得很早,去探望柏大将军。” 慕云开明白了,因为明日一早柏芷兰要走这条路,所以季舟葛要将这条路上的积雪清理干净,能使柏芷兰走得顺利一些。尽管会有府中的仆人起得比柏芷兰还早的铲雪,季舟葛还是想亲自动手,原因不过就是要为柏芷兰做些什么。 季舟葛饮了一口酒,抚了抚额,道:“反正也睡不着,不如找点事做。” 慕云开耸了耸肩,道:“我还是很想喝酒,你就没有为我准备一壶?” 季舟葛并没有隐瞒的摇了摇头,若是在平时,他会准备两壶,或是一坛。 慕云开将手中的糖葫芦全塞给了季舟葛,道:“用它们跟你换一壶酒。” 季舟葛笑了笑,放下铲子,道:“我去拿。” 慕云开看着季舟葛踩雪而去,就弯腰拾起雪中的铲子,开始铲起了雪。 他用力的将厚厚的雪弄到两旁,直到能看到那条小路,他开始沿着小路向前铲雪。 他知道季舟葛想为柏芷兰做些什么,他却也知道,但凡是柏芷兰需要的,他都可以做,并不需要别人代劳。 季舟葛回来了,将酒壶递过去,道:“我来吧?” 慕云开接过酒壶,却没有放开铲子,他喝了一口酒,笑笑道:“我来。” 季舟葛也跟着笑笑,道:“你不必这样做。” 慕云开问:“怎样?” 季舟葛想也没想的道:“铲雪。” 慕云开拿起酒壶,又喝了一小口酒 ,道:“我觉得这样做挺好的。” 季舟葛道:“你并不擅长。” 慕云开道:“做有些事情,不擅长没关系的,只要有力气就行。”他笑了笑,道:“比如铲雪。” 季舟葛想了想,喝了口酒,没再说什么。 慕云开继续铲着雪,铲着铲着,他发现,不管做什么事情,并不是只有力气才行,因为他并不擅长,浪费了不少体力,从而使他的觉得累了。 季舟葛斜躺在雪地里,瞧着慕云开铲雪,一边喝着酒,一边道:“慢慢来,反正时间还来得及。” 慕云开脱去外袍,拭了拭额头的汗,道:“是的。” 过了片刻,季舟葛从雪地里站起来,用慕云开铲开的积雪堆着雪人,他并不擅长,却是很用心的堆着。 做有些事情,不擅长没关系,有没有力气也不重要,只要有心就行。 慕云开在铲雪,季舟葛在堆雪人,他们并不是为了柏芷兰,而是为了他们自己。 雪夜,梅花破雪而绽放。 慕云开站在梅花树下,微微一笑。 花盛开着,有人正在看。 第35章 出现希望 柏芷兰坐在屋顶上,默默的眺望着远方。 她好像在等人,又好像不是。 总之,她已经坐了许久,也不知道要坐到何时。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坐在屋顶上,当她独自一人体会到时,却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,总之,不怎么好受。 季舟葛来了,是一阵风让她知道他来的,那阵风将酒的味道先飘了过来,她闻到后,眼睛只是一斜,就看到了他,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,刚抬起拿起酒壶的手,准备大喝一口。 他终究还是没有喝,缓缓的放酒壶垂下,就地盘腿坐下。 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忍不住喝了一口酒。 柏芷兰淡淡地问:“你为什么总要喝酒?” 季舟葛将身子一侧,面对着她,答道:“嘴里若是没有酒,我怕我会说出不该说的话。” 柏芷兰问:“会有什么话不该说?” 季舟葛道:“也没什么,或许我觉得不该说的话,在别人听来,都是稀疏平常的。” 柏芷兰突然看向他,恰好迎上了他的目光,问道:“你还在想她?” 季舟葛下意的眨了眨眼睛,漫不经心的将视线移开,问:“谁?” 柏芷兰却是在盯着他,道:“那个你为了她而离开我的女人。” 季舟葛看了她一眼,又问:“谁?” 柏芷兰咬了下唇,道:“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,只知道她是营妓。” 季舟葛牵动了一下嘴角,道:“从她嫁人的那一刻起,我就把她忘了。” 柏芷兰喃喃自语:“想忘记一个人真的那么容易?” 季舟葛道:“应该不会太难。” 这又该如何解释?他当初离开她,并不是因为那个营妓,而是他那时年少,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已成为了别人的未婚妻,以为只要远远的躲开,一切都会好过些。殊不知,钝骨般的疼痛使他渐渐的清醒,并懂得了如何去爱她。 季舟葛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,默默的看向远方。 柏芷兰看向他,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淡淡地问:“那边有什么,你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看?” 季舟葛收回视线,垂下了眼帘,不由得笑了笑,总不能告诉她:我不能用眼睛直接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你,只能看向某处,用余光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你。 有‘不能’,有‘只能’,想必这就是常被用到却很深体会到极致的一个词:无可奈何。 柏芷兰淡淡地问:“你还会走吗?” 季舟葛含笑着问:“去哪?” 柏芷兰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 季舟葛道:“我会一直在这里,不会再离开了,谁若是要赶我走,我也会死皮赖脸的不走。” 柏芷兰笑了,不知为何突然就那样笑了,笑声清清浅浅的,笑容很美。 季舟葛一时看得痴了,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柏芷兰的笑,比想象中的好看。 不由得,季舟葛也笑道:“我在这里习惯了。” 柏芷兰颌首,道:“习惯就好。” 是的,季舟葛要不顾一切的留在柏府,留在这里。 又是一阵沉默,只有冬风从耳边呼啸而过。 季舟葛喝光了一壶酒,将酒壶别在腰间,道:“我要出府一趟。” 柏芷兰道:“我以为你是不会再出府买酒的。” 季舟葛道:“确实不是出府买酒。”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昌定公主送来的那么多坛的酒,够你喝很久的了。” 季舟葛淡然一笑,道:“太子殿下也送来了很多。” 柏芷兰看了看天,道:“一会又要下雪了。” 季舟葛坦言道:“柏灵瑜备了许多的点心和冬衣,让我帮她送到梁子文的住处。” 柏芷兰颌首,道:“我以为她会对梁子文的事守口如瓶的。” 季舟葛轻说:“你以为她跟你一样,什么事都藏着?” 柏芷兰猛得望向季舟葛,冷道:“你不是更厉害,堂堂军中副将,带着一名营妓说走就走了,走得多潇洒,走得多……走得多……好。” 季舟葛勉强笑了笑,心好像被什么握得很紧。 柏芷兰咬牙道:“怎么还不动身,你不是要出府吗?” 季舟葛站起了身,道:“再过二十余天就到科考日了。” 柏芷兰道:“但愿梁子文能金榜题名。” 季舟葛道:“但愿。” 在季舟葛走开后,柏芷兰纵身跃下房顶,回到她的屋中,柏灵瑜已等她许久。 柏灵瑜身着一袭纯白色的冬袍,更显得她的温柔婉约,就是这么一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,内心似乎有着很强的力量。 柏芷兰看到了案上花瓶里插着的一枝梅花,唤道:“姐姐。” 柏灵瑜轻叹了口气。 柏芷兰只是静静的看向柏灵瑜,与自己同母异父的女子,在彼此成长的岁月里,以亲人的名义存在,并且存在的那么温暖。 柏灵瑜握起柏芷兰的手,犹豫了一下后,道:“我都和爹爹说了。” “什么?” 柏灵瑜缓缓地道:“我去探望爹爹时,他总要提醒我说,让我对太子殿下不可产生不必要的感情,刚才,我终于也忍不住,就把实情告诉爹爹了。” 柏芷兰认真的在听。 柏灵瑜道:“我对爹爹说,太子殿下喜欢的是你,还对爹爹说了梁子文,告诉了爹爹我与梁子文是两情相悦。” 柏芷兰咬了下唇,轻轻的颌首。 柏灵瑜面露紧张之色,问:“妹妹可怪我?” “何来的怪?” “对爹爹说了太子殿下和你的事。” 柏芷兰摇摇头,道:“只要爹爹放心太子殿下和你,就好了。” 柏灵瑜似乎放心了,道:“对了,爹爹让你去见他,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。” 柏芷兰道:“我这就去。” 柏灵瑜松开了柏芷兰的手,轻轻的叹道:“有件事,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。” 柏芷兰不语,在看着柏灵瑜的纠结。 过了片刻,柏灵瑜深吸了口气,颇为伤心的道:“那天我对你说的在大婚当天的计划,其实并不是我愿意的,是爹爹让我那样做的。” 柏芷兰颌首,她已经知道了。 柏灵瑜轻轻的掩袖拭泪,颤声道:“我不想那样,我想跟梁子文在一起。” 柏芷兰也不知道如何劝慰,只是道:“我明白。” 柏灵瑜心生惆怅,慢慢地道:“纵是两情两悦,可又怎抵得过命运,我不愿爹爹失望,亦不愿梁子文难过,我又能怎么办?” 柏芷兰深深的懂得这种惆怅和无奈,当年,在她知道她要嫁给陆少英,而无法和季舟葛在一起时,同样的刻骨。可她在此时也什么话也说不出,只是默默的看着柏灵瑜在垂泪。 柏灵瑜流着泪道:“是谁说的姻缘天注定,即是天意,为何天意让我梁子文相爱,却又是什么让我和他无法成为眷侣。” 柏芷兰缓缓的伸出手,轻轻的抚去柏灵瑜脸颊上的泪。 柏灵瑜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歉意的道: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 柏芷兰只有说出那句连她也不相信的话了,道:“会有办法的。” 柏灵瑜勉强的笑了,道:“只愿明年的三月我入黄泉后,爹爹的计划能圆满,梁子文能再遇可与他相伴一生的女子。” 柏芷兰只有满腔的热血和与生俱来的倔犟,她没有审视全局的眼界,没有运筹帷幄的政治野心,没有为了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滋生的谋略;她只是一个弱女子,单纯、没有心计。所以在此时,她不知道她能做些什么,用以改变姐姐的命运。 一个人若连自己的命运也掌控不了时,又何来能去改变别人的命运。 柏灵瑜道:“快去吧,别让爹爹等急了。” 柏芷兰颌首,没再说什么的就走出了屋,穿过梅花盛放着的小径,来到了柏杨的屋中。 柏杨看向窗外的梅花,他已经看了很久很久,缓缓地道:“这院中的梅树都是梅蝶种的。” 柏芷兰只是听着,却发现了,今年的梅花开得异常的美。 柏杨招招手,道:“坐下。” 柏芷兰坐在了床榻边的木椅上。 柏杨道:“我知道你喜欢季舟葛。” 柏芷兰一怔,咬了下唇,颇有些激动的道:“他……” 尽管是用了许多力气,终也是只说出了一个‘他’字,想必千言万语都化作了她清秀面颊上的那一抹红晕,与窗外怒放着的梅花一样的灿烂。 柏杨道:“在小时候,你就愿意跟他在一起,甚至是他去什么地方,你就一声不吭的跟在他后面。有次,我问你为什么总要待在他的旁边,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?” 柏芷兰摇头,道:“我不记得了。” 柏杨笑了,笑得很慈祥,道:“那时你才九岁,有许多事情是不记得了。” 柏芷兰问:“我当时怎么说的?” 柏杨道:“你只说了两个字:安全。” 安全。 柏芷兰微微的牵动了一下嘴角,不语。 柏杨道:“后来,你们就常常在一起,他总会保护你,奋不顾身的保护你,这种安全感是我这个当爹爹的无法给你的,却是那个比你年长四岁的男子汉做的很到位,让你很有安全感。” 柏芷兰对那段岁月依旧是记忆深刻,它们伴随着她的成长,而季舟葛在她的生命里是最为浓烈的一笔,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是她终生无法忘却的。 柏杨道:“曾经,我是想将你许配给季舟葛的。” 柏芷兰只是颌首,渐渐的垂下了头。 柏杨道:“我还知道,现如今,太子殿下很喜欢你。” 柏芷兰道:“太子殿下只是贪玩。” 柏杨道:“是你不相信太子殿下喜欢你。” 柏芷兰不语。 她是不相信,就像是她从来就没想让慕云开喜欢她一样,她尝过‘喜欢’的后来是什么,所以,她愿意心如止水。 柏杨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:“情窦初开的人,无论男女,可以喜欢到为所喜欢的人去死。” 尽管只是‘喜欢’,还没有深刻到‘爱’,却使得万丈红尘中的纯情男女愿生死相随。 柏芷兰还是不语。喜欢?那又能怎样呢? 柏杨仰起头,看向柏芷兰,一字字的道:“你和季舟葛还是有希望在一起的。” 柏芷兰心中一抖,美丽的眼睛里满是错愕和惊喜。 柏杨道:“柏灵瑜也是有希望和梁子文在一起的。” 柏芷兰深锁着的眉头展开了,她几乎要从木椅上站起来,胸腔里满是激动,问:“爹爹有什么新的计划?” 柏杨道:“你。” “我?” 柏杨道:“像个迷人的女孩子那样,用男人能接受的方式,让慕云开取消那两份婚约。” 柏芷兰的心顿时沉入海底,她不可思议望向柏杨。 柏杨道:“解除了婚约以后,你和季舟葛就有希望,柏灵瑜和梁子文也有希望。” 柏芷兰闭了一眼眼睛,脑中回荡着:‘像个迷人的女孩子那样,用男人能接受的方式,让慕云开取消那两份婚约。’ 怎么做才能像个迷人的女孩子,又是怎么的方式男人能接受? 柏芷兰不敢想,她一点也不敢想。 柏杨道:“为了你和柏灵瑜的幸福,你只能这样做。” 柏芷兰的眸中有着能使山裂石断的锐利,她咬牙道:“好像除了领兵打仗,我什么也做不太好。” 柏杨道:“你可以的,你可以告诉他你也喜欢他,让他解除先前的婚约。” 柏芷兰从木椅上站起身,眼睛里死一般沉静,淡淡地道:“这是欺骗他!” 柏杨道:“会有人喜欢这种欺骗,并相信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摇头道:“这不公平,对他不公平。” 柏杨用力的拍了一下床沿,怒道:“我柏杨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!” 柏芷兰的眼睛里不知在何时有了泪,她垂下头,泪水落在青色的外袍上,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。 柏杨毫不按捺愤怒的情绪,喝道:“从小到大,你经历过的什么事情是公平的?你又是从哪里学到的‘公平’,你教教我什么是公平,你告诉我怎么做才是公平的?!” 柏芷兰咬着牙,一声不吭的站着。 柏杨吼道:“难道你嫁给你不喜欢的陆少英是公平?柏灵瑜正值青春年华时死了是公平?梁子文和季舟葛像我一样孤独痛苦的活着是公平?” 许久。 柏杨平静的道:“就算你不管柏灵瑜,也想想你和季舟葛。没有了婚约的束缚,你想嫁给谁,爹都为你作主。如果有谁要问责,爹扛着。” 第36章 登基为皇 景泰十九年正月初六。 空中飘着雪,皇宫中万株梅花齐放。 登基大典后,慕云开正式成为了慕国的皇帝,要谨遵两个原则:一,重大的国事在决定前需跟昌定公主商量;二,若皇帝出宫或无法执理朝政时,就由昌定公主监国。 太上皇和皇太后彻底放权,秘密移居出皇宫。 举国同庆。 正月初七,陆少英接替大丞相一职,位局百官之首。 这位年轻的皇帝登基后,并没有对政权显得热衷,而是将心思放在一个女子身上。 夜色刚深,慕云开已来了柏府,熟门熟路的去找柏芷兰。 已有多日不见,思念的滋味使他莫名的快乐。 是的,快乐。 见不到她的快乐与见到她的快乐是不同的,具体是怎样的不同,慕云开也不知道,他只知道当他有了时间时,就情不自禁想到柏芷兰,除了想她就是见她。 柏芷兰一袭青袍静静的立在白雪中,默默的注视着由远及近的慕云开,脸上纵是没有表情,心中的翻滚的思绪早已将她吞噬。 慕云开朝着她笑得灿然,冲她招了招手,道:“吃过了吗?” 这是自慕云开登上皇位后,他们第一次见面,时隔十余天了,他还如以前一样的温和,笑得依旧像个孩子,走起路时仍然慢悠悠的,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没变过。 柏芷兰颌首。 慕云开走到她的旁边,歪着头瞧她,温言道:“这些天你睡得不好?” 柏芷兰轻眨了双眸,不语。 慕云开笑笑,道:“你真的太瘦了,怎么才能让你吃胖点?” 柏芷兰抬起头,望向慕云开,淡淡地道:“你不是来找季舟葛喝酒的?” 慕云开迎视着她的目光,笑眯眯的道:“我当然是来找你的,我们分明好些天没见面了,我要跟你好好的说说话。” 柏芷兰咬咬唇,问:“你想说什么?” 慕云开依在院门上,道:“小娘们儿,你的屋子里有什么,为何总不让我进?” 柏芷兰转过身,朝着屋中走去,一边走,一边说道:“跟我来。” 慕云开自然是兴冲冲的跟在她后面,他没想到小娘们儿突然这么好说话了。 她的屋子里也没什么特别的,简单而干净。 该怎么形容烛光下的她?慕云开温柔的瞧着她,她还是那么的美,美得清秀,美得不染红尘,她的眼睛里少了许多寒意,却是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,像是忧伤,像是憔悴。 是什么让她忧伤?又是什么让她憔悴? 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,咬了下嘴唇,伸出了手,示意他坐下。 他看到了她的手,还是那么的白,那么的消瘦,手指那么的纤长。 慕云开坐在木椅上,目不转睛的看向她,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,展颜笑道:“小娘们儿,给你。” 柏芷兰并没有去接,问:“是什么?” 慕云开用玉牌去碰她的手,柔声的道:“以后你拿着它,可以随时进皇宫找我。” 柏芷兰忽然缩手,将身子转了过去,背对着他。 慕云开缓缓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,就站在她背后,离她很近很近,错乱的呼吸就落在她的发间,低沉的嗓音道:“小娘们儿,拿着。” 柏芷兰向旁边移了两步,从他手中夺过玉牌,紧紧的握在手里,道:“好,我拿着。” 慕云开眯着眼睛看着她,看了又看,抿着嘴笑,真好,今天的小娘们儿真的很好说话,她跟以前不一样了,是什么让她有这样的变化呢? 柏芷兰问道: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?”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你要休息了?” 柏芷兰重复道:“我问,你还有什么想说的?” 慕云开被她这么一问,也不知道该如何答,抚了抚额,道:“有。” 柏芷兰道:“你说。” 慕云开深情的盯着她,一字字的道:“小娘们儿,这些天,我很想你。” 柏芷兰心中泛着奇怪的欢喜,见他不再说了,就问:“还有吗?” 慕云开道:“有。” “说。” “皇宫里的那张床,我一个人睡实在太大了。” 柏芷兰又问:“还有吗?” 慕云开吐了吐舌头,笑笑,道:“我现在就盼望着,能和一个跟柏芷兰长得一模一样,名字也跟柏芷兰一模一样,各方面都跟柏芷兰一模一样的女子,在一起。” 柏芷兰双睫一眨,停顿了片刻,问:“说完了?” 慕云开慢慢的点了点头,道:“说完了。” 柏芷兰颌首,冷静的道:“既然你说完了,就该我说了。” 慕云开一脸的认真,等待着柏芷兰说出她想说的话。 柏芷兰的嘴唇在蠕动着,想说的话迟迟也说不出,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,脑中全都是柏杨对她说过的话,每一句都很清晰,使她这些天整日都在练习着如何跟慕云开说,可如今,慕云开就在眼前,她却无法说出一个字。 慕云开等了许久,试探性的问:“你是不是想说,让我以后不要翻墙头进来了,你会进皇宫找我?”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。 慕云开笑了笑,温言道:“你是想说:其实,我也想你?” 柏芷兰瞪了他两眼。 慕云开笑得更愉快了,歪着脑袋瞧着她紧抿的唇,道:“难道你想说:我现在就盼望着,能和一个跟慕云开长得一模一样,名字也跟慕云开一模一样,各方面都跟慕云开一模一样的男子,在一起?” 柏芷兰突然就脱口而出道:“我不想嫁给陆少英。” 慕云开含笑着点点头,眯着眼睛,轻声的道:“你想嫁给谁?” 柏芷兰咬着唇,并没回答他的话,瞧着他,问道:“你呢,想娶姐姐柏灵瑜和陆紫霜吗?” 慕云开长长的叹了口气,盯着她的眼睛,缓缓地道:“不久我就要娶她们了。” 柏芷兰赶紧问:“你喜欢她们?” 慕云开眼球子转啊转的,很郑重的点头,道:“喜欢。” 柏芷兰秀眉微蹙,心中一怔,莫名的有些生气,好像有东西扎了一下她的心。 慕云开一脸的严肃,慢悠悠的道:“我喜欢她们,就像是喜欢昌定公主那样的喜欢。” 柏芷兰只觉松了口气。 慕云开接着道:“我喜欢你,就像是喜欢柏芷兰那样的喜欢你。” 柏芷兰的手指不由得轻颤着,眼睛慌乱的躲开了慕云开的视线,接下来要说的话,又一次失语了。 慕云开面带笑容的盯着柏芷兰的唇,舔了舔自己的嘴唇。 过了许久,柏芷兰低声的问:“你能不能取消那两份婚约。” 慕云开想了没想的道:“能。” 柏芷兰奇怪的望向慕云开,惊讶的问:“这是太上皇的旨意,你怎么能取消?!”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我又不是小孩子,知道自己该怎么做。” 他本来就要在他登基后取消那两份婚约,尽管婚约是太上皇颁定的,他已经是皇上,掌握着皇权,就像是现如今的大臣在修缮前朝的某些制度一样,他要作出符合当前局势的决定。 柏芷兰即想让慕云开取消婚约,又害怕他为了自己而真的就将婚约取消了,因为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处理好她因此带来的后果。 她带着责备的道:“你怎么不是小孩子,你这么冲动不负责任的说你能取消,这怎么不是小孩子。” 慕云开淡然一笑,问:“我就是个小孩子?” 柏芷兰咬牙道:“是。” 慕云开的心中有些涩涩的,只是点了点头,他歪着头瞧着柏芷兰,瞧了又瞧,用手指摸了一下鼻翼,忽然,他猛得将柏芷兰抱在怀里。 柏芷兰一怔,下意识的去推他。 慕云开抱得更紧了,几乎要把全身力量的抱住她,用一种深沉的声音说道:“别动。” 柏芷兰感觉快窒息,一颗心怦怦的跳着,脸顿时就红了。 慕云开低声的道:“被一个小孩子抱着,你为什么要挣扎,你在怕什么?” 柏芷兰咬着唇,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,呼吸急促。 “嗯?”慕云开松开了她,伸手捧着她的脸,看着她绯红的脸,看着她眼中的慌乱未褪,沉声道:“让一个小孩子亲亲,你应该不会拒绝的吧。” 柏芷兰见他的脸已压了过来,不知所措的用力闭上眼睛,使劲的咬着牙。 慕云开的唇与她的唇近在咫尺,他并没有吻下去,而是从嗓子里说出一句话:“嗯?怎么了?小孩子要亲亲你,你就颤抖成这样?” 是的,柏芷兰在颤抖,她真切的感觉到了慕云开的触碰,嗅到了他的气息,她浑身都在颤,双腿不知为何已无力,身子变得很软很软,心跳得很快很快。 在此时此刻,她只是一个女子,跟红尘中的那些女子没什么区别的。 慕云开阖了一下双眸,努力的移开了唇,并没有亲下去,缓缓的放开了她。 柏芷兰抓住桌角,支撑着身体,大口的喘着气,跌坐在了木椅上。 慕云开瞧着她,抿嘴一笑,清了清喉咙,走到窗边,道:“小娘们儿,我把窗户开一会了。” 冷风吹进,柏芷兰清醒了许多,渐渐的恢复了常态。可一想到刚才,不由得还会面红耳赤,连她自己也莫名。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温言道:“明日起,你就再也不用嫁给陆少英,我也不用娶柏灵瑜和陆紫霜。” 柏芷兰没去看他,轻声的问:“你想明白了?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这种事怎么也想不明白,反正我会这样做的。” 柏芷兰不免暗忖:万一他再颁一道圣旨,让我嫁给他呢?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道:“以后,你想嫁给谁就可以嫁谁了。” 柏芷兰颌首。 慕云开冲她眨眨眼,道:“我回宫了,你要记得进宫找我玩。” 柏芷兰再次颌首。 在目送着慕云开离开时,柏芷兰的心里很乱很乱。 次日一早,慕云开就去公主府,见昌定公主花朵儿。 花朵儿在听完慕云开说的关于取消婚约一事时,笑道:“你是为了柏芷兰?”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我是为了我自己。” 他的确是为了他自己,他不愿意柏芷兰嫁给别人,他亦不想娶别人。 花朵儿道:“那你准备何时与柏芷兰成婚?” 慕云开笑了笑,道:“随时。” 花朵儿也笑了,道:“圣旨上是需要有一个明确的日期。” 慕云开沉默了片刻,道:“我是不会用这种方式勉强她的。” 花朵儿道:“哦?” 慕云开道:“她若是对我无心,纵是她入了宫,又能怎样,我也无法真正的拥有她。” 花朵儿问:“那你打算怎样做?” 慕云开悠然笑道:“不想那么多了。” 不想那么多了。 身为皇上,该用怎样的方式对待他爱的女人? 慕云开深切的知道:在爱情面前,无法讲究身份权利、容貌才学、年龄出身,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,想要得到爱情,只能用一颗心,除此之外,别无它法。 他还很年轻,或许还不知道,爱情并不是只要用心了就能得到的,就像是光爱着对方是不够的,但是,在爱情中,只有用心了,才能圆满。 花朵儿抚摸着小腹,莞尔一笑,道:“取消了他们的婚约后,你再颁一道圣旨,将我嫁与陆少英。” 慕云开点头,道:“好。” 花朵儿不由得笑道:“陆紫霜也是有趣,她昨天来这里了,说是看看她哥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的;她还说,她才不要嫁给你,不要嫁给一个连面也没见过的人,她已经有想嫁的人了。” 慕云开问:“她想嫁给谁?” 花朵儿道:“她没有说,她说要保密,反正会把他带来给我看的。”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这样也好。” 就这样,圣旨颁布了。 慕云开与柏灵瑜、陆紫霜的婚约取消。 陆少英和柏芷兰的婚约取消。 昌定公主将下嫁陆少英,择日成婚。 对于要跟天意拼一拼的柏灵瑜,可谓是多喜临门。 梁子文考中了状元后,柏灵瑜就对依旧常去柏府的慕云开言明了她与梁子文的感情,慕云开听取了柏芷兰的建议,赐婚梁子文和柏灵瑜。 梁子文满心欢喜的将入赘柏府,迎娶柏灵瑜,挑了一个最近的 第37章 奈何天意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。 可是,这天下,有多少有情人能终成眷属的?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,都个情里都有它的不合时宜。 在开始时,徜若梁子文没有无畏的坚持,坚持着能爱一日便是一日,而是退缩了;徜若柏灵瑜没有争取博一博的决心,相信着她的爱情还是有希望的,而是懦弱的顺从了父亲的安排。他们还能在一起吗? 是什么让他们最终能在一起的? 是他们自己。 良辰风景,今晚正是梁子文和柏灵瑜的大喜之日。 柏府真是喜庆热闹,人群之外,季舟葛独自立在亭台下,握着酒壶,一口接一口的喝,他已不知道喝了多少壶,却总也喝不够。 月光中的花儿正在悄放,枝上已长出绿叶,又是一年的春天。 小桥流水,她从桥上走了过来,他的心咯噔一下。 是柏芷兰,她提着一坛酒来的,道:“喜酒。” 季舟葛握着酒坛,仰脖灌了一口。 柏芷兰问:“好喝?” 季舟葛道:“好喝。” 柏芷兰提起酒坛,像他那样,仰脖也灌了一口,这是她第一次喝酒,她早就想跟季舟葛一起痛痛快快的喝酒,尽管酒的味道很怪,终究也是能习惯的。 季舟葛问:“好喝?” 柏芷兰抿了抿唇,颌首,道:“好喝。” 一阵沉默,季舟葛依在亭台的柱子,脸上已有了醉意,他已经很久没醉过了。 柏芷兰拎着酒坛,又灌了一口,将酒坛递给了他,道:“喝。” 季舟葛看也没看她一眼的接过酒坛,淡淡地问:“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喜酒?” 柏芷兰竟是不由得笑了,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,她的脸上已泛起了红晕。 她轻声的道:“你想什么时候喝?” 季舟葛面无表情的道:“我想什么时候喝,就能什么时候喝?” 柏芷兰不知该如何说。 她现在已经自由了,她可以随便嫁给谁。当然,她并不是谁都可以嫁的,她想完成少女时期懵懂的期望:嫁给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——季舟葛。可她毕竟是女孩子,难道要让她先开口吗? 过了许久,季舟葛道:“你还没有回答我。” 柏芷兰问:“什么?” ‘咔嚓’一声,季舟葛手中的酒坛碎了,酒洒了一地,若非是他的心突然变得很紧,他的手也不会那么用力的紧紧握着酒坛。 柏芷兰见状,隐隐的不安,道:“我再去拿一坛。” 季舟葛缓缓的道:“何时能喝到你和他的喜酒?” 柏芷兰一怔,问:“他?” 季舟葛道:“皇上。” 柏芷兰简直想笑,道:“谁说我和他……” 季舟葛打断了她的话,道:“你应该和他。” 柏芷兰浑身都变得冰凉,咬牙问:“你想喝我和他的喜酒?” 季舟葛道:“想。” 柏芷兰紧握着拳,冷道:“你想我嫁给他?” 季舟葛道:“想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盯着他,问:“你说的是真的?” 季舟葛并没有看她,而是望向远处,道:“是。” 柏芷兰的心里蠕动着一根针,她扬起头,拼命的眨着眼睛。 两年前,他带着别的女人离开了她,她就只是看着他离开,因为她知道她无法与他在一起。 后来,他独自一个人回来了,她知道这也是枉然,因为还是不能在一起。 如今,她没了婚约,他亦是未婚,她以为他们是能在一起了,因为一切都来得及。 殊不知,皆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,他却想着她嫁给别人。 柏芷兰颤声道:“我爹爹和姐姐都说你喜欢我,我……我就相信了。” 季舟葛道:“我是喜欢你,但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。” 柏芷兰问:“那你对谁有男女之情的喜欢?” 季舟葛道:“到时候会请你喝喜酒的。” 柏芷兰深呼吸了口气,颌首,道:“好。” 她要坚强,要比任何人都坚强。 她没有流泪,心也没有痛。很奇怪,仿佛有一种轻松的感觉。就好像不想让一件事变成遗憾,在试着去做了后,有一种尽力而为后的舒畅。 那些青葱岁月里,柏芷兰与季舟葛在战场上生死相依。 她以为她就这样一辈子与他在一起,会嫁给他,是一种顺其自然的感觉。 如今,一切不过都是错觉。 她猛得转身,觉得有些尴尬,不愿意再面对这种局面,快步的奔走了。 她从慕云开的身边奔过,慕云开是过来找他们的,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就愣了愣,看着柏芷兰的背影,又朝着亭台看了一眼,迟疑了一下,急步走到季舟葛的旁边,问:“她好像很伤心,你不去追她?” 季舟葛摇了摇头。 慕云开道:“我去追。” 见季舟葛没有说话,慕云开就去追柏芷兰了。 慕云开径直来到柏芷兰的闺院,房中没有点灯,他相信柏芷兰在屋中,像她这么强的女子,自然是不愿意别的人看到她伤心的样子。 像柏芷兰这么强的女子,内心往往是非常脆弱,适合她的男人只有一种,是外柔内刚、大智若愚的男人。 慕云开并没有推门而入,而是站在门外,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我在这里。” 屋中的柏芷兰听到了,她正静静的坐在床榻上,黑暗中,她的心很沉很沉。 她还是将门打开了,神态平常,眸色一如既往的清凉,她不需要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,她也是可以像男人那样顶天立地的。 慕云开笑笑,道:“真好,一个月内,我姐姐和你姐姐都喜结良缘了。” 柏芷兰走出了屋,到了院中,没事般的问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 慕云开歪着脑袋瞧她,抿嘴笑道:“路过而已。” 这时,一名丫鬟进来了,道:“二小姐,老爷让你去见他。” 柏芷兰颌首。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笑眯眯的道:“我回去了。” 柏芷兰又是颌首。 慕云开眨了眨眼睛,道:“不是说好的,你会进宫找我玩?” 柏芷兰不语,尽管她有了令牌,可以随意的出入皇宫,她确是从未去找他过。 只因她的心中有着另一个男子,抱着希望的,可那个男子却用一种冷漠的语气让她的希望破灭了。花还未开,就已枯萎,她却连叹息的能力都在渐渐被剥夺。 慕云开散慢的走了,在今晚这种喜庆的日子里,他也想赶紧和小娘们儿大婚,但他也知道,真正的拥有一个女子,并非是表面上的一种形式,他还可以等。 况且,真正的爱一个女子,不一定就必要拥有了她才快乐的。 花好月圆夜,春风微微。 柏芷兰沿着小径去见柏杨,他还是躺在床上,气色比往常都好。 “爹爹。” 柏杨长长的叹了口气。 柏芷兰不解的看向爹爹,柏灵瑜了却了终身幸福,该是值得高兴的事,为何爹爹却在叹息? 柏杨叹道:“有件事,我本是要明日在府中宣布的,思来想去,还是提前跟你说一说。” 柏芷兰轻轻的颌首。 柏杨道:“今日晌午,我找来季舟葛,本想借着喜气,跟他谈一谈你和他的婚事,没想到还没等我开口说,他就说我待他恩重如山,想认我当爹,改姓为柏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微扬起下巴,眼角颤了颤,什么也没说。 而真实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呢? 晌午时,季舟葛如往常一样探望柏杨,想开口提亲,毕竟他是爱柏芷兰的,他想娶她为妻,尽管身份悬殊,他还是想试一试,若能得到柏杨的同意,他就会去征求柏芷兰的意见。 可是,还没等季舟葛开口,柏杨就察觉了,他对季舟葛说:‘那年,你才四岁,是个孤儿,我收留了你,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般的培养,我已经老了,柏家却连个顶梁柱也没有,不如你就认我当爹,做我的儿子。’ 柏杨接着道:“我当时并没有答应,跟季舟葛说:你跟柏芷兰从小一起长大,就对她没有别的感情?” 柏芷兰阖上双目,那些日子还在脑海。 柏杨道:“季舟葛说:谈起感情,不过就是兄妹之情,绝无男女之情。” 柏芷兰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浑身瞬间冰透的钝感。 而真实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? 季舟葛在听到柏杨想收他当儿子时,并没有同意,如实说:‘我对柏芷兰的感情,您又怎会不知,那并不是兄妹之情,而是男女之情。’ 柏杨又说道:“我对季舟葛说:你和柏芷兰的年龄都不小了,我本想招你为婿的。” 事实上,柏杨回答季舟葛的是:‘我知道你对柏芷兰的感情,但柏芷兰不能嫁给你。’ 柏杨叹道:“季舟葛一再坚持要认我当爹,我也只好同意了。” 柏芷兰什么也没说,她又能说什么呢,没想到,季舟葛宁愿当她的哥,也不愿当她的夫。 真实的情况自然不是柏杨刚才对柏芷兰说的那样。 柏杨跟季舟葛诚恳的说出了他的苦衷,他说:‘柏家世代出将军,祖辈中都在战场上流血牺牲,只为保国家的安宁,柏家的子孙都不能儿女情长,他们的使命就是护慕国的疆土完整。’ 他还说:‘我不愿意柏芷兰战死沙场,我想看到她幸福平安的,她最好的归宿就是嫁给当朝的皇上,当朝的皇上秉性温善,又对柏芷兰情有独钟,我相信他一定疼爱保护柏芷兰的。’ 当时,季舟葛双膝跪下了,说道:‘皇上对柏芷兰是用情颇深,柏芷兰呢,她分明对皇上保持着距离。’ 柏杨说:‘是的,柏芷兰对你余情未了,如果你念及这些年我对你的恩情,你就让柏芷兰将你放下,就像两年前你离开后,柏芷兰意识到唯有嫁给陆少英那样,心甘情愿的跟皇上在一起。’ 柏杨还说:‘原谅我,我只是一位父亲。’ 实际上呢,柏杨应该说‘原谅我,我只是深爱着一个叫梅蝶的女人。’ 柏杨为了能不负梅蝶的临终遗愿,让慕家的皇权稳定,便想到了必须要让柏芷兰嫁给慕云开,使柏芷兰能控制住慕云开,他相信柏芷兰的性格,是不会任由慕云开懈怠政务的。他再利用季舟葛对柏芷兰的感情,为季舟葛谋得一个职位后,一心的保护皇宫的安定。 一切,不过就是为了一份终生也不愿背弃的情,柏杨狠心的拆散季舟葛和柏芷兰,只为了他能对得起梅蝶,这算是伟大还是自私?而他已不去想这样,只想着当他永远的闭上眼睛后,再见梅蝶时,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一句:我做到了。 季舟葛同意了认柏杨当爹,他又主动提出改姓为柏。他知道他还是爱柏芷兰,他不愿意一对父女反目,不愿意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为难,便咬牙忍受着,竖起了坚硬的刺,伤害了他爱的女人,却又不能说出真相,这就是他爱一个女人的方式。做不了下半生的伴侣,能做下半生的兄妹,是否也算是对上半生的告慰? 柏芷兰没有怀疑柏杨说的话,因为她在此之前已知道了季舟葛的心迹。 她不知道季舟葛的隐忍,不知道季舟葛的痛苦,不知道季舟葛的无奈。 她又何尝知道自己的内心? 许久后,柏杨很是感慨的说了一句话:“可能,这就是天意。” 柏芷兰喃喃的说:“天意?” 她无法和她自幼想嫁的人在一起,这是天意?她遇到他,并想嫁给他,这也是天意。关键是,他曾经离开过,后来又回来了,她更加相信是天意在告诉她一切还是来得及的,她还是能嫁给他的,可偏偏,有的天意就是无法抗拒的,而有的天意就注定要牺牲,就必须去成全另一份天意,为什么? 天意? 到底什么是天意? 既然‘相遇相识相恋’是天意,为何‘无法在一起’也是天意? 为何‘有希望厮守终生’是天意,而‘自作多情’也是天意? 两情相悦是天意,不合时宜也是天意? 红尘中有那么多的男女被天意弄,为何还有人相信天意? 柏芷兰遥看着夜色,有点可惜,有点遗憾。好像又没有什么可惜,也没有了遗憾。 曾经,这个人让她看到了全世界;如今,她一个人就是全世界。 柏杨道:“女儿,爹想请你帮个忙。” 柏芷兰颌首。 柏杨谨慎的道:“明日起,季舟葛就姓柏,成为了我们柏家人,爹想让他以后能为朝廷效力,你能不能向皇上说一说,推荐他担任皇城禁军统领一职?” “皇城禁军统领?” “对,负责保卫皇宫的安全,以妨陆家父子有什么行动。” 柏芷兰在思量着。 柏杨道:“爹的这个心愿,请你一定要帮忙。” 第38章 如此深爱 三月春暖,桃花纷纷开放着。 阳光出奇的好,鸟雀成群。 柏芷兰远远的看着梁子文和柏灵瑜在桃花树下执书轻吟,恩爱的模样真让人不由得瞧见了幸福。 幸福? 季舟葛成为了柏季舟葛。 柏芷兰眨了眨长长的睫毛,眼睛里闪过一丝惆怅,想嫁的男人成为了自己的哥哥,是否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仁慈,亲情总是比爱情长久些,不是吗? 一名丫鬟飞快的奔了过来,喘着气唤道:“二小姐,二小姐。” 柏芷兰看向丫鬟。 丫鬟急道:“二小姐,听说皇上病了。” 柏芷兰一怔:“皇上病了?” 丫鬟连连点头,道:“是啊,听说是病得很重。” 慕云开怎么病了?是什么病?怎么还病得很重? 柏芷兰不曾犹豫的纵身一跃,跃向后院,骑上白马,纵马出了柏府。 见柏芷兰出了府,丫鬟回禀了柏杨,柏杨听罢,颇为满意,想不到柏芷兰在听到慕云开生了重病后,竟会如此的紧张,火速的前往皇宫了。 当柏芷兰进了皇宫后,并不知道是柏杨的主意,她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急迫的要见慕云开。 慕云开正在寝宫里睡觉,他整天晚上去找柏芷兰,天不亮要去上早朝,上完早朝又要批阅奏折,唯有下午,他才能好好的睡一觉。 在听到柏芷兰求见时,慕云开一喜,小娘们儿终于进宫来找他玩了,他顿时也没了睡意,赶紧让柏芷兰进来。 柏芷兰进了寝宫,立在屏风后,眼瞧着侍女们全退下时,将寝宫的门关上了。 慕云开轻语:“小娘们儿,过来啊。” 柏芷兰绕过屏风,看向躺在被褥下的慕云开,急问:“御医怎么说?” 慕云开想了想,稍不理解的问:“御医?” 柏芷兰紧张的问:“你得了怎样很重的病?” 慕云开眼珠子转啊转的,难不成她见他大白天的躺在床上,是在生气的骂他? 他想了想,叹了口气,道:“一种很可怕的病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心口莫名的一紧,轻问:“是……是什么病?” 慕云开盯着她的眼睛,故作神秘的道:“一种男人的病。” 柏芷兰的秀眉微蹙,男人的病?这是一种什么病?有多可怕? 慕云开问:“你在想什么?” 柏芷兰抬起眼帘,板起了脸,冷道:“活该。” “活该?” “对!” “活该?” “对!活该!” 慕云开掀开被褥,坐在床沿,歪着脑袋看向她,道:“难不成你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?” 柏芷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转身就要走。 慕云开连忙站起身,拦住了她,哼道:“我得这种病全是因为你,你要对我负责任。” 柏芷兰瞟了他一眼,冷道:“你得了花柳病,与我何干。” 慕云开吓了一跳:“花柳病?” 柏芷兰不语,只是目露寒光的与他对视。 慕云开抿嘴一笑,道:“小娘们儿,你在生气?” 柏芷兰移开视线,冷道:“我没有。”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道:“还好我得的不是花柳病,要不然,我看你准会气死不可。” 柏芷兰瞪着他,问:“男人除了得花柳病,还会得什么病?” 慕云开笑得很暖,深情款款的看着她,温言道:“痴心病。” 柏芷兰的脸好像有点红,忙是低下头,转过身去。 真是很奇怪,她的耳朵也隐隐的发烫了,不由得,她想到了那天他的怀抱,不想还罢,这一想,她的脸更红了。 慕云开向前一步,就站在她一个转身的距离,柔声的问:“小娘们儿,你又在胡思乱想了?” 柏芷兰回过神,冷静的道:“我是想一件事。” 慕云开道:“我也在想一件事。” “什么事?” “你先说。” 柏芷兰道:“你知道他应该是柏家的人了。” “柏季舟葛。” “嗯。” “然后呢?” “我在想,依他的能力,担任皇城禁军统领一职,绰绰有余。” 慕云开悠然一笑,绕过屏风,坐在了案旁的木椅上,笑眯眯的道:“的确如此。” 柏芷兰问:“你同意了?” 慕云开手托着下巴瞧着她,问:“同意什么?” 柏芷兰道:“让柏季舟葛担任统领一职。” 慕云开问:“你呢,你是否同意?” “我?” “只要你同意,我就同意。”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你怎就没有主见。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在你面前,我的‘主见’可是没有一点用处。” 柏芷兰冷道:“你是皇上,我在跟你说的是国家大事。” 慕云开道:“国家大事?身为皇上,我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连想娶的皇后也娶不到更大的事。” 柏芷兰不说话了。 慕云开道:“你怎么不问我想娶谁当皇后?” 柏芷兰不语。 慕云开道:“你也不问问我是为了谁得的痴心病?” 柏芷兰还是不语。 慕云开越说倒是来劲了,他今日非要将话全都说透不可,他酸溜溜的道:“依我看,如果不是为了他的事,你才不会那么好心的来皇宫找我。”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分明就是她听说他生病了,才赶紧进宫的。谁知道他怎么就没病了,才觉得来得唐突,不如就说一说爹爹的想法:让柏季舟葛当统领一事。 慕云开回瞪了她一眼,哼道:“我不仅让他当禁军统领,还会送给他很多的好酒,和很多的美女,你满意吗?” 柏芷兰看着他耍起了小孩子的性子,索性一个字也不说,继续沉默。 慕云开一下子站起身,冲着她恼道:“你个小娘们儿,你知道错了吗?” 柏芷兰淡淡地问:“何错之有?” 慕云开哼道:“其一:有宫女私下里议论说我不喜女色,我怎么会不喜女色,还不是错在你迟迟不肯跟我。”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。 慕云开哼道:“其二:我见我皇姐产下了一个男婴,很是可爱,我也想有许多皇子皇女,你个小娘们儿,我看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,你……你简直错不可恕。” “你满口胡说。”柏芷兰很想冷冷的回应,可说出的话有些软。 慕云开理直气壮的道:“我怎就胡说了,我是个男人,对某些东西有需要也是应该的。” 柏芷兰板起脸,道:“你这样口无遮拦,根本就是小孩子的行为。” 慕云开意味深长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,一本正经的缓缓地道:“我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,不信你试一试。” 柏芷兰不由分说的就往殿门处走去,她有时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。 慕云开喊道:“站住。” 柏芷兰迟疑了一下,还是站住了。 慕云开道:“我的话还没有说完。” 柏芷兰背对着他,咬着唇。 慕云开清了清嗓子,声软语柔的说:“其实我准备了很多春药,整天想着给你下点药,然后水到渠成的让你成为我的女人。可是呢,我整天还想着说不定你会知道我对你的用心,乖乖的投进我的怀里。没关系,我等你,等到你愿意做我的女人,反正我们还年轻,有的是时间浪费。” 柏芷兰的手指颤抖了一下,这些话听起来好像……好像确实……确实忍不住嘴角上翘。 慕云开接着说道:“我每次穿上朝服去上早朝的途中,总想着下了早朝后,就颁一道圣旨给你,让你做我的皇后。可是呢,我又总想着说不定你会知道我对你的挚爱,主动的提出要做我的皇后。没关系,我等你,等到你愿意做我的皇后,反正我是除了你,绝不会立她人为皇后。” 柏芷兰竟然莫名的忍不住笑了笑。 过了许久,柏芷兰淡淡地问:“说完了?” 慕云开叹了口气,问:“你的心到底是木头做的还是泥巴做的?” 柏芷兰的心是什么做的?她也不知道,她只知道她的心很乱,因为她以前只想着能当大将军,对得起因她而死的娘,对于感情不过就是少女懵懂时,对那个与她朝夕相处的男子汉的惺惺相惜。 面对慕云开突如其来的倾心,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,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时,会有许多人选择的是逃避,而不是面对。 柏芷兰反问:“你的心是什么做的?” 慕云开想也没想的道:“你做的。你实实在在的把我的心占满了。” 柏芷兰回头瞪了他一眼,嘀咕道:“你真是病的不轻。” 慕云开笑了,懒洋洋的笑道:“小娘们儿,我干脆病的再重点,耍一耍当皇上的威风,把你强留在宫中。或者现在就抓住你的头发,把你拉到我的怀里,使劲的吻你。” 柏芷兰冷道:“你不妨试试看。” 慕云开歪着脑袋冲着她眨了眨眼睛,抿嘴笑道:“你是想让我试呢,还是想让我试呢。” 柏芷兰暼了他一眼。 慕云开无事般的笑笑,说:“我留着以后把要试的一起试。” 柏芷兰打开了殿门,在门槛前驻步了片刻,就跨出了门,不言不语的顺原路回去了。 还能说什么呢?她只是茫然。 慕云开依着门,含笑着默默的望着柏芷兰渐行渐远,对一旁的侍女娓娓的道:“她是柏芷兰,我此生的挚爱。” 侍女们明白了为何皇上自登基以来,还从未临幸过谁,也未封谁为妃。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你们把这个消息散出去吧,就说柏大将军府的二女儿柏芷兰是当朝皇上的挚爱,让天下人都知道。” 侍女们应是,便去奔走相告了。 慕云开喃喃自语的道:“小娘们儿,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欢你,天下除了我,也就没有谁敢娶你了,你只能嫁给我。” 然后,他就笑了,笑得很愉快。 慕云开赶紧就备驾前往丞相府,他要见花朵儿。 国事要跟皇姐商量,慕云开见到花朵儿后,就说道:“皇姐,季舟葛已经是柏家人,是柏季舟葛了。” 花朵儿抱着怀中的男婴,嫣然笑道:“他真是爱情里的懦夫。” 慕云开道:“皇姐何必这样说,他这样牺牲,也有他的无奈。” 花朵儿道:“可却是辜负了一个少女的情窦初开。” 慕云开道:“我会替他好好的疼爱柏芷兰的。” 花朵儿笑了,道:“我相信。” 慕云开道:“皇姐,我想由柏季舟葛担任皇城禁军统领。” 花朵儿瞧着他,问:“你要把你的安全交给你的情敌?” 慕云开道:“他有能力担任。” 花朵儿道:“这是柏芷兰的意思?” 慕云开并不否认,道:“她替我考虑的很周到。” 花朵儿笑了笑,问:“你答应她了?” 慕云开道:“是的,我答应她了。” 花朵儿想了想,道:“现在的禁军统领是母后的表兄。” 慕云开道:“皇姐应该也知道陆大丞相跟他来往甚密。” 花朵儿点点头,苦笑道:“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,都跟陆少英来往甚密,难道你想全部换掉?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我始终不忘母后的叮嘱,国事要跟皇姐商量。” 花朵儿充满着母爱般的瞧着怀中的孩子,温柔的道:“我真的很爱陆少英,他也很爱我。” 慕云开道:“真好。” 花朵儿幽幽的道:“我怕我会做一些连我也不敢想的傻事。” 陆少英所谋甚大,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,花朵儿怎会不知,慕云开又怎会不知。 慕云开笑得灿然,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,道:“我说过,不管你做什么,你都是我的姐姐。” 花朵儿也跟着笑了,道:“先草拟圣旨,提拔现在的禁军统领为京城安泽的太守。” 慕云开连连点头。 花朵儿道:“再拟圣旨,由柏季舟葛担任皇禁军统领一职。” 慕云开道:“好的。” 就在慕云开刚离开,许国的三公主许清晨就走了出来,眼睛偷偷的看向慕云开的背影。 花朵儿掩唇笑道:“你既然这样要看他,为何知道他来了,还躲起来?” 许清晨大方的笑道:“我就是要看看他,偏偏不让他看看我。” 花朵儿故作惊讶的道:“莫非你这次千里迢迢的来,说是来看看我,其实是为了看看他?” 许清晨竖起大拇指,道:“你说对了。” 花朵儿这次是真的惊讶了。 许清晨轻声的道:“我承认我喜欢他,不过,这是我的事,与他无关。” 爱情就是这样奇怪,当你全神贯注的用心的一丝不苟的爱着别人时,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,有一个人也在全神贯注的用心的一丝不苟的爱着你。 或许,在得不到爱的反馈时,你会哼的一声说道:谁若爱他,谁就是蠢货。 而在你的心里,紧接着就会响起另一句话:谁若不爱他,就是最彻头彻尾的蠢货。 慕云开绕过长廊,准备出丞相府时,遇到找他很久的少女:陆紫霜。 由于慕云开穿的是便装,官宦公子的形象,又没有带随从,陆紫霜在看到他时,惊喜喊道:“小鬼!” 第39章 千金示爱 “小鬼!”陆紫霜笑嘻嘻的大步走开,张开双臂拦住了慕云开。 她一袭嫩花色的裙纱,笑得可爱俏皮,激动的朝着他挤眉弄眼的。 “是你啊。”慕云开懒洋洋的歪头瞧着她。 “你以为是谁,”陆紫霜微扬着下巴,在他面前踱来踱去的,又围着他转了几圈,俨然是在看案板上的鱼肉的感觉,神气的道:“这里可是大丞相府,是我家。” 慕云开笑了笑,悠然的道:“原来是陆家千金。” “本小姐就是,本小姐的名字叫陆紫霜,”陆紫霜哼的一声,小脸红红的,声音清脆的问道:“你呢,你叫什么名字?” 慕云开眨眨眼,道:“你不是叫我小鬼吗?” “你若是小鬼,我就是阎王,你归我管了。”陆紫霜咯咯的笑着,笑得有些前仰后扬的,一旁的侍女们看得很着急,她们知道慕云开是皇上,可偏偏陆紫霜还不知道。 慕云开不语,只是跟着笑笑。 陆紫霜又问:“你家住哪里?” 慕云开道:“京城中。” “哪条街?哪个胡同?”她一定要问得仔细了。 “我怎么敢告诉阎王?”他故作害怕的样子。 陆紫霜继续盘问道:“那你今年多大?娶妻了吗?” 慕云开摸了摸下巴,想了想,诧异的道:“你到底是阎王还是媒婆?” “我……”陆紫霜仰着小脸瞧着他,鼓起勇气道:“我要嫁给你,当然要对你了解清楚。” 慕云开陡然一怔,瞪大眼睛愕道:“嫁给我?” “对啊,”陆紫霜撇撇嘴,小脸红红的,一本正经的道:“反正本小姐总归是要嫁人的,本小姐见你长得俊美,脾气也好,本小姐琢磨着嫁给你之后,肯定能管得了你。” 慕云开的眼珠子转啊转的,笑吟吟的道:“我还比较容易被捉弄。” 陆紫霜撅着小嘴道:“我才没有捉弄你,你知不知道,我找了你多久啊。” “你找我?” “对啊,那天一别,我回到京城后,去柏凶犬家找你好几次,柏灵瑜每次都说不知道你是谁。然后,有天柏凶犬回来了,我又去找你,柏灵瑜说柏凶犬是一个人回来的,还说她问了柏凶犬,已不知道你的下落。” 慕云开提醒道:“她叫柏芷兰。” 陆紫霜没好气的道:“不准你说她的名字。” 慕云开默默的笑了笑。 “后来,我又派人去找你,可天底下那么大,我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。”陆紫霜的眼睛猛得一亮,喜上眉梢,笑道:“谁知道,竟然在我家碰到你了。对了,你来我家干什么?” 慕云开道:“我是来找昌定公主的。” 陆紫霜追问道:“找她干什么?” “说些话。” “有什么话可说的?” 慕云开弯眉一笑,道:“能说的都可以说说。” 陆紫霜恍然的道:“我知道了,你是不是有求于她?我发现你还挺会动脑子,要知道我哥是大丞相,我嫂是长公主,陆家的权势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你来对了。” 慕云开岂会不知道现在陆家的地位?柏杨久病不早朝,陆少英接替丞相一职后,延续陆明的影响,在朝中颇有威望。 陆紫霜一副很神气的样子,扬着下巴,道:“说吧,你是要求什么事,想升官发财?” 慕云开笑眯眯的问:“可以吗?” 陆紫霜拍了拍胸脯,自信的道:“当然可以,你娶了我之后,包你升官发财。” 慕云开沉吟道:“这么厉害?” “当然,”陆紫霜一把拉住慕云开的衣袖,道:“跟我来。” 慕云开被她拉住了,不好脱身,既是如此,就跟她去看看。 “嫂嫂。”远远的,陆紫霜就大声的喊着,“嫂嫂。” 喊的自然是花朵儿。 花朵儿向他们看去,许清晨很合时宜的又避开了。 陆紫霜拉着慕云开急步的奔过去,旁若无人的嚷道:“嫂嫂,我说要嫁的人就是他。” 慕云开冲着花朵儿吐了吐舌头,眨了下眼睛。 花朵儿温柔的笑问:“就是他?” “就是他,”陆紫霜很确定的点头,在她好几次梦到他,以及在无聊时总想到他后,她就决定要嫁给他,可是寻了多次未果,没想到竟能在无意间相逢,如此好机会,她当然不会放过,她很明确的道:“我要嫁给他。” 花朵儿款款起身,嫣笑道:“你可知他是谁?” “不管他是谁,我都要嫁给他。”陆紫霜抓着慕云开的衣袖,还没有放开,她扭头看向慕云开,低声的道:“小鬼,你快跟嫂嫂说说你的情况,直言就行,我家已经是大富大贵了,不指望你家比我家还厉害的。” 慕云开摸了摸鼻尖,倚袖支颌,微皱起眉,若有所思的斜瞧着陆紫霜。 陆紫霜被他瞧得脸红了,心里暗喜:他长得真好看,怎么看怎么好看。 花朵儿笑吟吟的道:“他家可真是比陆家厉害的多。” 陆紫霜撇撇嘴,道:“不可能,除非他是皇上。” 花朵儿正色的道:“他就是当朝皇上。” 陆紫霜一愣,扯着慕云开衣袖的手不由得松开了,怔怔的望着慕云开,满脸的诧异。 慕云开配合着她摆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。 半晌,陆紫霜才挤出一句话:“你真是皇上?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恰好是。” 陆紫霜失声尖叫了一声,控制不住心情的在原地打着转,喘着粗气,首先想到的不是给皇上问安,却是理直气壮的质问道:“你为什么取消了我们的婚约?” 花朵儿清咳一声,沉声道:“不可对皇上无礼。” 陆紫霜委屈的瞪着慕云开,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,紧抿着唇,愤怒的颤抖着,努力的不说话。她简直想扑过去暴打一顿慕云开。 慕云开暖阳般的轻笑了笑,道:“因为,我要娶柏芷兰啊。” 陆紫霜恼道:“那你怎么还不娶?” 慕云开微微一笑,道:“我还不着急。” 花朵儿在一旁安静的瞧着,心中有了一个主意,她上前握着陆紫霜的手,柔声的劝道:“皇上自是通情达理,你有什么话要好好的说。” 陆紫霜小声的嘀咕道:“柏凶犬有什么好的。” “她叫柏芷兰。”慕云开重重的念道,稍带了一点严肃。 陆紫霜撇了撇嘴,低头玩了玩手指,逐仰起头带着孩子气的瞧着慕云开,怏怏的道:“反正你是皇上,要娶很多妃子,干脆挑个吉日,你把我娶进宫随便封个什么妃当当吧。” 慕云开懒洋洋的笑了笑,道:“皇后尚未娶到,岂能先封妃。” 陆紫霜咬着唇,很坚定的道:“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你。” 花朵儿很合时宜的解围道:“皇上,你不是着急回宫?” 慕云开赶紧道:“对,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。皇姐,我改日再来看你。” 花朵儿欠身行礼,道:“恭送皇上。” 府中的其它侍女均行礼恭送,陆紫霜也跟着欠了欠身。 慕云开微微颌首,便转身信步而去,朝着府门的方向。 陆紫霜失落的望了一眼慕云开的背影,带着撒娇的口吻,唤道:“嫂嫂……” 花朵儿浅浅的笑着,轻声的道:“想法子让他喜欢你,我自会为你作主的。” “嫂嫂真好!”陆紫霜展颜一笑,欢喜的跳跃着,赶紧小跑着去追慕云开,带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劲儿。她声柔的喊道:“皇上,皇上。” 慕云开哑然失笑了一下,只好止步。 陆紫霜一改刚才的大小姐性子,露出了可爱的一面,表情自也是赏心悦目:“皇上,我还没有进过皇宫呢,你能带我去皇宫里玩玩吗?” 慕云开想了想,笑了,道:“改日你大可与昌定公主一同来皇宫。” 陆紫霜晃着脑袋,晶莹的眸子含笑的望着他,孩子气的道:“我今日就想去,想跟皇上一起去,很威风的。” 慕云开眨眨眼睛,道:“改天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今日太晚了。” 陆紫霜不以为然的道:“没事,你找张床留我过宿不就行了。” 慕云开苦笑了笑,道:“这怎么行。” 陆紫霜哼道:“怎么不行?” 慕云开缓缓的道:“你贵为陆府的千金……” 陆紫霜打断了他的话,赶紧道:“要么皇上允许我进皇宫当宫女服侍皇上左右?” 当宫女? 堂堂陆大丞相的唯一妹妹,竟主动要求进宫当宫女?! 慕云开像听到笑话般的笑了笑,笑得似暖阳和煦。 陆紫霜见他不信,连忙端正了姿态,先是站得直直的,再负手而立,一脸的认真,很严肃的道:“皇上,你看,我说的很真诚,绝对是发自肺腑的。” 慕云开笑眯眯的点点头,充满着赞叹的道:“这样子就像极了。” 陆紫霜撇了撇嘴,问:“像极了什么?”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道:“像极了你说的好像很真诚。” 陆紫霜急了,道:“我本来就心意已决,我决定进宫当一名宫女,天天跟着皇上。” 慕云开摸着下巴,若有所思的瞧着陆紫霜,像是在思考着什么。 陆紫霜被他瞧的心里慌慌的,轻轻的咬着唇低下了头,小脸红红的,心跳也快了许多。过了一会,还不见他说话,她悄悄的扬起眼帘看他,发现他的神情还跟刚才的一样,便心急的问:“皇上,好不好吗?” 慕云开歪着脑袋看她,眨眨眼,慢悠悠的道:“不好。” 第40章 赤袒相见 晌午,阳光暖暖的。 柏芷兰正陪着柏灵瑜,坐在花园中晒太阳。 柏灵瑜轻抚着隆起的小腹,脸上洋溢着美好而幸福的表情。 “你听说了吗?”柏灵瑜轻声的搭着话。 “什么?”柏芷兰纹丝不动的立在一棵桦树下。 “坊间议论开了,说是当朝皇上喜欢柏家的二小姐柏芷兰,择日便迎娶进宫。”柏灵瑜仔细的观察着她的反应,发现她的脸微微的红了。 柏芷兰秀眉微蹙,声音有些不自然的“嗯”了一声。 柏灵瑜试探性的问:“你是怎么想的?” “他任性胡闹。”柏芷兰的脑中不由得浮现了他的笑容,那么的干净明灿。 柏灵瑜轻轻的摇了摇头,坦言道:“如果他真的任性胡闹,早就下一道圣旨,将你封为皇后了,何必每日如此辛苦的夜进柏府,只为见你一面?” 柏芷兰不说话了。 柏灵瑜道:“他尊重你,爱你,你就一点也不为所动?” 柏芷兰的嘴唇蠕动了一下,呼了口气,低声的道:“是我从没想到过会这样。” “哪样?” “他说要让我当皇后。” 柏灵瑜掩唇轻笑,柔声的道:“我以前也没想到会当状元夫人啊。” 柏芷兰垂目不语,过了片刻,抬起头看向天际,道:“我从小就一直想当大将军的。” 柏灵瑜问:“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?不想跟他在一起?” 柏芷兰的情绪有些激动的道:“可他皇上啊!” “是皇上又如何?” “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。” “怎么办?” “他是一国之君,此时这般对我,不过就是一时兴趣。他将来肯定会有很多女人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”柏芷兰淡淡的凝视着刺眼的阳光,冷静的说出一心声:“在他的天下里当大将军,比在他的后宫里当皇后,更能独一无二。” 柏灵瑜沉默了,她自是知道柏芷兰的忧虑。虽说太上皇对皇太后是一往情深,天下人无不羡慕,可是也有些绯闻传出,道是皇上也常宠幸别的女子,若不是皇太后心思慎密,一次次的将皇上从别的女子身边拉回来,亦不知还有没有一夫一妻的佳话。 又能谁保证慕云开能一心一意的对柏芷兰? 柏芷兰不得不承认,不知何时起,她已经喜欢慕云开了,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妄想过。 往返安州时,她视慕云开为姐夫。 婚约解除后,她曾以为她会嫁给季舟葛,与他一起在沙场征战。 当季舟葛成为了柏季舟葛后,她认定了这个哥哥。 她觉得,慕云开不过就是一时贪玩罢了。 柏芷兰也不知是从何时起,她已爱上了那位总是笑容抚面、做事懒散、声音温柔、喜欢歪着脑袋瞧她、喜欢笑眯眯盯着她、曾经就像是个孩子的慕云开。 慕云开对柏芷兰有心,他用呵气融化了她的冰冷,而不是烈火,更不是以冰制冷。 过了许久,柏芷兰又说:“等他玩倦了,他自会收手收心的。” 柏灵瑜知道柏芷兰的倔犟,便缓缓的走向花园中的围槛处,圈养的正是当初慕云开送来的小兔子,她话锋一转,道:“看,这只小兔子长得很大了。” 柏芷兰看去,它已经长成大兔子了。 柏灵瑜示意丫环将兔子抱给她,她抚摸着兔子柔顺的毛发,道:“今日天气好,你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帮我把白兔带进宫给皇上瞧一瞧,让皇上知道我一直在尽心的养着兔子?” “好。”柏灵瑜既然用了一个‘帮’,柏芷兰自是不便拒绝,尽管她知道柏灵瑜的用意,不过,她倒也是想看一看慕云开。 柏芷兰抱起白兔,骑着白马,进了皇宫。 由于慕云开有言在先,道是柏芷兰可以随意出入后宫,不必通报。宫女便领着柏芷兰前往御花园去找皇上。 柏芷兰刚步入御花园,就听到了一个少女清脆悠扬的笑声。 是陆紫霜的笑声。她正在欢喜的放着风筝,笑道:“皇上哥哥快看,风筝飞起来了。” 柏芷兰抬起眼帘瞧了一眼,空中确实正飞着一只纸蜻蜓。 慕云开呢? 他正躺在一棵大树下的摇椅上,漫不经心的小寐着,脑中正回映着柏芷兰的身姿。 上完早朝后,昌定公主带着陆紫霜来到后宫,将陆紫霜留下后就走了。既然有昌定公主的面子,慕云开自然不能冷落了陆紫霜,就让宫女们陪着陆紫霜做一只风筝,然后他无事的装模作样的陪着玩。 陆紫霜大声的笑道:“皇上哥哥,快看啊。” “看了,看了。”慕云开懒洋洋的说着,他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,随即又闭上了。 皇上哥哥?他应该跟陆紫霜玩得很开心。柏芷兰脸色微变,心脏好像有东西猛得搅了一记,她有些无所适从的立在原地,很想立刻转身就走,可双腿却迈不开似的沉。 宫女小声的禀道:“皇上,皇后娘娘来了。” 宫女可不敢擅自把‘柏芷兰’称为‘皇后娘娘’,这是慕云开的叮嘱,他对他的贴身宫女太监们说了,称呼柏芷兰时,要用‘皇后娘娘’。 “在哪?”慕云开赶紧从摇椅上坐起来,四下张望的寻找,在看到柏芷兰一袭青衫怀中抱着一只白兔时,不由得的笑了,大步的走向她,贴在她身边站住时,温言的唤道:“小娘们儿。” 柏芷兰冷冷的道:“我姐姐让我把大白兔送来给你看看。” 慕云开抱过大白兔,拉住了她的手,道:“跟我来,我正好有东西给你看看。” 他的手掌大大的软软的暖暖的,柏芷兰猝不及防被他拉住了,感觉到他握得很紧,就在她下意识的想挣脱时,忽地就看到陆紫霜愤怒的瞪着她,她便就任由慕云开拉着她的手,用一种稀疏平常的清冷眼神对视。 “皇上哥哥。”陆紫霜立马就换了一副小女生的模样,娇滴滴的唤着。 慕云开对柏芷兰调皮的吐了吐舌头,回头瞧了瞧陆紫霜,把怀中的白兔塞给宫女,示意宫女将白兔递给陆紫霜,道:“大白兔借给你玩玩。” 陆紫霜不情愿的接过白兔,撇着小嘴怏怏的问:“你干什么去?” 慕云开笑吟吟的道:“我跟柏芷兰去玩。” 柏芷兰的心中一软,被他拉着手慢悠悠的走出了御花园,她能感觉到陆紫霜从身后射来的敌意目光,却是有一种似飞起来的感觉般从脚底升起。 穿过花丛与亭台,慕云开旁若无人的一直将她拉进了寝宫里。 宫女们知趣的将寝宫的门掩上了。 柏芷兰才这挣开手,抬头看向正脉脉瞧她的慕云开,故意语气清冷的问:“你不用陪陆紫霜玩?” 慕云开眨眨眼,轻说:“小娘们儿,你在吃醋?” “胡说。”柏芷兰转过身背对着他,咬着唇。 慕云开悄悄的去抓她的左手,被她察觉到将手躲了开去。 “你喜欢她?”柏芷兰问。 “喜欢啊,就是普通的喜欢,不是像我喜欢你那种的喜欢。”慕云开轻轻的去抓她的右手,被他抓到了。 “你有没有告诉过她?”柏芷兰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握着。 “我要娶你当皇后,”慕云开绕到她对面,眸色暖阳般的道:“她也知道我要娶你当皇后。” 柏芷兰不说话了。 慕云开舔舔唇,眼珠子一转,轻声的道:“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看。” 柏芷兰道:“什么?” 慕云开笑了笑,松开了她的手,开始解起了衣裳。 “你这是?”柏芷兰忙转过身。 慕云开伸手握住她的肩,先将她板正了,面对着她,他继续褪着衣裳,笑嘻嘻的道:“小娘们儿,我整天幻想着你的身子是什么模样儿的,我猜你对我的身子应该也好奇。不如,我就脱个净光让你看看。” “你……胡闹。”柏芷兰的耳朵烫烫的,便是又转过身去。 慕云开迅速的褪着衣裳,笑眯眯的道:“要不然,你脱个净光让我看看?” “胡言乱语。”柏芷兰冷冷的丢下两个字,急不择路的就要出寝宫。 慕云开像捕花蝴蝶一样的捉住了她,把她扯进了怀里,抱得死死的,可不能让她溜了,急急的道:“好了好了,不让你脱,我脱给你看就行了。” 柏芷兰失魂般的跌进他怀里,头正贴在他的胸膛,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得很快,感觉到了他温暖的体温,闻到了他身上自小就有的淡淡婴儿香。同时她也怔住了,只见他已赤着上身。 平日里瞧他,只觉得他身材修长匀称,稍有些清瘦。在如此近距离的感受时,发现他的肌肉结实,肩膀宽厚,腰窄而小腹平坦。他的肌肤是白嫩光滑,美得没有瑕疵。很诱人。 一时间,她竟忘记了推开他。 慕云开闻着她的阵阵芳香,暖体在怀,小腹不由得燃起了一团火,他慌乱的把她抱得很紧,简直要把她与他揉在一起,他哑着嗓音唤道:“小娘们儿,小娘们儿。” 柏芷兰骤的回过神,羞得她甚是尴尬,不知所措间就硬着心肠冷道:“松开我。” “不松开,”慕云开还满足的轻哼的一声,以免小娘们儿生气,他不慌不忙的又说:“我就不松开,只要你一推,我就开。” 柏芷兰要去推,可却无从下手,触手处自然是要碰到他的肌肤,她咬着唇,手悬在半空僵持着。 慕云开咽了咽口水,为了以后能得寸进尺,便体贴的主动的松开了她。无事般的冲着她笑,向后退了一步,在她面前旋转个身,孩子般的扮了个鬼脸道:“小娘们儿,你看,我的上身就是这样,好看吗?” 柏芷兰还怎么会去看,红着脸扭头看向别处,心还是扑腾的跳得欢,话语可是冷得很:“你怎就不能庄重些。” “能,”慕云开歪着脑袋瞧了她一会,自顾自的将衣裳穿好,牵住了她的手,道:“我们出去玩。” “去哪?”柏芷兰慌乱的心尚未平息。 “在后宫里四处转转。”慕云开想让她先熟悉一下后宫的地形。 寝宫的门打开了,宫女和太监在门口急得团团转,见皇上出来,赶紧跪成了一片。 慕云开见势,问:“什么事?” 一名宫女叩首,怯怯的道:“陆小姐把皇后娘娘带来的白兔给……” 慕云开眉头一皱,问:“怎么了?” “正在烤着吃。”宫女鼓起勇气的道,“奴婢们想告诉皇上的,可又不敢贸然打扰。” 正在把大白兔烤着吃?! 柏芷兰眸色一寒,已立刻纵身跃起,跃起袅袅清烟升起的地方。 第41章 再次针锋 御花园。 临风湖边,陆紫霜盘腿坐在地上,简易的烤肉架搭着,她正在得意的翻着已烤好的整只兔肉,手握着一柄小刀,时不时的划着肉。 旁边的现挖的土坑里,有剥去的兔皮,还有一滩鲜红的血。 柏芷兰似被凉风送来般,稳稳的落在湖边,目光凌厉的盯着架上的兔肉,尽显杀气。 陆紫霜用小刀削开一片肉,不以为然的站起身,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,带着挑衅的意味,笑着问柏芷兰:“你要不要尝尝现烤的兔子肉,味道很香的。” 宫女们都躲得远远的,知道大事不好了。 “我姐姐的白兔呢?”柏芷兰声音冰冷,语气缓慢。 “这就是。”陆紫霜神气的暼了一眼烤兔肉。 柏芷兰单手执于背后握成了拳,霍然色变,双唇抿成了一条线,寒气逼人的确认道:“你把我姐姐的白兔烤了?” “对啊,”陆紫霜笑着扬起了下巴,与她对视,气势也丝毫不弱的道:“皇上哥哥把白兔给我玩的,我一不小心把白兔玩成了烤兔。” 柏芷兰的全身似凝成了冰霜般,周围一股犀利的肃杀。 “干什么这么看我,难不成你敢把我烤着吃?”陆紫霜瞥了柏芷兰一眼,很是嚣张,神气的背着手。 柏芷兰眨了下双睫,神色已恢复常态,淡淡地道:“陆紫霜,借一步说话。” 是借一步算账吧?! “可以啊。”陆紫霜耸耸肩,自是接受,她回想到上次柏凶犬被她耍戏,不由得还暗喜。她觉得凭着她的机智,准能把柏凶犬玩得心服口服。 柏芷兰环顾着四周,发现了不远处有一间独屋,便走了过去,走出几步,回头看了一眼陆紫霜,陆紫霜大摇大摆的在后面跟着。 慕云开刚走过来,看到了湖边正在烤的兔子,也看到她们进了一间屋,自然是明白她们要单挑了,便示意道:“全退下,全退出御花园。” 宫女和太监们纷纷小跑着撤退。 御花园中独屋原来是放太上皇和皇太后的纳凉之物,如今空置着,只有一扇小窗。 柏芷兰推门而入,立在门前,待陆紫霜进屋后,她扫视了一眼屋外,四周已无人,便将门关上了。 慕云开轻叹了口气,知道小娘们儿定是伤心不浅,他也很不开心。他动手在一棵梧桐树下挖起了坑,将大白兔好好的安葬。 刚进屋,陆紫霜就环抱着胳膊,不以为然的道:“是不是我要说一个我会的,然后单挑?” 上次的针锋,陆紫霜记得还比较清楚,柏芷兰又怎么会忘。 是该好好的算算帐了,柏芷兰特意避开众人的视线,自是顾及彼此的身份。 柏芷兰从容的道:“你会的很多?” 陆紫霜神气的笑道:“当然,我立即就能想到十个。” “你不必想了。”说罢,柏芷兰自怀中取出青丝带,眸色陡然一冷,抛出青丝带,青丝带一端似游蛇般瞬间就缠住了陆紫霜的腰,还不等陆紫霜反应过来,柏芷兰手中收紧,将青丝带的另一端甩出,穿过屋梁,再收回,稍用力一拉,陆紫霜已双脚离地的吊起。 “你要干什么?”陆紫霜骇道,她被绑得很紧,怎么挣扎都没用,索性就不动了,嚣张的道:“柏凶犬,瞧你敢把我怎么样?” 柏芷兰眉目间的寒意冷若刀锋,淡然而平静的道:“我不敢对你怎样。” “知趣的就快放我下去!”陆紫霜恼道,凶巴巴的瞪着她。 柏芷兰全然不理会她的叫嚷,对付不按常理出牌无原则的人,她自也有她的法子,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,清淡的道:“我不敢打你。” 左脸挨了一记耳光的陆紫霜愣了愣,柏凶犬竟然敢动手打她?! 柏芷兰伸手又是一记耳光,打在了陆紫霜的右脸。 陆紫霜喘着粗气,小脸通红,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,愤道:“柏凶犬,你胆子不小。” 柏芷兰早就看到了墙边有一根木条,她走过去,将木条捏在手里,默默的朝着陆紫霜的身上抽打过去,抽了一下又一抽,眼睛也不眨的。 陆紫霜疼得直冒冷汗,咬牙道:“柏凶犬,你……你好的很,你吃了豹子胆了,有本事你就打死我!” 柏芷兰一下下的抽打着,除却是眸子清凉,脸上丝毫看不出情绪。她打得很有技巧,每一下都疼在陆紫霜的肉,表皮上却看不出伤痕。还是用清淡的语气道:“我不敢弄疼你。” “柏凶犬,”陆紫霜疼得嗷嗷的骂着:“柏凶犬……” 柏芷兰只是听着,微抿着唇。 打了好一会,柏芷兰不再抽打了,扔掉了手中的木条,冷静的逼视着陆紫霜,上前一步,握住了陆紫霜的肩膀,稍用力的一握,陆紫霜痛苦的一声尖叫,撕心裂肺的。 柏芷兰把陆紫霜的胳膊弄脱臼了,依然用清淡的语气道:“我不敢折磨你。” 陆紫霜疼得说不出话,脸色苍白,眼泪不住的往下落。 柏芷兰负手而立,神色自然的看向陆紫霜。 在这时,若是细究起来,才发现柏芷兰说的话都是带着疑问的情绪,比如:我不敢对你怎样?我不敢打你?我不敢弄疼你?我不敢折磨你? 陆紫霜疼的难忍,不由得纵声大哭,含糊不清的一边骂着一边威胁。 柏芷兰只是静静的等着,等着陆紫霜哭的声音小点了,才说道:“你的本事呢?” “是你仗着自己会武功!”陆紫霜不满的吼道。 “我是仗着自己的本事,”柏芷兰又说了一遍那句话:“自己没本事,仗谁的势都没用。” 陆紫霜的眼泪狂落,心中当然愤愤不平。 柏芷兰沉着的道:“我凭自己的本事,想怎样对你时,你就只有看着;想打你时,你只有挨着;想弄疼你时,你只有受着;想折磨你时,你只有忍着。” 陆紫霜咬牙道:“我不服你。” “我不需要你服我,你我本就是殊途。”柏芷兰不动声色的道:“我只是在用你听得懂的语言,让你知道我待人的方式。” 柏芷兰从不先招惹别人,如果有人要招惹她,她必定不会心慈手软。 陆紫霜的全部神经都真切的感觉到胳膊脱臼的疼痛,还是被木条抽打的疼痛,全然不及她受到的屈辱,骄傲的破碎往往是最残忍的。 说起屈辱,柏芷兰不也受过?那装进麻袋里的捶打,扔进冰冷井水中的浸泡,以及树条的抽打。柏芷兰此次并非是为了上次的报复,上次是她的粗心大意,导致了她必须要受到教训。 柏芷兰说道:“这是你杀掉那只白兔,得到的应有的下场。” 陆紫霜嘴硬的吼道:“有本事你就杀了我!” “我有本事杀了你,也敢杀你,而且是易如反掌,还能选择你的死状,”柏芷兰清傲的重重念道:“但是,我决定饶了你。” 饶了你。这是一种宽恕。 陆紫霜又开始哇哇的大哭,实在疼得她难受。 柏芷兰上前,又握住了陆紫霜的胳膊。 陆紫霜吓的直打哆嗦,一条胳膊被脱臼已经很疼了,难道还要把另一条胳膊也弄脱臼了?在一瞬间,陆紫霜情急之下脱口而出,求饶道:“我服你,我服你了。” 柏芷兰手上稍一用力,将陆紫霜脱臼的关节接回原处。她并不是听到陆紫霜的求饶才这么做的,而是按自己的意志行事。 顿时,陆紫霜只觉得疼痛减缓很多。 柏芷兰不再言语,迅速的解开了青丝带,将青丝带收回放入怀中。 陆紫霜毫无防备的,一下子摔跌在地上,庆幸的是她离地面不太高。 柏芷兰负手而立,俯视着陆紫霜,并没有表现出胜利者的姿态,也没有傲慢无礼,而是平淡的道:“以后躲我远点。” 陆紫霜火气腾的升起,骨子里的大小姐脾气使她绝不甘心受到这种待遇。 柏芷兰已经留给了彼此很大的余地,宫女们纵是猜测,单看陆紫霜的表面,完全看不出陆紫霜曾被怎么过,岂非就是保全了陆紫霜的尊严。 屋门打开了,柏芷兰提裙迈出。 早已等得心急的慕云开连忙奔过来,担忧的上下打量着柏芷兰,紧张的轻问:“小娘们儿,你没事吧?” “我没事。”柏芷兰看着慕云开的紧张,不知怎的,突然就牵动了一下嘴唇,浅浅的笑了笑。 慕云开见柏芷兰笑了,自是松了口气,便也笑了。 “皇上哥哥,”陆紫霜悲凄的声音传来,“皇上哥哥。” 慕云开扭头去看,看到陆紫霜衣衫不整的狼狈奔出,跌跌撞撞的。 “皇上哥哥,你要为我作主,柏芷兰实在太毒辣了,毁了我的容!”陆紫霜咬牙狠狠的道,泣不成声的。 “这……”慕云开骇了一跳,只见陆紫霜的右脸颊一道长长的划痕,正流着鲜血。 柏芷兰也向陆紫霜看去,不由得一怔。 陆紫霜从小就没有受过委屈,大小姐脾气向来嚣张骄傲惯了。忍受不住柏芷兰的欺负,一点也不甘心,她一定要报复。于是,她灵机一动,绝决的要跟柏芷兰鱼死网破。她用簪子划破了自己的脸,嫁祸给柏芷兰。 用这种方法,不仅能毁掉柏芷兰的清誉,还能赢得慕云开的心,慕云开的善良是众所周知的,陆紫霜要让他心软后待她好。 如果慕云开真的喜欢柏芷兰,在柏芷兰如此行径后,对柏芷兰会不会心灰意冷尚且不知,对陆紫霜心存愧疚是自然的。 第42章 心生信任 一个女子将另一个女子的脸划破,将其毁容,该是多么的恶毒与残忍。 柏芷兰突然之间就被沦为丧之病狂之列。她负手而立,缄口不语,神色并不异样,置身事外般的将目光浅浅的落在陆紫霜的脸上,那一道狰狞的伤痕足以毁了一张俊俏娇丽的容貌。 陆紫霜真是破釜沉舟了的搏一搏了,下狠了决心。 慕云开先是惊讶,轻叹了口气,自是怜惜,逐瞧了一眼柏芷兰,见她泰然自若。 “皇上哥哥……”陆紫霜哽咽的抽泣着,无助的跌倒在坐上,放声的大哭。 慕云开见状,万一被宫女太监们听到,就不好了,自是不能让陆紫霜将事情闹大。他又不想去碰陆紫霜,便轻移到柏芷兰的面前,俯身低语的道:“你将陆紫霜扶进屋中,可好?” 柏芷兰并没有动,而是仰头冷静的看向慕云开,字字有力的道:“我没有划她的脸。” 慕云开刚要说话,陆紫霜就伸出手指愤怒的道:“你撒谎,你既然敢做怎么就不敢承认?除了你划我的脸,还会有谁?!” 柏芷兰不说话了,她依然在看向慕云开,要知道他的想法。 慕云开趁陆紫霜不注意,投给柏芷兰一个信任的眼神,表明是相信她的话,再带了些请求的意味说道:“你快把陆紫霜扶进屋里。” 柏芷兰走上前,就像拎一只猫一样的拎起陆紫霜,将她拎起了屋中,随手一扔。 陆紫霜气汹汹的道:“皇上哥哥,你看她这么凶,有什么狠毒的事情做不出来,她刚才就在这里,不停的打我折磨我,”说着说着,她又哭了起来,“我要告诉我爹娘,告诉我哥哥和嫂嫂。” 慕云开温言劝道:“别哭了,你好好的在这等着,我去派人传御医。” 陆紫霜委屈的吼道:“你怎么不先把她抓起来!” 慕云开息事宁人的道:“当务之急,你的伤势最要紧。” 柏芷兰就立在门前,清冷的瞧着陆紫霜,不带任何情绪。 陆紫霜霍出去了,瞪着柏芷兰,骂道:“柏凶犬,你毁我的容,我以后还怎么见人,你怎么不敢直接杀了我啊!” 柏芷兰不语。 “我这就去派人传御医。”慕云开赶紧道,说着,就往外走。他准备秘传御医,绝对的要保密,不能节外生枝。 “皇上哥哥,”陆紫霜哭声中带着娇柔,“你别走。” 慕云开道:“我很快就回来。” 陆紫霜故作害怕的样子,惊恐的道:“不要,我不要让你走,你一走,她肯定又要欺负我打我的,万一杀了我呢?” 慕云开道:“她不会打你杀你的。” “谁说她不会,她连我的脸也划,还有什么不会的,”陆紫霜撅着小嘴,道:“再说了,御医能治好我的脸吗,能让我的脸上一点疤痕也不留吗?” 慕云开一怔,仔细的看了看陆紫霜脸上的划痕,虽是不深,但也不浅,疤痕恐怕难以轻松的除去。 陆紫霜见势,就很委屈伤心的大哭起来,道:“我这样子还怎么嫁给皇上哥哥啊,皇上哥哥肯定会嫌弃我的了,不如让我死了算了。” 慕云开经她这么一哭,心难免有些软,不由得的叹了口气。他一心只想娶柏芷兰,可陆紫霜是在后宫中被毁的容,着实让他有些愧疚。 柏芷兰这才开腔说话,清淡的道:“我回府取些药膏,可以一试。” 慕云开眼睛一亮,小娘们儿既然说话了,肯定是有把握的,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曙光,道:“我们这就去取。” 柏芷兰颌首,便跨出了屋。 陆紫霜连忙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,嚷道:“皇上哥哥,我要你留下来陪我,让她自己去取吧。”她正好也能趁着单独相处的机会,央求着让皇上封她为妃。 “不行,我不能陪你,柏芷兰会生气吃醋的。”慕云开歪着头,声音温和,他朝着陆紫霜安抚般的一笑,道:“耐心的等一会,我们很快就回来。” 柏芷兰听后,心中骤然一暖,连清寒的眸色也变得暖而柔。 还不等陆紫霜说出抗议的话,慕云开赶紧就迈出屋,反手将屋门关上了。他眼珠子一转,想了想,对柏芷兰轻声的道:“你的青丝带借我一用。” 柏芷兰立刻就将青丝带递了过去。 两扇门各有一只铁环,慕云开把青丝带穿过两只铁环,再用力的系紧了。如此一来,屋内的人根本就出不来,除非是个大力士。 他就是提防着陆紫霜会溜出屋,万一她在后宫中撒起野,或者直接出宫后闹得满城风雨,就大大的不妥了。 柏芷兰第一次发现,她眼中的小孩子,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。 “我们走。”慕云开拉住了柏芷兰的手。 走出几步后,柏芷兰停下来了,郑重的问:“你是真的相信她的脸不是我划的?” 慕云开想了想,笑笑,轻声的道:“其实,我真的不知道,也不想去猜。无论是不是你划的,只要你说不是,我就相信你。就算是你划的,我也站在你这边。” 柏芷兰有些不解。 慕云开温柔而坚定的凝视着她,道:“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,我们一起承担,一起想办法解决。” 这句话,久久的徘徊在柏芷兰的耳边,震荡在她的胸腔。 他并不是个小孩子,而是一个男人,一个真正的男人,他的深思熟虑藏在他的玩世不恭之下。 他们乘马车出了皇宫,径直进了柏府。 柏芷兰回房中取膏药,慕云开在院外等着,当他看到柏灵瑜时,便走了过去。 慕云开唤道:“好姐姐。” “参见皇上。”柏灵瑜欠身行礼。 慕云开笑了笑,笑容灿烂,道:“好姐姐,那只大白兔很可爱,我很喜欢,我想把它留在皇宫,可以吗?” 柏灵瑜轻道:“当然可以。” 慕云开颌首,笑道:“那好。” 柏芷兰取好了膏药,听到慕云开对柏灵瑜说的话时,心中对他的感觉又改观了许多。 两人马不停蹄的又一同回皇宫。 入宫后,他们径直向御花园。 御花园中无人,慕云开出宫时曾下过命令,任何人不得踏进御花园。 “是什么样的膏药?”慕云开好奇的问。 “能消除疤痕。”柏芷兰亮给他看,是绿色的膏状体。 “如此神奇?”慕云开喜道。 “我在战场上偶有负伤,是他为我寻来的,涂在伤处,不久就能痊愈。” “他?” “柏季舟葛。” 慕云开点点头,连忙拉住了她,诧异的问:“你常有负伤?” “在所难免。”柏芷兰说的清淡平常。 慕云开在心中想着以后再也不允许她上战场,脸上却是带着天真的笑,问:“真的能消疤?” “我试过多次。”柏芷兰受过的刀伤有数十次之多,身上无一点疤痕。 慕云开拉住她的手,朝树后一闪,笑眯眯的道:“能不能让我看看?” “看什么?”柏芷兰触到了他温热的气息,有一股令人目眩的情愫扑涌压来。 “看看你的身子,”慕云开故意停顿了一下,舔舔嘴唇,“有没有疤。” “你胡闹。”柏芷兰将头扭开,寒冰般脸颊已多了嗔羞。 慕云开抿嘴一笑,越发的喜欢她的娇美,任她将他推开,快步的朝着独屋走去。 独屋中,陆紫霜等得很生气。 她尝试着出去,拉门后,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,气得她不停的踹门跺脚的。 柏芷兰解开青丝带放回怀中,推门而入。 “皇上哥哥……”陆紫霜立刻软绵绵的唤道,见是柏芷兰,她凶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 “陆紫霜,”慕云开缓缓的迈进屋,道:“柏芷兰特意将她的珍贵药膏取来,快请她帮你上药。” 陆紫霜撅起嘴,哼道:“我不要,她的药里肯定有什么猫腻,说不定用了她的药,我的整张脸全都瞬间烂掉。” 柏芷兰已不想再听到陆紫霜的话,她上前一步,侧掌击去,果断的将陆紫霜打昏了。 慕云开见状,道:“你先为她上药,我去派人将马车赶来。” 柏芷兰颌首。 那条长长的划伤就印在陆紫霜的脸上,柏芷兰将她放平了,捏起她的衣裳拭去她伤处的血迹,取出药膏,仔细的为她上药。想不到,她竟有如此胆量,用自残的方式摧击别人。 应该跟陆紫霜算帐时,柏芷兰绝不会心软,干脆利落。此时,柏芷兰只不过是秉着她的人性,去做不损于别人的事。 慕云开乘着马车来了,柏芷兰将陆紫霜提上了马车,一同前往丞相府。 让陆紫霜一直在皇宫里自然不可,慕云开要把她送回去。 进了丞相府后,府中的侍女将陆紫霜抬回闺房,柏芷兰把余下的一点药膏塞在了陆紫霜的手里。 柏芷兰独自在马车里等着慕云开。 慕云开去见花朵儿,只是简单的说:“陆紫霜玩耍时不慎划破了脸颊,不过,每日涂抹一次药膏,应不留疤痕的。” 花朵儿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后又松了口气般的道:“那就好。” 慕云开随意的笑笑,用一种稀疏平常的语气道:“以后,陆紫霜就别再进后宫了。” 花朵儿轻问:“什么?” 慕云开想了想,换了一句话:“陆紫霜不可再踏进皇宫一步。” 花朵儿莞尔一笑,定睛的瞧着他,正色的道:“我和陆少英都希望能册封陆紫霜为皇妃,皇上,你以为如何?” 第43章 姐弟皇权 册封陆紫霜为皇妃? 慕云开带着些许诧异的神情瞧着花朵儿,迷茫而意外。 花朵儿遣退了丫环们,笑了笑,道:“册封陆紫霜为皇妃,我认为很合适。” 慕云开想了想,歪着脑袋问:“皇姐认为哪里合适?” “她喜欢你,”花朵儿轻踱了踱,神情中有着难以琢磨着冷静,“她会真心的待你好。” 慕云开微眯了眯双眼,道:“是吗?” 花朵儿颌首,似是已都为他考虑周全般的神色自然的道:“比起那些只顾争宠的妃子,能有个真心喜欢你的伴你左右,能让你心情愉快的多。” 慕云开只是笑笑,又是沉吟道:“是吗?” 花朵儿耐心的道:“是的,陆紫霜纵是娇惯了些,难免有点大小姐脾气,而她又如此活泼可爱,是个有趣的女孩子,与她在一起别有一番乐趣。” 慕云开缓缓的眨了眨眼睛,笑嘻嘻的道:“她是很有意思。” “册封陆紫霜为皇妃,皇上可是同意了?”花朵儿凝视着他,他一直就像是个孩子,温和而淡雅,能让人想到初春的微风与初冬的暖阳,她知道他是一个好孩子。 慕云开想了想,又想了想,笑了笑,道:“我还没有娶到皇后,怎能先立妃?” “这并没有什么关系,”花朵儿单手执于身后,有一种凌空万物的气势,“父皇和母后有言在先,皇后不是娶的,而是先诞下皇子,再册封的。” “父皇和母后的话,我自是铭记在心。”慕云开带着点尘不惊的从容。 “那就好,”花朵儿展颜笑道:“陆紫霜是个惹人喜欢的女子,接触久了,你就会喜欢她。” 慕云开也跟着笑笑,笃定的道:“说起喜欢的女子,在我心中,没有比柏芷兰更甚的了。” 花朵儿眸色中的愠意一闪而过,带着些许遗憾的道:“似乎是男有情女无意?” 慕云开眨眨眼,笑意盎然的道:“是男有情女有意,她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。” “好像她总要拒于你千里之外?”花朵儿不甘心的提醒着他面对现实。 “她只是表现的冷漠点罢了。”慕云开缓缓的道。 “她若是喜欢你,是不舍得对你冷漠的。”花朵儿的神色已有些严肃。 “女孩子嘛,难免有些害羞,欲迎还休。”慕云开脸上还微微一红。 花朵儿执于藤桌上的茶杯轻抿了口茶水,默然片刻,露出了欣喜的,绽放着美丽的笑容,说道:“你们能相互喜欢,我自是为你们开心。” 慕云开不置可否的笑笑。 花朵儿自是不会忘记她的初衷,道:“以陆紫霜的地位与身份,进入后宫当皇妃,皇上是有什么顾虑?” 慕云开想了想,直言道:“皇姐应是知道我对柏芷兰的心意。” “我知道,我也懂得。”花朵儿用了然于胸的表情瞧着他。 “我很喜欢柏芷兰,会一心一意的待她。”慕云开认真的道。 花朵儿颌首,依然瞧着他,等着他说出后面的话。 慕云开郑重的沉吟道:“我不愿辜负任何女子。陆紫霜的大好青春年华,在后宫中虚度,实在是对她的残忍。” 花朵儿眉心微动,竟是笑了,掩唇轻笑,道:“你是打算后宫只有柏芷兰一个女子?” 慕云开立刻道:“未尝不可。” “你对她的真情实在让我感动,”花朵儿的语气中毫无受感染的痕迹,只是淡淡的说道:“你以江山为枕,社稷为媒,如此对待一个女子,实在很是慷慨。” 慕云开唇角微扬,道:“恰好她值得。” 花朵儿顾盼间微笑道:“你是想再续父皇和母后的伉俪佳话?” “父皇和母后的感情是让天下人艳羡。”慕云开知道在他们相濡以沫的背后,有着母后隐忍的付出和坚决的排挤,母后是凭着自己的丝毫不敢松懈的努力赢得了父皇的独爱。他是不会让柏芷兰如此累的费尽心机,他会让柏芷兰轻松的得到他的独爱。 花朵儿轻叹了口气,道:“可是,父皇在位时,后宫中的嫔妃,从一品至九品,无一空缺。”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道:“我的后宫中,有柏芷兰就足够了。” 花朵儿大笑出声,逐又正色慷然有力的道:“你是不是忽略了你的身份,你是皇上,慕国的皇上。” 慕云开道:“我一直知道,知道的很清楚。” “不,你不知道,你把自己当作了那些爱情至上的凡夫俗子,以为毕生追求的生活是与伴侣恩爱一生。”花朵儿气恼的胸脯起伏不止。 慕云开默默的垂下眼帘。 花朵儿很愤慨的看着他,音量难免有些失控,大声的道:“你是坐拥天下的国君,是慕国的第二十三位皇上,你毕生的追求应该是慕国的强大与昌盛,使领国不敢虎视眈眈;是慕国的百姓衣食无忧,可享天伦之乐;是让慕国宗室欣慰,让历史记住你的功绩。” 过了一会,慕云开才轻轻的迎视着花朵儿,温言道:“这与我和柏芷兰在一起,并不冲突。” “是不冲突,”花朵儿恢复了情绪,“你可以跟她在一起,但不能只跟她在一起。” 慕云开半带笑意的道:“难道身为皇上,连这点自由也没有?” “对!”花朵儿斩钉截铁的道。 慕云开为了表示他的决心,是不是会冲动的脱口而出:那么,这皇上我不当也罢! 他没有,他只是陷入了沉默,带着思考的神色。 花朵儿隐隐的道:“自古以来,皇上只对一个女子盛宠,只会给国家带来灾害,无一例外。” 慕云开扭头看向别处,不说话,完全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。 花朵儿叹了口气,以辅臣的身份向慕云开施了施礼,道:“我无意惹皇上生气,也无意顶撞皇上,只是,父皇和母后给予了我监国权,我不得不提醒皇上以大局为重。” 她只是在行使她的监国权,为慕国的长远考虑。 良久,慕云开孩子般的笑了笑,笑得温暖,歪着脑袋冲花朵儿眨眨眼,问:“以皇姐的意思是?” 花朵儿道:“册封……” 慕云开像是不知道打断了她的话般,思量道:“我发现陆紫霜是挺好玩的,也很会玩,我一跟她玩,就玩得很投入。我决定不能封她为妃,万一我整天与她一起玩,延误了国事,就大大不可了。” 花朵儿见状,自然也不能坚持着要册封陆紫霜为妃,便就退了一步,道:“按照国制,新皇登基后的三个月,就应该举行全国选秀,充实后宫。” “全国选秀?”慕云开是知道的,当大臣在早朝中提出选秀时,他脑中只有柏芷兰,便推辞了,说日后再议。 “在全国五品以上官员与名门望族中,但凡是适龄尚无婚配的女子,都必须参加选秀。”花朵儿像是想到了什么,面带喜色道:“柏芷兰也在其中。” 柏芷兰在其中,陆紫霜当然也在其中。 让小娘们儿跟别的女子一起参加选秀?慕云开心想:这会委屈小娘们儿。 花朵儿见他似乎笑了笑,稍松了口气,继续说道:“选秀之日,皇上可自行决定,喜欢谁,便能直接册封谁为皇妃,想设几品就是几品。”到时候,花朵儿自然也会要求参与其中。 最高的品级不过就是一品的贵妃,一品也是品,贵妃也是妃。慕云开是想让柏芷兰当皇后的。 花朵儿又说道:“到时候,皇上想让谁当皇后,就是皇上说的算了。” 慕云开只是笑笑。心中暗道:选了那么多的妃,小娘们儿肯定会吃醋生气的。 花朵儿问:“皇上意下如何?” 慕云开想了想,笑吟吟的道:“有点意思。” 花朵儿赶紧顺势的道:“皇上若无异议,此事便即刻提上章程,如何?” 慕云开笑笑,漫不经心的露出了些许肃目,彰显他皇权的权威也稍稍不经意的一现,温言道:“皇姐,关于选秀之事,例来是由礼部负责的,待我与礼部尚书商议确定后,再来向皇姐商议。” “那好。”花朵儿感觉到了他似有似无的提醒,自知不能越权。 按照太上皇和皇太后的旨意,皇上在决定一件大事后,需要先跟昌定公平商议。如今,皇上需要就事先跟礼部尚书商议,在确定下来后,再与昌定公主说。如果昌定公主直接就替皇上决定了,岂不就是越权了。 然而,慕云开的皇权与花朵儿的监国权的较量,却不可避免的展开了。 自古以来,哪有皇上愿意别人的权利凌驾于他之上? 自古以来,权高者,对权利的追求都是永无止境的。 这时,陆少英来了,拱手行礼道:“臣参见皇上。” “陆大人,平身。”慕云开懒洋洋的道。 “耳闻家妹在后宫中给皇上惹了事?”陆少英见到了还是昏睡中的陆紫霜,也看到了她脸上的划痕,心中不免不悦。 慕云开摸了摸鼻尖,道:“朕刚才已与昌定公平解释过了。” 花朵儿温柔的瞧着陆少英,道:“是陆紫霜玩得尽兴,不小心伤着了,无大碍的。” 陆少英沉着的拱了拱手,道:“家妹的性子调皮了些,若是惹得皇上不开心了,臣替家妹向皇上道歉,请皇上见谅。” “没事没事,”慕云开随意的笑笑,挥了挥手,慢悠悠的走着,道:“朕回宫了。” 待慕云开走远,陆少英问:“册封陆紫霜为皇妃一事,怎样了?” 花朵儿依偎在陆少英的怀里,温柔的道:“此事不可操之过急,需要点时间。” 陆少英道:“必须要把陆紫霜送入后宫,产下皇子。” 花朵儿但笑不语。 马车中,柏芷兰还在等着。 慕云开步入马车,懒洋洋的坐在她旁边,温言的唤道:“小娘们儿。” 在看出了柏芷兰的担心后,他又笑道:“事情解决了,求亲亲,求表扬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瞪了他一眼。 马车缓缓移动,出了陆府。 慕云开在马车刚一晃动时,冷不丁的凑过去亲了一下柏芷兰的脸。 “你……”柏芷兰的脸一红。 慕云开蹲在柏芷兰的身边,捉住了她的手,抬起头瞧着她,轻轻的眨眨眼,带着浓浓的深情,温言道:“我们玩个游戏?” “什么?”柏芷兰被他瞧得心里暖暖的,本想抽离出手的,却连语气也有些软了。 “石头剪刀布,我赢了,你就做我的女人。”慕云开真诚的望着她,凝视着这个早已深深驻进他心里的女子,使他愿意以江山为枕社稷为媒,与她执手一生。 第44章 所谓选择 石头剪刀布,我赢了,你就做我的女人。 柏芷兰听到了这句话,她是不是应该问:如果我赢了你输了呢? 她没有问。 如果她真的这样问了,慕云开会说:你赢了,我就做你的男人。 柏芷兰一怔,咬着唇,无法抗拒他灼热的注视,心中顿时不知所措。这个在面对百万大军时也没有心乱过的女子,在面对一个男子的真爱攻势时,显得很慌乱。 于是,她迅速的轻移,掀开马车帘,似一阵青风般的飘出了马车。 慕云开忙是探头向开看去,只见柏芷兰如青鹤般跃起,姿态优美,转眼就消失在视线内。不管她像鹰也好,像鹤也好,他只想把她以爱为笼养成金丝雀。 柏芷兰躲在胡同中的一棵大树下,阖着双眸,心还在怦然的乱跳。 以前,她每每听到慕云开带着玩笑般的语气说出暧昧的话时,总觉得他是在拿她取乐的寻开心。如今,她已俨然无法断定他是否认真,可她的内心却总是一波一波的涟漪掀起,搅得她没了分寸。 他是认真的吗? 若是认真的,又能认真多久? 她咬着唇,抚了下额。 做他的女人? 他所要的是否就是图个新鲜?以要到她为目的? 她不愿意再想,她心里住的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,已无助的又在逃避了。 回到柏府后,柏杨正坐在屋外的木椅上晒太阳。 “爹爹,”柏芷兰上前唤道,同时也看到了柏季舟葛提着一壶酒走来,唤了句:“哥。” 柏季舟葛听到后,心中悸疼,而柏芷兰已唤的习惯了。 柏杨的腰疼还是不见好转,是柏季舟葛将他架出来晒晒太阳,如今的他根本就无法站立。 柏季舟葛已如柏杨所愿的当上了皇城禁军统领,柏杨还在等待着柏芷兰尽快能成为皇后,在得知慕云开这些天依然是常来柏府,心中颇为欣慰。 柏杨喝了口酒,问道:“芷兰,皇上最近怎么样?” 柏芷兰清寒的脸颊微微一红,一时不知如何答,便反问:“他怎么样?” 柏杨爽声一笑,道:“我听说你刚才进皇宫去见皇上了?” “是的。”柏芷兰颌首。 柏季舟葛默默的走开了,背影很悲伤。 柏杨任意试探的沉吟道:“皇上已登基数月,怎还不见他封谁为妃?” “不知道。”柏芷兰低声的道。 “你不知道?”柏杨突然大声的问。 柏芷兰心中一惊,愕然的望向柏杨。 柏杨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她,问:“皇上就没有向你提出过什么?” “什么?”柏芷兰咬着唇,目光微微的垂下。 柏杨长长的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,是皇上不挑明,还是柏芷兰不答应?他问道:“皇上今日可来?” 柏芷兰道:“爹爹有事想见皇上?” “是有事。”柏杨想见到皇上后,要将话说开了,如果皇上有心,他自然也很欣许。 “不知是何事?”柏芷兰想为爹爹分忧解难。 柏杨当然不能透露他的真实想法,就说道:“商议一个月后的新兵操练之事。” 新兵操练,每年一次。 是由大将军与几名部将集聚在军营中,研究并操练新的布阵与战术。 根据朝制,只要大将军在京,就必须要招集参加。 柏芷兰秀眉微蹙,道:“依爹爹目前的状况,如何能长途去军营?” 军营在离京城近百里的一片空旷之地。 柏杨道:“所以才要商议。” 柏芷兰不语,经过慎重的思考后,她忽然郑重的道:“爹爹,让女儿去吧。” 柏杨一怔,道:“你?” “是的,”柏芷兰正色的道:“请允许女儿替爹爹去操练新兵。” 以前,每次柏杨去军营时,柏芷兰总是跟着,她谨记流程细节并学会了很多。 柏杨面带怒态,一口拒绝:“不行。” “不行?”柏芷兰不解的问:“爹爹是不相信女儿能行?” 柏杨的语气缓和了些,道:“不是,你很优秀,绝对是个将才。” 柏芷兰松了口气,问:“爹爹为何说不行?爹爹一直的愿望不也是女儿能成为大将军?” 柏杨坦言道:“那是以前。” “以前?” “以前,爹爹是一心培养你,愿望就是由你延袭大将军一职。” 柏芷兰面带困惑的看向柏杨,等着他继续说。 柏杨毫不隐瞒的道:“现在,爹爹的愿望是你能当皇后。” 皇后?柏芷兰浑身一震。 柏杨缓缓的道:“你是女子,是爹的女儿,爹真心希望你有个好的归宿。” 柏芷兰惊讶的看向柏杨,万般不解的神色,有一瞬间眩晕的感觉,爹爹怎么变了? 女子?曾经,爹爹一直说:女子与男子没什么不一样的,男子能做的,女子同样可以做,比如当大将军。 归宿?柏芷兰早已将献身战场当作是最圆满的归宿。 柏杨声音哄亮的笑道:“我知道,你是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的。” 柏芷兰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,紧抿着唇,眸色清淡的看向柏杨,片刻,用一种自然的声音道:“女儿要当慕国的大将军。” 柏杨一下子怒了,道:“你说什么?” 柏芷兰一字字有力的道:“我要当慕国的大将军。” 柏杨很想从木椅上站起身,他试了一下还是放弃了,却是气愤的浑身颤抖,伸手指着柏芷兰半晌说不出话。 柏芷兰一直都是听柏杨的话,一步步的按照柏杨期许的那样成长着,接受着自己的使命,习惯了战场的血腥。 如今,柏芷兰竟公然的违抗柏杨的意愿,实在是出乎柏杨的意料。 柏芷兰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,正色的道:“这是女儿的选择,请爹爹成全。” 柏杨威声道:“我不允许。” 柏芷兰双膝跪于地,仰起头,看向柏杨,道:“女儿会向爹爹证明,女儿的选择是明智的。” “皇上他喜欢你,你是知道的。”柏杨勉强控制着情绪,他是知道柏芷兰的倔强,与她争执是无用的,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服她,虽然她很难说服,但他还是愿意一试。 柏芷兰冷静的道:“他是皇上,最需要的就是能为他守得住天下的大将军。” 柏杨慨然道:“皇上最需要的是身边有个贤后啊!” 柏芷兰咬着唇,低下了头,道:“女儿不知道怎么当贤后,女儿只会领兵打仗。”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像别的女子那样,去讨男人的欢心。 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陪伴在慕云开的身边,当他的贤后。 柏杨沉默了一会,挥挥手,示意柏芷兰站起来,叹道:“待我向皇上请示后,依皇上的意思吧。” 他虽是如此说着,心中却是盘算着皇上不会同意的柏芷兰当大将军的,他必须要促使皇上尽快有所行动,将柏芷兰册封为妃。皇命难违,到时候,他再半威胁半哄劝的,是可以打消柏芷兰要当大将军的念头。 柏芷兰站正了,道:“女儿亲自去跟皇上说。” “去吧。”柏杨想了想,觉得这正是一个契机,说不定他们说着说着,就有了新的发展。 柏芷兰并不知道爹爹真正的想法,却是感激能得到爹爹的支持。 傍晚时分,柏芷兰便进了皇宫,去见慕云开。 宫女将柏芷兰直接引到御书房,慕云开正在案旁批阅奏折,看到柏芷兰来了,展颜一笑,清咳了一声。 一旁的宫女太监们齐声道:“奴婢参见皇后娘娘。” 柏芷兰一怔。 慕云开满意的又清咳了一声,宫女太监们便都出去了,并将门掩上。 “她们……”柏芷兰面色绯红。 “她们深解我心。”她们既然敢如此说,当然是慕云开教的。他对他的贴身宫女太监们说了,再见到柏芷兰时,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。 忽地,窗旁一声丝丝细响,柏芷兰立刻提防着转目看去,只见一只小白鼠在痛苦的抽搐,发出着微弱的声音,转瞬就一动不动死了。 小白鼠怎么死了? 柏芷兰轻步移去,仔细的端详了一下,发现关着小白鼠的笼子旁,摆着一份打开着的奏折。 慕云开上前收起了奏折,温言的道:“小白鼠啊小白鼠,救朕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愿你早日转世。” 柏芷兰警惕的问:“是谁要害皇上?” “小娘们儿,放心,没人要害我。”慕云开笑嘻嘻的道。 其实,慕云开已知道谁要害他,就是权倾朝野的陆少英。 在慕云开第一次批阅陆少英呈上的奏折时,闻到了一种奇异的味道,这种味道淡淡的,有点怪。慕云开自小就对味道比较敏感,他曾奏折拿给贴身太监闻,太监如实的说是闻不出味道。 于是,慕云开准备了一只小白鼠,每次都捂着鼻子把陆少英的奏折打开后,放在关着小白鼠的笼子旁。摆放大半天,再取来批阅时,味道已消散。 小白鼠在闻了两个月的奏折后,死了。 陆少英的奏折中染着的是毒气,长时间的嗅闻,会导致神志不清。 慕云开如今心知肚明了,他不想让柏芷兰为他担心,他可以保护好自己。 柏芷兰困惑的看了看已死的小白鼠。 慕云开耸耸肩,露出了怯怯的神情,轻声的道:“我收集了许多春药,都没有用过,觉得放着挺浪费的,就随便拿了许多喂给小白鼠了,想看看它什么反应,谁知道就这样。” 柏芷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他真是贪玩。 慕云开眨眨眼,笑吟吟的温言道:“不如,不如我们尝尝春药,看看有什么反应?” 柏芷兰又瞪了他一眼,冷道:“我有正事想跟皇上说。” 慕云开兴奋拍了拍手,喜道:“你是终于明白了其实你心里一直想嫁给我?” 柏芷兰急道:“胡闹。” 慕云开故作失望的撇了撇嘴,道:“其它的事,我也不是非听不可的。” 柏芷兰道:“我是一定要说。” 慕云开故作严肃的听着,道:“小娘们儿,你说。” 柏芷兰宣道:“我要当大将军。” 第45章 情枕江山 柏芷兰就那样站着,依然是一袭青色,眸色凉如雪,冷静的凝视着慕云开。 慕云开双睫眨了眨,歪着脑袋慵懒的与柏芷兰对视,微抿着唇。 当大将军? 他轻吐了口气,胸口闷得疼。 “皇上应该知道一个月后是什么月。”柏芷兰看到了他眼睛里有一层薄雾般,心中一悸,便是将目光移了开去。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皇上我算了算,这个月是五月,一个月后应该是七月?” 柏芷兰道:“那七月是什么月?” 慕云开又想了想,笑眯眯的道:“这就真的难到我了。” 柏芷兰问:“你不知道?” 慕云开点了点头,道:“我不知道,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。” 柏芷兰道:“每年的七月份,是百姓的闲时,若无战事,大将军需要去新兵营操练新兵,与部将们切磋战术。” 慕云开恍然大悟道:“操练新兵月?” 柏芷兰颌首,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吐了吐舌头,道:“我刚登基不久,很多国事还不很熟。”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道:“不是不熟,是你根本就不关心。” 慕云开眼珠子转啊转的,道:“我承认我是对国事不关心,那是有原因的。” 柏芷兰道:“原因就是你整天只知道闲玩。” 慕云开绝不认同,委屈的道:“我连家事还没关心到位,那有什么精力关心国事。” 柏芷兰恼道:“可你是皇上!” 慕云开调皮的道:“要么你当皇后,你替我多关心国事。” 柏芷兰抡起拳头就想打他,自然是没有打下去,只是咬着唇哼的一声。 慕云开赶紧抓住她的手,将她拉进了怀里,柔声的道:“想打就打嘛。” 柏芷兰挣脱开,双颊已是绯红,语气冷冰冰的道:“你就不能认认真真的听我说话?” 慕云开立即换了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,双眼直直的盯着她,道:“一定要这样,你才感觉到我对你的认真?”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我爹爹仍然卧病在榻,根本就无法去军营。” 慕云开郑重的点头,道:“是的。” 柏芷兰坚定的道:“我要替我爹去。” 慕云开还是郑重的点头,道:“你要替你爹去。”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道:“难道你不明白我说的话?” 慕云开想了想,很认真的说道:“听明白了,柏大将军不方便去新兵营,你一片孝心,要替他去,我认为很好。” “皇上,你同意了?”一时,柏芷兰也不知道那埋在心里的滋味是喜悦还是失望。 “同意什么?”慕云开懒洋洋的问。 “同意我替我爹去军营。”柏芷兰重重的念道。 慕云开摸了摸鼻尖,温言的问:“我可以去看你?”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道:“那里没什么好玩的。” 慕云开耸耸肩,笑眯眯的道:“你允许我去看你,我就同意你去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沉默了半晌,道:“好。” 慕云开笑笑,比起她要当大将军,只是去军营操练新兵,实在是让他可以接受。他慢悠悠的走到案旁,瞧了一眼陆少英呈上的奏折,又是荐才。自他登上皇位后,陆少英以大丞相职责所在为由,荐举了不少所谓的人才,他都准许了。他执起笔批阅为:准。 “走,我们去御花园玩。”慕云开已批阅完了奏折,回到柏芷兰的身边,不由分说的就去抓她的手。 柏芷兰迅速的闪开了,道:“我的话还没说完。” 慕云开含情脉脉的凝视着她,道:“你说。” 柏芷兰心里乱乱的,过了好一会,才宣道:“我爹爹年迈了,我想当大将军。” 慕云开不由得笑了,像是听到了很好玩的事,懒懒的道:“当大将军有什么好玩的。” 柏芷兰道:“这是不好玩,但是,我是柏家人,柏家世代出大将军,这是柏家人的使命。” 慕云开实在也笑不出了,板着脸不悦的道:“我实在想不通。” 柏芷兰不语,他想不通也在情理之中,而她自小就坚定了的信念,已根深蒂固的无法磨灭,虽说娘不是因她而死,而她依旧想当大将军,护慕家的江山安好,不辜负爹和娘的期望。 慕云开有点生气了,说道:“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,你明知道我是认定了你是我的皇后,你见过谁即是皇后又是大将军的?” 柏芷兰见他生气本想缓和一下气氛,可又一想,不如趁机让他死心也好,便就不顾他的感受,直言道:“你明知道我不要当你的皇后,我就是要当大将军的。” 慕云开心口一紧,一张脸绷着,难过自是不言而喻。她的话真比刀子还凶残。 不知为何,柏芷兰不敢再看他,默默的低着头,嗓子紧紧的,她还是说道:“我想当大将军,请皇上成全。” 慕云开眼角的肌肉在抖动着,他紧抿着唇,眼睛睁得大大的,眨也不眨的瞪着她,他简直想把她一口吞下去。 柏芷兰一直低着头,咬着唇,感觉着周围的压抑,和内心正在渐渐涌起的酸楚。 过了许久,慕云开深吸了口气,无事般的笑了笑,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你能不能成全我。” 他是很难过,心很痛,但他必须要忍耐着,不能让小娘们儿像他一样的难过心痛。 不管什么时候,两个人之中,总是要有一个人一定要坚强的。 他愿意承受与她有关的任何一切。 柏芷兰缓缓的抬起头,淡淡地道:“从小时起,我的愿望就是当大将军。” 慕云开点了点头,这不能怪她,她总不能从小时候起就想当皇后的。 他道:“现在天下太平,不用打仗。” 柏芷兰道:“国家总要未雨绸缪。” 慕云开抚了抚额头,道:“你一定要当大将军?” 柏芷兰颌首,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想了想,问:“那么,大将军是不是要听皇上的?”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心中一喜,露出了笑容,问:“那么,皇上允许大将军做什么,大将军才能做?”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的笑容灿烂了,问:“那么,皇上不允许大将军做什么,大将军就不能做?” 柏芷兰道:“视事情而定。” 慕云开一下子就收起了笑,问:“还要视事情而定?”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问:“那么,一般情况下是什么样的?” 柏芷兰道:“一般情况下,皇上不允许大将军做什么,大将军就不能做。” 慕云开缓缓的点了点头,问:“特殊情况应该也不太多?”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直勾勾的盯着她,问:“你当了大将军,是不是就要听我这个当皇上的话?” 柏芷兰颌首,道:“一般情况下是的。” 慕云开不满意的撇了撇嘴,道:“又有特殊情况。” 柏芷兰道:“特殊情况应该也不太多。” 慕云开点了点头,苦笑了笑,道:“小娘们儿,你可以当大将军。” “真的?”柏芷兰美丽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。 “当然是真的。”慕云开轻吐了口气,眨眨眼,带着暖阳阳的笑意肯定的回答她。 身为男人,慕云开自是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子能依在他的怀里,享受他的疼宠与独爱;而他还是皇上,她又有能力与他并肩,他需要有一股强硬的势力与陆家对抗。 柏芷兰很想笑,可她笑不出,不过,她还是轻动唇角,让自己笑了。能圆小时候的愿望,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?可分明她笑得有点牵强。她自己也很矛盾。 慕云开看着她美丽的笑,慕云开笑眯眯的问:“感觉好吗?” 柏芷兰道:“好。” 慕云开深情款款的瞧着她,温柔的道:“可我的感觉不太好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她没想到他是能同意的,因为她一直觉得他就是个孩子,一个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的孩子。 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长大的? 她迎视着他的目光,想寻找到答案,可是,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奇怪的东西,这种东西使她的眼神变得软软的,就连呼吸都变得浅浅的,她的脸好像也有点红红的,心跳有点点快。 慕云开舔了舔嘴唇,朝她走近了一步,温存的唤道:“小娘们儿……” 柏芷兰只觉得头皮有点发麻,心跳得更快了。 慕云开想说的话并没有说出来,而是用行动代替了,他猛得抓住柏芷兰的胳膊,将她拉进他的怀里,紧紧的搂着,低头吻上了她的唇。 她本是可以躲开他的,可当他靠近时,她变得迟钝了,很迟钝,又像是在等待。 慕云开决定了,她可以当大将军,也可以语出伤人的让不想当皇后,但是,她必须要成为他的女人。就在今日,就从现在正式的开始。 必须。 那种极为肯定的义无反顾。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也知道他将要面对什么。 他必须要拥有到她。 显然,柏芷兰很吃惊,脑袋一下子恍惚了,呆呆的任由他亲吻。他的吻轻轻的,他的唇柔柔的凉凉的,那一瞬间,她的心好像从身体里跳了出来,完全忘记了应该拒绝这种亲密,可事实上,她的身心好像都接受并喜欢这种亲密。 她没有任何经验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她全身心的感觉着他湿润的嘴唇在啄着她的唇,她开始颤抖着,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,不由得轻启朱唇,他趁势便将温热的舌头探进了她的嘴里,生涩而贪迷的卷起她的舌头,情不自禁的吸吮着…… 第46章 社稷为媒 柏芷兰在他的亲吻下,触电般的颤抖着。 他的吻似带着淡淡的婴儿香,温柔而小心翼翼。 慕云开紧搂着她,带着研究和探寻的意味,他在战粟,呼吸骤地沉了。 忽然,他身子紧绷,亲吻变得火热,疯狂的侵占着她,如狂风雨般的急促而灼热。 她的灵魂飘了起来,心中荡荡悠悠,身体好像不停的向下滑,向下滑…… 过了许久,当他的唇离开她的唇时,他们都快窒息了,在大口的喘着气。 他依然搂着她,面带着温柔与深情凝视着她。 她的手,不知在何时,正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。 他抿嘴笑了,瞧着满面潮红的她,温言道:“我现在感觉稍微好点了。” 柏芷兰使劲的咬了一下唇,羞愧的不敢看他,便是将视线移开,急于想要挣脱他。她紧张的有些拘束,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,她生平还是初次体验。 他舔了舔唇,缓缓的松开她,心里美美的,秀雅的面容噙着笑意。 她的心跳久久的不能平复,只想着赶紧逃开。于是,她拨腿就走。 慕云开似是知道她会跑,她刚迈出一步,他就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,大力的将她拉进怀里,从她背后抱着她,抱得很紧。 “放开。”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边,声音极不自然。 “不放。”他瞧着她白皙的侧脖,忍不住凑过去轻咬了一下。 “你……”柏芷兰浑身一酥,心底痒痒的很是不安。 他觉得不过瘾,便又是连连的轻咬了好几下。 她的脖子红红的,身子陡然变热。 “别走,”慕云开意外的怀抱一松,带着请求的口吻道:“等我一下。” 柏芷兰听到他的话,双腿似也变得重重的,根本就动弹不得,只得惊魂未定的立在原地。 慕云开回到案旁,提笔在御册上迅速写了一段话,而后拿着御册回到柏芷兰的身边,不由分说的将她抱起。 “皇上!”柏芷兰一怔,急着去推他。 “别动。”慕云开显得很严肃,一脸的正色,与平日笑起来时他真是判若两人。 柏芷兰一怔。 慕云开清咳了一下,御书房的门打开了。 柏芷兰条件反射的想躲起来,小脑袋不由得窝在了他的怀里。此时,她凌厉的气势全然不见,就剩下小女人的羞涩。 慕云开将手中的御册递给门外候着的宫女,便抱着柏芷兰,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。 柏芷兰察觉到他们这般样子已被别人看了去,若是此时贸然脱身,又恐怕会伤了皇上的面子,便尴尬的闭着眼睛,手攥着他的衣裳,低声冷问:“你要干什么?” 慕云开没说话,将她抱得紧了些,脚下的速度加快了许多。 宫女谨慎的打开了皇上递来的御册,只见上面写道:册立柏芷兰为明后,授金册金宝,速去办。 明后? 宫女不禁愣住了,后宫之中除了皇后,便就是一些有品级的嫔妃,根本就没有‘明后’,那么‘明后’是何等级? 宫女虽是心生奇怪,但她总归是机灵的,顿时就明白了皇上的用意,立刻前往宫内府,传皇上的旨意。 皇上就是故意新设立‘明后’,不言明品级,相当于无品级,皇后岂非就是无品级?授金册金宝,可不是任何品级的嫔妃能享有的。‘明后’自然就是凌驾于嫔妃之上的。 而众所周知,慕国的皇后并不能册立,是谁先诞下皇子,谁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后。 慕云开抱着柏芷兰进了寝宫,宫女们将门掩上好,便纷纷退至殿外。 柏芷兰这才跳下来,面露着愠色,瞪着他,道:“你又胡闹。” 慕云开笑笑,缓缓的眨一下眼睛,离她近了些,温言道:“我许你做大将军,你可知大将军的职责是什么?” “柏芷兰定会为国效命。”柏芷兰字字有力。 慕云开唇角含笑,慢悠悠的柔声道:“既然你的命是慕国的,这副娇躯自也愿献给慕国,而慕国是我的,那么,”他温柔的瞧着她,轻声的问:“你的身子今日就给了我罢。” 柏芷兰秀眉微蹙,用茫然的清寒眸色望向他,逐咬了下唇,一声不响的转身就欲离开。 她刚转身,慕云开就赶紧伸开双臂的拦住了她,猛得将她捕进怀里,带着些许叹息的音色:“给我,我非要你不可。” 柏芷兰身体僵硬的任他拥着,复杂的情绪就积在胸腔,她的心很乱,莫名有的点疼。 “给我。”慕云开握着她的后脖,俯身吻了下去。 她一动不动的,任由他的唇一点点的在她的脸颊蔓延着,似点点细火般洒在她的肌肤上。 “小娘们儿……”他声音沙哑的唤着。 “这算是你让我当大将军的交换?”她冷冷的问。 “不是,”慕云开腾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,深深的注视着她,孩子般的撅起了小嘴,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:“小娘们儿,我喜欢你。这些日,我每晚都梦到与你欢好,我简直快要疯了。” 说着,他将她抱起,坐在了床榻上,让她坐在了他怀里,他百般委屈的继续说道:“我尚不知那云雨之欢到底是何种美妙的滋味,”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“我身为皇上,对此事却无经验,万一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,小娘们儿,你就帮帮我,跟我一起研究研究。” 柏芷兰一怔,他真是多变,方才抱着她穿过人群时,他那股令人肃目的傲然无行之中震慑了她。而此时,他分明就是耍着孩子气,一副稚气未脱的纯真模样,令她难以琢磨。 慕云开撇撇嘴,温言的哄道:“我这个当皇上的被别人笑话,你身为大将军,脸上也不光彩,对不对?” 柏芷兰推开他的怀,向旁边闪了一步,负手而立,冷道:“会有很多女子愿意跟皇上一起研究。” 慕云开懒洋洋的站起身,歪着脑袋瞧着她,摇摇头,耍赖道:“就不,我就要你,我就要跟你一起研究,要不到你,我就不死心,我就天天缠着你。”说罢,他还哼的一声,冲着她扮了个鬼脸。 柏芷兰羞恼的喝道:“胡闹。” “总说我胡闹,”慕云开没好气的瞪着她,看上去很不开心,喃喃的道:“小娘们儿,你才是胡闹,明知道我对你有心,对你朝思暮想的,还整天对我冷言冷语,我承认我武功上比不了你,我认输。那你也不能看不起我,我好歹也是皇上啊,总也要有一样能比得了你吧,”他调皮的冲她眨眨眼,神秘的道:“我在某方面娴熟后,绝对能让你投降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狠狠的瞪了他一眼。 慕云开不示弱的也狠狠的瞪回了一眼,然后,立即就换了一副可爱的神情,双手拉扯着她的衣袖晃啊晃的,柔声的说:“小娘们儿,你就给我机会证明证明嘛。” 柏芷兰无语的铁青着脸。 慕云开冲着她笑笑,把无赖进行到底,懒洋洋的道:“反正,我今日非要到你不可,要不到你,我们两个谁都也别出去了,饿死也不出去。就是要到你后,你生气的把我杀了,我也想要你。” 柏芷兰嘴唇蠕动了一下,神色凝重。 看得出,他是下定了决心。 她在犹豫,是的,犹豫。她心里是有他的,她亦不会再对别的男子动情。她宁愿将她的全部热血用来固守他的城池,却不敢用身心执留在他的身旁。只因为,她没有安全感,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喜欢。 他是真的喜欢她吗?是不是就像是孩子想要一样东西,在要不到时耍赖的坚持?等要到后,便就会弃之不顾? 既然他誓不罢休的要,那就给吧,等他图个新鲜后,应就会疏远她,另寻别的女子。 “小娘们儿,我要跟你行夫妻之实。”慕云开看出了她的挣扎,便赶紧把她扑倒在床榻上,压在她身上,温热的气息包围着她吞噬着她。 夫妻之实? 柏芷兰心中悸动:此话,听起来甚暖。 她当然不会知道,宫内府正在加急赶制‘明后’的金册金宝,他已经给了她宝贵的名份。 慕云开在她的额头上深深的一吻,用鼻子抵着她的鼻子,啄了一下她的唇,柔声的道:“我们现在就开始?” 柏芷兰闭上了眼睛,即不语,也一动不动的。她的心在动,跳动得很快。 他看到了她在颤个不停的长长睫毛,看到了她轻轻的咽了咽口水,愉快的抿嘴一笑。 她任命了,不免有些紧张和害怕。 他捉起她的凉凉的手,在她的手心深深的一吻,再紧紧的握住,轻声的道:“小娘们儿,此生我只要你。” 她的心跳得更快,心也更暖。可转念又想:他的话又能管得了多久? 慕云开起身,轻褪去她的鞋袜,将她放平在大大的床榻上,手有些抖的探向她的腰际。 柏芷兰始终闭着眼睛,感觉着他的大手在笨拙的解着她的衣物,她的不安在躁动,猛得睁开双眼,对上的是他充满浓浓深情的眸子。 在看到她眼中的惊慌时,他暖暖的一笑,低头吻了一下她的柔唇,温言道:“很快就好。” 她又连忙闭上眼睛,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着床单,呼吸正渐渐的变沉。 他褪去了她的全部衣物,她没想到他竟然让她□,她的脸早已是红灿,已扭头面向里。 “好美。”他着迷的欣赏着她的玲珑身子,真是毫无瑕疵,粗声的道,“小娘们儿,你好美。” 第47章 浴于爱河 满足了他的新鲜,想必他就会另寻新欢吧。 柏芷兰如是想着。 她的灵魂在颤粟,用力的闭着眼睛咬着唇,一颗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去了。 他努力的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,赶紧奔到柜旁,拉开抽屉,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厚厚的一摞,抱着回到床榻边,把它们放在枕边。连忙褪光衣物,躺在了她的旁边,拉起被褥盖上两个的身体。 “小娘们儿,”他抓住她的手,摸上他滚热的胸膛,“别怕。” 她不禁惊异,触手之处温热细腻,结实健壮。 他迫不及待的翻身压住她,热情的吻着她的唇,轻轻的厮磨着她的身体,阵阵惬意激荡。她的肌肤如丝绒般柔滑,让他的欲望顿时涨起。 “小娘们儿,”他腾出手去拿枕边的春宫画册,一页一页的翻给她看,温柔的问:“我们先试哪一张?” “皇上定。”她将脑袋埋进被褥下,气若游丝。 慕云开想了想,索性全试一遍。 他将春宫图中夹着的一块白绢铺在了身旁,再托起她的身子,压在了白绢之上。 她并未察觉到白绢,早已融进了他的触摸下,浑身已是燃起了一团火。 他一点也不着急,反正时间长得很,他细细的品味着她,沉醉于探索她身体的乐趣中。 “小娘们儿,你可想要我?” 她咬着唇,任由他大大软软的手掌抚遍她的全身,她发现自己是喜欢他的碰触,喜欢他修长的肢体在她上面游移,甚至忍不住的轻吟出声,期待着他的更进一步。她的双臂已是情不自禁的攀上了他的脖子。 他见她不语,便拱起身子用迷离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瞧她,瞧着她双唇微微轻启,发着微弱的呻-吟,便忍不住俯身猛烈的吻住她的唇,舌尖相缠。 “小娘们儿,你也喜欢我,对不对?”他迷迷糊糊的沙声低喃。 她将嘴唇咬着发白,睫毛颤得厉害,眉头皱得紧。 “小娘们儿?” “快点。”她绝不承认,一点也不能承认,免得当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时,她会后悔她承认喜欢他。 “好。”他轻轻的分开了她的双腿,温柔将手探向她的腿心。 她的身子已很敏感,烫得出极,他的吻串串的落下,加重了力道。 “小娘们儿,你从今以后就是我的女人。” 她听罢,不由得挺身迎着他。 “小娘们儿,你以后只能有我一个男人。” “……” “小娘们儿,我心里只有你,我要以爱为笼,让你当我的金丝雀。” “……” “小娘们儿,我要你爱我,与我携手一生。” “……” “小娘们儿,我们必须要在一起。”他在她的耳畔低语着,那一句一句说得异样的柔情和坚定。 她只是听着,如根针一样刺进了她的心里,他说的是真的?她又怎么敢相信。 猛得,他抬起她的腿,闷哼的向前一挺。 突如其来的不适使她睁开了眼,疼得她轻吐了口气。 “小娘们儿?疼?”他额头和鼻冀上泌着汗,一动不动的俯在她身上,温存的凝视着她。 “不疼。”这是她的初夜,怎么会不疼。她却是摇摇头,因为这点疼对她而言不算什么。 他仔细的望着她,她美丽的脸颊红艳,着实看不出痛苦的迹象,他便一下子顶进了她的深处。 “皇上!”她忍不住痛吟了一声。 “云开!”他严肃的提醒着她。 她咬着唇,将头扭了开去。 他深情的寻着她的目光,温柔的说:“叫我,云开。” 她不语,索性将眼睛阖上了。 他冲动的连续进进出出,既然她不疼,他就大力了一些。 是他故意的?她疼得钝骨,急急的喊道:“云开。” “再叫一次。”他心中喜悦,他又赶紧将她的双腿打的更开些,快速而猛烈的进出。 她疼得脸色苍白,不忍他不悦,就顺着他的要求吟道:“云开。” 他开心的笑了,将她的身子托起,彼此不留痕迹的动着,喜悦的问:“是不是很舒服?” 舒服?若不是她常在战场中受伤,早已练就了对剧烈的疼痛不露声色,换作别的女子,若不是惨声求饶,就是失声痛哭了吧。 她环拥着他,不语。 “喜欢吗?”他突然就油然而生出一种雄性的骄傲,因为他能让她舒服。 她看着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,轻轻的点了点头,痛楚是稍稍减弱了一些。 他的兴致很高,试完了第一张春宫图,开始试起了第二张。 做这种事,确实是渐入佳境。 试完了第二张,开始试起了第三张。 他越来越找到了乐趣,越来越顺利自然了,在刚开始的生疏后,他已热情大胆了许多。 她还是那么的娇羞,不经意的迎合着他,压制着的呻-吟总会在一段间隔后爆发,不由自主的冲出她的喉咙。 其中的美妙,大抵就是他们结合的恰好。 他更为强烈的着迷于她。继续试着第四张,第五张,第六张…… 在每一次结束后,他与她休息片刻,他便是闲不住的触碰着她美妙诱人的娇躯,兴致勃勃的忍不住动情的开始了下一次。他一次又一次的索要着,就像是孩子发现了乐趣后,毫不懂节制的贪玩。 她不忍扫他的兴,每一次都极力的配合着他。 第七张,第八张…… 他终于满足的停止了,美美的将她拥在怀里,香香的睡着了。 她疲倦的已毫无力气,若不是她常习武强身,想必早就不知道已昏过去多久了。他真能折腾她,非要到他筋疲力尽才肯放过她。似乎,他是在一次要个够,以后便就不再缠着她? 屋中黑暗,他们从傍晚已持续到入夜。 他的确比她想象中的健壮,他那一下下强有力的贯穿,令她迷乱。 她轻轻的拉开他拥过来的臂弯,他沉沉的陷入梦乡中,并没有惊醒他,他的睡眠一直很好。她摸黑着下床,双腿顿时一软,她先是适应了一下,再取下搭在屏风上的她的衣裳穿好。 她理了理蓬乱的发丝,空气中还漫留着欢愉的味道,她心中不由一羞。 “小娘们儿?”慕云开再去抱怀中的柔体时,发现抱了个空,冷不丁的一下子坐起身。 柏芷兰轻声一嗯。 “你干什么去?”他从床底下摸出了一个火折子,打着了火。 “回去。”柏芷兰默契的接过火折子,点着了案上的烛台。 “我送你。”慕云开便赶紧下床,去拿衣物。 “不用,你快些休息。”柏芷兰见他赤体,忙是背转过身。 “好了。”他很快就穿妥了衣物,冲着她暖暖的笑了笑,情不自禁的将她拥在怀里,在她耳边呢喃的问:“可还快活?” 她自是快活,那种灵与肉结合的如此好。可是,她竟然心中惶惶不安,不知道他是否还尽兴满意,便鼓起勇气轻问:“你呢?” “快活极了,我还想要。”他舔了舔唇,眨眨眼,笑弯了眉。 她咬着唇,不由得也轻笑了笑,轻推开了他。 “小娘们儿,你明日进宫来找我,如果你不来,我明晚去找你。” 柏芷兰欲言又止,便走到门前,推开了寝宫的门。 顿时,她一怔。 只见门外赫然站着一排宦官和宫女,在看到柏芷兰时,齐声道:“参见明后娘娘。” 明后娘娘? 柏芷兰茫然的回头去觑慕云开。 慕云开笑吟吟的道:“还不快呈上明后的金册金宝?” 一名宫内府的宦官立刻上前,在柏芷兰面前行跪礼,双手托着金册金宝。 柏芷兰完全不清楚现状,她冷静的看向慕云开,并没有去接。 慕云开把金册金宝拿起,塞进了柏芷兰的手里,宣道:“朕册立明后一事,先载入史册,暂缓昭告天下。” 众人齐声应是。 “都退下吧。”慕云开示意道。 众人应声退去。 柏芷兰双手握着金册金宝,顿生莫名的怒意,冷道:“你?!” 慕云开拥着她,温言道:“你我有了夫妻之实,你应该得到名份,不是很好?” 柏芷兰推开他,苦涩的冷道:“你就是用这种办法把我强留在后宫?” “我不强留你,”慕云开的声音轻哑,“除非你愿意留下来,我怎么强留得住你。” 柏芷兰疑惑的瞪着他。 “我说了,明后是你应得的名份。”慕云开轻捧着她的脸颊,深情的凝视着她,柔声的道:“你可以当你的大将军,暂时不会有外人知道你的明后身份。” 柏芷兰不再说什么,她原以为慕云开会强势的让她没得选择。如果他真的霸道的将她强留在后宫为妃,她又会怎么办? 妃? 不对,是后。 明后? 真是一个奇怪的封号,柏芷兰清楚的知道,在慕国后宫的嫔妃等级中,没有这个‘明后’。 他绝不愿意让她当妃,那只会委屈她。他给了她一个特殊的封号‘明后’。 不管是实质上还是名份上,柏芷兰已经是慕云开的人。 回到柏府,夜已夜。 柏芷兰刚到屋中,就让丫环打来些温水沐浴。 沐浴水备好后,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弄一份避孕汤来。” 丫环稍稍一怔。 柏芷兰清了清喉咙,直言道:“我刚从皇宫回来。” 丫环立刻就明白了,应是二小姐与皇上……,她没再细究,赶紧就去备汤去了。 柏芷兰端起避孕汤,手只是轻轻的抖了一下,冷静的一口饮尽。 第48章 再较皇权 柏芷兰要当大将军,慕云开是允许了,如此重要的国事必须也要得到花朵儿的许可。 慕云开早朝后,便前往了大丞相府。 阳光暖洋洋的。 花朵儿正在花园中悠闲的赏花,神色之中的幸福自是不言而喻。 “皇姐。”慕云开懒洋洋的走过来,还摸了摸丫环怀中抱着的婴儿的粉脸。 “参见皇上。”众丫环忙是行礼。 慕云开笑吟吟的挥挥手,示意她们平身。 花朵儿甜甜的笑了笑,目光柔和的瞧着熟睡的婴儿,道:“他才不过六个月大,我腹中已又怀上了。” 慕云开惊喜的眨眨眼,道:“恭喜皇姐。” 花朵儿轻抚着小腹,笑得很美好,逐挥手遣退丫环们,问:“皇上来这么早,是有事要说?” 慕云开想了想,难掩笑意的道“我也有一件喜事,想与皇姐说说。” 花朵儿定睛的道:“皇上请说。” 慕云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,清俊的脸上微微泛红,轻道:“昨晚,我和柏芷兰……” 花朵儿自是明白了,心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,掩唇轻笑道:“总算让皇上盼到了。” 慕云开笑笑,摸了摸鼻尖,略带着歉意的道:“由于太过突然,就没有来得及先跟皇姐说。” 花朵儿拍了拍他的胳膊,忍着不笑道:“这种事,怎么还需要先向我说呢?” “是另一件事。”慕云开连忙道。 “哦?” “我私自作主册立了柏芷兰为明后。”慕云开耸耸肩。 他不确定后宫中有没有花朵儿的眼线,但知道这种事还是先跟她说比较好,免得到时候她问起来时,就很被动了。 花朵儿微微一怔,愕问:“明后?” 慕云开解释道:“我自己创的一个封号,无品级,就是一个名份。” “这个名份给的可是不低。”花朵儿正色的道。她已经听说了,他不仅将柏芷兰封为明后,还授了金册金印,相当于皇后的礼节了。 “我当时想,依她的身份不可不给名份,”慕云开歪着脑袋,一副孩子般的神态,漫不经心的问:“是我自作主张了,皇姐可会怪我?” 花朵儿不露声色的问:“待她进后宫时,该享受何种品级的待遇?” “她不想进后宫,”慕云开叹了口气,“她甚至不允许我将她的明后身份昭告天下。” “哦?”花朵儿稍松了口气。 慕云开沉默了半晌,故意先说出柏芷兰被封立为明后一事,让花朵儿先心慌慌的,再宣道:“她要当大将军。” 花朵儿心中一喜,就因为她知道慕云开对柏芷兰的感情,她才不愿意看到慕云开与柏芷兰在一起,那样,势必会造成后宫专宠。一朝里怎么能容得下两只凤凰?柏芷兰的性格又倔犟,她没有把握掌控住柏芷兰,柏芷兰却可以掌控得住慕云开。是的,她需要的是绝对的权力,绝不容有别的女子与她的权力相当。 慕云开触手轻碰着一朵盛开着的花,缓缓的道:“柏芷兰要当大将军,我同意她了。” 花朵儿淡淡的笑了笑,故意一声不吭。她不能纵容他总是私自决定大事。 慕云开立马表现出懒散的样子,笑嘻嘻的扶着花朵儿坐在一旁的木椅上,为她轻搓着肩,凑到她耳边说:“皇姐,你想想,在那种时候,不管她提的什么要求,我唯有应了不是。” 花朵儿弯眉一挑,问:“她陪你睡觉,就是为了要当大将军?” “不是,”慕云开立刻答道,而后,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,慢吞吞的带着猜测的口吻道:“想必她也是喜欢我的?可是,我封她为明后,想要把她接进后宫,她为何不开心?” “想必她就是为了让你同意她的要求?”花朵儿美丽的眼睛瞧着他。 慕云开叹了口气,索性也不去琢磨了,道:“她的要求并不过分。” 花朵儿眨了眨眼,道:“你这是在纵容她提出过分的要求。” 慕云开摇了摇头,笑吟吟的道:“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子。” 花朵儿面色稍稍一变,道:“你自以为了解她?” 慕云开想了想,摸了摸鼻尖,笑眯眯的道:“反正她跟别的女子不一样。” 花朵儿意味深长的道:“天下女子都一样。” 慕云开的语气充满着坚定,缓缓的道:“至少她在我心里,是无法与别的女子相提并论的。” 花朵儿不得不提醒他的身份,便稍显严肃的道:“你现在是皇上,怎能儿女情长?” 慕云开笑了笑,伸了个懒腰,悠然的道:“我实在对国家大事没什么谋略,如果我能突然开窍,有了谋略,我也想把它用在赢得柏芷兰的爱情上。” 他对冲着花朵儿眨眨眼,道:“反正国事上有陆大丞相和皇姐你在,我并不用操心。” 花朵儿何尝不愿意自己在政权上独当一面,权利欲总是会慢慢的膨胀,对权利的追求也变得更为渴求。她却是表面上苦笑道:“对待爱情上,你跟父皇真是一模一样。” 慕云开眨眨眼,笑道:“有一点不一样。” 花朵儿好奇的问:“哪里不一样?” 慕云开笑得极暖极纯,道:“父皇是全心全意的对母后好,我是全心全意的对柏芷兰好。” 这的确算是不一样,虽然都是女子,但毕竟是不同的女子。 花朵儿轻声的笑了笑,转念便就慎重的思考着让柏芷兰当大将军会怎样,她喃喃自语的道:“柏芷兰想当大将军,慕国自开国以来,还从未有过女子当大将军。” “如此,才能显得出她的威风。”慕云开不禁眉飞色舞的说道:“皇姐,你想想,她如果当了大将军,那就是女大将军的首例,开了先河,绝对能让她威风威风。” 他当然不能说:柏家世代出武将,柏芷兰自小与柏杨一同上战场,不仅有些威名,还获过战功,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。 他也不能说:由柏芷兰震守天下,我放心。 他已知道皇权与监国权的对峙,他唯有表现的对国事不关心,将心思放在一个女子身上,才能使得花朵儿不用顾虑太多。 “大将军一职很重要,岂能太过儿戏的让她人耍威风?”花朵儿严肃的道。她心中却是一笑,既然柏芷兰要求当大将军,应是对慕云开的感情不深,不愿入深宫当妃。柏芷兰当大将军,比起柏芷兰进后宫,能让她的压力小许多。 大将军一职,虽说官居一品,仅在国遇战事时,才掌有兵权。若无战事时,仅就是一个架空的官职。让柏芷兰当大将军,对花朵儿的监国权影响不太大。 花朵儿自是将这件事认真的盘算了一下。 慕云开歪着脑袋瞧花朵儿,漫不经心的笑笑道:“天下还是安定的好,我只愿我在位的数十年,慕国的百姓能安享太平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道:“有皇姐和陆大人在,若有邻国挑衅时,总会有办法解决,能不打仗还是和平解决的好。” 他展颜一笑,吟道:“让柏芷兰耍耍威风,她自然就高兴,她高兴了,就愿意多陪我。” “你也总不能只围着一个女子转,”花朵儿无奈的摇了摇头,“再好的女子,时间一长,难免让人觉得乏味。” 慕云开冲她眨眨眼,唇角溢着笑意,欢喜的笑道:“经过昨晚后,我现在只对她感兴趣。” “全国选秀充实后宫的事?”花朵儿轻声的提醒着他,似乎不知道会打击他的情绪。 慕云开完全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与恍然,只是平常的道:“不巧的是,礼部尚书大人这些天抱恙。” 礼部尚书大人也不想抱恙,偏偏皇上亲自到他家里,暗示着要让他休一段时间病假。他也只好暂时抱恙不早朝不议政。 “那就好。”花朵儿轻轻颌首。 慕云开赶紧问:“让柏芷兰当大将军一事,皇姐可是答应了?” 花朵儿叹了口气,有些为难的道:“柏芷兰是个绝色的可人儿,我也不忍逆她的意,即是她想当大将军,那就让她当吧。” 她说的话可是很有水平,她不能说‘既然你已答应她了,我自然要给你面子。’,免得以后要常给他面子。她也不能说‘柏芷兰确有将领之才,我也很欣赏她,依她的能力倒也能服众。’,免得以后在与柏芷兰有分歧时,等于是不给自己留退路。 慕云开喜不自禁的道:“小娘们儿一定会很开心的。” 花朵儿也跟着笑笑,不免隐隐不安,若是柏芷兰先诞下皇子,该怎么办?可转念一想,柏芷兰既然不愿意入宫,应会想办法避免怀龙子。那就先观察一段时间再想对策。 慕云开似是又想到了什么,问:“皇姐可还记得梁子文?” 花朵儿沉思道:“莫不过高中状元的梁子文?” “正是他,”慕云开道:“如今他是已入赘柏家,娶柏灵瑜为夫人。” 花朵儿不免感慨道:“他确是有福之人。” 慕云开笑笑,孩子气般的温言道:“皇姐,陆丞相大人提拨了许多官员,我能不能也过过瘾,平级调动一名官员?” “哦?”花朵儿饶有兴趣的瞧着他。 “梁子文如今在文士苑供事,官职正七品,”慕云开想了想,笑道:“有次我与他攀谈,他说他自小就对各种刑案颇感兴趣,我就想不如把他调去做监察御史,倒也能显得我这个当皇上很体贴官员。” 监察御史职属都察院,正七品官职,官职虽小,却掌管监察百官、纠正刑狱。 花朵儿不能随意接受他的‘任性’,不能让他总是得逞,便故作慎重的想了想,道:“他对各种刑案感兴趣,做县令最为合适。我倒听说京城安泽的县令喜欢弄文戏墨。索性将县令平调至文士苑,由梁子文当县令。” 慕云开心中一愣,表面上却是笑道:“皇姐的主意不错。” 花朵儿道:“那就这么定了?” 慕云开点点头,道:“好。” 就在这时,远远的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:“皇上哥哥。” 慕云开不用回头去看,也听出来是陆紫霜了。他面带笑容的顺声看去,只见陆紫霜冲着他开心的笑着,她的脸颊上还涂着药膏。 “皇上哥哥,”陆紫霜轻步的奔了过来,停在他面前,仰着头望着他,乖巧的道:“皇上哥哥,我原谅柏芷兰了,我还打算与她好好相处。” 她真的变乖了?自然是花朵儿教的。 慕云开笑笑,不语。 陆紫霜的小脑袋晃啊晃的,笑嘻嘻的道:“我脸上的伤疤快褪尽了,柏芷兰的药膏很管用,我还想当面好好的谢谢她呢。” 慕云开笑笑,摸了摸鼻尖,眯了眯眼睛。 陆紫霜笑容灿烂,道:“等我脸上的伤好了,我再跟皇上哥哥玩。” 说罢,她笑嘻嘻的跑开了。 花朵儿看向陆紫霜跑远的背影,柔声的道:“她是真的喜欢你。” 慕云开轻眨下双睫,凝视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。 花朵儿心想:先诞下慕云开的皇子的女子,必须要是陆紫霜。因为她控制得住陆紫霜。 第49章 柏大将军 是花朵儿亲自带着圣旨前来柏府的,圣旨已颁布:由柏芷兰沿袭柏家的大将军一职。 柏芷兰自是恭敬的叩谢。 花朵儿将圣旨递给柏芷兰,笑得很美丽,道:“皇上对你的事可是上心的很,大清早的就到丞相府中见我,请我允许让你当大将军。” 柏芷兰双眸微微低垂,她本就不会客套,便就不语。 花朵儿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柏芷兰知道她的地位,漫不经心的道:“太上皇禅位时,留有诏书,圣言的原话是:一、重大的国事在决定前需跟昌定公主商量;二、若皇帝出宫或无法执理朝政时,就由昌定公主监国。” 柏芷兰心中一怔,她这才知道花朵儿有监国权。 花朵儿轻轻的叹了口气,道:“皇上有时候会心血来潮的想出一些他认为好玩的主意,我若是凡事都依他,就是对慕国朝野的不负责任;我若是有些事不依他,势必会让他有些不开心。着实让我很为难。” 柏芷兰只是听着,自是听出了花朵儿在暗示:国事需要她的允许才能确定。 “不过,皇上让你当大将军一事,却是英明的主意,我同样认为你是有这个能力的。”花朵儿立刻就要使柏芷兰念她的好,承她的情。 柏芷兰随声道:“多谢昌定公主的信任。” 花朵儿莞尔一笑,自然消受得起柏芷兰的谢意,缓缓说道:“当今皇上善良,是百姓的福气。”她话锋轻轻一转,要让柏芷兰清楚的知道不可越权,“在朝局之中,皇上还是沿承太上皇多年的经验,国内大事主要征询陆大丞相大人的意见;若遇战事,就需征求柏大将军的建议。” 柏芷兰不语。心中在暗忖:当时太上皇如此决定,因为当权的是陆明大丞相与柏杨大将军,是经过太上皇多年的考察后,才最终去信任的;而目前的大丞相是新上任的陆少英,大将军也将是她柏芷兰,皇上若在一开始就不控制大权,岂不就是傀儡皇上? 花朵儿为了能让柏芷兰听得明白些,又将局势重申了一遍:“国内大事征询陆大丞相的意见;但凡是战事,征求柏大将军的建议。而我奉太上皇所托,行使监国权,各种国事有责任过问。” 柏芷兰依然沉默。清楚明白了慕云开目前的现状。 花朵儿明确的说清楚了,柏芷兰也知道了,只有在战事上柏芷兰才有发言权。 在朝堂中,越权是大忌。 一件事说完了,花朵儿就要开始她此行的第二件事。 花朵儿轻声的笑了笑,瞧着柏芷兰,低声的问:“听皇上说,你已是他的女人了?” 柏芷兰的脸颊稍稍一红,颌首,承认道:“是的。” “这是我特意送来给你的。”花朵儿暼了一眼旁边的贴身丫环,丫环随及捧着一只大锦盒上前几步。 “什么?”柏芷兰并未去接。 “孕前调养身子的补药,”花朵儿微笑着注视柏芷兰,娓娓道来:“皇上如今正值年轻力壮,说不定你哪天就会受孕,你现在就可以先将身子调养调养,到时候诞下一个健康的龙子。” 柏芷兰清寒的眸子闪过一丝柔情和一丝绝决,她负手而立,淡淡的道:“不必。” “不必?”花朵儿诧异的问。 “不必。”柏芷兰又是说了同样的两个字。她不想解释,也不想言明。 花朵儿若是不得到柏芷兰真实的想法,自是不会罢休,她示意丫环们都退下后,才明确的问道:“你有难言之隐?还是不愿诞育龙子?” 柏芷兰神色不变的道:“我只想尽好大将军的职责。” 大将军的职责是护卫江山的寸土,并不是为皇上诞育龙子。 花朵儿知道柏芷兰的性格直率,从不会说违心的谎话,即使在生死攸关时也秉守着她的原则。她的心中一喜,如此便让她松了口气,大可不必再为此事担心,而她却是轻声的叹了口气,道:“皇上若是知道,恐会伤心不浅。” 柏芷兰不语,胸腔却有着阵阵的悸疼。 花朵儿悄声的问:“你是在事后服避孕汤?” 柏芷兰冷静的看向花朵儿,问:“昌定公主是有何打算?” 花朵儿又是轻叹了口气,道:“我尊重你的决定,会为你向皇上保密的,只是,同为女子,我很心疼你。” 柏芷兰缄口不言,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,她会自己对自己负责。 花朵儿柔声的道:“避孕汤多喝对身体无益,晚些时,我派人送些上好的药材过来。” 柏芷兰不语。 花朵儿郑重的叮嘱道:“你是大将军,慕国的疆土还要仰仗你,一定要保护好身体。” 在花朵儿离开时,柏芷兰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圣旨,情绪在一波波的激荡着。是啊,慕云开正值年轻力壮,以后还会有别的女子,而她当不了慕云开唯一的女人,却能成为慕国里唯一的大将军,护卫慕国的江山完整,岂非也是另一种爱的方式? 花朵儿在离开柏府时,自然要去探望一下柏杨。 柏杨在得知皇上准许柏芷兰沿袭大将军一职时,先是惊讶,随及便请辞大将军一职,立刻让柏芷兰上任。 尽管他一心想让柏芷兰当皇后,既然柏芷兰已作出了她的选择,他还是选择了支持。 他同样相信,柏芷兰会恪守职责,是柏家的荣耀。 柏芷兰一心想成为柏家的荣耀,让天下人都知道柏家的女儿与别的男儿一样强。 柏芷兰成为了慕国自开国以来,第一位女大将军。 在三日一次的早朝中,柏芷兰身着一袭刚毅的将军盔甲首次亮相,风姿朗逸,气势非凡。 慕云开高坐在龙椅上,旁若无人的不时的瞧向柏芷兰,心中暗赞:小娘们儿真是英俊极了,这身扮相出去,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女子。 有些大臣小心的观察到了皇上的目光,发现皇上总是凝视着巍然不动的柏芷兰,便也就相信了坊间的传闻:柏杨的二女儿柏芷兰是皇上的挚爱。 慕云开有时候看柏芷兰看得太过认真,难免有些失神,大臣们需要多次禀报,他才反应过来。他就是要让别人都知道,他心中爱慕柏芷兰。 柏芷兰始终岿然而立,目光向前平视。她并不知道慕云开总盯着她看,却是在心中暗恼,因为每当有大臣禀报一件事,想征询皇上的意见时,皇上总是会说一句:‘陆大丞相,你有何见解?’ 当陆少英说出他的想法后,慕云开总会想一想,但是结果总是:依陆大丞相的意思。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,柏芷兰只是认真的听着群臣的上奏,始终一言不发的。 下了早朝后,慕云开以商议国事为由,将柏芷兰请进了御书房。 他们刚进御书房,宫女们就知趣的全退下,把房门关上了。 慕云开急不可耐的搂住了柏芷兰,只觉得她一身盔甲太硬,不如以前穿裙纱般的柔软,就下意识的想把它褪去。 “皇上。”柏芷兰连忙止制。 “云开,叫我云开。”慕云开暖暖的笑着,捧着她的脸,道:“小娘们儿,你身子这么瘦,盔甲这么重。以后别穿这身盔甲上早朝了。” “朝纲中有规定,百官上早朝必须穿官服。”柏芷兰轻瞪了他一眼,大将军上早朝都需要穿盔甲,这是惯例。 “朝纲也是人定的,你何时不喜欢了,就告诉我,我找人去改一改。”慕云开说罢,就情不自禁的吻住了她的唇。 柏芷兰刚想拒绝时,却已抗拒不了。 他的吻并没有技巧,有的是热情和激动。他刚开始时会慢慢的吻,越吻越兴奋时,他的吻变得疯狂而激烈。 她还不懂得如何回应他,只是去配合他。 直到他把两个人吻得都快喘不过气时,才满意的停下来。 “小娘们儿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暗哑,不由得俯身啄了一下她沾着水泽的柔唇。 柏芷兰的小脸红扑扑的,深吸了口气,勉强恢复了常态。 “小娘们儿,我们现在去寝宫?”慕云开眨眨眼,深情的凝望着她。 “胡闹。”柏芷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。 慕云开耸耸肩,吐了吐舌头。 “皇上……” “云开!就只有我们时,喊我云开。” 柏芷兰沉默了片刻,冷静的道:“你怎么就没有一点主见?” 慕云开不解的瞧着她。 “在早朝中,朝臣上奏,你凡事都问陆少英,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看法?”柏芷兰稍有些恼道。 慕云开笑吟吟的道:“想事情太费脑子了,容易老得快。” 柏芷兰眸色冰寒,不悦的沉声道:“你是皇上!” “皇上,”慕云开懒洋洋的道:“我皇姐提醒我,说我是皇上,你也提醒我。皇上怎么了,皇上就该大事小事都要去管去问?太累了,过得开心不就行了。” 柏芷兰皱着眉,很失望的看着他。 慕云开眯起眼睛笑了,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掌中,温言道:“跟你在一起,我最开心。” 柏芷兰猛得甩开他的手,冷冷的道:“权臣专权,皇权的威严何在。” “小娘们儿,别太严肃了,”慕云开抿嘴笑了笑,很轻的说:“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定睛的看向他,他眼睛里盛装着认真,一丝不苟的认真。 慕云开又何尝不知道应该皇上集权,他就是要表现出对陆少英的充分器重,其一:人难免得意忘形,陆少英总会有一天马失前蹄;其二:让其它的百官对陆少英的专权不满。 第50章 尖锐的爱 柏芷兰觉得,每次都顺着慕云开,总有一天,他会对她厌倦的。 一个人岂非往往会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,表现的很有强烈的欲望? 每当他索要时,她总会给。 有时候,甚至连她自己也惊讶的发现,她似乎着迷于他的触碰。 慕云开依然每晚翻墙而来,若是碰到柏季舟葛,便会与他同饮一会酒,然后再去找柏芷兰。在柏芷兰的屋中待到三更时分,再翻墙回宫。乐此不疲的。 柏府中的人都发现了柏芷兰的变化,特别是柏灵瑜。她观察到慕云开在柏芷兰屋中的时间越来越长,屋中的灯常常熄灭。在每日清晨,柏芷兰总会显得很沉静,眼帘低垂,清澈的眼睛里几乎找不到寒气,有的是柔和的光辉。 柏灵瑜虽然是没有问过,她是懂得女子在发生了何事时,会变得异常的美丽温和。她只能默默祈祷,愿柏芷兰以后能幸福。 柏芷兰已不去想她与慕云开的将来会怎样,即是去想,大抵也觉得慕云开在厌倦她后,寻些别的女子亲热绵长,而她,终将用满腔的热血护卫慕国的疆土。 夜已深。 月朗星稀。 自从柏芷兰当上大将军起,每在晚饭后,总会与柏杨聊些战事。柏杨会细细的讲述他所经历的大小战役,以及他所总结的胜利和失败的经验教训。对此,柏芷兰很喜欢听,听得很投入。 她刚从柏杨的屋中出来,沿着小径回房。 在经过花园的凉亭时,她看到了柏季舟葛,驻步了片刻,便走了过去。 “哥。”她唤道。 柏季舟葛牵动唇角一笑,心中悸疼难忍,‘哥’这个字总似一把尖刀般,而他又不得不承受着这种疼,终将会习惯的,不是吗? “好久没与你练剑了。”柏芷兰瞧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,总觉得应该劝他少喝点酒,可是,他又是那么的喜欢喝酒,这让她如何劝得出口呢。 “我去取剑。”柏季舟葛大步的走进了夜色里。 柏芷兰同样也去取剑。 若是在以前,柏芷兰在看到柏季舟葛时,会刻意的走远些。如今,她与柏季舟葛的缘分已归至兄妹,她的心也豁然的轻松许多。 当柏芷兰握着剑,立在花园中等柏季舟葛时,心想着是不是该问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,大可娶进门来,可又一想,若是他有,自是不会隐瞒的,曾经他连带走营妓的勇气都有,如今更不会太过矜持。 不由得,柏芷兰暗暗的希望柏季舟葛能过得开心。 柏季舟葛又怎么能开心,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唤自己哥,只能看着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后脸上呈现出的迷人光彩。 他一袭灰衣,她一袭青裙。 剑光一闪,两柄剑似游蛇般轻灵急速。 他们在练剑,远远在一旁看着的那个人,心里可很不是滋味。 慕云开正依在一棵树下,神情有些沉重,若有所思的瞧向他们,空气中弥漫酸酸涩涩的味道。 待他们收起剑时,慕云开才懒洋洋的走过去,边走边拍着手鼓掌。 柏季舟葛将剑执于背后,恭敬的颌首:“参见皇上。” 慕云开眨眨眼,凝视着柏芷兰,正色的问:“你们还要不要继续?” “不再继续了,已太晚,”柏季舟葛停顿了一下,道:“微臣告退。” 柏季舟葛的背影很落寞,‘已太晚’,这三个字岂非也见证了他深深的遗憾? 柏芷兰咬着唇,问道:“你来多久了?” 慕云开没说话,只是一把将她拉进怀里,俯身就吻上了她的唇。 她有些措不及防,当她反应过来时,已察觉他吻的太过粗暴,将她的唇咬着生疼。他的臂弯也太过用力,简直能将她捏碎。 这是吻呢? 分明像是有些惩罚的啃咬,疼得她几欲想躲闪,她还是没有躲,只是任由他蛮横的用牙齿席卷着他沉沉的呼吸。 是的,他不喜欢看到柏季舟葛与柏芷兰在一起,他一点不喜欢。 在以前,他可以隐忍着与柏季舟葛一共饮酒聊天,只为了能明确的知道柏季舟葛是怎样的一个人。他发现了柏季舟葛的忠诚与正直,才接受柏芷兰的要求让柏季舟葛当皇城禁军统领,将整个皇宫的安全交诸给柏季舟葛。 如今,在他拥有到柏芷兰后,心眼竟变得有些狭小,难免会联想一些使他生气的事情,会往不好的地方去猜测。 慕云开在生气,醋意正浓。 柏芷兰在他暴风骤雨般的狂吻结束后,带着疑惑的口吻轻唤道:“云开。” 慕云开抿着唇,不语。刚才胡思乱想的太多,以至于他的心很疼,还没有得到缓解。他一下子将她抱起,大步的穿过花园,朝着她的屋子走去。 “云开?”柏芷兰诧异的望向他,只发现他面无表情,即不严肃也不亲切,稍有些冷漠。 慕云开自鼻息重重的呼着气,抱着她转身穿过了一片漆黑的竹林,将她放在墙边,大手丝毫也不愿再等的就用力的扯着她的衣裳。 柏芷兰急急的低声冷道:“云开!” 慕云开不说话,用双腿抵着她,把她狠狠的压在墙面上,已剥开了她胸膛的衣襟,俯身就咬向她的胸前。 柏芷兰紧张的一动不动,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,只发现他非常的迫不及待,重重的呼吸就落在她的脸上,似乎带着些许愤怒。但她只是双手毫不反抗的垂着,秀眉紧蹙,有些不知所措。 慕云开一边咬着她的胸前,一边褪着撩起她的裙摆,探手伸了进去。 “云开,我们回屋去。”柏芷兰带着商量的口吻。 虽然前面有一大片竹林挡着,她还是觉得做那种事应该有所顾忌。 “我就要在这。”慕云开怒冲冲的沉声道。 此时的他绝不是在闹小孩子的情绪,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那般的霸道。 他已准备去要她,可是,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,他试探了好一会,不知道该怎么做,始终进不去,急得额头泌着汗。 “我带你回屋,很快的。”她任由他在尝试着。 “用轻功?”他冷笑着哼了一声,抓着她的胳膊一甩,将她反转个身背对着他,猛得就刺了进去,咬牙粗声的道:“我是不会武功,不像他。” 干涩的甬道撕裂般的疼,她脸色煞白,紧紧的闭着眼睛。 他紧抿着唇,一脸的痛苦。他的大手紧紧的握着她的腰,用力的进出,每一次都进得很深。他胸腔中溢出的阵阵疼楚,使他像疯了一般的待她。若不是爱她极深,怎么会看到她跟她的旧情人在一起时,心那么的疼。 她一直咬着唇,一声不吭的强忍着身体的不适,接受着他的野蛮。 是什么让一个刚毅的女子,在做这种事时变得这般逆来顺受?若不是爱一个男子,爱到不懂得如何拒绝,怎会如此委屈自己。 过了许久,炼狱般的折磨总算停下来了。 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强壮,尽管在初夜她就已知道。可这些天的每一次,她都更加清楚的知道他修竹般的外表下,有着结实的体魄。换作别的柔弱女子,真是难以消受他。 他的气泄得差不多了,便转个身背靠着墙,稍作休息。 她双腿软软的,勉强依着墙将衣赏整理好。 “小娘们儿。”慕云开轻轻的将她搂进怀里,带着叹息的语气。 柏芷兰不语。回想着刚才他的疯狂举动,琢磨着莫非是他想寻些刺激,或许他已厌倦了与她只在床榻。 “小娘们儿。”他吻着她的发丝,心被悸得很紧。为什么在那样惩罚过她后,他的心疼还丝毫不减轻,反而还增加了呢?是不是自己的心明确的知道:那样不仅是在惩罚她,也是在伤害她? 伤害自己心爱的人,怎么会不心疼呢? “你该回宫了。”柏芷兰推开他,清冷的道。 “好。”慕云开努力的从被握着般的嗓子里挤出一个字。 柏芷兰无比压抑的抓住了他的手,带着他穿过黑暗的竹林,在小径上松开了手。 “我回宫了。”慕云开只觉得快窒息了,想着赶紧找个地方透透气。 “好。”柏芷兰颌首。 慕云开沿着来时的路,快步的走了。 柏芷兰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,才独自回屋。 在看到丫环时,有气无力的说出一个字:“汤。” 丫环先是奇怪了一下,每日深夜都是在皇上离开后,她去为二小姐备汤,今日怎么回事?当然,她没有多想,赶紧应是就去了。 柏芷兰回到屋中,瞧着镜中蓬乱头发的自己,鼻子竟是一酸。 她就知道他会对她厌倦的,想不到却这么快,才不过短短二十余天。 看来,她选择当大将军,真是正确。 她本来就不知道如何将慕云开留在身边,也不知道怎么与慕云开保持新鲜。 突然,屋门被猛得推开了。 柏芷兰急忙回头去看,看到了慕云开向她奔来。 慕云开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,颤声道:“小娘们儿,对不起,我刚才……,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搂着她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大。 柏芷兰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,默默的流着泪,泪浸着他的衣衫。 “不要生我的气,”他松开她,双手捧着她的脸,温柔的说着,“别生我的气。” 她轻笑了笑,摇摇头。还好没让他看到眼泪,只是她的眼眶有些红红的。 慕云开吻了下她的额头,暖洋洋的对她笑了笑,捉住了她的手,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的脸。 “你……”柏芷兰想收手时,一个耳光已打在了他脸上。 “我该打。”慕云开又要再来一下,柏芷兰急忙就将手挣脱掉了。 “胡闹。”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语气难免有些柔软。 “小娘们儿,我爱你。”慕云开深情的凝视着她。 柏芷兰不由得低垂着头,笑意荡在嘴角。 “你早点休息。”慕云开俯身吻了下她的唇,摸了摸她的脸颊。 “好。” 慕云开缓缓的出了屋,向她道歉后,他的内疚感减少了许多,心疼也减轻了些。 当他走到院外时,碰到了端着避孕汤的丫环。 “参见皇上。”丫环忙是行礼。 慕云开笑笑,便继续向前走,忽然觉得不对,回过头瞧着丫环手中的汤,闻了闻,问:“这是?” “药。”丫环急道。 “什么药?”慕云开赶紧问。 “二小姐有点不舒服,嗓子不太舒服。”丫环编着谎话。 “嗓子不舒服?”慕云开紧张了起来,小娘们儿怎么生病了? “是。”丫环低头道。 慕云开歪着脑袋看向丫环,觉得可疑,便随手拿起汤碗,道:“二小姐睡了,就莫去打扰她了。” 丫环一怔。 “你跟朕来。”慕云开已端碰着汤碗,慢悠悠的在前面走。 丫环迟疑了一下。 “来。”慕云开严肃的道。 丫环只好怯怯的跟在慕云开的后面,一直跟到了皇宫。 慕云开把汤碗拿回了皇宫,连夜宣御医进宫,把汤碗交给了御医,让御医查一查这种汤到底是什么汤,治什么病。 第51章 温火蒸爱 “避孕汤?”慕云开缓缓的吐着这三个字。 “回皇上,确实是避孕汤。”御医在多次查验后,很确定的。 “避孕汤?”慕云开肃目的看向柏芷兰的丫环,重重的念道。 丫环赶紧跪直,低头大气不敢喘。 “你们都退下。”慕云开遣退了御医和宫女太监们,俯视着丫环,沉声问:“是谁让你给二小姐做这种汤的?” “皇上饶命,皇上饶命。”丫环连忙叩头,额头重重的敲在大理石地面。 “是谁这么大胆?敢算计朕的女人?”慕云开怒声的喝问。 “皇上饶命,皇上饶命。”丫环不愿说出实情,免得皇上迁怒了二小姐,就只是叩头。 慕云开一时心中恼怒异常,只因为他绝不允许有人暗害柏芷兰。当他看到这个小丫环的额头已叩出血时,诧异隐隐一闪,语气缓和了些,道:“站起来说话。” 丫环赶紧应是,站起来,低着头,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滴落在地面。 慕云开歪着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,丫环被他盯得虽是不安并没有瑟瑟发抖。虽然是盛怒,他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,他暗忖:依小娘们儿的本事,绝不会有人要暗算她,她却不知情的。 他相信柏芷兰,相信她绝不会疏忽到让一个丫环的诡计得逞。除非,丫环是得到了柏芷兰的指使。 他背着手,围着丫环踱了一圈又一圈,忽然道:“二小姐常让你为她做避孕汤?” “是,”丫环一时慌乱,脱口而出。她立刻就意识到说错话了,赶紧道:“不是。” “是,还是,不是?”慕云开肃目的问。 “皇上饶命,”丫环又跪下叩首,“皇上饶命。” “来人,”慕云开大声的唤道,丫环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里,还是咬牙,打算坚决什么也不说。宫女和太监立刻应声而进,慕云开故意沉默了半晌,见丫环一直只是叩首,才缓缓的说道:“把她带下去,清理伤口,上药,再送回柏府。”说罢,慕云开拂袖而去。 宫女应是,丫环一怔。 次日清晨。 慕云开用一道圣旨,宣柏大将军进宫面圣。 柏芷兰自是不能推辞,便立刻进了皇宫。 御书房中,慕云开已等了许久。 “皇上。”柏芷兰已经知道了,她的丫环昨晚被请进皇宫,她服避孕汤一事已被他知晓。 慕云开懒洋洋的坐在案后,看到她进来,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奔过去把她抱在怀里,而是手托着下巴,面无表情的默默的瞧着她。 柏芷兰就那样岿然而立,不时的眨着眼睛,眼神时而落在地上,时而窥一眼慕云开。已经过去半晌,他始终还是不说话,就那样定睛的看她。 她一袭青裙,体态优美,看着她时,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幽谷中的兰,不以为无人自芳的自信与淡定。 慕云开不说话,柏芷兰也不说话。 他望着她,她同样也开始镇定的望着他。 又过了好一会,慕云开笑了,笑吟吟的伸开双臂,温言的呼唤道:“小娘们儿,来,来我怀里。” 柏芷兰立在原地不动,用一种极其冷漠疏远的语气道:“皇上用一道圣旨宣臣进宫,应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?” 这是她第一次自称‘臣’,是因为她必须要让他意识到圣旨的重要性,不能随意的使用。如果以后,他每每要见她,都下一道圣旨,成何体统? 慕云开与她一样的语气与表情,说出了两个字:“跪下。” 柏芷兰一怔。 慕云开起身,自案后走出,立在她身边不远,定睛的凝视着她,用她常用的清冷口吻,道:“朕说,跪下。” 柏芷兰奇怪的仰起头看向慕云开,他的神情严肃、冷酷,浑身洋溢着令人敬畏的威仪。这是象征着他皇上身份的一种特有的气势,带着果敢与肃杀。 “臣何罪之有?”她下意识的垂下眼帘,不与他直视。 “罪大浩天!”他不怒自威。 气氛很紧张,使人压抑。 她第一次发现,在他常常表现出孩子般的温和后,暗藏不露着逼人的震慑力与压迫感。 慕云开还是孩子吗?不是,他已经不是孩子。 当他登上皇位起,他就必须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去面对,去爱一个女子。 他在宠爱他的女人时,可以温暖的似阳光似春风;在他的女人做错事时,他必须也要硬起心肠像冰像火。 慕云开沉声的又说:“罪大恶极!” 柏芷兰冷静稳重的再问:“臣何罪之有?” 慕云开刚才一直没有显露出他的不悦,只是自身在散发着一种威气。这时,他表现了他的生气,振振有词的念道:“朕仔细的算了一算,这些天你一共杀了朕二十三个孩子,且不管其中有多少皇子和公主,长得像你还是像朕,有多聪明美丽大方善解人意,二十三个啊!”他用力的瞪了她一眼,像是气愤异常的有些哆嗦,“柏芷兰,虎毒还不食子,你整天喝什么避孕汤,害死了朕二十三个孩子,你……你可知罪!” 柏芷兰脸色微变,不由得一愣。 紧张的气氛顿时不见了。 慕云开摸了摸鼻尖,暼了她好几眼,懒散的道:“你就戴罪立功,赶紧给朕生个孩子出来。” 柏芷兰冷道:“臣是大将军,不负责给皇上生孩子。” “你……”慕云开随及就展颜笑了,笑得温柔可爱,像捕蝴蝶一样把柏芷兰捕进怀里,抱着她坐在木椅上,让她坐在他的腿上,搂着她的腰,温言的哄道:“小娘们儿,你是我的女人,你不给我生孩子,给谁我生?嗯?” 柏芷兰滞了一滞,就是天气,也没有他这般的在短短的时间内如此多变。 慕云开捉住她的手,使她的胳膊勾着他的脖子,他将脑袋贴在她的胸前,柔声细语的道:“小娘们儿,你就给我生个孩子吧。” 柏芷兰的心暖暖的软软的,有一瞬间的冲动就想答应他,可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,她淡淡地道:“不能。” “不能?”慕云开抬起头瞧着她,眼珠子转啊转的,得意的哼道:“我把你关在皇宫里,我们欢好个三天三夜,保证让你怀上孩子。” “你是想让我尝尝小产的滋味?”柏芷兰漫不经心的道。 慕云开一愣,搂着她的腰的力道猛得大了些,轻问:“你是现在还没做好跟我生孩子的心理准备?” 柏芷兰不语。她当然不能说:我不确定我们能在一起多久。 慕云开笑笑,朝她眨眨眼,道:“没关系,以后还有很长时间,你慢慢的做准备。” 柏芷兰不语。 慕云开怀抱着她,握着她的后脖,将她的头向下压了压,他再向上伸伸头,两个人的唇轻轻的亲了一亲。 他想了想,深情的瞧着她,温言道:“我问过御医,御医说常喝避孕汤,很伤身子,严重了,很可能会终生不孕。” 柏芷兰也听说过,但她还是每次必喝,只因为她对他们的未来没有安全感。虽说花朵儿送来了许多所谓的上好补药,她碰也不碰。 慕云开柔声的道:“小娘们儿,你以后别喝了。在你还没有准备好之前,可以用别的办法。我打听过了,在事后,可以让宫里的嬷嬷用一种按摩的手法,也能不受孕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感觉到他的大手紧握着她的小手。 慕云开用双腿拱了拱她,郑重的道:“答应我,以后不准再喝避孕汤,我已经寻好了手法最好的嬷嬷。” 柏芷兰想了想,便轻轻的点了点头。 慕云开低声的责备道:“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幼稚的事情,你简直像五岁的小孩一样任性。” 柏芷兰轻轻的瞪了他一眼,分明是他有时像小孩才对。 慕云开想了想,郑重而正色的道:“你可以把你脑子里的想法都告诉我,你喜欢的,以及你不喜欢的;你想要什么,以及你不想要什么;你的顾虑、不安……。你说出来我才能知道,我知道后,我们才能一起想办法应对。是不是?” 柏芷兰默默的看向他,她发现似乎与他是初识,他今日完全呈现出了不同的一面,那种伟岸的男子雄风、皇上的气概、男人的深沉。 慕云开抿嘴笑了笑,调皮的道:“就像是我让你看的那些春宫画册,到底你喜欢哪一种姿态,你从来也不说。我只好去猜,弄得我每一次都要把那些姿势全用一遍,免得漏掉了你喜欢的。” 柏芷兰的脸一红,娇艳尽显,不禁失笑。 她还是不语。她一直是个不多言的人,擅于用行动。而她只想着会证明给他看,她会是位出色的大将军。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去当他的出色的女人。 慕云开也跟着笑笑。他一直都一样,只是,以前他可以像是什么都漫不经心。现在,他必须要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,让自己的女人可以依偎在他的怀里,依靠在他的肩膀,有安全感的彼此信任。 “小娘们儿,”他抱起她,让她坐在他用来批阅奏折的案上,握着她的双肩,笑得暖意四起,道:“太子府现在空置,不如你搬进去,我每日去找你,我们能玩得尽兴些?” 太子府虽是空置,她岂能冒失的搬进去。柏芷兰咬了下唇,冷静的转移话题,道:“三日后,我就要前往军营,一个月后回京。” “我几天去看你一次?”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隔一天去一次?” “途中渺无人烟,单程有一百多公里,山路崎岖。”柏芷兰正色的道:“你不要去。” “什么渺无人烟,山路崎岖的,你能去,我自然也去得了。”慕云开笑嘻嘻的道。 “你若是去,必会引起骚动,军事重地,要肃静。”柏芷兰很严肃的瞪着他,不容他再争辩。 “我想你了怎么办?”慕云开一副委屈的模样,嘟努道。 柏芷兰双睫一眨,道:“忍着。” 慕云开笑了笑,哑着声线道:“有件事,我们现在非做不可,我忍不住了。” 说着,他就将她放平在案上,拿出了新的春宫图。 第52章 小别之欢 新兵营设在远离京城一百多公里之处,四周群山荒漠,渺无人烟。 柏芷兰入住进军营中的将军阁,一袭盔甲英姿飒爽,面对千余名新兵时,风姿颇有气吞山河之势。 在‘大将军’官职之下,设有九名部将。 此次操练新兵,九名部将也都聚集,共同与大将军一起探讨新的战术。 柏芷兰已在军营过了四日,由于以前常跟柏杨一同前来,她很快就已适应了新角色。 这日晌午,侍卫禀告:“参见大将军,宫里的李公公李大总管求见。” 柏芷兰虽然没有跟李大总管打过交道,却是每次进皇宫,总能看到他在慕云开的左右。既然他来了,柏芷兰自然是要见的。 李公公不是一个人来的,是乘着马车,带着许多东西而来。 柏芷兰眼看着李公公命人将许多新鲜果、蔬、肉自马车卸下,心中虽有些不悦,却只是负手而立,神色冷静。 李公公上前拱手道:“参见柏大将军,皇上体恤大将军的辛苦,特意差奴婢送来些食材,皇上望大将军保重身体。” 这些食材单供柏芷兰一人享用,倒是可以享用十余天。若是将食材分配下去,根本就做不到每人都享用得到。 在军营的一个月,伙食上不分官职,均是统一膳食。就连外出打仗时,也是一样,不能另起小灶,这是柏家定的规矩。 柏芷兰自然不能收,就当她刚要开口说话时,李公公叹道:“皇上龙体欠安,若是柏大将军不收,皇上怪罪奴婢是小,万一龙颜不悦,加重病情就万万不好了。” 慕云开生病了? 柏芷兰赶紧问:“皇上怎么了?” 李公公答道:“龙体欠安。” 柏芷兰心中一紧,清寒的眸色中顿生焦急,命道:“把东西全装进马车里,跟我走。” 李公公以为柏芷兰是要把东西移到别处,自然是欣许,赶紧让小太监们把东西装上马车。 柏芷兰命人将她的白马牵来,又跟几名部将交待了一番。当李公公也乘上马车准备好后,她便翻身上马,纵马在前,威声道:“跟上我。” 李公公对赶马车的小太监道:“快,跟上柏大将军。” 柏芷兰直接纵马出了军营,朝着回京城的路而去。 李公公眼看着马车驶出军营,他就着急了,这可如何是好。 他在奉皇上之命前来的时候,皇上说了:‘你前去探探路,再给柏大将军送些好的食材,让她保重身体。柏大将军肯定不会收这些东西,到时候,你就说朕身体欠安,让她还是收得好,免得朕不开心后加重病情。’ 李公公可都是按皇上交待的说的,原以为能奏效,殊不知,柏芷兰信以为真了。 柏芷兰纵马很快,她心急如焚,只想着赶紧回京去看看慕云开,知道他到底病得如何。 在后面跟着的李公公可是苦得要命,马车颠簸的很。 马不停蹄的,在三个时辰后,柏芷兰回到了京城,直接就进皇宫去找慕云开。 慕云开正在御书房练书法,冷不丁一抬头就看到了柏芷兰。 柏芷兰进后宫本就不能通报,她得知皇上在御书房时,就立刻奔来了。 “小娘们儿?”慕云开展颜笑着,连忙放下毛笔,快步走到柏芷兰的面前,笑道:“真的是你。” 柏芷兰眉头皱着,上下打量着他,神色之间自是可见风尘仆仆。 “小娘们儿。”慕云开柔声的唤着,情不自禁的将她搂在怀里,好几天不见,他真是很想她。 “你好好的?”柏芷兰推开他,定睛的望向他。 “我?”慕云开诧异的问:“我有什么不对劲?” “你不是身体欠安?”柏芷兰狠狠的瞪着他,愤怒不言而喻。 慕云开眨眨眼,自然想到了是她相信了李公公的话,便赶紧郑重的道歉:“对不起,我的错,是我编的谎话。” 他只盼着她能看在他‘龙体欠安’,将食材收了,没想到,她竟然亲自快马加鞭的回来见他。他不由得很是感动,表明了她对他的关心。 柏芷兰冷道:“你骗我?” 慕云开认真诚恳的道:“我保证,下不为例。” 柏芷兰气得背转过身,可就在她觉得她会很生气时,却发现她真实的感觉是欣慰,只因为他好好的。纵是她在马背上颠并三个时辰,纵是她一时冲动的玩忽职守,只要他安好无事,她只觉无憾。 “小娘们儿,别生气。”慕云开从她背后紧紧的拥着她,俯在她耳畔轻语。 “我要回军营了。”柏芷兰正色的道。 “既然来了,就睡一晚,明日清晨再回?”慕云开忍不住亲吻着她的脖侧,声音呢喃温柔。 “不行。”她心跳得很快,浑身一酥。虽然不再与他计较,但也不能纵容他。 “你一路劳累,休息一个时辰再回?”慕云开的手正在探向了她的腰际,他这几晚都对她魂牵梦绕的,柔体在怀,难免有些迫不及待。 “不……”她的话还没说完,唇已被堵上。 柏芷兰的确是在一个时辰后回的军营,在这一个时辰里,她谈不上是休息,反正慕云开是一刻也没闲着。他纵情的释放着对她的爱,极致的取悦着她。 她不得不承认,他就像是石头做的那般结实。 每一次,真的是每一次,她总被他弄得软乏不堪,而他却是恰好的身心满足。 他还没什么经验,正在从她身上探索着,以至于每次用的都是蛮力,而不是巧劲。在进行时,说的最多的话是:‘小娘们儿,喜欢这样吗?’以及,‘小娘们儿,这样呢?’ 有时,她想对他说:以后对别的女子,可要懂得节制。 而每当她想到这时,心便是一疼,教她如何说得出口。 五日后。 柏芷兰刚巡视过新兵,回到将军阁准备小歇片刻。 她刚走进去,就发现气氛不对。 果然,是慕云开来了。 慕云开正坐在屋中等柏芷兰,经过上次李公公的探路,他便决定来看看他的小娘们儿。 在进军营时,他们一行遭到了守卫兵的阻拦,说是不管是谁要进,都要通报柏大将军。 慕云开想给柏芷兰一个惊喜,便允许了李公公的软硬兼施,守卫兵只好让他们在未经通报下进入。 慕云开就在守卫兵的引领下,来到了将军阁。 “你?!”柏芷兰冷冷的瞪着他。 “小娘们儿。”慕云开笑嘻嘻的迎过去,跟他而来的六名太监和两名宫女都被他打发到别处去了。 “请皇上立刻回宫。”柏芷兰负手而立,很严肃的看向慕云开。 “小娘们儿,我就是想你了,来看看你。”慕云开温柔的凝视着她。 “胡闹。”柏芷兰喝道。 “山路真是崎岖,我的骨头都快散架了。”慕云开可怜兮兮的瞧着她,还故作一副腰酸背疼的模样。 柏芷兰冷静的看着他,绝不打算心软,不能纵容他。于是,她走到阁外,对候着的卫兵道:“调换一批营门的守卫兵,把正在值守营门的守卫兵带来。” “小娘们儿,你就让我陪你一会,二个时辰后我就回宫,一点也不耽误政事。”慕云开歪着脑袋瞧她。 柏芷兰不语,神态严肃而冷峻。 慕云开轻捉住她的手,温柔的道:“小娘们儿,你不想见我?” 柏芷兰咬着唇,不语。她自是想见他,这些日,她也念他不浅,但她必须要提醒他的鲁莽。 值守营门的守卫兵被带来了,柏芷兰上前一步,威声道:“军营有军令,但凡是进军营者,都必须要征得本大将军的允许,你们擅自放人通行,理当即刻问斩!” 守卫兵均匍匐在地,等待着皇上的求情开恩。在放行时,李公公说了:若是柏大将军追究起来,有皇上在,可保你们小命;你们若是不放行,皇上现在就下令把你们全都砍头。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守卫兵们,一言不发。 “拖下去,斩首示众。”柏芷兰命道。 顿时,守卫兵们被带下去了,即刻砍头。 柏芷兰示意卫兵们都退下后,看向慕云开,淡淡地道:“擅入军营者……” 还不等柏芷兰说完,慕云开赶紧接道:“我先回宫了,改日再来看你。” 慕云开先深情的抱一抱柏芷兰,然后慢悠悠的出了将军阁。 远远的几名太监看到皇上出来了,都忙奔来候驾。 慕云开看着与他同来的两名宫女,想了想,就带着宫女折了回去,对柏芷兰温言道:“我发现这里都是男的,诸多不方便,我把她们留下来供你吩咐。” 两名宫女朝着柏芷兰欠了欠身。 柏芷兰很给他面子的,缓缓地道:“承蒙皇上有心,不必了。” 慕云开上前一步,凑到柏芷兰身边,低声的道:“小娘们儿,你给我面子就索性给到底吧,留下她们,不然,我还是会没有面子。” 不等柏芷兰回应,慕云开就懒洋洋的走了。 柏芷兰看了看两名宫女,即是如此,她便不再说什么。 他们一行人出了军营后不久,就要绕着山路回京城。 慕云开乘着马车,在马车里悠闲的吃着花生。 能看到小娘们儿一面,也不枉如此辛苦的往返一趟了。 突然,马车缓缓的停下了。 马车外的太监低声的道:“启禀皇上,前方有刺客。” 刺客? 慕云开掀开车帘看了看,果然,在山路的正前方,有一批黑衣人,正手持雪亮的嗜血弯刀,杀气腾腾的等着他们。 刺客有二十余人,慕云开随行的只有五名太监伴驾。 第53章 安于遗憾 荒山野岭的,蔚蓝的天空下盘旋着一只老鹰。 气氛冷凝。 慕云开看了看黑衣刺客,又看了看离他最近的李公公,漫不经心的牵动唇角,不以为然的道:“省点体力,此处离京城还远。” 李公公见皇上将车帘放下了,逐道:“护驾。” 护驾? 李公公手持拂尘立在马车旁,气定神闲的,表明了是不打算移挪半步。 是谁去护驾? 除了李公公还有四名太监,四名太监看上去身板瘦弱,手中握着的也是拂尘。 让四名小太监与二十余名黑衣刺客拼杀?他们即是当肉盾,也难抵挡一个回合。 难道慕云开就将葬身于大山之中,死于非命? 杀气越来越凝重,越集越涌。 黑衣刺客已纵身跃起,他们是受命劫杀皇上,可不管以多欺少,或者以强压弱。 刀光一闪,刺客们已将慕云开等人团团围在中间。 当刺客腾空跃起,持刀劈来时,只见一名小太监挥动拂尘,顿时,自拂尘中吐出一条条条的软刀,划过一名刺客的喉咙。 慕云开坐在马车里悠闲的继续吃着他的花生,马车外厮杀一片。 谁又能想到皇上身边的几名小太监竟然个个武功高强?那拂尘即是武器,同时又是暗器,眼看着黑衣刺客已倒地数名,他们均是毫发无损,甚至是一点也没慌张,显得自然从容。 包括李公公在内的几名太监,以前都是太子府的,在慕云开身边服侍。 慕云开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懒散悠闲自在,除了吃与玩,好像其余的都不上心。而实际上,偌大的太子府里,培养了许多会武功的亲信。当他登基为皇时,他的这些亲信纷纷随他进皇宫,包揽了宫内许多重要的位置。 未雨绸缪。尽管慕云开是唯一的皇子,自是无人与他争皇位,但他必须还要防范有人窥欲他的皇权。 刀光消停了。 李公公禀道:“皇上,留了一个活口。” 慕云开随手掀开车帘,看到遍地黑衣刺客的尸体,有一名黑衣人伤在左臂,正跪在马车旁。 是谁胆大包天的敢派人行刺皇上呢? 李公公恭敬的问:“皇上,是在此处审讯,还是将他带回宫审讯?” 慕云开沉吟了片刻,心软的叹息道:“无需审讯了,他们应该就是些山匪,放他走。” 李公公朝着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,小太监闪到一旁,喝道:“快走。” 黑衣刺客先是一怔,便连滚带爬的走了。 李公公挥手示意,马车继续前行。 黑衣刺客们怎么会是山匪呢? 慕云开何尝不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指使,他之所以不审讯,因为他能猜到是谁派来的。如果审讯了,确定了是谁,就必须要面对一种僵持的局面。倒不如让刺客回去复命,以显得慕云开谁也没有怀疑。目前还不能打草惊蛇,就要麻痹对手,让对手疏于防范,使出更猖狂的招。 他要以不变应万变。 柏芷兰并不知道慕云开在返程中经历了危险,却是在他刚一出军营时,已心生思念。 那些冷静的说绝不会沉迷于儿女私情的人,应都是从未曾尝过爱情的真正味道。 那种味道只要尝过一次,便终生难以自制。 柏芷兰总是让自己忙碌些,以免太过想念慕云开。 部将们很尊敬柏芷兰,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又年龄小,而看轻她。因为,这些部将都是在柏杨麾下磨砺过,也都早早的接触了战场上的柏芷兰,知道她的胆识与勇猛,知道她清瘦的身躯里有着慑人的气魄。 慕云开留下的两名宫女,做事很知分寸,很快就使柏芷兰适应了她们的照顾。 柏芷兰恪守着她大将军的身份,行为上一丝不苟。 这一天,柏季舟葛来了。 依然不变的灰色衣衫,依然无法褪去的寂寞惆怅。 “哥。”柏芷兰将他迎进将军阁。 “爹爹让我来看看你。”柏季舟葛抚去石凳上的落叶,泰然而坐。 宫女沏了一壶茶,柏季舟葛自顾自的饮着他带来的酒。 柏芷兰轻轻的笑了笑,爹爹难免有些不放心。不过,她倒是很自信,相信在柏季舟葛的‘看看’下,能带回去让爹爹满意的陈述。 看着柏芷兰的笑,柏季舟葛一时有点恍惚。她是多么清冷的一个女子,漠然而疏离,是什么让她如此轻易的展露了笑颜? 是别的男人改变了她,使她的心变得软了暖了。 不可否认,她笑起来的模样真美。 石桌下,他的手掌握成了拳头,尽管她再美,他已失去了爱她的资格,多么的残酷。 “哥,”柏芷兰坐在了他对面,轻问道:“哥,你是皇城禁军统领,离京来此,岂不是擅离职守?” “我今日休假。”京城官员,每五天就有一天休假。 柏芷兰颌首。她知道他职责的重要性,皇城的守卫是否森严直接关乎到皇上的安危。 自古皇城禁军统领一职,皇上都会亲选合适的人担任。既然慕云开如此信得过柏季舟葛,柏芷兰自然是希望柏季舟葛能恪尽职守。当然,她相信柏季舟葛一定值得信任。 “给。”柏季舟葛从怀中取出一个烤红薯递了过去。 柏芷兰赶紧接过,还有些温热。 柏季舟葛饮了口酒,说道:“在路上时烤的。” 柏芷兰微笑抚面,便是剥着皮吃了起来。她喜欢吃烤红薯,他以前总给她烤。 也不知道为什么,当柏季舟葛成为柏芷兰的哥后,柏芷兰觉得这种关系令她很舒服,想必,那以前的关怀与疼爱,也似兄长般的让她沉溺。 以至于,她能轻松的面对他,可以随意的笑着,也可以自然的流露出小女孩的纯真。 柏季舟葛的心却是越来越沉,他默默的凝视着她,世间万物都抵不过她的存在。 “哥,一个时辰后新兵练习射击,我带你去看。”柏芷兰自创了一个新的战术,她想听听柏季舟葛的看法。 柏季舟葛点头,看着她的美丽明媚的笑,也微微的笑了笑。 在来军营前,柏杨与柏季舟葛深聊长谈了许久。在说到关于柏芷兰时,柏杨意味深长的道:“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,就是你了。” 柏杨还说:“我们都看到了,在柏芷兰的眼睛里看到了幸福,这也是你期望的样子吧。” 当时,柏季舟葛的胸腔不由得升起一股撕裂般的狂嚣,那是一种排山倒海的疼楚将他吞嚼。柏杨用这种方式将柏季舟葛的情感箍住了,使柏季舟葛只能面对现状,别再妄想。 一个待你如父亲的人,很诚恳的说了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,你还如何泯灭了良心的去做让他失望的事? 柏季舟葛唯有沉默。 是不是有些事情注定阴差阳错?有些人注定是要失去的? 如此被天意弄。 柏季舟葛不禁失笑了。 在去新兵操练的广场上,柏芷兰听到了他的笑,侧目问:“笑什么?” 柏季舟葛端视着前方,步伐自是稳健干练,吟道:“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,在每次想到时,除了一笑,亦不知还有什么合适的情绪?” 柏芷兰脱口而出,道:“没有。” 柏季舟葛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。 柏芷兰笑了,道:“我还没有后悔的事。” 又是多么敏锐的人,才会说出自己没有后悔的事? 她是没有后悔的事,只是曾经有一件很遗憾的事,遗憾柏季舟葛在陪伴着她成长后,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。如今,柏季舟葛以另一种关系存在于她的生命里,这是值得感激命运的。 柏季舟葛隐隐的道:“真好。” 爱一个人,是不是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了? 柏季舟葛认真的看了柏芷兰新创的战术,激发了他以前在战场中的豪情,也想到了许多的创意。 柏芷兰知道柏季舟葛对战事有独特的经验,正好也能借机向他请教一番。 他们两人进了将军阁,开始认真的切磋探讨,从傍晚聊到了天黑。 在宫女送来晚餐时,柏芷兰打发两名宫女去休息了。 他们继续聊,柏季舟葛也是在战场中长大的,亲身经历过很多场战役,他有他的总结与想法,既然是与柏芷兰对话,他当然是把知道的和想到的全都一五一十的全盘相告。 听着柏季舟葛的经验之谈,柏芷兰深有启发,越来越感兴趣,不断的索求着更多的营养。 看着她的双眼放着光,神情里那么的激动兴致勃勃,便更加刺激着他挖掘的更多。 毕竟柏芷兰现在已经是大将军,难免以后会遇战事,此时柏季舟葛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对她很有帮助。 就这样,他们从傍晚,聊到了深夜,又聊到了黎明。 后来,柏季舟葛回忆起这一晚,很是感慨,他们自小认识,十余年间所说的话,却不及一晚的多。 黎明时分。 柏季舟葛推开了屋门,离开了军营,要赶回京城了。 将柏季舟葛送出军营后,困意一下子都涌出了,柏芷兰回到屋中,简单的褪了衣物,便倒在床榻上熟睡了起来。 这一觉,睡的太香,睡到晌午还没有醒。 两名宫女一直在院外候着,见柏芷兰不出来,就没有贸然的去打扰。 营门的守卫兵来了,尽职尽责前来通报柏大将军,道是:皇上驾到。 是的,慕云开想柏芷兰了,就赶来看看她。这次,不管李公公怎么软硬兼施,守卫兵们就是不放行,坚持着要征求柏大将军的命令。 两名宫女商量了一番,就由一名宫女在院内继续候着,等柏芷兰醒了后再通报。另一名宫女前往营门处,向皇上讲明缘由。 马车里的慕云开不时的掀开车帘瞧着,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柏芷兰。 宫女急忙赶至,道:“启禀皇上,明后娘娘还在休息,奴婢们未敢打扰。” “还在休息?”慕云开皱了皱眉。 “昨日禁军统领柏大人来了。”宫女如实的汇报道:“他们自傍晚一直在屋中待到黎明,明后娘娘亲自送柏大人离开军营,她归来后,便一直睡到此时还未醒。” 柏季舟葛?! 慕云开眸色一深,紧抿着唇,默不作声,心底已泛起怒意。 宫女知道皇上一直在琢磨明后娘娘的喜好,便很合时宜的相告,道:“明后娘娘应是很喜欢食用烤红薯,柏大人带来了一个,明后娘娘吃得很香。” 在马车中的慕云开沉下了脸,喘着恼愤的粗气。 过了不久,守卫兵将营门打开了,恭迎圣驾。 慕云开乘马车一直到将军阁,柏芷兰已梳洗完毕,正在院中等候。原以为等来的是小别之乐,却是有一股浓烈的醋意席卷而来。 第54章 误会爆发 军营,将军阁。 慕云开的随从与军营的卫兵都在院外候着。 “皇上。”柏芷兰将他引起屋中,瞧着他眉间似有似无的倦意,着实心疼他如此奔波而来。 慕云开定睛的看着她,双唇紧抿,一声不吭的。像是要从她此时的光彩照人中,看出她昨晚有着怎样的兴奋与愉悦。 是的,光彩照人。 他很熟悉她此时的神情,那些晚当他尽情的与她欢愉后,在第二天,她白皙脸颊便就会呈现出这种迷人的柔美红晕,她清寒的双眸便就会泛着温和暖意。 柏芷兰迎视着他片刻,逐不安眨了下眼睛,将视线移了开去。 她嗅出了凝重的气焰,曾经她一度认为他身上的那种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气,在此时全然都被一种浑然天成的雄性气势所代替。 他就像是一只雄狼猛虎般,带着任何东西不可越其领地半步的威慑。 柏芷兰不知道他在示威什么,不愿再被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看,就背转过身去。 “说,你昨晚有多开心?”慕云开一下子握住了她的胳膊,稍用力的一拉,使她面对着他。 柏芷兰不语。却是不得不看着他绷紧的下巴,似乎他在逼自己吐出那些让他很痛苦的话。 “难以用语言形容?”他眼角的肌肉在跳动着。 “你在说什么?”柏芷兰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加重,胳膊被他握得生疼。 “他昨晚在这里一整晚?”慕云开的双眼打量着整间屋子,眼神停留在已铺整齐的床榻上时,分明顿时带着厌恶的神色。 柏芷兰明白‘他’是柏季舟葛,道:“不是。” 慕云开眉头一皱,反问:“不是?” 柏芷兰坦言道:“在外面的厅堂。” 进屋后是先进厅堂,此处卧室是在里屋。 慕云开阴沉着脸,直直的盯着她,一字一顿的念道:“在外面的厅堂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觉得胳膊快被他握断了,便下意识的挣脱了一下胳膊,他竟是松开了。 过了半晌。 慕云开自鼻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,钝钝的问:“你心里一直有他?” 柏芷兰眉头一皱。 慕云开很轻的问:“跟他在一起,比跟我在一起,更能让你兴奋?” 柏芷兰一怔,困惑的看向他。 “回答我!”他咬牙道。 “回答什么?!”柏芷兰看到他眼睛里几乎压抑不住的愤怒,不由得语气变得严厉。 慕云开的心脏发紧发疼,他勉强保持着正常的语气,竭力平静的问:“跟我在一起后,你还有没有跟他在一起过,在一起过几次?” “你在胡说什么?!”柏芷兰诧异的瞪着他。 慕云开捉住她的手腕,用力的握住一提,逼视着她,重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,沉声道:“我一想到他碰过你,我就狠不得撕碎他。” ‘他碰过你’,柏芷兰的思考着这四个字。 碰过? 她没往别处想,只是理解成:那些她在战场上负伤时,以及为战役的胜利欢呼时,他们毫无意识的单纯的简单的肢体接触。 于是,她自然而然的道:“你有必要介意?” “没必要?”他露出了难惹危险的脸色,重声的道:“你现在是我的女人!” “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。”柏芷兰试着安抚他。 “对,所以我尽量不去想,不去想你们以前的事,但是你呢?”慕云开此时就是一个吃醋的男人,不愿意伤害他爱的女人,可是又不得不让他的女人知道他在意她,“你怎么就不能为了我,跟他保持距离。” 柏芷兰面露不解的神色,不语。让一个女子跟她的哥哥保持距离? 慕云开沉声问:“你还无所顾及的跟他来往,与他同宿,你到底怎么想的?” “同宿?”柏芷兰一愣。 “别告诉我,你们昨晚只是在厅堂里闲聊,闲聊了一整晚。”慕云开的眸色沉了。 柏芷兰恍然的明白了,他是在怀疑她与柏季舟葛之间的关系,喝道:“胡闹。” 胡闹? 慕云开不禁失笑,他缓缓的坐在床榻,拉她入怀,捧着她的脸,痴痴的望着她,问:“你告诉我,为什么我送来的那些食材你一样不要,却吃得他带来的烤红薯津津有味?” 还不等柏芷兰说话,他又问:“为什么我来看你,你匆匆的赶我走,他却可以留下一整夜?” 柏芷兰先不说话,等着他将想问的话问完。 慕云开铁青着脸看着她,仔细的观察着她表情的细微末节。 半晌,柏芷兰冷静的道:“因为他是我哥哥。” “哥哥?”慕云开已经意识到,对柏芷兰的爱使他变得刻薄敏感。 柏芷兰没再重复,却是察觉到了自他气息里喷出的危险、锋利的匕首,简直想一下子刺穿她,一点点的剥开她。 “是。”他一直不说话,柏芷兰有点急了,她受不了他这样,告诫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。 慕云开揽着她腰的胳膊猛得一用力,凌厉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她,沉吟道:“还是因为他曾经是你的第一个男人?” 柏芷兰错愕的看向他,他的怒意丝毫不再掩饰,铺天盖地的涌向她。她一时震惊的张着嘴巴,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,卡在嗓间的话语却是拼命的在挣扎,使她半晌只挤出一个字:“你……” “我都知道的,根本也不难想象。”看到她的紧张,他认为自己说对了。 柏芷兰一下子推开他,离开他的怀,向后退了两步,冷道:“你知道什么?” 慕云开站起身,上前一步,强烈的压迫感使她差点向瑟缩的再向后退,但她挺直了背脊,冷静的瞪着他。 他在颤抖,因夸张的疼痛与致命的憎恨,隐隐地道:“知道我并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。” 柏芷兰的愤慨的情绪都集在胸腔,重重的念道:“我听不懂。” “我跟你的第一次,你根本就不是处子!”慕云开愤怒的不可抑制,他敢接受,难道她不敢承认? 柏芷兰咬着唇,喘着粗气,恨恨的瞪了他一眼,猛得就转过身去。 她的双眼湿润了。 慕云开伤心不浅的喃喃自语:“你没有落红,你也没有疼。我听说过,女子的第一次会落红会疼。” 柏芷兰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情绪,可她的身体还是不由得轻颤着厉害。有两滴泪夺眶而出。 要不要解释?要不要?她不停的问自己。 她明明就是处子,她不知道为什么没落红,至于疼,她是真的疼,但她明明是强忍着了,是不想扫了他的兴。 莫不是她长期有战场中,骑马厮杀,以致没有落红? 慕云开并不懂女子,大抵是从老嬷嬷的口中了解到女子初次的现象。那天,他特意在床榻上放一块白色的绢布,殊不知他找遍整张床,也没能找到他想看到的落红。他又联想到她并没有感觉到疼,不免就知道那不是她的初夜。 “我会杀了他!”慕云开低吼道。 他不难想象是谁拿去了她的初次,应该就是她一直喜欢的柏季舟葛。她喜欢柏季舟葛,他是知道的。 他可以接受她,接受她已非完壁,依然如获至宝般的待她,发誓不再提及以前,就只当他是她的唯一。可是,当他看到她竟然还跟柏季舟葛在一起时,他的心莫名的收缩,所有极端的情绪都火一般的窜出。 他已是一个男人,想要独占他爱的女人的身心,不容她对别的男人还心存幻想。 特别是这次,柏季舟葛竟然与她共度了一整晚,这一整晚发生过什么,慕云开想都不敢想,却只有承受着撕裂般的疼,与她把话说开了,只愿她能体谅他,为了他,与柏季舟葛保持距离。 “你敢!”柏芷兰骤地转身,冷静的面对他,迎视着他的盛怒。 慕云开在愤怒的本能驱使下,威声的道:“朕当然敢,朕可以随时让他死。” “皇上若敢让他死,臣定会让皇上死在他之前!”柏芷兰狠心的道。 慕云开听罢,身体顿时僵硬的动弹不得,整个灵魂都像是瞬间抽离了。 柏芷兰稀疏平常的用她常用的冷漠疏离的眼神,全神贯注的看向他,有很多苦涩和酸楚都沿着嗓间向下流着,流过发悸的心脏,直达着她每一寸神经。 她没有向他解释,也不想解释。 既然他怀疑她,那就让他怀疑吧,何必费心的解释。一次解释,就要伴随着以后更多的解释。解释的越多,他怀疑的也就越深。 更何况,柏季舟葛是她的哥哥了。不管以前她曾经对柏季舟葛有怎样的喜欢,她现在是全身心的在爱着慕云开,对此,她深深的知道。 她深吸了口气,淡淡的转过身,不愿让他看到她眼睛里细碎的光。 正好,就这样结束也挺好,她本来就没有把握能留他多久。 他是皇上,以后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女人等着他,她一直知道她没有能耐牢牢的守住他。 他是男人,总有一天他会厌倦她的,几乎算是幸运,她已不必等到他露出厌恶的神情了。 柏芷兰的脑中不停的在自我劝告着,以此想让自己的心变得更坚硬。 慕云开努力的平息着情绪,不管多难过他可以承受着,他不能与小娘们儿残酷对峙,不能让小娘们儿伤心。便轻轻的伸出手,探向她,慢慢的握着她的胳膊,温柔的一拉,她整个人无力的跌进他的怀里,他环抱着她,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不管怎样,别用背对我。” 柏芷兰的心顿时潮湿一片,她想今日就与他作个了结,此后不再纠缠,此后只有君与臣,不由得就推开他,硬着心肠冷道:“皇上该回宫了。” 慕云开缓缓的松开了她,在走之前,说了一句话:“我的要求很简单,对我忠贞,别逼我发疯。” 忠贞? 柏芷兰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字,她能做到的,不管是与他的男女还是君臣。然而,有些事,她终究无能为力。 慕云开懒洋洋的走到了院外,早已收起了他的愤恨与伤心,如往常般的散慢随和。是的,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与小娘们儿刚发生了不愉快,他要让别人知道他是宠爱小娘们儿的,以致别人对小娘们儿更能敬重些。 第55章 可趁之机 慕云开带走了留在军营的两名宫女,以示对柏芷兰的信任。尽管他根本就没有派人盯着她的意思。 柏芷兰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这次的练兵中,她强迫自己不去思念慕云开,却是在每一个安静的时候,总是情不自禁的去想他。 她不停的告诫自己:他认准了你不是处子,还怀疑你跟柏季舟葛,你们之间没有以后了。 她想要心灰意冷,而心似乎已无法听从她的强迫。 就在慕云开离开军营的第三天,晌午时分,从皇宫来了一名小太监,急见柏芷兰。 柏芷兰犹豫了一下,还是同意见一见小太监。 小太监很急忙的禀道:“柏大将军,皇上龙体欠安,已卧榻三日。” 柏芷兰听罢,心中一紧。不由得的就联想到上次,她刚到军营时,慕云开就派人来,说是龙体欠安,当她风尘仆仆的回京后,发现是中了他的骗局。 这次,他应该又是胡闹的故技重施。 她的心中不禁泛起莫名的喜悦,他还是念着她的。 当然,对于他的这种伎俩,她自知不能纵容。 她冷静的应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 小太监告辞后,柏芷兰并未动身,便与部将们一起继续探讨战术。 到了傍晚,又有一名小宫女来了。 同样是说龙体欠体,请柏大将军回京。 柏芷兰还是说了句:“我知道了。” 隔日,自皇宫又来了一小太监,真诚的道:“柏大将军,龙体欠安,您还是回京看看皇上吧。” 柏芷兰心中隐隐奇怪了一下,为何频频的报恙?她依然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 她在迟疑,慕云开是真的病了,还是任性贪玩?她想立刻回京去探究竟,但转念一想,万一又让他得逞了,他以后若总如此,恐会误大事。 于是,她决定再等一天。 慕云开是真的生病了。 他从军营回皇宫时,烦心的不想乘马车,便骑马返程。 在路上时,遇到阵雨,淋了场雨,再加上伤心不浅,回到皇宫后,就生病了,头痛的厉害,浑身无力。 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四天,药虽然是按时服用,病情却总不见好转。 身体的病易治,心病难除。他想见他的小娘们儿。 就在他卧榻第二天时,花朵儿带着陆紫霜来了,来看慕云开。 陆紫霜便在花朵儿的建议下留在了寝宫里,照料着慕云开。她会接过宫女的药碗,亲自喂慕云开服药;会在慕云开熟睡时,安静的坐在床边;会在慕云开醒来时,软言细语的陪他说话。 慕云开心中只想着柏芷兰,多次温言的谢绝陆紫霜,都得到了她更为固执的坚持。 陆紫霜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女子,她在知道自己喜欢上慕云开后,并不知道他是皇上,只是一心想寻到他然后嫁给他;此时,尽管她知道慕云开喜欢柏芷兰,还是坚信了花朵儿的话:用你发自内心的爱去感动他,让他喜欢你。 她脸上的疤痕已褪得干净,在慕云开面前收起了趾高气扬的大小姐脾气,耐心而温柔的陪着他,只是偶尔会撅着小嘴,娇滴滴的说:“皇上哥哥,你就封我为妃嘛。” 得到的都是慕云开缄口不语。 陆紫霜寸步不离慕云开,困的时候就趴在床沿小睡一会。 慕云开见陆紫霜始终留在寝宫,就当着她的面,派人去传话给柏芷兰,道是:“去告诉柏芷兰,就说朕龙体欠安,朕想她。” 陆紫霜怒冲冲的听着,咬牙一声不吭,就坐在床榻边的地上生着闷气。 若是依她以前的大小姐脾气,要么是跺脚愤然而走,要么就是想些花招整治一下慕云开。 她没有,她只是生了好一会的气,然后倒了杯水端给慕云开,笑嘻嘻的道:“皇上哥哥,你口渴了吗?喝点水。” 生病中的人,岂非都比较脆弱? 陆紫霜就是想趁机让慕云开感动,要让他知道,她可以番心待他好,可以大度的在他身边。能在皇上身边的女人,宽容是最起码的。她已经开始做准备中了。 派去向柏芷兰传话的小太监回来了,禀道:“柏大将军说她知道了。” 慕云开就安心的等着,却是不得不时刻面对着陆紫霜。 陆紫霜命人去弄了很多新鲜的水果,她一样一样的拿给慕云开看,问:“皇上哥哥,喜欢这个吗?” 慕云开无力的摇摇头,唯有闭着眼睛假寐。 陆紫霜又命人去弄了很多可口的点心,然后悄悄的摆在床榻边,眼睛时刻瞧着慕云开,当慕云开微微睁开眼睛时,她柔声的问:“皇上哥哥,你看你喜欢哪个?” 慕云开微微皱眉,便又派了一名宫女,措辞很有讲究的道:“去迎迎柏芷兰,看她到何处了,朕想要快点见到她。” 他的言下之意,是柏芷兰已经在途中了。只要柏芷兰心中有他,在知道他病后,应会立刻返京的。 宫女应是,便去传话。 陆紫霜自然又是一阵恼怒,站在窗前暗自生了一会闷气,就背着手走出了寝宫。 慕云开见她走开,自然是松了口气,倍觉轻松了许多。 陆紫霜怎么会离开呢,她是看到了窗外开着的好看的花,顿时灵光一闪,就到皇宫里四处逛着,看到开得好看的花就摘下来,摘了很多各种花,抱回了寝宫。 “皇上哥哥,看看这些美丽的花,心情会好。”陆紫霜笑得亲切动人。 慕云开只是牵动了一下唇角,心中暗忖:柏芷兰为何还没有回来。 晚上时,他派去的小宫女回来了,见陆紫霜在旁边,便机灵的如此道:“柏大将军尚在军营中,知道皇上病了,她很伤心,命奴婢带话给皇上:请皇上务必按时服药,我很快就回京。” 陆紫霜冷笑道:“还很快?难道不是应该立刻回来?” 慕云开无事般的笑笑,为柏芷兰开脱道:“柏芷兰身为大将军,自然行事沉稳,克尽职守,先将其职责之事安排妥当了,再回京看我。” 话毕,他又加了一句:“我喜欢她这种不鲁莽的态度。” 陆紫霜撇撇嘴,轻哼一声,便什么也不说了。 夜晚时,慕云开温言劝道:“我已无大碍,你不必如此费心劳神的在这,应当去休息。” 陆紫霜不以为然的把被褥铺在地上,体贴的道:“皇上哥哥,我就是要在这里陪着你,我不累的。你夜里若是饿了渴了,我随时能照顾你。” 慕云开本就病得头痛乏力,整日昏昏欲睡的,就迷糊的睡着了。 陆紫霜在地上睡了一晚,虽是很不舒服,但一切都觉得值得。 天亮后,慕云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陆紫霜,使他顿时就有些不悦的想到了柏芷兰,琢磨着她为何还没有回来,他希望守在他床榻边的是柏芷兰。 于是,他趁着陆紫霜在远处梳妆时,不甘心的再派了一名小太监去军营,低声的直言道:“告诉柏大将军,就说朕病了,让她回来看望朕。” 小太监应是,赶紧去传话。 他是不甘心,不甘心一个女子若是心中爱他,怎会如此冷漠的不闻不问。 陆紫霜很焦急不安的等着,她还记得昨日柏芷兰说很快就回来。到了晌午时,她心情大好,故意刺激慕云开,装着漫不经心的托腮问道:“皇上哥哥,柏芷兰姐姐说很快回京,怎么还没有回来呢?” 慕云开心中悸疼,却是表面上温和的道:“军营离京城路途遥远,山路又崎岖,难免需要些时间。” 陆紫霜忍着不笑,叹道:“即是再遥远,小太监和宫女们往返七个时辰就足够了,柏芷兰姐姐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还没赶回来啊。” 慕云开抿唇不语,面色微微一沉。 陆紫霜趁机道:“皇上哥哥对她一片真心,她却这么不珍惜,不把皇上哥哥放在心上。” “我知道她是把我放在心上的。”慕云开还在为柏芷兰开脱,尽管这句话使他已无法信服。 陆紫霜嘟努着嘴,大方的体贴道:“既然皇上哥哥这么想见她,我有一个法子。” 慕云开眯起眼睛瞧着她。 陆紫霜道:“不如派人去柏府,让柏灵瑜派人去请她回京,她会给她姐姐面子的。” 慕云开勉强笑笑,道:“或许她此时已在回京的途中了。” 陆紫霜急道:“皇上哥哥,你就试试我的法子吧,万一她并不打算回京呢,不是让皇上哥哥等得苦了?” 慕云开想了想,点点头。他在心里想:柏芷兰,你是真的不打算回来看我? 就在柏芷兰想再等一天,如果皇宫里再来人传话,她就立刻回京时,却是等来了柏灵瑜的丫环与一名宫女,丫环道:“二小姐,皇上是真的龙体欠安。” 柏芷兰没再有丝毫的犹豫,赶紧就回京了。 一路上,她片刻也不想耽搁,只想着快些见到慕云开。 她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京城,直奔皇宫。 宫女太监们赶忙恭迎:“明后娘娘,皇上正在寝宫。” 柏芷兰便飞快的向寝宫而去,到了寝宫门口,候着的宫女欠身请安:“奴婢参见明后娘娘。” 寝宫中的陆紫霜听到了,猛得一怔,柏芷兰竟然就回来了? 如何是好? 于是,陆紫霜脑中快速闪过一个想法,她也付诸了行动,迅速脱去鞋子,像一尾鱼般的,急忙钻进了被窝里,躺在了慕云开的怀中。 当慕云开察觉到陆紫霜紧搂着他的脖子时,柏芷兰刚踏进屋。 柏芷兰本就无需通报,自顾自的走向床榻,她一眼就看到了陆紫霜。 陆紫霜在被窝下缓缓的探出头瞧着柏芷兰,带着些诧异和惊讶的无辜神情。 第56章 一次磨合 看到慕云开与陆紫霜同被于榻,柏芷兰浑身的血液顿时凝住了,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她顿时意识到他们发生过什么,这并不难想象。 慕云开瞧着柏芷兰,突如其来的状况使他也不免愣了一愣。 陆紫霜却没有愣住,她的脑袋异常的清晰,下意识的朝着慕云开的怀里挤了挤,带着小女人的娇羞。 只是片刻,柏芷兰就恢复了常态,勉强用正常的声音道:“臣先告退,晚些再向皇上请示。” 柏芷兰转身就走了。 在面对很多激烈残酷的战役时,她都没有转身,而是沉着冷静的选择的面对,她甚至不允许自己回避,那会是一种懦弱。 却是在爱情中,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守的阵地,选择的是急不择路的逃避,几乎是丢盔弃甲。 战场上,她是身经百战的将才;爱情中,她不过就是刚入伍的新兵。 终究,他是皇上,他早晚都是会有别的女子,只是这一天,比她想象中的来得早了些。 “柏芷兰!”在看到柏芷兰的背影时,慕云开恍然的喊道。他猛得就大力拎开陆紫霜,跳下床,连鞋子也不穿,赤着脚就奔出去追柏芷兰,“柏芷兰!” 在寝宫外候着的宫女太监们,听到皇上如此急切的喊着,当下都知道情势不对,必有误会了。他们纷纷知趣的退出寝宫,将偌大的院落留给皇上和明后。 柏芷兰听到了慕云开唤她,她脚下的速度放慢了些,可是有一股排天倒海的痛楚使她根本停不下来,只想着立刻离开这个地方,赶紧忘掉刚才的一幕。 “小娘们儿……”慕云开急步的追上她,捉住了她的胳膊。 柏芷兰咬着唇,背对着他,一动不动的,可分明神色之中难掩悲伤。 慕云开手上的力道大了些,紧紧的握住她,沉声道:“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了?” 柏芷兰不语。重重的吸了口气,胳膊被他握得很疼。她宁愿自己不回来,不看到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。她本来就对自己没把握,对他也没有把握。 “还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,你才肯回来看我的?”慕云开心中悸疼,他算了算时间,确实是在柏灵瑜派去的丫环赶到军营后,柏芷兰才回来的。他派人去了三次军营,每次她都没有回来。 柏芷兰咬着唇,嗓子紧紧的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 “我就是病死了,你也一点不关心?”慕云开喘着粗气,压低了声音。 柏芷兰不说话。她绝对是担心他的,只是因为以前他的举动,使她不确定是不是又是他在胡闹。尽管上次他以生病为由骗她,他保证过下不为例的。 慕云开盯着她的背,不敢看她的表情,想必那应该是清寒冷漠的,一如她以前那种的。他面对她的沉默,心在一点点的变凉。 殊不知,柏芷兰是带着一脸的遗憾与难过。她遗憾会有许多人在他需要关心的时候,第一时间能出现在他身边,而她能做得好的,就是在他所掌管的天下事关疆土时,第一时间站在最前线。她难过她明知道他将来会有许多女子陪在身边,却还是无法接受这种局面,有一种想把所有他碰过的女子全都杀死的冲动。 “小娘们儿,”慕云开沙哑的轻问:“你心里可有我?” 是的,他在怀疑了,他不确定与她缠绵的那些时光,是她的心甘情愿,还是无可奈何。 柏芷兰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,蠕动着嘴唇,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说。她有她的骄傲和倔犟,不愿意把自己的感情铺成一张白纸般,任他胡作非为。就像是她战场上不能泄露战术一样,那会让她败得轻而易举。 “这个问题难到你了?”慕云开皱着眉,一下子板正她的肩,让她面对着他,他太阳般灼热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。 柏芷兰被迫迎视着他,意识到必须要说点什么,她反问:“你呢?” “你一直在我心里,”慕云开并不隐瞒对她的爱,甚至是说的很自然,毫不夸张,深情的凝视着她,笃定的道:“会一直在。” 柏芷兰的灵魂在颤抖着,她突然就笑了笑,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般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笑了,笑容中稍有些讥诮。 一个男人刚与别的女子在床榻上欢愉过,就突然对你说‘你一直在我心里,会一直在’,不晓得别人听到时会不会想笑。反正柏芷兰是笑了,她只是那么一笑。 会一直在心里?然后身边将会有行行□的女子陪着。到时大可美曰:她们不过是莺燕幻形,唯有你最真。 柏芷兰在这一刻猛得就意识到:她不需要这种一直在心里,她需要的是完整,是全部,她绝不会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,不管这个男子是她多爱的,抑或是多么的高高在上。 她才不会问:你与别的女子在一起时,心里可是有我的。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低头,不允许她忍气吞声,是她的男人就必须是她一人的,就像是一座城池,只能归一个国家一样,这是原则。 “你?!”慕云开看到她的笑,那种带着嘲讽的笑,因陡然而起的尴尬与愤怒,他呼吸骤地变深了。她对他不屑一顾?她把他的真情当作笑话般? 柏芷兰看向他握着她胳膊的手,淡淡地道:“请松手。” 慕云开的肌肉都僵硬了,如是置身冰窖,缓缓的松开了手。 “臣告退。”柏芷兰镇定自若的说罢,便转身就走,几乎是毫不犹豫。 她也不需要犹豫,在战场上所有失去的城池必须要收回,而在情感上并不是所有男子都必须费尽心机的守候。虽然她钝骨的疼,理智告诉她,必须要适可而止,免得以后更伤更痛。 “小娘们儿,别走。”慕云开急急的喊住她。 柏芷兰条件反射般的,立刻就站住了。刚才不是下定决心不理他?怎么听到他的呼唤,整个人全都像不受控制般的听他的? 慕云开强忍着失落,朝她移了几步,离她很近,呼吸已落在她的发间,柔声的温言道:“不管你现在心中有没有我,我都请你相信我,你可以对我很放心。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,你有能力把一个皇上的身心牢牢的占据。” 柏芷兰刚硬起的心肠,顿时就软了,她咬着唇,那种带着疼痛的甜蜜将她包裹着。 他轻轻的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,把她拉进怀里,俯身在她的耳边说:“小娘们儿,我好想要你,就现在。” 柏芷兰脑中一下子闪过他与陆紫霜同被而睡的画面,冷道:“皇上的龙床上,有女子还在等你。” “你在吃醋?”慕云开情不自禁的喜悦一笑,将她搂得紧了些,浓情四溢的温言道:“我说过,你可以对我很放心。” 柏芷兰怎么会承认吃醋,她不由得立刻挣脱开他的怀抱,提醒着自己一定不能沉醉于他的温柔里,免得无法自拨的深陷,冷道:“皇上有三宫六苑嫔妃莺燕本就正常,与臣无关。” 慕云开稍有些暖的心,又被她泼了一盆冷水。 “皇上哥哥。”陆紫霜立在寝宫的门前,背着手,远远的柔声的唤道。 慕云开没有回头,只是有些伤神的凝视着柏芷兰。 柏芷兰的余光看到陆紫霜走来了,她便骤然转身,带着刻不容缓的绝决,咬牙大步的离开了。 “皇上哥哥,地上凉。”陆紫霜提着他的两只鞋子过来了,似乎没发现他正在出神的瞧着柏芷兰远去的背影,便盘腿坐在地上,先抬起他赤着的左脚,用衣袖擦了擦他脚底的尘土,如丫环般为他穿上左鞋。 慕云开没有动,神情已显得很严肃。 陆紫霜又移了移位置,坐在他的右边,抬起他的右脚,擦去尘土后,为他穿上了右鞋。 她轻轻的站起身,带着甜甜的笑意瞧着他,心疼他的病还未痊愈,柔声的道:“皇上哥哥,外面风大,我扶你回寝宫里。” 慕云开静静的看向陆紫霜,云淡风清的,瞧不出他的情绪。 陆紫霜轻咬着唇,垂下了眼帘,过了片刻,又轻轻的抬起眼帘偷看他,发现他依然在看她,不由得,她的小脸红了。 “皇上哥哥。”她温柔的呢喃了一声。 慕云开歪着脑袋继续看向她,正色的问:“你当想朕的皇妃?” “想,”陆紫霜连连点头,很郑重很期待的笑容灿烂,“我很想很想。” “为什么?”慕云开眯起了眼睛。 “因为我喜欢你,”陆紫霜的小脸更红了,笑得更甜更柔更暖,背着手,迎视着他,十分肯定的道:“我喜欢你,我要跟你在一起。”她顿了一顿,忽又道:“就算你不让我当你的皇妃,只要能在你身边,就是当你的贴身宫女我也愿意。” 她对他的心意,她自是明了的。她喜欢他,就想与他在一起。 “是吗?”慕云开异常的平静。 “是的。”陆紫霜重重的点着头。 慕云开冷静的看着她,正色的道:“朕不喜欢你,朕心里只有柏芷兰,她是朕此生的挚爱。” 陆紫霜的笑容僵在脸上,呼吸像是一下子被抽走般的脸色惨白。 慕云开缓缓的果断的无情的道:“朕绝不会封为你妃。” 陆紫霜简直是吼出来的道:“可是我喜欢你啊!” 慕云开不介意再重申一遍:“柏芷兰是朕此生的挚爱。” 陆紫霜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,心疼袭来的令她措不及防。 慕云开绝不能再让陆紫霜有任何的希望和机会,他会证明给柏芷兰看,他是可以替柏芷兰管好他自己,他一字一顿的道:“朕也不想再在皇宫里看到你,你走吧。” 陆紫霜不曾想她眼里温暖四溢的男子竟这般冷血残酷,她茫然困惑的看向他。 “朕不喜欢你,绝不会封你为妃,以后也不想再在皇宫里看到你。”慕云开又告诉了她一遍,便转身走了。他此时的残忍,胜过让她心存着渺茫的希望与幻想。 陆紫霜软绵绵的瘫软在地,她不甘心,一点也不甘心。 她真心诚意的待他好,只换来他如此绝情的对待? 有一个破釜沉舟的念头在她的脑中腾的升起,她流着泪的眼睛里闪着狠决的光。 她慢慢的站起身,挥去衣服上的尘土,扬着下巴,离开了皇宫。 第57章 烈情难挡 今日,便是练兵月的返京日。 柏芷兰要回京城了。 慕云开早早的就来到了柏府,正坐在柏芷兰的闺院的树荫下,闭眸养神的等待着柏芷兰。 他想柏芷兰了,想赶紧见到她。 柏杨依然卧病在榻,与往常慕云开来柏府一样,他未让人惊动柏杨。 柏灵瑜自是不能怠慢,挺着怀有七个月的身孕不时的来探望皇上,细心的续茶上点心的。 由于梁子文是入赘,婚后的柏灵瑜依然住在柏府,特意开辟出一处院落,供他们起居。 梁子文正依花朵儿的建议,在京城里当县令,只要有机会,慕云开会想着让梁子文进都察院——可弹劾百官。 每次柏灵瑜过来,慕云开总是展颜微笑道:“好姐姐,你不必亲力亲为的。” 柏灵瑜应是,却隔不久便来看看。 慕云开手托着下巴,不时的偷瞧着柏灵瑜隆起的小腹,开始幻想着柏芷兰怀着身孕的样子,唇角不自觉的浮着笑意。 在无意间看到柏灵瑜发间的银制簪子时,慕云开的脑中便想到了花朵儿发间的饰品,只觉得柏灵瑜的手饰朴素了些。柏芷兰的姐姐也是他的姐姐,既然柏灵瑜与花朵儿同样是姐姐,于是,他命随行的宫女回宫去宫内府为柏灵瑜特制一些饰品——翡翠百珠项链、蓝玉耳坠、明珠手链、珍珠金步摇、紫水晶发钗、绿玉流苏双鬓簪、红珊瑚珠发束、孔雀石花簪。 他想了想,便请柏灵瑜进柏芷兰的屋中,取一件柏芷兰的衣裳出来,再下令为柏芷兰制些衣裳。他知道柏芷兰不喜手饰,只是束着一条简单的发带,喜欢穿青色的衣裳,便命宫女去宫内府传话,但凡是漂亮的衣服款式,均按柏芷兰的尺寸做出一件青色的衣裳。 他还想多投一些柏芷兰的所好,虽是稍有些不悦的想到了柏季舟葛,还是命人去弄些红薯,他要亲自为柏芷兰烤红薯。 红薯烤了一个又一个,眼看着烤得火候越来越好,他不禁喜悦的想着柏芷兰津津有味的吃着烤红薯的模样。 从清晨等到晌午,又从晌午等到傍晚,柏芷兰还是没有回来。 慕云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,确实有些等的着急了,便命宫女们去看看其他的部将有没有返回到京城。 宫女一个一个的去探查了一番,陆续回来禀告,说是九名部将均已回到京城。 部将们是与大将军一同返京的,为何部将都已抵至京城,柏芷兰还没有回来? 慕云开顿时困惑,又派人去向几名部将询问一番。 部将们一致的答复是:柏大将军在快到京城时,从官道拐入小道,与他们分道而行。 柏芷兰为何要与他们分道而行? 慕云开看似悠闲慵懒的坐在木椅上,实则是陷入了沉思。 柏芷兰干什么去了? 他一直在等柏芷兰,等到了夕阳西下,柏芷兰还是没有回来。 慕云开紧张了,坐立不安。他不由得联想到上次柏芷兰在给柏夫人扫墓回京的途中,遇到的刺杀危险,每当他忆起那时柏芷兰浑身被血染的画面,他还心有余悸。 柏芷兰还没有回来,难道又是遇到了不测? 天色渐渐的黑了。 慕云开无法再等下去,就无事般的跟柏灵瑜打声招呼,说是先回宫了,便慢悠悠的离开了柏府。 刚出了柏府,慕云开就乘着马车,立刻前往大丞相府。 一声“皇上驾到”在大丞相府第一次响起。 以前慕云开进大丞相府找昌平公主时,总是低调的到来,再低调的离开。以往是以弟弟的身份来的,这次,他是以皇上的身份而来。 陆少英与花朵儿耳闻‘皇上驾到’,自是不能不顾君臣礼,便连忙相迎:“参见皇上。”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笑笑,脸上的倦意尽显,懒洋洋的道:“我在柏府等了柏芷兰一天,她还没回来,我就来这里看看。” 花朵儿莞尔一笑,恍然道:“她是该从军营返京了。” 陆少英沉稳的立在一旁,似置身事外,又似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。 慕云开笑吟吟的看向陆少英,道:“陆大人终日为国事操劳,辛苦了。” 陆少英拱手道:“不辛苦,这是臣的本职。” 慕云开摇看了一眼天际,轻叹道:“也不知道柏芷兰此时在何处。” 花朵儿轻道:“想必她是会会朋友,办些私事,稍晚些就回来了。” 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”慕云开笑了笑,瞧不出情绪的清澈眸子扫了一眼陆少英,缓缓的道:“朕只想像现在一样,当个懒散的皇上,唯一的期望,就是柏芷兰安好无事。” 是懒散吗? 简直就是一个被架空的皇上。 他说的很清楚,他的期望就是柏芷兰安好无事,架空就架空吧。 停顿了片刻后,慕云开吸了吸鼻子,孩子气般的道:“如果柏芷兰有任何意外,朕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荒唐糊涂的事。” 花朵儿微笑道:“柏芷兰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事都安然,怎么会出意外呢,皇上多想了。” “皇姐说的是,”慕云开笑了笑,意味深长的道:“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柏芷兰,就连我自己也不允许。” 花朵儿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,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劝他以国事为重,逐笑着附和道:“有皇上如此真心相待,柏芷兰真是幸福。” 她知道柏芷兰服用避孕汤,却不打算与慕云开说。 慕云开伸了个懒腰,打着呵欠道:“我回宫了。” 恭送慕云开离开大丞相府后,陆少英道:“他是在怀疑我。” “且不管他是否在怀疑,你确有杀柏芷兰的心。”花朵儿依在他怀里,闭眸听着他的心跳声,话语柔软。 “那是以前。”陆少英拥着她,坦言道:“以前唯有杀了她,我才有机会娶你。” 花朵儿笑了笑,那日在柏芷兰为柏夫人扫墓回京的途中,是她在得知陆少英的行动后,派人去相救柏芷兰的。那时,她并没有对权利的野心,有的不过就是愿她的皇弟能开心。 “现在我已不必杀她。”陆少英的目光深远,已有他的算计。 “哦?”花朵儿想听听。 “我要让你成为最荣贵的女子。”陆少英所谋甚大。 最荣贵的女子,这个身份并不是公主,也不是大丞相夫人。 慕云开离开大丞相府后,又去了一趟柏府。 柏芷兰依然没有回来。 没错,慕云开是怀疑陆少英,他不得不提醒陆少英和花朵儿,让他们知道柏芷兰的重要,只要柏芷兰安好,他别无所求。 夜已经深了。 慕云开面色凝重的回皇宫,不知道柏芷兰去干什么了,会不会有危险。 柏芷兰一整天到底去干什么了? 当慕云开回到皇宫,忐忑不安的踏进寝宫时,一眼就看到了在朦胧的月光下站着的窈窕身影,那一袭俊逸的盔甲使她看上去玉立而挺拔。 正是柏芷兰。 宫女低声轻语:“明后娘娘晌午时便进宫等皇上,开始是在御书房,后来去了御膳房,在天黑后便来到了寝宫。” 当慕云开在想着柏芷兰,琢磨着她的安危时,她正在皇宫里。 依照多年的规矩,大将军在从军营练兵归来后,必须立刻进宫面圣。柏芷兰刚回到京城,便进了皇宫,谁知听说慕云开一早就出去了。 慕云开每次出宫,带的随从都一样,而留在宫内的根本不知道皇上去了何处。 以至于,慕云开在柏府等了柏芷兰一天,柏芷兰在皇宫等了慕云开一天。 “小娘们儿?”慕云开顿时精神抖擞,急步的走了过去。 柏芷兰静静的站着,所有等待的烦躁在看到他的那一刻,突然莫名的就转为喜悦。 他一下子把她搂在怀里,饥渴难当的急吻她,强烈的欲望使他忍不住轻吟了一声。 她是想拒绝的,是想推开他,想与他极力保持着君臣关系,在进皇宫的路上,她就不断的告诉自己:必须要冷静的对待他。 然而,此时此刻,她却已融进了他的狂热中。所有的理智和精心保持的冷漠都不翼而飞了,伪装不攻自破。 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抱起,大步的走进了寝宫,两个人倒在了床榻上。 “皇上……”她的话还没说完,唇就已被他堵住,疯狂的吸吮着。 他太渴望她了,来不及与她说话,只顾去扯褪她的衣裳,忍不住快点让自己埋进她的温暖里。 她想说:别再碰我。 她还想说:我们只是君臣关系。 她也想狠心的说:皇上,我从没有喜欢过你。 可是,那些她鼓起勇气练习很久的话,根本就说不出来,全都变成了她情不自禁的攀着他,帮着他褪去那身盔甲,陶醉于他的触摸与亲吻下。 他沉浸在她令人心旌摇曳的娇羞里,对她贪求无度,也永不满足。 过了许久,他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。 她软绵无力的依在他的臂弯,深深的意识到她是多么强烈的爱着他,同时,她的无助感猛得涌起,这该是多么可怕的爱。 他抚摸着她滑腻的肌肤,温言唤道:“小娘们儿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不语,闭着眼睛假寐。 慕云开像是想到了什么,轻轻的移了移身子,使她平躺着,伸手便开始抚摸推按她的小腹,在看到她眉头微微抖动时,他就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,温柔的道:“这些日,我跟嬷嬷学会了这种手法,以后不必再宣嬷嬷,由我来为你弄,直到你想怀我们的孩子。” 柏芷兰微微睁开双眸,看他正浓情四溢的凝视着她,原本想硬着心肠说些恨心的话,却试了半晌,却是没有说出来。 慕云开推按了一半,不由得情动性起,舔了舔唇,压了过去,凑到她耳边道:“小娘们儿,我还要。” 他对她的渴求,与日俱增。 她在心里郑重的警告自己:天亮后再跟他摊牌,不能再与他继续下去,必须要理智。那么,此时,就深陷吧,深陷吧。 而她在深陷中,与他一次次的攀到巅峰时,却发现,她宁愿与他在那一刻同时死掉。 她意识到自己是彻底沦陷了。 柏芷兰在天亮后才回柏府,刚回到柏府,丫环就说道:“陆府千金已等候小姐多时。” 陆府千金? 正是陆紫霜。 柏芷兰稍稍一怔,便去见陆紫霜。 陆紫霜一袭淡紫色的长裙,双手轻搭在小腹,甜密中带着些许忧伤的瞧着柏芷兰。 柏芷兰等了片刻,正色的问道:“有事?” 陆紫霜轻咬着唇,暖意四起的道:“我怀了身孕。” 柏芷兰双睫一眨,仅是片刻,就听到了陆紫霜继续说道:“是皇上的龙种。” 第58章 孤注一掷 陆紫霜怀了慕云开的龙种? 有一股强烈的震撼的暗涌自柏芷兰的胸腔席卷而来,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讶异,虽然她亲眼看到了慕云开与陆紫霜同卧一榻、同睡一被。可分明,她的脑中已盘旋着慕云开说过的话:你可以对我很放心的。 这种放心,是不是指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? 然而,如今这种局面又说明了什么? 仅是片刻,柏芷兰就恢复了常态,常常栖于眸色中的清寒毕露,她沉默着淡淡的迎视着陆紫霜。 陆紫霜咬着唇,显得一副乖巧的模样,双手护着小腹,轻声的重复道:“柏姐姐,我怀上了皇上哥哥的龙种。” 柏姐姐? 以前岂非都是柏凶犬? “柏姐姐,你看。”陆紫霜上前走了两步,将手中堂仁院的医贴呈上。 堂仁院是京城很知名的一家药馆,确诊后就是毫无差错。 柏芷兰并未去看,只是冷道:“这与我何干?” 陆紫霜稍显委屈的眨了眨眼,哀声道:“柏姐姐,你可是在怪我怨我?” 柏芷兰负手而立,尚未更换的一身盔甲使她显得很是凌烈,心中不免有些复杂的情绪凝集,神色不变的直言相问:“你来找我干什么?” “我……”陆紫霜撇了撇嘴,轻叹了口气,道:“我想请柏姐姐为我作主。” 柏芷兰不语,听着她往下说。 陆紫霜忽然拉住了柏芷兰的胳膊,急切的道:“皇上哥哥心中只有你,他不会认这个孩子的。” 柏芷兰并没有甩开她,而是任由她拉着纹丝不动的冷静的看着她,带着置身事外的姿态。 陆紫霜很是委屈,眼眶已湿润的,吸了吸鼻子,弱弱的道:“他生病之时,我连着几日在龙床前服侍他,他……,也不知他是怎的,便就要与我做那事,我是喜欢他的,就没有拒绝,原以为在事后,他会给我名份,殊不知,”她的眼泪落了下来,轻声的抽泣道:“殊不知他说你是她的挚爱,可是我……我现在已怀了龙种,我该怎么办呢?” 柏芷兰依然不语,还是用那种疏离的神情冷静的看着她。 陆紫霜轻拭着眼泪,楚楚动人的,完全看不出她骨子里的大小姐脾气,她喃喃自语般的道:“我相信皇上哥哥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,但是他爱你,我很怕他以免你伤心难过,而无法接受我腹中的孩子。” 柏芷兰闻言,问:“他知道你怀了身孕?” 陆紫霜摇头,道:“我还没敢告诉他。” 过了半晌,柏芷兰漠然的沉声问:“那你来找我,到底想干什么?” 陆紫霜稍稍一怔,她知道柏芷兰的性子冷犟,没想到还很冷血,她的哭诉始终没能换来柏芷兰的恻隐之心,她只好继续演下去,难过的道:“我还没出嫁就已怀了皇上哥哥的龙种,可皇上哥哥又心系于你,柏姐姐,你说我该怎么办呢?” 柏芷兰脱口而出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 陆紫霜心中一恼,却是从眼睛里挤出了两滴泪,带着哀求的声线道:“我想请柏姐姐作主,向皇上哥哥说一说,让他接受我和孩子。” 柏芷兰漫不心的道:“这事我作不了主。” “你可以的,”陆紫霜双眼带着晶莹的泪光迎视着柏芷兰,道:“你一定法子让他接受的。” 柏芷兰不经意的瞧了陆紫霜一眼,冷道:“这是你与他的事,与我何干?” “柏姐姐。”陆紫霜委屈的咬着唇。 柏芷兰不语,扫了一眼陆紫霜的小腹,暗忖道:陆紫霜真的怀了身孕?怀的真是慕云开的?她不知道,她甚至告诉自己不必知道。怜悯心她是有的,但并不随意泛滥。 陆紫霜低着头眼珠子转啊转的,忽地抬头道:“难道我唯有以死来保全皇上哥哥对你的爱?” 以死博同情?! 陆紫霜确实怀了身孕,是在那日听罢慕云开说‘我不喜欢你,绝不会封你为妃,也不想再在皇宫里看到你’后,她从皇宫回到了陆府,想到的破釜沉舟的法子,就是怀上身孕。她的这个法子得到了花朵儿的支持,并且是花朵儿为她寻得一名可靠的男子。 慕云开不是口口声声说的喜欢柏芷兰吗?那么,陆紫霜便要破坏,用一种极端的法子。如果柏芷兰能同情她,自然会帮她向慕云开讲条件,慕云开向来心软温和,到时候,她只要再装得可怜点,想必就能得到慕云开的给的名份。 当然,陆紫霜也想好了退路,如果柏芷兰不帮她,或是慕云开不承认孩子是他的,至少也能破坏他们的感情,让柏芷兰对慕云开有刻骨的误会,让他们的爱情沾上污点。因为,谁又会相信,一个少女为了报复,而使出如此狠的办法,让自己怀上身孕? 再说,最后的杀手锏是有着监国权的花朵儿以及权倾朝野的陆少英,花朵儿到时就当全然不知道陆紫霜的计谋,在陆紫霜一口咬定时,认定了是慕云开的孩子,再软硬兼施的使陆紫霜成功的进后宫当妃。到时,腹中的孩子就会丢掉,可以嫁祸给柏芷兰。陆紫霜只要能在皇宫里,绝对可以找到机会怀上真正的慕云开的孩子。 虽然,花朵儿曾想过用下药的方式,使慕云开与陆紫霜,但花朵儿绝非泛泛之辈,她自然不能太过明显的与慕云开对立。 陆紫霜的以死博同情,柏芷兰根本就不屑一顾,她嘴角微微牵动,声音极清极冷的道:“他对我的爱,是我和他的事,与你何干?” 柏芷兰的不近人情,虽然是超出了陆紫霜的想象,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,她咬着唇,伤心的道:“柏姐姐,你不肯帮我,是因为你担心我诞下龙子后成为皇后?” 是啊,这可是太上皇和皇太后亲自定的,必须执行的:谁先诞下龙子,谁就是皇后。 柏芷兰暼了陆紫霜一眼,气势如一阵寒风,冷道:“谁能成为皇后,唯有皇上说的算,与别人何干?” 陆紫霜一时语凝,沉默了半晌,双手捂着小腹,用很绝望的声音低吼道:“难道我怀了皇上哥哥的孩子,不仅连个名份也要不到,还换来冷嘲热讽?” 柏芷兰显得淡漠,神色不变的道:“至少你不应该来找我。” 陆紫霜放低尊严的道:“我是来求你的。” “求我?”柏芷兰若有所思的瞧着她,“你既然有本事能怀上孩子,应该就有本事得到应有的名份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缓慢的沉吟道:“自己没本事,求谁或是仗谁的势都没有用。” 陆紫霜顿时愤怒的几乎控制不住,可恶的柏凶犬,她发誓就是要跟柏凶犬较上劲了,绝不会让柏凶犬有好日子过。 柏芷兰负手而立,冷静的看着陆紫霜身体轻颤,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同情。她自小在战场上,明白一个道理:自己必须强大,强大到能让自己依靠。 如果不强大到能保护自己,而是懦弱胆怯的活着,该是多么的悲惨。 柏芷兰很少同情别人,因为她从不想得到别人的同情。 更何况,面前的这个女子怀着慕云开的孩子。一想到慕云开碰过别的女子,突然,强烈的痛苦使柏芷兰忍不住吸了口气,稳定着神态。 陆紫霜也没有妄想能得到柏芷兰的同情,她只是要让柏芷兰相信,她的确是怀了慕云开的孩子。尽管柏芷兰的面具戴的足够好,她还是能感觉到柏芷兰隐藏不住的一些痛苦。不由得,她得到了巨大的兴奋与刺激。 半晌,柏芷兰下逐客令了,道:“还有话要说?” 陆紫霜深深的叹了叹气,故作难过伤心的道:“我的脑子里装的简直都是浆糊,如果皇上哥哥不承认我腹中的孩子是他的,我也没有别的法子啊。” 柏芷兰不语,依然就那样看着陆紫霜,等着陆紫霜尽快把想说的话说完。 陆紫霜自然是要把后路全都想好,咬牙道:“不管怎样,我会把皇上哥哥的孩子好好的生下来,就算是他不认,我也会对孩子好的,绝不给他找麻烦,不让他为难。” 柏芷兰只是静静的听着,直到陆紫霜缓缓的离开,她也只是静静的看着。 怎么办? 有一瞬间的无助吞噬着柏芷兰,尽管她知道慕云开将来会有别的女子,会与别的女子有孩子,可她还是忍不住的不想看到那种局面出现。每个女子对自己的真爱,岂非都有一些自私心?可偏偏此时,她原来以为会风平浪静的自私心,却竟那么汹涌。 柏芷兰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与陆紫霜有关的事,进屋换去了盔甲,穿着一袭青衫便去见柏杨,向柏杨说一说在军营的收获,以及再向柏杨请教战术。 与柏杨谈了很久后,柏芷兰满载而归。 刚回到闺院,柏芷兰就看到了慕云开,慕云开正在院中的角落里用铁铲刨着坑,旁边堆着许多的柴禾与新鲜的红薯。 柏芷兰饶有兴趣的看了又看。 “小娘们儿。”慕云开刨完了坑,用衣袖轻拭着额上的汗,才发现柏芷兰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。 柏芷兰瞧他笑得灿然,如此的温和而暖意四起。 “小娘们儿,”慕云开走过去牵起她的手,柔声的道:“昨日我烤了许多红薯,你没有吃到,今日,我特意早些过来,给你烤红薯吃。” 柏芷兰双睫一眨,迎视着他,沉默了一会,还是说道:“陆紫霜怀了身孕。” “是吗?”慕云开随口一问,完全不关心。 柏芷兰猛得抽回手,冷言道:“她说是你的龙种。” 慕云开又捉住了她的手,歪着脑袋望着她,笑吟吟的问:“你相信?” 柏芷兰秀眉微蹙,他的反应为何如此?便问:“是你的?” 慕云开收起笑意,笃定的道:“不是。” 柏芷兰又抽回了手,正色的道:“她说过,你是不会承认的。” 第59章 携手并肩 就是在柏芷兰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时,她的心疼得无以复加。她深深的仰视着他,意识到了她是多么想与他在一起,像平凡的夫妻那样,终生彼此相伴。 可他们的身份,使他们无法简单的相爱。 慕云开抿嘴一笑,温柔的凝视着她,轻道:“我当然不会承认,因为她怀的本来就不是我的龙种。” 柏芷兰轻眨了眨双眼,冷静的问:“你碰过她?” “没有。”慕云开摇摇头。 柏芷兰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真诚,心中隐隐欢喜,自然不免也诧异于目前的现状——陆紫霜很是无助伤心的诉说她是怀了慕云开的孩子,并且断定了慕云开不会承认。 那么,慕云开与陆紫霜到底是谁在说谎? 柏芷兰想了想,眼神忽然变得锐利,冷冷的逼视着慕云开,故意试探性的喝道:“男子汉大丈夫,竟连自己做过的事也不敢承认!身为一国之君,竟怯懦到如此地步,真是令人不齿。” 慕云开歪着脑袋瞧她,想了想,冲她眨眨眼的叹道:“小娘们儿,你说这事该怎么办?” 柏芷兰面露些许愠怒,随口说道:“迎她进宫,封为皇妃。” 慕云开懒洋洋的说了两个字,还拖长了音:“不……行……。” 柏芷兰沉着脸,冷道:“你碰过她,使她怀了龙种,就应该迎她进宫封妃。” “哼,”慕云开用力的翻了柏芷兰一个白眼,孩子气的撇撇嘴,满脸不开心的道:“小娘们儿是小坏坏,跟别人一起欺负我。”他索性朝旁边走了几步,坐在了树下的木椅上,又翻了她一个白眼,手托着下巴,转脸瞧着天空,闷闷不乐的哼道:“小娘们儿相信别人的话,不相信我的话,我不给她烤红薯了。” 柏芷兰一怔,看他这般耍小孩子脾气的架势,真难想象前些天那个带着威严与霸气与她对峙的,是同一个人。她倒是习惯了与他在欢好时,他所表现出的男人的结实与健壮。 过了片刻。 她轻呼了口气,侧目轻瞧了瞧他。 他挑起眼帘,恰好也在偷瞧她,与她四目相对时,他不满的道:“我生气了,你怎么不来哄我?” “胡闹,”柏芷兰板起了脸,负手而立,很严肃瞪着他,再次试探的道:“你惹得未出阁的女子怀了身孕,就打算不闻不问?” “我没有碰过她,”慕云开手托着下巴,一点也不像是在解释,只是在陈述事实,不慌不忙的缓缓的道:“我只有你一个女人。” 柏芷兰悄悄的收起了锋芒,似小女人般不经意的敛颌垂着双眸,声音已有些不自然,一定要把问题了解的清楚,追问道:“陆紫霜确是怀了身孕,若不是你弄的,她为何认准了就是你的?” 慕云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,道:“可能她是认准了我是百口莫辩。” 柏芷兰望向他,定睛的盯着他,在沉思着:如果陆紫霜怀的不是龙种,她为什么要并且敢嫁祸给皇上? “怎么?”慕云开翩然站起身,移到她面前,轻握着她的肩,正色的问:“你是真的不相信我?” 柏芷兰不语,而她已相信了他的话,尽管他有时令人难以琢磨,但他从来没有做事不担当过,她知道他的秉性,她看到了他的真诚。 慕云开双手捧着她的脸,深深的凝视着她,郑重的沉吟道:“相信我。” 柏芷兰没有说‘我相信你’,她与他对视,柔声的唤了一句:“云开。” 尽管她对这份爱情还是没有安全感,尽管她自己也很矛盾很复杂的继续深陷在他的浓情里,尽管她有时提醒自己必须要理智克制,可她还是愿意相信他。 慕云开展颜而笑,俯身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唇,将她拥在了怀里,拥的很紧。 柏芷兰微阖着双眸,沉醉在他的怀里,真是温暖宽阔的怀抱,能让她的心变得很静,宛若有一种被保护的舒适。 过了许久。 柏芷兰慢慢的清醒着,既然陆紫霜敢把孩子嫁祸给慕云开,她绝不能允许,她轻推开他,仰视着他,道:“陆紫霜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。” 慕云开一点也不担心着急的,笑眯眯的提醒道:“她哥哥是大丞相,在朝堂中有亲信有威望;她嫂嫂是比皇上的权利还大的具有监国权。” “你还笑!”柏芷兰瞪着他。 慕云开收起了笑,耸耸肩,刚保持一会严肃的神情,又忍不住笑了,道:“陆紫霜怀了孩子,与我无关,不过也算是喜事,我就是笑笑而已。” “但她胆子很大,不顾一切的要当你的妃子。”柏芷兰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。 慕云开笑笑,懒洋洋的问道:“你同意?” “你呢?”柏芷兰自然想知道他的想法。 “我不同意。”慕云开双睫一眨,可怜兮兮的瞧了她好几眼,叹道:“如今后宫也没有一个人替我分忧,执掌家事。” 柏芷兰不语,朝旁边踱了几步,开始分析着目前的局势。 如今,陆紫霜胆大妄为的怀了身孕,认定了腹中的孩子是慕云开的。慕云开虽然是皇上,可实权旁落,他的性格却似乎又过于温和。如果到时花朵儿与陆少英强烈要求慕云开负起责任,将陆紫霜迎入后宫封妃,慕云开纵是一万个不愿意,依他的能力似乎也难以抗衡。 身为大将军,柏芷兰不能允许皇权被相权与监国权凌驾制裁。而她不允许陆紫霜的诡计得逞,似乎更多的是源于:她不允许别人肆意的欺负她的男人。 是的,慕云开就是柏芷兰的男人,他有时像和煦微风,有时似波涛海浪,但他此时此刻终究是她的男人,栖息在她的心头。 慕云开见她沉稳的立着,目光淡淡的落在别处,等了好一会,她依然在沉默,便上前从背后拥着她,使她紧贴在他的怀里,吻着她的发丝,细语呢喃道:“小娘们儿,别担心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 不管一个女人多么的要强倔犟,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。他拥着她,她的头顶刚及他的肩膀,他嗅着她的清香,心中隐隐不舍,知道此生怕是辛苦她与他一同面对诸多的麻烦了。 “你打算怎么处理?”柏芷兰侧过头,寻着他的眼睛。 慕云开笑吟吟的道:“现在还没有想到,晚上躺在床上后慢慢想,准能想到的。” “我有一个办法,”柏芷兰已经想到了,她先是挣脱开他的怀抱,谨慎起见,她朝着屋中走去,回头唤道:“云开,来。” 慕云开自是跟上,到了屋中后,柏芷兰朝外看了看,将门掩上了。 柏芷兰沉思了片刻,便将她的想法详细的告诉了慕云开,又重复了一遍后,冷静的问:“你意下如何?” 慕云开想也没想,立刻正色的道:“我听你的。” 柏芷兰点点头,道:“我能找到合适的人。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好。” 柏芷兰又想到了什么,刚要说,却是迟疑了,有些犹豫的咬着唇。 “小娘们儿,你想说什么?”慕云开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。 柏芷兰隐隐说道:“后宫怎能无妃,皇上何时选秀?” 慕云开抿嘴一笑,温言道:“我有你就足够了。” “胡闹。”柏芷兰心中暖洋洋的,可她有她的打算。 “那有胡闹?”慕云开忍不住搂住她,歪着脑袋深情款款的瞧着她,很轻的说道:“上次在事后,你说我像虎狼般,我觉得你说的对,只有你能消受得了我。” 柏芷兰的脸顿时就红了,低着头深吸口气,勉强保持着常态,镇定的抬起头,沉声道:“你应该全国选秀。” 慕云开想了想,问道:“为什么?” “以选秀拉拢京城与各地有实权的部分官员,让他们的女儿进入后宫。皇妃有等级高低,势必能使一部分官员的地位上升,可以适当制衡其它的官员。”谁让柏芷兰的男人是皇上,谁让她又不允许别人欺负她的男人,所以,她的眼界自是要宽,从大局考虑。 选秀,纯粹是政治目的。想削弱相权与监国权,必须要给予其它的一些官员地位上的提高,起到牵制的目的。如今陆家的权利过大,需要再出现一些与陆家不在同一战线上的家族势力。一个家族的势力能很快脱颖而出,比较快的方式便就是家有女儿成皇妃。 慕云开明白柏芷兰的意思,他想了想,漫不经心的道:“我不想看到你为了别的女子不开心。” 柏芷兰突然就笑了,笑得清浅美丽。他的话听起来真让她高兴,可他的心又能系在她身上多久? 沉默了好一会,柏芷兰道:“全国选秀吧。” 慕云开没说话,只是静静的看着她。 柏芷兰仰起头与他对视,正色的道:“我此时唯有你,如果你有了别的女子,我们便就君臣相待。你不可再招惹我,否则,我会杀了你。” 如果他碰了别的女人,就不准再碰她,否则,她会杀了他。 “好。”慕云开爽快的答应了。他知道他会管好自己的。 柏芷兰牵动了一下嘴角,道:“按照计划,今晚,你在柏府设宴,邀请陆大丞相、昌定公主、陆小姐。” “行,”慕云开眼珠子一转,连忙把她拉进怀里,逼视着她,有些激动的轻问:“你刚才说,你只有我,没有别的男人?” 柏芷兰看到了他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,不忍再沉默,点点头,笃定的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难掩兴奋的笑了,他不再有遗憾,也不去想为何她没有落红、没有疼,只是去相信她,相信她的话。 柏芷兰缓缓的抬起双臂,环抱着他,让自己依偎在他的怀里。她知道,不管以后发生什么,现在,他们只属于彼此,就应该携手并肩,一起想办法解决。 第60章 以强制强 傍晚时分,大丞相府收到了皇上的口谕,道是:皇上今晚在柏府设宴,邀请昌定公主、陆大丞相、陆小姐前往。 花朵儿与陆少英默默无语的对视了一眼,应是。 柏府中,由皇城禁军统领柏季舟葛安排了百余名禁军把守,保护皇上的安全。 以前慕云开在柏府中,可没有这么兴师动众,大抵上带上几名贴身的太监宫女随行,神秘的悄然的进柏府。 柏灵瑜在正堂中布置着,认真仔细的挑选着今晚的菜肴,挺着圆隆的小腹忙里忙外的。 慕云开正悠闲坐在木椅上,为柏芷兰烤着红薯,看着柏芷兰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,忍不住笑道:“小娘们儿,我以后天天给你烤红薯吃。” 柏芷兰听罢,差点被噎到,不由得笑了笑。 慕云开一把将柏芷兰拉过来,让她坐在他怀里,搂着她的腰,笑眯眯的温言道:“你太瘦了,我要把你养胖一点。” 柏芷兰饶有兴趣的问:“胖成什么样?” 慕云开想了想,与她十指相扣,道:“像金丝雀一样。” 柏芷兰还没有细细的思量,就察觉到有脚步声传来,便从他怀里闪开,立在一旁,朝着院门处看着。 一名宫女在院外止步,禀道:“启禀皇上,昌定公主、陆大人、陆小姐已到,在正堂候着。” “朕知道了。”慕云开懒洋洋的瞧着烤了一半的红薯,并未打算站起身。 柏芷兰道:“我先去。” “等这个红薯烤熟后,我们一起去。”慕云开冲她眨眨眼。 柏芷兰没说什么,就陪着他继续烤。 待红薯烤好后,慕云开才慢慢的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,牵住了柏芷兰的手,道:“我们走。” 柏芷兰任由他牵着走到院外,便欲挣脱开手,慕云开抓得紧了些。 “云开。”柏芷兰扫了一眼相隔不远站立着的禁军们,轻声的提醒道:“你是皇上。” “你是明后。”慕云开笑了笑,偏要与她手牵手,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,她是特别的。 柏芷兰虽觉不妥,并没有再试图挣脱,而是大方的与他同行。 进了正堂,各行各的礼后,菜肴就陆续上来了。 慕云开让柏芷兰坐在他旁边,示意宫女们都退下,将门关上。 堂中,除了慕云开、花朵儿、柏芷兰、陆少英、陆紫霜外,还有一名年轻的男子,低垂着头笔直的站在一旁。 花朵儿身着一袭粉红裙纱,华贵盛装,该有的风姿丝毫不弱,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。 陆少英始终沉稳,气势如山,神态自如,瞧不出任何的情绪。 陆紫霜听从花朵儿的告诫,要多听不语,保持着一副和气的模样。 即是关上了门,就应该打开窗户说亮话了。 慕云开执起了酒杯,看了一眼柏芷兰,柏芷兰也执起了酒杯,他说道:“我和柏芷兰向你们郑重的道歉。” 花朵儿不解的道:“哦?” 慕云开重重的叹了口气,道:“关于陆小姐的。” 陆紫霜很合时宜的露出了委屈难过的神情,似乎已几乎忍不住想痛哭了。 陆少英故作不知的愕问:“关于家妹的?” 柏芷兰不语,手中持着酒杯并没有饮,保持举起的姿态。 慕云开按柏芷兰出的计策,缓缓地说道:“若不是柏芷兰向我坦言,我还不知道在我的寝宫竟发生了如此之事。” 花朵儿仔细的听着,她先不说话,想听听慕云开到底要说什么。 柏芷兰忽地看向一旁的年轻男子,喝道:“还不跪下。” 一袭士兵穿着的年轻男子忙是跪下。 他们仨人顿时诧异。 柏芷兰威声道:“你胆敢对陆小姐做出轻薄之事,可知罪?!” 年轻士兵叩首道:“属下知罪。” 他们仨人面面相觑,颇为茫然。 柏芷兰带着遗憾的神色道:“想必昌定公主与陆大人,尚不知陆小姐怀有身孕一事?” “什么?”花朵儿与陆少英异口同声的惊讶。他们自然是知道,本是打算明日向慕云开兴师问罪的,不曾想慕云开今晚就抢了先。 柏芷兰扫了一眼年轻士兵,正色的陈述道:“半个月前,我在军营中,皇上龙体欠安,我心中牵挂皇上的病情,便派他回京见皇上,带我先向皇上问安,我择日再返京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很快的说道:“他被皇上宣至寝宫面圣,恰好皇上出去散步,陆小姐在寝宫中小酣,他见陆小姐貌美,一时起了色心,便对陆小姐行了不敬之事。” 陆紫霜倍感愤怒,忍不住一下子从木椅上站起,气汹汹的,对柏芷兰的信口雌黄很不满。 “竟有此事?”花朵儿握住陆紫霜的胳膊,示意她坐下。 柏芷兰无视陆紫霜的不满,看向年轻士兵,道:“我说的与你晌午向我认罪时说的可一样?” 年轻士兵长得模样英俊,气度不俗,他抬起了头,目光微微垂下,道:“属下见陆小姐美丽异常,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,就情不自禁的妄为,在皇上的寝宫,与陆小姐欢好。” 陆少英保持着他的沉稳,默而不语,在桌下的手掌却是握成了拳头。 “荒唐!”花朵儿惊恼的拍案而起。 陆紫霜站起身,一脚踢在了士兵的身上,咬牙道:“你胡说八道。” 年轻士兵不急不慢的道:“属下自知配不上陆小姐,可属下却知道陆小姐起初是在拒绝,慢慢的,便迎合属下。属下对陆小姐念念难忘。” “你还乱说!”陆紫霜朝着士兵就是拳打脚踢的。 柏芷兰清咳了一声,道:“他昨日来见我,向我认罪,并坦言说他爱恋上了陆小姐。殊不知,今日晌午,陆小姐就来了,很信任的与我谈心,说是怀了身孕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 “你……”陆紫霜怒不可遏。 柏芷兰自顾自的说道:“他是我的属下,我自知有愧,便去见皇上,请皇上恕罪。” 慕云开这才说话,接着柏芷兰的说道:“柏芷兰有愧,朕也有愧,使陆小姐在朕的寝宫里失贞,还怀了身孕,真是愧疚极了,所以,特设此宴,向你们道歉。” 如此一说,慕云开就是脱清了干系。难道这个时候陆紫霜再一口咬定说孩子是慕云开的?已有个士兵站出来实言相告了,失了贞的女子若还非逼得皇上迎娶,那就未免太过了。 既然陆紫霜敢嫁祸慕云开,柏芷兰就敢找个人让陆紫霜无颜。 花朵儿恍然明白,如今的陆紫霜想嫁进皇宫成皇妃,已不可能了。她设好的计,却是被柏芷兰抢先了一步,使得局面立刻改变。她同时也意识到,柏芷兰成为了她的对手。 “他在说谎!”陆紫霜情急之下指责着士兵。 慕云开眯起眼睛,道:“在朕的面前说谎就是欺君大罪,当诛。” 年轻士兵叩首道:“属下说的字字属实,属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恋上了陆小姐,才下定决心向柏大将军认罪,以求心安。”他突然激动的看向陆紫霜,喜道:“属下万万没想到,陆小姐怀了属下的孩子。” 陆少英不能再沉默,他迅速的卡住了年轻士兵的喉咙。 “慢着!”柏芷兰立刻制止,冷静的看向陆少英,缓慢而有力的道:“请收手。” 陆少英目露杀气,再稍一用力就能将年轻士兵的喉咙握碎,而年轻士兵却是很深情迷恋的瞧着陆紫霜,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。 柏芷兰冷道:“他若是犯了军纪,自有军纪处置;犯了国法,自有国法处置。他是我的属下,我不允许任何人未经我的允许,对我的属下擅用私刑。” 花朵儿打起圆场,轻叹口气,道:“发生这种事,我跟少英一样难过。” 陆少英松开了手,杀气腾腾的看向年轻士兵,沉声道:“你好大的胆子,口无遮拦的诋毁陆家的名誉。” 即是柏芷兰亲自挑选的人,当然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乱阵脚,他不卑不亢的道:“属下虽出身低微,高攀不上陆家,但敢做就敢当,该说的就要说。” 陆紫霜自知大势已去,撅着嘴气得浑身在颤,说不出话。 本来是想依靠花朵儿与陆少英的权势,使慕云开这个软柿子皇上,哑巴吃黄莲封陆紫霜为妃,没想到,却变成了陆紫霜吃了大亏丢了颜面。 慕云开似是想到了什么,漫不经心的对年轻士兵道:“你先去外面跪着。” “是,皇上。”年轻士兵跪着出了正堂,跪在了堂外。 在门又关上后。 慕云开天真的眨眨眼,瞧着神色凝重的花朵儿,轻唤道:“皇姐。” 花朵儿看过去,慕云开勾了勾手指,示意花朵儿过去。花朵儿起身,靠近了慕云开。 慕云开凑到花朵儿的身边,趁热打铁的说道:“皇姐,我看那士兵倒还有些气魄,反正现在陆小姐也怀了他的孩子,不如我给他加官厚禄,让他大富大贵,风风光光的迎陆小姐过门?” 按照原定的计划,柏芷兰低声的接话道:“皇上,你这主意稍有些太过儿戏。” 慕云开耸耸肩,抿上了嘴。 柏芷兰正色的道:“这是陆家的家事,皇上还是应该尊重陆大人与陆夫人,以及陆小姐,现在的心情。” 的确,陆家出了如此丑闻,皇上再撮合着喜事,是有些不太妥。 慕云开索性捂着嘴,不打算再说话了。 花朵儿沉吟道:“至于如何处理,我与陆少英还有陆紫霜,商议后再定。” 柏芷兰很理解的点点头。 陆紫霜恨恨的瞪着柏芷兰,柏芷兰权当没看见的无视。 既然棘手的事说完了,慕云开就转移话题了,道:“皇姐,我得知礼部尚书的病情好些了,我准备明日就与他商议选秀一事。” 花朵儿颌首,道:“那好。” 陆紫霜已没有资格参加选秀了,这并不能怪慕云开不选陆紫霜,实则是陆紫霜失贞事大。 待出了柏府后,陆少英发作道:“该死!” 花朵儿温柔的劝道:“智者千虑,必有一失,即是事已至此,还是应该想想如何妥善解决陆紫霜的事。” 陆紫霜央道:“我就是要跟慕云开在一起。” 花朵儿叹道:“暂时不可能了。” 陆紫霜绝望的失声痛哭,她不甘心,一点也不甘心。 陆少英目露狠光,他想到了一个绝地反击的办法。 第61章 一山二虎 慕云开暗示礼部尚书的‘病假’可以结束了,便命其即刻开始准备选秀事宜。 全国选秀已提上了议程,在全国五品以上官员与名门望族中,但凡是适龄尚无婚配的女子,都必须参加选秀。 柏芷兰每日都出入后宫,与慕云开一起探讨选妃的事宜。针对的是五十六名有品级的嫔妃人选。 确实是费时费力的差事,他们将全国五品以上官员和名门望族的名单与势力范围统统罗列,进行排序,并按皇妃的等级给予了安排,只待到时选秀时,便可直接操作。当然,徜若有变故,也作出了相应的预案。 在与慕云开共同梳理皇妃人选时,柏芷兰惊讶的发现,慕云开并非像他表面那样的懒散,有着一针见血的观点,毫不含糊的政治敏感度,那种认真的姿态,无比的迷人。 若根据以往的选秀,必是工程浩大,耗费的人力与时间成本颇高。在柏芷兰的建议下,各郡守在收到朝廷下发的选秀通告后,在一个月内将所管辖的符合选秀的少女人选,绘成画像,简单的附上性格喜好,呈交至朝廷。 一批一批的画像自各地送进了皇宫,难免有些姿色颇佳的,柏芷兰便漫不经心的拿给慕云开看,道是:“你觉得她如何?” 慕云开当然会仔细的端详一番,然后摸摸下巴,道:“绘画的功底远不如周熙。” 柏芷兰眉头微皱。 慕云开将她揽在怀里,冲着眨眨眼。 柏芷兰手中的画像还未放下,指了指画中女子的容貌,道:“我是问,你觉得她可美?” 慕云开并未去看,而是恍然想到一个事,将她手中的画像放在案上,抱起了她,笑眯眯的喜道:“小娘们儿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我昨日收到了周熙送来的新画作,我们去瞧瞧。” 周熙,就是鼎鼎有名的春宫画师,擅长画男女裸体交欢时的各种姿态。 柏芷兰虽是没有见过周熙,却是见识过多次他的画作,均是在慕云开软言细磨下观赏的,观赏后,自然也少不了被慕云开连哄带央的体验一番。 他有时真的是索求无度,不知节制抑或是精力旺盛。 不可否认,他们水□融的很是默契。 选秀的画像在规定的时间内,全都送至了皇宫。 偌大的宫殿里,摆齐了上百副画像。 皇妃的人选虽然已基本定好,作为有监国权的昌定公主,必须要有知情权。 花朵儿怀着四个月的身孕,缓缓的步入了后宫,慕云开亲自去迎。 柏芷兰独自在宫殿中,环视着殿内的女子画像,有不少姿色上乘的。她负手而立,心中难免有些情绪复杂,以后这些女子的命运到底怎样,谁又能说得清楚? 在后宫中孤独终老,度日如年后死去;抑或是能得到慕云开的宠幸,从此飞上枝头被载入史册。还或许成为斗争的牺牲品。 不由得,柏芷兰的心有些隐隐作疼,如此多的美色当前,慕云开就不动身心吗?会不会按耐不住的寻些新鲜的刺激? 身在后宫的女子,谁不盼着能得到皇上的宠幸,那么多的献媚与诱惑,慕云开又能抵抗得了吗? 柏芷兰咬着唇,眸色有了几分迷离与细碎。 尽管这些天慕云开的深情与甜蜜,她都能细细的品尝得到,并一点点的储存于心,可是,她真的不确定这种美好能保持多久。尽管,她已全心全意的要与他在一起。 冷不丁的,那句话顿时就浮现在她的脑中,是她说的:‘我此时唯有你,如果你有了别的女子,我们便就君臣相待。你不可再招惹我,否则,我会杀了你。’ 她记得他答应的很爽快。 他是皇上,他有别的女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她无法要求什么,只能是郑重的告诉他:你是我的唯一,如果我不能成为你的唯一,我们就相安于朝堂。 想必,这种绝决,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成全。 花朵儿缓缓进殿,美艳异常,嫣笑道:“通过画像选妃,倒是先例。” 慕云开笑吟吟的道:“如此多的画像,皇姐可要用不少时间看了。” 柏芷兰一袭青裙立于殿内,风姿绝伦,似幽谷之兰般的暗香涌动,空灵不凡。 请安行礼后,大殿之中只剩下慕云开、花朵儿和柏芷兰。 花朵儿款款细步,认真的环视着一幅幅的画像,姓名、出身、性格、喜好一一写得详细。 趁着花朵儿看画像的间隙,慕云开悄悄的牵着柏芷兰的手,冲着她懒洋洋的眨了眨右眼。 柏芷兰咬着唇,感受着掌心的温暖,脑中在想着花朵儿认定的人选会是那些。 半晌,花朵儿继续看着画像,微笑道:“皇妃的人选,皇上可有主意了?” 慕云开慢悠悠的走过去,道:“皇姐呢?” “我还没什么主意。”花朵儿当然不能轻易的说出她已想好的人选,必须要沉得住气。 柏芷兰很合时宜的接道:“皇上既然已定好了人选,何不说出来与昌定公主听一听?” 花朵儿缓缓回首,瞧着慕云开。 慕云开笑嘻嘻的道:“这些画像我已看了多遍,心中确实已有了人选。” “哦?”花朵儿饶有兴趣的准备好了去听。 柏芷兰神色泰然的立着不语。 慕云开按照与柏芷兰商议后的人选,详详细细的认认真真的说给花朵儿听,并指给花朵儿看每一级嫔妃人选的画像,在说理由时,大抵就是:依我看,她当什么什么比较好。 于是,从一品的贵妃,至九品的美人,一共有五十六名,慕云开一点也没记错的都说给了花朵儿听。 花朵儿一直在听,频频的颌首,始终没有打断慕云开的话,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沉,面色也稍显有些凝重。 慕云开一口气说完了他的人选,展颜笑问:“皇姐意下如何?” 花朵儿喃喃地道:“为什么都察院督御史的女儿当贵妃比较好?”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我觉得她长得有贵妃像。” 花朵儿忍不住笑了笑,看向柏芷兰,漫不经心的问道:“你觉得呢?” 柏芷兰负手而立,正色的道:“臣觉得,皇上说谁当贵妃好,就是谁应该当贵妃。” 花朵儿心中一恼,她的监国权明显受到了挑衅与无视,她不慌不忙的道:“我却觉得她当贵妃不太好。” 柏芷兰冷静的问:“昌定公主觉得谁是最合适的贵妃人选?” 花朵儿望向慕云开,见他一副很端正的模样在听,便故作沉思了许久,娓娓说道:“我认为兵部尚书的女儿比较合适。”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皇上却觉得她比较合适做五品的丽嫔。” 花朵儿正色的看着慕云开,郑重的问:“皇上是不是打算改变主意了?” 慕云开支颌,想了想,过了许久,才问:“皇姐还认为哪些女子比较合适哪些品级?” 花朵儿自是不再隐瞒,将一品、二品、三品等级的妃嫔人选用一种确定的口吻说了出来。她并且作好了绝不妥协的准备,如果在此时让步,以后便就会更多的让步。 慕云开听完后,开始思考着,想了又想,神情始终是陷入沉思的样子。 在花朵儿来之前,慕云开就与柏芷兰商量了这种局面的对策,柏芷兰不能再沉默了,便缓缓地道:“昌定公主的人选与皇上初定的完全不一样,就不怕这会让皇上为难?” “我即是受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圣命行使监国权,自然要以政权稳定为出发点去考虑国事。”花朵儿适时的搬出了太上皇与皇太后。 柏芷兰冷静的道:“皇上愿意宠哪个女子,似乎是皇上的私事。” 花朵儿听出了柏芷兰话中的意思,是说皇上选妃不算是国事,还轮不到她干涉,她自是不悦,却是轻轻一笑,从容大方的道:“他是皇上,一举一动都牵扯到整个国家的命运,当然是属于国事的范畴。” 柏芷兰今日就是要动一动花朵儿的监国的权,让她适可而止,维护慕云开的皇权。 既然花朵儿搬出了太上皇与皇太后,柏芷兰如是说:“太上皇和皇太后并不这样认为,他们给了皇上足够大的权力与自由选择皇后,皇后是谁岂非更为重要?”她停顿了一下,正色的看向花朵儿,冷静而坚硬的道:“昌定公主,莫非在你这里,皇上连选妃的权利也没有?” 花朵儿稍是一怔,一时无语相对。 柏芷兰的性格就是如此纯粹果敢,她要一点点的将花朵儿揽权擅政的欲望击溃。 花朵儿却不爽了,柏芷兰敢如此大胆的挑衅她,她势必要找机会遏制。 慕云开趁机说话了,他说的话无疑可以给花朵儿一个台阶下,他像是经过很慎重的思考后,漫不经心的道:“皇姐,依我看不如这样,你定的人选与我定的人选全都定下来。” 花朵儿问:“皇上的意思是?” 慕云开笑吟吟的道:“就设两个贵妃,四个丽妃,六个淑妃。” 根据朝制,一品的贵妃为一名,二品的丽妃为两名,三品的淑妃为三名。 柏芷兰抿着唇,暗暗的瞪了慕云开一眼。 花朵儿似乎在想着什么。 慕云开懒洋洋的笑笑,道:“人多热闹。” 花朵儿考虑到目前的情况,如果在此事上太过僵持,会引得别人遐想,特别是柏芷兰。若是明显的与柏芷兰撕破脸,不符合花朵儿圆滑的性格。以后还会有许多机会可以板回局势,她顺势说道:“这样也好。” 慕云开当然不能全依花朵儿的人选,他也知道不可能让花朵儿全依他的人选,在柏芷兰把花朵儿的气焰打压后,他这个看上去是折中的主意,其实是有利于他的。 在花朵儿离开后,柏芷兰冷道:“你竟然让步?” 的确,他们在商议人选时,已考虑到了会触犯到花朵儿的监国权,柏芷兰一再强调:不可一味的退让,要坚持皇权。 慕云开笑笑,柔声的道:“我进步了。” 柏芷兰瞪着他,像是瞪一个没出息的人。 慕云开得意的道:“小娘们儿,你看,我们定的人选不是全都在吗?” 柏芷兰双睫一垂,发现他说的确实有理。 慕云开像捕捉蝴蝶般,将柏芷兰搂在怀里,温言道:“好啦,选秀一事算是告一段落了,以后我们还会一起面对更多的事,不如我们趁机放松放松。” 放松?柏芷兰抬起眼帘瞧着他,看到了他眼中常泛起的那种暖意深情。几乎在同时,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,他眼中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望。 果然,慕云开抱起她,转身步入屏风后的卧榻,抿嘴笑道:“小娘们儿,以后由你主欢了。” 这些日常在宫中,尽管已习惯了他随时随地都会冷不丁的求欢,柏芷兰的脸还是骤然一红。明知道不能纵容他,却渐渐的无力拒绝。 “来嘛,小娘们儿,由你主欢。”慕云开侧卧于榻,轻握着她的手,浓情的凝视着她。 他就是想要发现更多的她,也让她遇到不同的自己。 他们会在一起很久,就要坦然大方轻松真诚的面对彼此。 “胡闹。”柏芷兰咬着唇,见他的眸色热情似火,稍有些急不可耐的等着她主动。 “我在你身上学到了很多,现在由你在我身上学习了。”慕云开声音有些暗哑的笑了,笑得温柔,慢慢的将她拉进怀里,握着她的后脖,使她俯身吻着他的唇。 第62章 铤而走险 在册封皇妃的圣旨颁布下去之前,慕云开想要先去探望太上皇与皇太后。 慕云开凝视着柏芷兰,道:“小娘们儿,你明日随我一同前往百花山庄如何?” “百花山庄?”柏芷兰正在品尝慕云开为她准备的甜果。 “去探望父皇和母后。”慕云开手托着下巴,脉脉的瞧着她。 很多人都知道自皇上登基以来,太上皇从不干涉朝政,已移居出皇宫,却不知道目前在何处。原来,太上皇与皇太后是移居至百花山庄了。 百花山庄正是以前花朵儿所生活的地方,她是庄主。 “你应该让柏季舟葛护送,他是皇城禁军统领。”柏芷兰提醒道。 “可以由他护送,”慕云开冲她眨眨眼,笑笑道:“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去。” 若是在以前,听到柏芷兰唤柏季舟葛,慕云开肯定会心中不爽快。现在,他已心如止水,不再对柏芷兰疑心,他相信她。 两个相爱的人,就应该相互信任。 柏芷兰没有拒绝,皇上出京城,她以大将军的身份同往,很合情合理。 次日。 三名太监三名宫女,连同柏芷兰和柏季舟葛,护送着载有慕云开的马车,出了皇宫。 从京城到百花山庄有二百余公里,如今,太上皇与皇太后在百花山庄过着清闲的生活。同在百花山庄里享清福的还有陆少英的爹娘:陆明与陆夫人。当太上皇准备移居百花山庄时,在皇太后的建议下,把陆明及其夫人也一并带去了。 皇太后如此做的目的,表面上是对陆明的恩泽,实质是为了皇上的政权稳定。陆明在朝中有极高的威望,若有个万一,不如防范于未然。 太上皇与皇太后都居住在少有人踏足的百花山庄的后山,重军守卫。 刚入后山,便有花香阵阵,景色怡人。 慕云开挑起车帘瞧了瞧,示意马车停下,他下了马车,走到柏芷兰的马前,旁若无人的将柏芷兰揽腰自马背上抱下,温言道:“我们一起散散步。” 太监和宫女们已知趣的赶着马车继续向前,柏季舟葛也默默的驱马向前。 慕云开捉住了柏芷兰的手,轻轻的握在掌中,牵着她沿着湖堤走着。 柏芷兰见已无别人,才瞪了他一眼,低声的道:“你怎就如此不顾场合。” “不顾场合?”慕云开歪着脑袋眯起眼睛瞧着她。 柏芷兰抽出了手,用行动提醒他的唐突。在皇宫与柏府中时,他与她总是单独在一起,他的一切亲热举动她且就纵容着,而现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,她希望他能保持着皇上特有的气势。 慕云开赶紧捉住她的手,握得紧了些,得意的笑笑,自然而然的说道:“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喜欢你,喜欢与你亲近,”他扭头望向柏芷兰,男人特有的霸道在他的神情中显露,“你要习惯。” 柏芷兰没再抽回手,正色的直言道:“如此轻浮,成何体统。” 慕云开不以为然的道:“你还是大将军呢,怎么不能大方点,还这么小气。”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。 “好好,你说的对,”慕云开笑吟吟的哄道:“我们晚上再接着这个话题探讨,现在要去见父母皇后,免得让他们久等。” 柏芷兰低头定睛的看着他握住她的手,暗示他要松开。 慕云开沉声道:“小娘们儿,你若不让我牵你的手,我想我会忍不住在这里亲亲你。” 柏芷兰猛得抬起眼帘,秀眉微蹙的瞪着他。 “好好,”慕云开很不情愿的松开了手,耸耸肩,凑到她耳边低语道:“晚上再使劲的亲你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眨了眨双睫,不言,保持君臣之礼的默默的跟在慕云开的后面。 她心中暗忖:皇上就是皇上,她不能配合他的肆无忌惮。 慕云开慢悠悠的走着,不时的回头瞧一眼柏芷兰,不由得偷偷一笑,舔了舔唇,他们已在一起有段时间,她依然还那么娇羞,该有的矜持与原则丝毫不变。但是,她的热情与真诚他能感觉得到,他也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全感,所以,他才会旁若无人的待她好,就是为了让她能心安。 两个人都沉默着,慢慢的沿着湖堤走着。 走了好一会,两人才抵达码头。 太上皇与皇太后正在湖中的画舫上,慕云开独自一人登上了画舫,柏芷兰在岸边等着。 慕云开这次来,不仅是为了探望太上皇与皇太后,主要是向他们禀告皇妃的人选一事,想征询他们的意见,以及想得到他们的认可。 谁知,皇太后微微一笑,只是道:“你现在是皇上,凡事自己决定,必须果断行事,只要是为了稳固皇权,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。” 太皇上无事般的钓着鱼,国事他已经不愿费心,他相信他的儿子能做得很好。 慕云开笑笑,便不再说国事,却已经明白母后的授意,心中踏实许多。 就如同十年前皇太后下了三道赐婚圣旨一样,在慕云开登基时,她也下了一道由花朵儿行使监国权的圣旨。用意并非是为了禁锢,而是为了勇敢的人设置的一个锻炼的机会。 是因为慕云开懂得选择时机,在合适的时候取消了婚约;那么,慕云开打算何时专权? 皇太后远远的望着柏芷兰,随口一问:“我的宝贝儿子,我何时能抱上孙子呢?” 慕云开也朝柏芷兰眺望了一眼,笑道:“等柏芷兰作好准备时。” 皇太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她满脸的幸福,看得出她是活在浓浓爱情中的女人。 幸福的女人总是有一个共同点:知道自己要什么,并去要。 在百花山庄小住了两日后,慕云开便回到了皇宫,颁布了册封皇妃的圣旨,并昭告天下。 慕云开是皇上,尽管他深爱着一个女子,还是履行了皇上的职责,将每个品级的嫔妃均挑选了合适的女子。 柏芷兰不允许别的欺负她的男人,也不愿意别的女子分享她的男人,然而,她还是愿意看到她的男人有担当,为了身份而担当起使命。 月黑风高。 这晚,如往常一样,慕云开带着数名禁军侍卫出了皇宫,到柏府找柏芷兰。 依然是翻墙而进。 柏府墙外,在固定的位置,侍卫搭好了梯子。选择的自然是偏僻的地方。 就在慕云开准备攀梯子时,侍卫们注意到在他们的不远处,站着一个黑衣人,也不知道此人站了多久,但却是使四周充斥着逼人的杀气。 两名侍卫护住慕云开,喝问:“谁?” 黑衣人带着面具,左手执于背后,右手握一把折扇在胸前。 慕云开一眼就认出了此人,他正是那天在郊外刺杀柏芷兰的黑衣人。 侍卫已拨出了刀,又喝道:“是谁?” 黑衣人用的是腹语,道:“我。” 侍卫们对视了一眼,一名侍卫喝道:“在这里干什么?” 黑衣人道:“杀人。” 侍卫们一惊。 黑衣人接着道:“今晚,看到我的人都该死。” 慕云开气定神闲的笑了笑,从侍卫们身后走出,缓缓的道:“你是下定决心了?” 黑衣人道:“当然。” 慕云开问:“真的?” 黑衣人道:“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。” 慕云开点了点头,又问道:“真的?” 黑衣人自然是下定了决心,并且也没有了多少耐心,他展开了折扇,眼睛里透着残酷的光。 由于慕云开每次出宫时都神秘而谨慎,这一次随他同来的只有六名禁军侍卫,太监与宫女们均没有同行。此时,六名侍卫都站在了慕云开的前面,持刀与黑衣人对峙。尽管侍卫很有护主的忠诚,却很明显的容易对付。 黑衣人已不想再周旋,一跃而起,稳稳的落在他们的面前。 侍卫们将黑衣人围住,一起出手。 月淡星稀,慕云开默默的看着他们打斗,他不由得叹了口气,他之所以叹息并非是他的处境很危险,而是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,尽管他知道无法避免。 两名侍卫已倒地,鲜血从扇沿滴落,黑衣人轻轻松的用扇沿划断了第三名侍卫的喉咙。 一名侍卫忙退到慕云开身旁,道:“皇上,快走。” 慕云开没有动,他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杀死了五名侍卫。 他自然不能走,便也想到了那柏芷兰说的‘无路可走’。 最后的一名侍卫也倒下了,慕云开听着黑衣人愉快的笑声,不由得又叹了口气。 黑衣人收起了折扇,冷笑道:“你竟然没逃。” 慕云开勉强也笑了笑,道:“让你失望了。” 黑衣人道:“你竟然也没有喊叫。” 慕云开道:“又让你失望了。” 黑衣人道:“你竟然不怕死?” 慕云开坦言道:“我怕死,你肯定也不例外。” 黑衣人冷笑道:“可你今晚必须要死了。” 慕云开问:“我若死了,你能活得更好?” 黑衣人不置可否的道:“我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但愿如此。” 黑衣人无需再拖延了,他毫不犹豫的再次展开折扇,便就要直取慕云开的命。 慕云开没有躲,他的双脚一动不动,就连呼吸也是平稳的,眼睛淡淡的看向黑衣人,神情之中难掩惋惜。 真的很让人惋惜,本来是可以都活得很好的,却偏偏有人剑走偏锋的以为能活得更好。 人的欲望无穷,这种贪念无疑很可怕。 第63章 自投罗 慕云开背对着墙稳稳的立着,神态肃静,平日里温和的眼神已变得冷硬,定睛的看着黑衣人像一只黑乌鸦般袭来。 如今,围墙旁边只有慕云开一个人,黑衣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掉慕云开,并且,他已不愿再等,他从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定的人,认准的事情便就要去做,不管怎样的付出。 慕云开巍然不动,在很容易就会被杀死时,逃是不能被正直的灵魂所原谅的。如果一个人,一个高高在上的皇上,因自己的疏忽而被人刺杀,实在是死有余辜,死不足惜。 当黑衣人袭向慕云开的一瞬间,一袭青风自院内急驰而来,一条青丝带紧紧的缠住了慕云开,使慕云开腾的跃向一旁。 是柏芷兰,她宛若一只青鹤般翩然而来,握着青丝带的一端,又用力的将慕云开拉起,使他落在离黑衣人稍远的地方。 与此同时,有四名女子从天而降,她们挡在了慕云开的前面,如一道屏风般立在那里。 黑衣人锐利的眼睛顿时闪过一丝诧异,立刻收住残酷嗜命的折扇,向后翻转,双脚落地。 这四名女子其中两名是花朵儿的贴身丫鬟,另两名是慕云开的随身宫女。她们手持长剑,剑都未出鞘,漠然的与黑衣人对峙。 柏芷兰收回青丝带,将慕云开揽在背后,以保护的姿态,冷静的威视着黑衣人。 气氛瞬间异常,场面变得有些诡异。 慕云开不要站在柏芷兰的后面,他向前一步,站在了她的旁边。不管怎样,他们都要并肩。 黑衣人犀利的扫视着花朵儿的两名丫鬟,眸中升起怒火,沉声冷斥道:“你们……” 四名女子均是不语。 柏芷兰察觉到了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气,暗自提防着,手中的长剑一触即发。 黑衣人狠狠地道:“既然你们自找没趣,我就成全你们。” 四名女子依然不语。慕云开的两名宫女已拨剑出鞘;花朵儿的两名丫鬟没有拨剑,却是做出了防备的姿态。 黑衣人今晚是一定要按原计划行事,谁挡就杀谁,因为他已经没有回头路,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。他毫不再迟疑的用扇柄疾击向她们,杀了她们后再杀慕云开。 有时候,人必须要学会取舍,更何况黑衣人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并且多年以来一直在谋化着,他不允许任何人扰乱他的计划,任何人!他不明白花朵儿的丫鬟为何出现在这里,但既然已出现,就不必再活着。 柏芷兰沉静的立着,立在慕云开的身边,她要护守慕云开的安好,不轻举妄动,甚至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分神,全神贯注的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。 四名女子的剑法虽然都了得,可尽管她们联手却根本也敌不过黑衣人。 慕云开眼看着四名女子均负伤在地,心中不免升起遗憾,轻轻的叹了口气。 黑衣人才不管四名女子已受伤,他毫不留情的要取她们的命,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,是她们必须要受的教训,因为她们敢挡住他的路。他不能允许任何人挡他的路。 就在黑衣人手中的扇柄冷酷的去取一名女子的命时,‘铛’的一声,一柄剑接住了黑衣人手中的扇刀。 是柏季舟葛来了,他威声道:“住手!” 嘈杂的脚步声从四周升起,密集的火把朝这边涌来。 黑衣人怔住了,他没想到他已经被包围了,被大量手持弓箭的皇城禁军团团围住,火光照得他双眼发疼。 怎么会这样? 黑衣人困惑的环视着,他接到他安置在宫中的一名太监的消息,道是今晚皇上只带着几名侍卫就出宫了,并明言皇上的贴身宫女太监均被皇上留在宫中。他还接到了一名守城卫兵的消息,道是柏季舟葛与柏芷兰在傍晚时分一同出了城。 黑衣人也曾在晚上跟踪过慕云开多次,看到慕云开在侍卫或是宫女太监扶着梯子翻墙进柏府,从未在柏府的周围发现过有皇城禁军护卫。 往常,皇上出宫要么是带着侍卫,要么是带着宫女太监。那些太监的武功,黑衣人已知晓,于是,他想趁着皇上带侍卫出宫的时机,狠下杀手。而今晚的计划也只有他一人知道,怎么会中了埋伏? 四名负伤倒地的女子相互搀扶着退后。 柏季舟葛抱拳道:“臣护驾来迟,让皇上受惊了,请皇上恕罪。” 慕云开摇了摇头,道:“柏大人来的很合适。” 柏季舟葛看了一眼黑衣人,低声问:“皇上,要不要放箭?” 慕云开想也没想的道:“放他走。” 柏季舟葛迟疑了一下,轻问:“放他走?” 柏芷兰说话了,冷视着黑衣人,正色的道:“他不过就是一名杀手,受人指派而来。” 慕云开无事般的笑了笑,道:“对,这名杀手说不定还杀错了人,我从来没与谁为敌,怎么会有人要杀我?” 柏芷兰接道:“皇上说的是。” 柏季舟葛确认道:“放他走?” 慕云开点点头,道:“让他走。” 柏季舟葛看向四周的禁军,下令道:“让开。” 黑衣人心生冷笑,想不到慕云开真是一位‘明君’,如此‘善良’,胸怀如此之大。向来有原则的柏芷兰,竟然也变成了一位馋臣。 举着火把的禁军们立刻闪开了一条道,手持弓箭的禁军也闪向了两侧,并没有收起弦上之箭。 黑衣人不必再说什么,镇定自若的转身走了,走出几步,纵身一跃,消失在黑暗中。 慕云开看向倒地的侍卫,道:“把他们妥善安葬。” 柏季舟葛吩咐手下们将尸体抬走。 慕云开又看向负伤的四名女子,道:“将她们小心移至皇宫,速派人宣御医。” “是,皇上。”不知何时,有几名太监已经站在了慕云开的身后。 慕云开拍了拍柏季舟葛的肩膀,郑重的道:“谢谢。” “皇上言重了。”柏季舟葛用余光瞧了一眼柏芷兰,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,当她找到他,请他帮忙设计这个圈套时,他无法拒绝。他此生都无法拒绝她。 慕云开牵起了柏芷兰的手,温言道:“我们回宫。” 柏芷兰始终悬着的一颗心,这才慢慢的放下。以前在万军对战时,她从不曾胆颤过,而如今,她的生命里已有所恃,她的紧张害怕担心全然是因为他。 乘上马车时,柏芷兰忽然就捉住了他的手,眸中闪着些许激动。 “小娘们儿?”慕云开笑容灿然。 柏芷兰咬着唇,道:“以后,不能再用这种冒险的行为诱敌。” 慕云开笑笑,将她拥在怀里,道:“好。” 他没有说:不知道为什么,当你在我身边时,我觉得自己特别强大,也很有安全感。 她知道:不管有多大的危险,我会一直在你的前面。 黑衣人是陆少英,慕云开早已知道了。就连上次从军营回皇宫的途中,遭遇的暗杀,慕云开也知道是陆少英的指派。 陆少英不仅差点杀了柏芷兰,还差点杀了慕云开。 如果陆少英杀柏芷兰,是为了能扫清婚约,使他能娶到昌定公主。 那么,陆少英为什么要杀慕云开? 慕云开知道答案,他知道陆家父子不甘于居臣,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,将陆少英乱箭射死,他没有。因为,他要顾全大局。 陆少英所谋甚大。当柏芷兰一心想当好大将军时,她并未在意这句话。当慕云开成为她的男人,他们并肩而立时,她不能允许有谁谋慕云开的皇权。 于是,在慕云开与柏芷兰的商议下,一场诱敌的计策就应运而生。 慕云开与柏芷兰之所以立刻回宫,是因为昌定公主花朵儿正在宫中。 御书房中,花朵儿耐心的在等待。晌午时分,慕云开将她请进皇宫,并没有说什么事。她从晌午等到深夜,慕云开终于出面了。 慕云开在看到花朵儿时,不由得叹了口气。他经常笑,却是极少叹息。 柏芷兰正色的道:“昌定公主,你的两名丫鬟已受伤。” “已受伤?”花朵儿很是不解。在前些日,慕云开提出要借花朵儿的两名贴身的忠心丫鬟用一用,花朵儿不明所以,便就应下了。 柏芷兰负手而立,掷地有声的道:“陆少英敢行刺皇上,应该不会是仗着昌定公主的势?” 花朵儿惊愕的问:“你说什么?!” 慕云开又是叹了叹气。 柏芷兰冷静的道:“数月前,陆少英派人行刺从军营回皇的皇上未果;今晚,又亲自行刺皇上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沉声道:“这两件事,昌定公主应该是不知道?” “皇上?”花朵儿震惊的看向慕云开,“陆少英他怎么会敢行如此大逆之事?” 慕云开喃喃地道:“柏芷兰说的是真的。” 尽管花朵儿平日很有能耐,在此时不得不软,她赶紧跪下,道:“皇上,我万万不敢相信。” 慕云开连忙扶起花朵儿,彻底的洗清花朵儿,道:“皇姐快请起,我知道皇姐对陆少英行刺我的事并不知情。我之所以没有对皇姐提过,是免得皇姐担心。” 花朵儿低头不语,陆少英的野心她怎么会不知道,陆少英始终记得太上皇的圣意:皇上无法亲理朝政时,由昌定公主监国。 慕云开深深的看了一眼柏芷兰,示意她继续说。 柏芷兰接到暗示,冷道:“陆少英不仅敢行刺皇上,也不把昌定公主放在眼里。” 花朵儿带着柔弱的眼神望向柏芷兰,显得有些无助与失神。毕竟,如果被牵连进行刺皇上,罪大浩天。 柏芷兰道:“昌定公主的两名丫鬟见有人行刺皇上,出于本能的护驾。陆少英不仅重伤了她们,还欲杀掉她们。” 慕云开接了一句:“我已派御医给她们疗伤,她们已无大碍。” 柏芷兰定睛的看着花朵儿,缓缓地道:“皇上念及陆少英是昌定公主的驸马,就是在他杀了数名禁军、重伤宫女与昌定公主的丫鬟、差一点就杀及皇上、后来被大批禁军持弓箭包围时,皇上还是很尊敬昌定公主,放驸马毫发无损的走了。” 花朵儿若有所思的听着。 仨人沉默了许久。 慕云开忽然道:“皇姐,关于陆少英行刺朕一事,朕顾及姐弟之情,就不追究了,请皇姐看着办吧。” 第64章 一意孤行 是柏芷兰提议放走陆少英的,根据当时的局面,完全可以将陆少英乱箭射死。 柏芷兰知道,必须要放走陆少英,然后交给花朵儿处理。 由花朵儿处治陆少英,皇上慕云开的皇权不会受到来自朝中陆少英势力的冲击。 如果花朵儿不处理,而姑息了陆少英的大罪,日后便能以此为把柄,找个机会制裁她。 花朵儿会处理吗?又会怎么办呢? 柏芷兰很明确的提醒了:当陆少英行刺皇上慕云开未果时,皇上顾及姐弟之情,不忍让花朵儿难堪,就放走了陆少英。而陆少英却为了能顺利的完成他的计划,重伤后并要杀掉花朵儿的丫鬟。 花朵儿不得不慎重的考虑到这点,此时,陆少英为了达到目的敢杀掉她的人,以后会不会敢杀她? 陆少英的目的是什么? 花朵儿知道,他说他想要她得到最高的荣贵,而一个女子最高的荣贵莫过于‘皇后’。 陆少英的计划就是趁着皇上暂无子嗣时,要尽快将皇上重伤,使他奄奄一息的。然后按照太上皇的旨意,朝政便能由花朵儿执理。到时候,改朝换代,指日可待。他的一意孤行是有把握的,时机也很合适。 可惜,慕云开与柏芷兰为了防患于未然,先出招了,将陆少英拉进了圈套里,使他自毁。 慕云开那么长时间的养精蓄锐,就是为了麻痹陆少英,使陆少英疏忽大意,使他自负到了敢亲自行刺皇上。 花朵儿在离开皇宫前,去看了看她的两名丫鬟,得知确实是陆少英行刺皇上时伤了她们。 当花朵儿回到丞相府后,夜已经很深了。她在屋外静静的站着。 陆少英尚未回来,他自是担心慕云开派人跟踪他,于是他在城里绕了好几圈,并故意在不同的地方停留了许久,见没有人跟踪时,才回府。 花朵儿穿着五彩缤纷的长裙,化着精致妆容,脸上带着美丽的笑容,等着她心爱的男人回家。 繁星很乱,她的心却意外的很静。 陆少英回来了,满面怒气的看着花朵儿。他认为若不是她的丫鬟在关键的时候挡路而耽搁时间,他的计划就能完成了。 花朵儿温柔的笑了笑,迎上前,用双臂搂着他的脖子,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。 陆少英推开了她,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屋,咬牙切齿的道:“你到底要怎样?” 花朵儿疼得皱起了眉头,柔声的道:“我要帮你。” 陆少英甩开她,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,冷道:“帮我?公主殿下,你派你的丫鬟扰乱我的计划,是在帮我?” 花朵儿缓缓的站起身,理了理衣裳,用手捊了捊头发,投进了他的怀里,呢喃道:“我知道你,我也懂你,在你面前,我不是什么公主,我只是你陆少英的女人,你的理想和抱负也就是我的理想和抱负,我要帮你。” 陆少英握着她的双肩,怒意未褪的盯着她的眼睛,道:“我倒想听听你怎么解释。” 花朵儿失神的苦笑道:“我把你当我的命,你呢,你却开始隐瞒我。” “隐瞒?” “你今晚做出那么大的事,竟没有先知会我。”花朵儿叹息道。徜若她知情,事情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了。 陆少英收起了恼意,解释道:“我是想等事情办完后,再告诉你。” 花朵儿轻哼一声的道:“你以前在做一件大事前,都会跟我商量的。” “因为以前我把你当我的人,可现在不仅是我的人,还是公主。”陆少英郑重的说道。花朵儿是公主,行刺皇上这么大的事,若先与公主商量,却得不到公主的支持时,必然会酿出恶果。他就是要等到行刺皇上后,花朵儿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他,与他一起共谋大业。 花朵儿深情脉脉的凝视着他,道:“那又怎样,我对你的心却是一直没变。我说过的,不管你要怎样,我都支持并和你一起努力的。” 陆少英吻了一下她的额头,道:“我本来是可以杀掉他的。” 花朵儿宽慰道:“以后还会有机会。” 陆少英盯着她,问道:“我杀掉他,你真的不介意?” 花朵儿温柔的细语道:“除了你,不管谁死,我都不介意。” 陆少英满意的笑了笑,半晌后,才问道:“你的丫鬟为何在皇上身边?” 花朵儿道:“是我派去的,派去监视他的。” 陆少英郑重的道:“她们誓死护驾,实在太过愚昧,应该与我联手杀掉皇上的。” 花朵儿颌首,道:“我定会处治她们。” 陆少英拥着她,道:“皇上死后,就是你监国,我一定会全力辅佐你。” 的确,太上皇的禅让圣旨上写的清楚:一,皇上遇国家大事,需与昌定公主商量;二,皇上出宫或因事无法执理朝政,由昌定公主监国。 花朵儿轻轻的点头。 陆少英松开了她,叹道:“我本是想杀掉他后,再将他扔进柏府内,到时候,让柏家受牵连的。” 花朵儿自信的笑道:“我们还能想到更好的计策。” 陆少英沉吟道:“看得出他知道我是谁,也知道我欲除去他,他却还放我走。” 花朵儿道:“他不敢动你。” 陆少英附合道:“应该是的。” 依慕云开那般温和,对朝政不关心的皇上,怎么敢动执理朝事的堂堂的一品大丞相?恰好这位大丞相又是有着监国权的昌定公主的驸马,在朝中势力颇广。 花朵儿走到门前,对候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道:“端壶酒来。” 陆少英陷入了沉思,此次事迹竟然败露,无疑要尽快再实施新的计划,确保万无一失的。 花朵儿回到屋中,温柔的瞧着陆少英,含笑不语。 陆少英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,道:“你是怎么知道了我今晚的行动,以及上次我要杀柏芷兰时。” 花朵儿妩媚的眼波转啊转,道:“我今晚有派人跟着你,还有上次。” 陆少英牵动了一下嘴角,冷道:“监视我?” 花朵儿摇头,道:“保护你。” 陆少英冷笑道:“你说的话确实很动听。” 花朵儿道:“上次若不是她们及时出手,你和柏季舟葛或会两败俱伤。” 陆少英尽管不承认,但也无法否认会有这种状况出现。 花朵儿又道:“这次,谁又能否认慕云开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,放你回来的呢?” 陆少英不便与她计较,即是想计较,现在也不到时机。他需要得到花朵儿的支持。 酒来了。 一壶酒,两只酒杯。 花朵儿执起酒壶,缓缓的倒了两杯,将一杯捧起递给陆少英,温柔的道:“算我给你赔不是了。” 敬酒不吃难道吃罚酒? 陆少英接过,一饮而尽。 花朵儿也饮了一杯,逐又将酒杯续满。 夜更深了,风更大了。 花朵儿浅浅的笑了笑,道:“你本可以派别人去行刺的,却要自己亲自去,说明,你除了自己,谁也信不过。” 陆少英又饮了一杯酒,她终究是懂他的。 不可否认,有些事情,他必须亲自去办才能放心,况且他找不到比他还有能力的执行人。 花朵儿轻叹道:“其实,你连我也不相信。” 陆少英刚想辩解,突觉腹部不适,他顿时意识到酒中有剧毒,可他并不表现出来,深情的道:“我信你。” 花朵儿脸上已没了表情,淡淡地看向他,道:“其实你信不信我,又有什么关系,我要的是你爱我。” 陆少英忍着剧痛,额头上已溢着汗,喃道:“我爱你。” 人在将死时说的话,岂非都是真的? 他信她爱她,而更信更爱的是他自己。 花朵儿似乎也很痛,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,轻道:“我知道你爱我,就像是你知道我爱你一样,是真真切切的。” 这些年的相伴,他们是都动了感情,尽管其中有许多的伎俩,但不影响他们两情相悦。 花朵儿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,颤声道:“可你爱你的野心,多过爱我。” 陆少英勉强保持着神色不变,道:“你一直都是知道的。” 花朵儿拭去了眼泪,道:“从今往后,我再也不用担心你会抛弃我了。” 陆少英默默的看着她,这个美丽的小女人,她要去了他的心,简直可以掌控住他的灵魂。是的,他有他的野心,但这与爱她并不冲突。然而,他忘记了女人的敏感、自私、占有。 女人若是爱上一个男人,她是不愿意看到男人爱其它事物多过爱她。 陆少英苦笑道:“你却要抛弃我了。” 花朵儿摇头,正色的道:“我会为了能继续爱你,而好好的活着。” 陆少英的胸口一紧,鲜血自嘴角溢出。 花朵儿只是静静的看着他,脸上没了泪,眼中多了几分坚定,说得很自然:“我本是有与你共谋天下的勇气,而你,却没有与我携手一生的决心。” 陆少英笑了,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笑了,好像是在笑她傻,又好像是在笑自己傻。 花朵儿道:“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将我的丫鬟们喻成是我的左膀右臂,而你,却伤她们,这无疑让我认定了:今日你毫不怜惜的伤我的臂膀,明日你就会冷漠的伤我的喉咙。” 陆少英这才发现,他根本就不了解她。 花朵儿微笑着,笑得很美丽动人,道:“面对我视如命般的东西,我害怕失去,所以就先将之毁灭。” 陆少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了四个字:“我不怪你。” 花朵儿就那样看着陆少英阖上了双目,倒在了地上,她没有动,因为她已动弹不得。 她喃喃自语:“天意。” 得到过,是天意。 已失去,也是天意。 天意该怎么周全? 第65章 哲妇拜相 多行不义必自毙。 早朝时间。 皇上已坐在龙椅上许久,百官均已在殿内候着,唯独大丞相陆少英还没有到。 朝臣们在低声议论,平日里大丞相都是早早来到殿内,为何今日迟到了半个时辰却还不见人影?有朝臣悄悄的抬头看向皇上,皇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,手托着下巴,一点也不显得着急。 也是,朝臣们知道大丞相的地位,绝对的权倾朝野,迎娶的又是皇上的胞姐昌定公主。皇上一直对大丞相尊敬有加,即是晚些上早朝,皇上也只是耐着性子在等待。 朝堂中很安静,皇上在耐心的等着,朝臣们更是耐心的等。 柏芷兰风姿傲然的立在殿内,思索着昨晚大丞相府中会发生什么事。也是在昨晚,柏芷兰找到柏季舟葛,提醒他务必开始加强对皇宫的守卫,并且不时的调整侍卫换岗的作息时间,以免被谁掌握住规律后,行大逆之事。 在这时,一名太监急步进殿,禀道:“昌定公主在殿外候见。” 昌定公主来了?朝官中悄悄的面面相觑。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宣。” 花朵儿一身正式的装扮,尊贵的身份不容轻窥,便是戴着斗笠面纱款款入殿。她欠身行礼:“参见皇上。” 慕云开恭敬的道:“皇姐请起。” 花朵儿带着些许难过的语调道:“陆少英昨晚突患急病,此时正卧榻,未能按时早朝,我特来替他向皇上请罪。” 慕云开神色骤然紧张,愕问:“陆大丞相突患急病?” 花朵儿一声幽叹,道:“正是,恐是重疾。” 陆大丞相得了重病?殿内顿时低语声沸沸扬扬,朝臣们有些难以置信。 慕云开连忙道:“速传御医至大丞相府。” 一旁的太监应是,速去传话。 慕云开自然是神色很担心焦急,执掌朝政的大丞相患了重病,真是关乎到社稷的大事,皇上不能不显得惶恐不安。 朝臣们看到皇上像是从龙椅上跳起来般,快步的走下来,走到昌定公主面前,似乎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惧意,嗫懦道:“朕要立刻去看看陆大丞相。” 花朵儿颌首,欠了欠身,掷地有声的道:“多谢皇上如此心系陆少英。” 慕云开看了看柏芷兰,不由自主的快步移了过去,捉住了柏芷兰的手,道:“我们一起去。” 柏芷兰稍是一怔,便随着慕云开拉她的力量,从朝臣中间穿过,在朝臣们鸦雀无声的思量中,缓缓的向前走。 我们。慕云开说的是‘我们’。 慕云开一袭龙袍,柏芷兰一袭将军盔甲,他们携手从百官面前走着。 柏芷兰显得很自然大方,在慕云开牵着她的手时,她便与慕云开十指相扣。她就那样走在慕立开的身旁,浑身洋溢着震慑万物的凤仪,有些睥睨一切的气势。 霎时,百官们都知道了。天是要变了,陆家的大势已去,如今该是柏家的风头正盛。 慕云开毫不掩饰他对柏芷兰的爱,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柏芷兰的地位;要让天下人尊她敬她;要让朝臣们知道,应该及时的调换阵营,弃暗投明。 在走到殿外时,慕云开想了想,便回头道:“你们随朕一同去看望陆大丞相。” 殿内的朝臣齐声道:“是,皇上。” 柏芷兰也担心大丞相府中是不是有埋伏,在殿内的大臣均是朝中重臣,把他们一同带去,确实是有备无患。徜若大丞相府中有埋伏,陆少英纵使有天大的能耐,也要慎重的想一想重臣们;徜若没有埋伏,陆少英真是重病卧榻,有这些重臣的见证,皇上也不至于落下口舌。 皇上出宫,由皇城禁军统领柏季舟葛率领的大批的皇城禁军跟随其后。 不由得,柏芷兰暗暗欣赏起了慕云开,很多事情他想得的确周全。 当慕云开与柏芷兰乘上马车后,柏芷兰露出了笑容,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。 慕云开冲她眨眨眼,还没舍得放开她的手,柔声道:“小娘们儿,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?” “想什么?”柏芷兰的眸色里多了几分温柔。 慕云开脉脉的瞧着她,正色的道:“如果你身穿着皇后礼袍,我们携手并肩时,是怎样的一种感觉。” 柏芷兰缓缓的垂下了眼帘,轻咬着唇。 慕云开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,一下子把她拉进怀里,沉声笃定的道:“赶紧开始生孩子,我等不及了。” 柏芷兰抬起眼睛看着他,轻笑了笑,是默许了。 她知道她爱的这个男人,是可以托付终生的。且不管以后会怎样,在此时此刻,她是义无反顾的与他相随。 大丞相府中,已驻扎进大量的皇城禁军。 当皇上所乘的马车缓缓的驶进府中时,重臣们的马车也紧随其后。 当马车停下时,慕云开郑重的道:“你跟他们在院外等着。” “不,我要跟你一起进去。”柏芷兰才不会与重臣们在院外等,她要与慕云开在一起,不管屋内有着怎样的危险。 “行。”慕云开吻了吻她的额头。 慕云开下了马车,花朵儿已在马车旁候着。 重臣们均在院外等着,慕云开与柏芷兰一起进了陆少英的卧房。 花朵儿进屋后,便将屋门关上了。 柏芷兰小心的提防着。 屋内没有待女和侍卫,也没有埋伏,只有一名御医正惶然的跪着。 慕云开关切的问:“陆大丞相的病情如何?” 御医坦言道:“陆大人已悴死。” 慕云开与柏芷兰相互看了一眼,花朵儿问御医道:“陆大人是患了何病悴死?” “急病。”御医道。 怎么会是急病,御医当然看得到陆少英是中毒而死,并且已死了多个时辰。他在刚进此屋时,就得到了暗示,说是陆大人正患有重病,危在旦夕。他是御医,自然深诣生存之道,如果他不与花朵儿的说法一致,万一怪罪他医死了陆大丞相,岂不是百口难辩。 “出去吧,”慕云开对御医道:“若有大臣问起,可直言无妨。” “是,皇上。”御医退下了。 柏芷兰绕过屏风,向床榻上的尸体看了一眼,顿时就察觉到是中有剧毒而死。 花朵儿正色的道:“他敢胆行刺皇上,我已将他正法。” 这种结果,很符合当初慕云开与柏芷兰的期许。 慕云开沉重的叹了口气。 柏芷兰看着花朵儿眸中隐藏不住的悲伤时,欲言又止。也明白了花朵儿这样做,不仅证明了她没有参与行刺皇上,并且还向皇上表明了决心。否则,她不会亲自到朝堂中,让群臣都知道陆少英得了急病。 当然,柏芷兰也想得到,花朵儿此举并非是为了社稷江山,大多的是为了她自己。 花朵儿看向床榻,背在轻轻的颤着,隆起的小腹已有八个月,她这般的牺牲,的确是为了她自己。她自私残忍,无非是因为她想得到一份完整的爱,可偏偏她爱的男人将权势放在比她更高的地位。 爱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,花朵儿选择的是一种特别的方式,她不愿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与陆少英决裂,所以,在刚开始时,她就用一种善解人意的方式避免了。 仨人均是无言,一片安静。 除去了擅政专权的陆少英,慕云开自然是松了口气,他慢慢的集权路有了些眉目。 许久,花朵儿转过身,对慕云开道:“我要当大丞相。” 慕云开稍稍一怔。 花朵儿喃喃地道:“陆少英没有走完的路,我替他好好的走。” 柏芷兰若有所思的看向慕云开,恰好慕云开也抛来了一个类似询问的眼神。 花朵儿像她的母亲一样,也不按常理出牌。 在特别的环境里,必须要用特别的方式。这是她母亲常对她说的一句话,她一直铭记。 从古自今,还没有那位公主能直接的参与经国要事,花朵儿在她母亲的影响下,使得皇上每下一道圣旨,都需要与她商量。而此时,她要求当百官之首的大丞相,要公开的参与朝政。 慕云开看到柏芷兰轻轻的点了点头,他便问道:“柏芷兰,你觉得如何?” 花朵儿行使监国权,她提出要当大丞相,慕云开不容易拒绝,而他偏偏要问柏芷兰一句,此举,也是在向花朵儿表明:柏芷兰在朝堂中已是举足轻重,能左右朝政。 柏芷兰故意没有立刻回答,似乎是在慎重的思考后,才缓缓地道:“昌定公主愿辅佐朝政,是庙堂之福。” 慕云开这才说道:“依皇姐之意。” 柏芷兰认为花朵儿想当大丞相是另有所图,她之所以同意,是为了顾全大局。陆少英突然悴死,需要花朵儿有态度的稳定陆家权力集团的心。 花朵儿深吸了口气,微扬着下巴,神态中有几分难以琢磨的情绪。 从今日起,花朵儿开始为自己而活。她不再是谁谁的女儿,也不再是谁谁的夫人,她是她自己,是花朵儿。 慕国的朝堂确实与众不同,有了女大将军,也有了女大丞相。 女大将军是皇上的挚爱明后,女大丞相是皇上的胞姐昌定公主。 女人的冷静永远是男人难以相提并论的,在关键时候,女人总是比男人更狠。 一山难容二虎,一朝能容得了两凤? 事实上,她们在同朝为官后,处理的第一件大事上,就达成了一致。 是一件什么大事? 源于许国的使者送来了一封信,提出要收回由柏杨举兵占领的六 第66章 将军本色 要多么的深爱一个人,才会对她一再的纵容? 只觉得她的要求都是理所当然的,也只觉得顺应她的心便是他的理所当然? 慕云开慢悠悠的晃进了御书房,悄悄的转过身看时,就看到柏芷兰也在慢悠悠的跟着他,一双眼睛冷得像冰。 退朝后,柏芷兰并没有回柏府,而是径直就来找慕云开了。慕云开本是想先在御花园里乘凉赏花的,一瞧见柏芷兰后,就赶紧起身朝御书房走去,一副日理万机的模样。 御书房中。 宫女和太监们识趣的退下后,柏芷兰静静的站在那里,一言不发的冷静的盯着慕云开。 慕云开心知肚明柏芷兰怎么想的,他笑眯眯的将她搂进怀里,温言道:“小娘们儿,我说了,这件事要容我好好的想想。” 柏芷兰从他怀里探出头,瞪向他,道:“这件事还用想?” 慕云开松开了她,牵着她的手走向案旁,他坐于龙椅,把她抱坐在怀里,一本正经的道:“事关重大,当然要想,还要认真的想。” 柏芷兰腾的挣脱开他,站起身,负手而立,冷道:“你这是在延误战机,许国已经有所行动了。” 是的,许国已经宣战了。 在今日的早朝上,许国派来了使者,呈上了一封信,是新登基的皇上所写,这位新登基的皇上就是曾经与柏芷兰频频交手的那位太子殿下——许清晨的胞兄。 信上说的明确,他说他是禀着从此天下太平的决心,要回在他父皇临政时,所丢失的六座城郡;徜若慕国的皇上也有从此两国相安无事的仁德之心,就将许国的六座城郡归还,否则,择日便御驾亲征出兵收复。 所谓的六座城郡,正是柏杨与柏芷兰一同攻占下来的。经过持续数月的战役,不断的调整战术,打得许国损兵折将,就连当时许国的太子——此时的许国皇上也只好负伤收兵。 在朝议时,柏芷兰提出自愿请命出征。 作为大丞相的花朵儿,经过慎重的思考支持柏芷兰的决定。 朝臣们虽然议论了很久,也是明白,既然大将军与大丞相都愿意出征,已没有什么可讨论的,结果自然是出征。 慕云开在朝臣们一致认为要出征后,并没有当即允许,只说了一句:容朕好好想想。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,慕云开只是不愿意柏芷兰出征。 柏芷兰心意已决。 慕云开想了想,眼睛一亮,道:“我突然想明白了。” 柏芷兰问:“什么?” 慕云开笑吟吟的站起身,歪着脑袋瞧着她,确认道:“信上说,只要我把他们丢失的六座城郡还给他们,从此两国就相安无事了?” 柏芷兰点点头,说:“对。” 慕云开义正词严的道:“打仗实在太劳民伤财,我决定了,为了天下太平,就把六座城郡还给他们。” 柏芷兰清寒的眸色中立刻显露出愤恼,一口拒绝,道:“不行!” 慕云开耸耸肩,一副懒洋洋的神色,缓缓的道:“怎么不行,这百余年间,与许国的连年持久的战争,实在也该结束了。我一直期望着天下国泰民安,恰好许国的皇上也有停战的决心,你难道连做一个明君的机会也不给我?” 柏芷兰斩钉截铁冷道:“你把慕国的疆土拱手让给敌国,这不是明君所为。” 慕云开温言道:“那六座城郡本来就是许国的。” 柏芷兰喝道:“不是!” 慕云开被吓了一跳。 柏芷兰冷道:“你登基为皇,承接太上皇的禅位时,慕国的每一寸疆土就都是慕国的!” 慕云开愣了愣,又想了想,声轻语柔的道:“你说的对,我的意思是,在历史上的某些时期,那六座城郡是许国的。” 柏芷兰颌首,算是接受他的幡然醒悟。 慕云开牵起柏芷兰的手,像调皮的孩子般摇着她的胳膊,柔声的哄道:“小娘们儿,不如这样,为了国家能休养生息,百姓能安居乐业,我就把曾经是许国的东西还给许国。” 柏芷兰没有抽回手,任由他拉摇,语气更为坚决的道:“不行。” 慕云开笑吟吟的好言相劝,道:“战争能不打,还是不打的好。” 柏芷兰一字一字如刀刻般的道:“那六座城郡是慕国的人民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,如果许国想收回,就让他们拿鲜血和生命来换!” 是的,那六座城郡是慕国的人民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。那些日夜的攻守与撕杀,柏芷兰都还历历在目,命悬一线的围困与绝地重逢的突围,她亲眼见证了那片土地是如何被染红的。 六座城郡已是慕国的,除非许国有本事拿回去,否则,她绝不允许拱手相让。 这就是柏芷兰,她倔强而坚守原则,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,任谁也无法动摇她立场分毫。 慕云开怎么敢忘记柏芷兰的性格,他当然也不愿意将那六座城郡还给许国,身为皇上,又怎能丢失半寸疆土。可他,真真无法放心柏芷兰出征打仗。他怕,因为他有所恃。他不想终日提心吊胆的等她回来。 两个人都沉默着。 许久后,慕云开还是若有所思的一言不发。 柏芷兰清了清喉咙,语气稍是温和了些,道:“身为皇上,你最好打消这种想法。” 慕云开故作一脸的严肃,问:“我若是非坚持这种想法不可呢?” 柏芷兰神色刚毅的冷道:“那你就是懦夫,是昏君。” 慕云开温言道:“我愿意当万夫所指的懦夫,也愿意当臭名昭著的昏君。” 他愿意,只是,为了她。 她应该是懂得的。 他不惜自己的荣耀为她铸了一件盔甲,只愿她余生安好,两人时刻相伴。 一个男人若是愿意为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的荣耀,比起勇敢和慷慨更能体现出男人对女人的爱。 柏芷兰像是不懂,她立刻双眼射出恨光,咬牙道:“只要你敢当昏君,我一定会杀了你。” 慕云开背脊一凉,她的话实在太过尖锐,简直要将他吞嚼;她的眼神是那么冰冷,似一柄利剑。 柏芷兰冷静的看着他,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。她深深的知道:他是皇上,他的身份使他绝不能儿女情长,一切都要以社稷江山为主,在他的统治下,慕国的疆土一寸也不能丢。她明白他的心意,可她不能让他因为她而成为众矢之的。 慕云开在为柏芷兰着想,担心她的安危。 柏芷兰又何尝不是要以性命护守慕云开的天下呢? 慕云开无事般的笑笑,说出了心声,道:“我只是不想让你上战场。” 柏芷兰平静的道:“我一定要去。” 他的心猛得一震,也就是在这一刻,他意识到不管他多么爱她,以及她多么爱他,她依旧是一只鹰,不可能成为他所想象中的金丝雀。 而他,并不打算放弃使她成为金丝雀,自由幸福的生活在他用爱筑的笼中。 慕云开懒洋洋的伸个懒腰,歪着脑袋瞧着她,缓缓的道:“两国能不打仗还是和平的好,我派些人去跟许国的皇上商量商量。” 柏芷兰愤慨的眉头一皱,沉声道:“许国的皇上自小就上战场,生性好战。” 慕云开悠然的道:“杀戮太多,不好,命薄。” 这句话,他何尝不是说给柏芷兰听的,他不愿意柏芷兰再上战场,不想再让她的双手继续沾染鲜血,他想要柏芷兰命厚。 柏芷兰怒其不争的说道:“他崇尚武力,即使无关乎六座城郡,他也会有别的借口宣战。” 慕云开手托着下巴,眨眨眼,道:“我崇尚和平。” 柏芷兰不与他再争辩,也不容他再想别的,正色的道:“必须应战。” 慕云开饶有兴趣的望着她,问:“必须?” 柏芷兰从来就没有用大道理说服别人的习惯,已是破例了,她心中一狠,说道:“百年以来,慕国的皇制中清楚的明确着,但凡是国遇战事,取决于大将军要打还是要和。” 的确如此,柏家世代为国尽忠,慕国历代的皇上对柏家都尤为敬仰。国遇战事,都听从大将军的意见。但凡大将军主张要战要和,皇上均采纳。 慕云开微微一笑,漫不经心的站起身,若有所思的看着柏芷兰。 柏芷兰镇定而坚决的迎视着他。他是她的男人,若有别人挑衅他,她不允许;他又是一国之君,若有别国挑衅他的国,她也不允许。 慕云开向她走了一步,离她很近,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间,他神态自若的凝视着她,轻道:“现在我是慕国的皇上,我为什么要跟别的皇上一样?” 柏芷兰顿时察觉到一种压迫感,就像是沉睡许久的狮子突然舒醒时的那种雄伟毕显。他总有能力时而温和的像是无害,时而又在不经意间露出威仪,使人屏息。 慕云开就那样凝视着她,像是一下子看进了她的骨髓里。 柏芷兰稳稳的站着,任由他浑身散发着夺人的气势,冷静的看向他,一字一顿的正色道:“只要你是慕国的皇上一日,你就应该履行慕国的皇制一日。” 皇权与将权要开始对峙了? 第67章 托身山河 两个相爱的人,总要有一个人处于‘让’的角色。 柏芷兰有她的冷犟,慕云开自然要‘让’。 看到柏芷兰冷静而坚决的眼神,慕云开忽地就笑了笑,笑得明灿,立刻就恢复到了他平日里的慵懒。 他不能让皇权与将权对峙,因为他心中最柔软的那片地方已归属于她。他爱她的,岂非就是她的性格脾气,那种不卑不亢,那种盛气凌人,那种宁死也无法撼动的原则…… 他需要她。 身为男人,自然是需要自己深爱的女人。 身为皇上,需要她这种英勇无畏的战士与他并肩捍卫皇权。 柏芷兰见他慢悠悠踱到一盆植物旁,无所事事的欣赏起刚绽放的花了,急的重念道:“皇上!” 慕云开回首看了看她,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她,把她捕进怀里,冲着她的嘴就吻了下去。 柏芷兰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恍了恍神,随及便沉浸在他熟悉的吻。 过了许久,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,舔了舔唇,深情款款凝视着她,笃定的道:“小娘们儿,我知道你并没有把我当皇上,你只把我当作你的男人。所以你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跟我说话,因为你知道我爱你,我会纵容你的任何口无遮拦。” 这岂非是一种提醒? 提醒她,他不仅是她的男人,还是皇上;提醒她,她不仅是大将军,还是明后。 柏芷兰双睫眨了眨,吸了口气,淡淡地道:“我有哪句话说的不对?” 慕云开轻握了握她的肩,顺着她的胳膊向下,捉住了她的手,捏在掌中,笑吟吟的道:“我从没有指望过我的小娘们儿能像一只小猫一样,窝在我的怀里软言细语的待我。” 小猫? 柏芷兰如何能成为小猫? 让一只鹰变成一只小猫,该是多么的异想天开? 柏芷兰心中隐隐作疼,原来他喜欢像小猫一样的女子?选秀的嫔妃已陆续册封入宫,到时候,何愁找不到小猫般的女子? 她不知道怎样当他的小猫,却是知道如何当大将军。她坚决的道:“请皇上下令应战。”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我听说当年你爹麾下有三名副将个个都很了得?” 柏芷兰颌首,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道:“既然柏老现在身体依旧欠佳,不如就派那三名副将出征。” 柏芷兰一怔,道:“我才是慕国的大将军。” 慕云开点点头,温言道:“你是大将军,大将军不一定每次都出征的。” 柏芷兰冷道:“国家遇战事大将军岂能袖手旁观。” 慕云开眨眨眼,道:“他们不都是很厉害?” 柏芷兰道:“对,是很厉害,我会请他们一同出战。” 慕云开道:“依我看,让他们三个人去就可以了。”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道:“不可以。” 慕云开问:“怎么不可以?” 柏芷兰说出了柏杨对他们三人的评价,道:“他们打仗时一身是胆,十分勇猛。但是,他们没有军事统帅之才。” 慕云开故意用怀疑的眼光问:“你有?” 柏芷兰淡淡地道:“这十余年,我跟着爹爹也学了一点本领。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我觉得你就学到了一点跟敌人鱼死网破、两败俱伤的本领。” 柏芷兰瞧了他一眼,不以为然的道:“你的感觉也有错的时候。” 慕云开懒洋洋的毫不客气的道:“小娘们儿,我虽没有带兵打过仗,我也知道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都需要有胆识和谋略,你呢,除了有一颗不怕死的胆之外,说说看你还有什么谋略?” 柏芷兰并不介意他的怀疑,轻描淡写的道:“我曾经带领一支一千余人的小队,遇到了敌国的主力军,周旋诱敌了半月,手刃敌国的将军于马下。” 慕云开撇了撇嘴,道:“这只能说明你跟那三名副将一样,很能打,或者是敌军的将军太弱。” 柏芷兰一怔,又说道:“某城被敌国的三十万大军包围,是我带领着二万余士兵足足坚守了一个月。” 慕云开问:“后来呢?” 柏芷兰道:“后来我爹率领的大军赶到,解了围城之危。” 慕云开撇了撇嘴,道:“这不仅说明了你很能打,还说明了多亏你爹的大军来的及时。” 柏芷兰愕问:“一个月还及时?” 慕云开理直气壮的道:“不管时间多少,反正大军在城池没有攻破前赶到,就算是及时。” 柏芷兰继续说道:“我曾带着小队伍,六次潜入敌军的军营,烧了他们的粮草,并安全撤退。” 慕云开惊讶的道:“这绝对能证明你实在不珍惜粮食,你若有本事,你怎么不把他们的粮草抢到我军的军营?” 柏芷兰瞪着他,问:“你是认为我这个大将军当的徒有虚名?” 慕云开连连摇头,道:“我认为你以后绝对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。” 柏芷兰问:“现在就不是?” 慕云开眼珠子转啊转的,道:“你认为呢?” 柏芷兰道:“我在跟敌军交锋过很多次,从没有损过慕国的颜面。” 慕云开不说话了,其实他以前就打听过柏芷兰,知道她在战场上不仅冷静,还很有出奇制胜的谋略,实战经验很丰富。还打听到当年许国的太子,也就是现如今许国的皇上,将柏芷兰视为唯一的对手,视为许国吞并慕国的障碍。 见慕云开一直沉默,柏芷兰问道:“你在想什么?” 慕云开当然是在想怎么样能阻止柏芷兰上战场,他认为她的使命不是上阵杀敌,他也不想让她站在他前面,为他的天下遮风挡雨,他要与她并肩。 过了一会,慕云开笑嘻嘻的道:“我在想你现在的主要任务,是赶紧生孩子。” 柏芷兰低声道:“胡闹。” 慕云开歪着脑袋瞧她,郑重的道:“说不定你现在的腹中已怀着孩子了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重重的呼了口气,她这些天的确是下定决心与他生孩子的。 慕云开温言的提议道:“不如就先派那三名厉害的副将上阵,你安心保胎。” 柏芷兰很确定的道:“我还没有怀上。” 慕云开一愣,愕道:“你如何知道?” 柏芷兰道:“我当然有办法知道。” 慕云开又不说话了,昨晚他与她在寝宫里,是知道她刚开始身体不适。 柏芷兰不容拒绝的道:“我必须要出征。” 慕云开一点也不想让她冒险,他是要与她在一起很久很久的。但肯定又不能无视许国的挑衅,有什么别的办法? 她的顽固他自然是知道的。 过了片刻, 慕云开慢悠悠的说道:“许国的皇上是要御驾亲征。” 柏芷兰道:“对。” 慕云开挺直了胸膛,道:“我也要御驾亲征。” 柏芷兰秀眉微蹙,诧异的道:“你御驾亲征?” “是啊,正好检验检验你是不是合格的大将军。”慕云开就是想跟她在一起,在关键的时候或许能护她安好。 柏芷兰认真的道:“战场很危险,岂能儿戏。” 慕云开笑吟吟的道:“许国的皇上能亲征,我怎么就不能?” 柏芷兰笃定的道:“他多次上战场,骁勇善战。” 慕云开酸溜溜的道:“你说我不如他?” 柏芷兰道:“他在战场上比你有经验。” 慕云开歪着脑袋瞧着她,低声问:“其它方面呢?” 柏芷兰心道:你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。 她没有说话,以免勉强保持的冷漠,被他轻易的击破。 慕云开哼道:“我就是要去。” 柏芷兰瞪着他,冷道:“战场上没什么好玩的。” 慕云开笑笑,道:“谁说我去战场是玩的,分明就是去鼓舞士气的。” 柏芷兰盯着他,坚决的道:“我不准你去。” 慕云开眯着眼睛,道:“我可是皇上,只有我准不准你的,你怎么能准不准我。” 柏芷兰道:“你若是一定要去,我保证刚出了京城,就让人把你送回来。” 慕云开恼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真不听话。” 柏芷兰不语,看到他眼神中难掩的痛苦,心中一疼,便是出乎意料的眸色柔软了许多。随及,轻轻的投进了他的怀里,就那样依偎着他。不像是一只小猫,更像是一只停歇在崖顶的鹰。 慕云开搂住了她,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,一颗因不安而狂躁的心渐渐的平息了许多。 柏芷兰环抱着他,呢喃般的道:“云开,别再跟我争了。” 她何尝不想守候在他的身边,何尝不愿意与他日夜欢好。然而,江山至重。 慕云开缓缓问道:“你是一定要去上战场,而且还不准我跟你一起去?” 柏芷兰颌首,道:“对。” “你可想让柏季舟葛跟你一起去?”慕云开郑重的瞧着她。 虽然,他曾经一度因季舟葛与柏芷兰以前的情丝愤怒而变得疯狂。但是,他已经相信了她,相信她会忠贞,也相信柏季葛舟有能力会全心全意的护她。尽管他不需要别的男人替他保护她,而那个男人是她的哥哥,他是可以心安的。 柏芷兰道:“不必。” 有禁军统领柏季舟葛在京城保护慕云开,她可以放心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柏芷兰只觉得她的身子被搂得很紧很紧,紧得她发疼,耳边响起慕云开轻声的叹息:“小娘们儿啊……” 当柏芷兰走出御书房后,花朵儿已等待多时。 花朵儿前来找慕云开,自然也是为了与许国的战事。 慕云开无事般的笑笑,问:“皇姐很想与许国应战?” 花朵儿说的很坚定,道:“那六座城郡自然是不能让给许国的。” 慕云开只是点点头。 花朵儿道:“据我所知,许国表面上谈和,实际上正在整结兵力,随时准备开战。” 慕云开自鼻息重重的呼出一团气,缓缓地道:“我已经同意柏芷兰领兵备战了。” 花朵儿心中暗喜,她在盘算着此次要让柏芷兰有去无回。 是的,她不允许柏芷兰分割她的权力。 慕云开忽然很恳切的看向花朵儿,正色的道:“皇姐,与许国停战结成友邦。” 花朵儿诧然的迎视着,一副沉思的神色。 慕云开郑重的说道:“江山是我们慕家的江山,你是我的至亲,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永远无人可以撼动,无论何时,我都秉着亲情至上。只要柏芷兰好好的。” 花朵儿听出了他的意思,他可以给她至高的权力,并且保障她的权力,唯一的条件就是与柏芷兰安然无事。 慕云开坦言道:“你知道柏芷兰并非是心有歹意之人,不屑算计不屑争权夺势。没有战事,她就能一直在后宫里,当我的妻,对你构不成任何的威胁。” 花朵儿沉吟道:“先按计划让柏芷兰应战,我想对策。” 第68章 各有所图 是归还许国的六座城郡,还是与许国兵戎相见? 在慕国上下都在为此事议论纷纷时,柏芷兰已得到皇上的圣旨,率兵出征。 出征的前一晚,慕云开在皇宫中举办盛宴,并非是为了柏芷兰送行,而是宴请所有有品级的嫔妃。是的,她们已陆续进宫,得到了各自的嫔妃头衔。 明后是柏芷兰的头衔。 当太监一声高宣‘皇上驾到,明后驾到’时,众嫔妃纵是不知‘明后’的品级,也都得知明后皇上的挚爱,皇上对明后宠爱有加。她们均不由自主的恭敬行礼:参见皇上,参见明后娘娘。 嫔妃们都是盛装出席,柏芷兰一如既往的一袭简约青裙,材质是最上好的,款式是独一无二的,出自皇宫巧匠之手。柏芷兰自然大方的在慕云开的身边,接受着慕云开提出要她一同参加筵席,接受着众嫔妃的跪拜。 柏芷兰想要的,并不是最高的荣贵,而是站在慕云开的身边。 在筵席上,慕云开安排柏芷兰坐在他身边,总是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,俨然是眼中只有她一人。他的举动,无疑也是在向众嫔妃提醒着柏芷兰的无人能及的地位。 柏芷兰只是默默的扫视过一遍众嫔妃们,她们如花的美貌、闺秀的气质,此后的生活将是围绕着一个男人——皇上慕云开。她们定会使出浑身的解数已求得到慕云开眷顾,慕云开又可抵挡得了? 不由得,她心中隐隐的疼。 她很想一直伴在他身边,可是,护他的江山安好,已成为了她毕生的使命。 她问自己:徜若待你回来时,他与别的女子好过,你就真的能做到与他从此相安于朝堂? 没有答案,可她的胸腔分明在阵阵的震动,有一种热血在涌,那个她骨子里倔犟的灵魂在沉默了许久后,才答道:是的,如果他与别的女子好过,她与他就相安于朝堂。 待筵席结束,慕云开当着众嫔妃的面,温柔的牵着柏芷兰的手先行离开。 在夜色里行走,柏芷兰同时也默默的握紧了他的手。 明月当空,他们在回寝宫的路上,刚步入进凉厅里,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,情不自禁的拥在一起。 天一亮,就要离别了。 两人纵是不舍,可千言万语都哽在嗓间,化作柔情缠绵。 这一夜,她很主动,全身心的打开,心似刀钝,任由欢爱极致。 “小娘们儿。” “嗯?” “我只爱你。” 柏芷兰笑了,可不知怎的,她的眼角湿了一片。 “小娘们儿。” “嗯?” “必须活着回来。” “好!” 慕云开紧紧的拥着她,不时的热吻着,纵是夜色短暂,他也想多留住几分她的味道。 “云开。” “嗯?” “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。” 天亮了,该出征了。 慕云开站在城墙上,身为皇上的他应该说一些鼓舞士气的话,为战士送行。他却是痴痴的望着柏芷兰,半晌不说话。 柏芷兰骑在白马背上,微垂着眼帘,一袭将军盔甲所散发出的凌厉,轻轻的掩饰着她的依依不舍。 三名副将与众多士兵都整装待发。 众人等了许久,慕云开缓缓地只对将士们说了一句话:“朕只要朕的柏芷兰安全的回来。” 不管仗打得如何,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只要她安全的回来。 一片肃静。 在这种时候,皇上却是说出这种话,似乎不合时宜。 然而,慕云开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柏芷兰的重要,将士们需要誓死保护的,是柏芷兰。 柏芷兰咬着唇,手中的马缰绳握得紧了些。 慕云开就那样遥望着柏芷兰,一句话也不再说。 见状,昌定公主花朵儿说话了,她出面鼓舞士气,才使得气氛有所改观。 柏芷兰出发了,像以前每次跟随柏杨出征时一样,一样的义无反顾,内心充满着斗志。而这次不同的是,她心中有个念头:他要安心的当好皇上,她要活着回来。 慕云开望着柏芷兰的背影,深吸了口气,对一旁的花朵儿道:“皇姐,你何时出发去许国?” 花朵儿道:“两个时辰后。” 是的,为了未雨绸缪,柏芷兰备战;花朵儿亲自去许国,争取能谈判出两国和平、并且两国都能接受的条件。 按照慕云开与柏芷兰的约定,每隔半个月,就会有柏芷兰的消息传回来。 柏芷兰每次带回的消息总是:我一切都好,你多保重。 慕云开在看到传信的士兵时,总是不停的询问着很多问题,想要了解的详细些。 转眼就已过去了三个月。 花朵儿还在许国游说,尚没有进展。 柏芷兰那边却是传来了急报:许国的皇上御驾亲征到前线,战事一触即发。 尽管慕云开不愿意两国开战,很显然,柏芷兰根本就不听他的,她从来就不是容易被改变意志的女子。 柏芷兰早已作好了应战的准备。 战事不可避免的发生了,源于许国的皇上派人送来一封信笺,上面写道:柏芷兰,我在我的后宫为你留了一个位置,随时等你入宫。 柏芷兰即是慕国的大将军,又是慕国皇上的挚爱明后,许国的皇上如此出言挑衅,当然就没有两国至此和平的想法。 面对挑衅,柏芷兰没有言语上的回应,只是迅速的将大军向前推进。 许国的皇上又派人送来了一封信笺,写道:我要得到你,要比较一番你在床上的表现跟在战场上是否一样风骚。 柏芷兰看罢信后,神色不变,只是将大军推进至两国边界驻扎,暂时按兵不动,一触即发。 远在京城的慕云开,整日等着前线的消息,虽说他不想开战,还是说道:一切听柏大将军的。 不可避免的,两国交战了。 慕云开闻知后,轻轻的叹了口气,便是宣道:准备充足的军需物资。 既然柏芷兰要打,慕云开自然是全力支持。 就在两国交战之际,花朵儿从许国回来了,带回来一个看似可行的谈和方案。 花朵儿进宫见慕云开,说道:“通过政治联姻,使两国成为友邦。” 慕云开笑笑,问道:“如何联姻?” 花朵儿道:“你可还记得许国的公主许清晨?”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记得,许国当朝皇上的胞妹。” 花朵儿正色的道:“她说只要你娶她为皇后,她定有法子说服她的皇兄停战。”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摸了摸鼻尖,道:“能做皇后的,唯有柏芷兰。” 花朵儿悠然的道:“是的,我也是这样说的。” 慕云开瞧了一眼花朵儿,问:“皇姐是不是有两全之策?” 花朵儿得意的笑道:“没错。” 慕云开跟着笑笑,等着花朵儿说出计划。 花朵儿并没有让慕云开等太久,说道:“我与许清晨是朋友,便从彼此的立场想到了一个法子。” “什么法子?” “同样是联姻,无法让她当皇后,不如像柏芷兰一样,可以册封她为阳后。” 柏芷兰是‘明后’,‘明后’是慕云开自创的一个封号,无等级。 花朵儿便也自创了一个封号,叫‘阳后’。 慕云开念道:“阳后。” “是的,”花朵儿道:“但是,阳后是有品级的,在正一品之上,皇后之下,为极品。” 慕云开沉吟道:“许清晨同意了?” 花朵儿颌首,道:“她喜欢你,对你念念不忘。” 慕云开问:“她很有把握停战?” 花朵儿道:“是的,她知道怎样权衡利弊。”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只要许国可以停战,我可以让许清晨当慕国的阳后。” 花朵儿诧异的问:“不需要问问柏芷兰的意思?” 慕云开坦言道:“许清晨进了后宫,与别的嫔妃没什么不一样的,不需要特意为了她,而询问柏芷兰的意思。” 花朵儿嫣然笑道:“许清晨对我说,柏芷兰说过,说你绝不会娶别国的女子。” 慕云开自然而然的道:“我没有娶她,只是册封。” 的确,根据皇宫礼制,唯有皇上与皇后的大婚,才可谈得上‘娶’。不管多高级别的嫔妃,均不过是册封而已。 花朵儿点点头,道:“我这就派人去告诉她,说你同意了。” 慕云开眸色深沉,没有说什么。 他是同意了,慕国与许国百年多的战争也该结束了。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是当皇上尽应的义务。 他可以册封许清晨为慕国的阳后,位居一品,他真实的知道他会时刻注意许清晨的身份。 花朵儿接着说道:“她收到我的消息后,就会去前线找她的皇兄,说服他停战。” 慕云开道:“请尽快。” 谁知当花朵儿带回来了一个算是好的消息时,柏芷兰那边也传来了一个不晓得算不算好的消息。 传信的士兵禀道:“战事大捷,柏大将军接连占领了许国的两座城池。” 慕云开一怔。 柏芷兰确实是用兵奇特,在许国的皇上御驾亲征时,还能取得如此好的胜利。 然而,慕云开有停战的心,而他深知柏芷兰的性格,这仗如何停得下来? 若是停战,许国必会坚持索要丢失的城池,柏芷兰肯定又会坚持着慕国的疆土一寸也不可丢的原则。 慕云开轻叹了口气,心道:小娘们儿啊,我就纵容你这一次,待你回来后,我是绝不会再让你出征了。 第69章 天意弄人 柏芷兰率领的大军,已占领了许国的三座城池。 这场战役要打到何时? 柏芷兰心中有数:要打到许国退兵为止。 慕云开每隔半个月总能收到柏芷兰带来的消息,寥寥数字,有着隐忍的思念。 他不能再向柏芷兰提出休战,在如今的局势下,柏芷兰的破敌之势已无法收。他只能每次都让报信的士兵带回去同样的话:必须活着回来。 花朵儿已将两国愿意联姻的消息传给了许清晨,许清晨动身前往战场,为了能与慕云开在一起,她必须要说服她皇兄停战。 转眼就到了夏季,柏芷兰出征已一年有余。 这天的天气挺好的,天很蓝云很白,慕云开正在御花园里乘凉,心中不由自主的想着柏芷兰。 原本约定的是半个月传回一次消息,如今已有一个月零十七天,报信的士兵还是不见踪影。他上次收到的消息是又占领的许国的一座城池,想必大军正在紧张激烈的向前推进,离皇宫的距离远了些,所有士兵在路上耽搁了时间? 他只能如此自我安慰,依然耐心的等待着报信的士兵带回柏芷兰的消息。 自前线报信的士兵终于来了,见到皇上慕云开时,赶紧跪伏在地。 慕云开故意板起了脸,伸出手指点了点他。 士兵的头低得很低。 慕云开故作不悦的道:“你呀你,你老实跟朕交待,你半路上是不是偷懒了。” 士兵紧张的道:“没……” 慕云开道:“还说没,你怎么来晚了一个月啊,你可真是厉害,朕这些天,不仅白天和晚上都想柏大将军,朕也是白天和晚上也想着你啊。” 士兵哆嗦道:“皇上饶命……” 慕云开忽地笑了,道:“算了,虽说你来晚了一个月,也总算是来了。” 士兵叩了叩头,道:“柏大将军她……” 慕云开笑道:“她让朕保重身体?你回去时告诉她,就说朕很听她的话,朕的身子现在结实的很,就是在等着她回来。” 士兵紧张的说道:“两军交战,我军主攻,敌军防守,眼看敌军要败,柏大将军……” 慕云开等了一会见士兵不再说,便问道:“又占了许国的一座城池?” 士兵嗫嚅道:“如果不是突出意外,确实如皇上所说。” 慕云开眯起眼睛,问:“出了什么意外?” 士兵惶恐道:“柏大将军带主力军途经合县时,合县突降暴雨……” 慕云开恍然道:“被许国夺回了一座城池?” 士兵的额头简直要钻进土里了,他低声道:“不是一座。” 慕云开歪着脑袋看士兵,问:“两座?” 士兵颤声的道:“九座城池。” “九座啊,”慕云开缓缓的吟道:“也就是许国拿回了原本是他们的九座城池?” 士兵已在瑟瑟发抖,道:“回皇上,是的,许国转败为胜,取回了九座城池后,就撤兵停战了。” 慕云开点了点头,道:“说的简单一点,就是柏大将军因暴雨天气失利,使许国有机可趁的赢了一战?” 士兵道:“回皇上,算是……算是的。” 慕云开慢慢的起身,上前拍了拍士兵的肩膀,语重心长的道:“没事,你回去跟柏大将军说,告诉她,朕说的,胜败是兵家常事,合县突降暴雨,这是天时和地利不对,败就败了,不能怪她。” 他又赶紧说:“我说错了,不要用‘败’,换成‘运气差了一点’,运气这东西奇怪着呢,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。” 士兵吞吞吐吐的道:“柏大将军她……” 慕云开叹道:“朕知道,她的脾气就是倔,是不是不愿意回来,还要跟许国打?” 士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。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朕告诉你,你回去见到柏大将军后,如果确定她就是不回来,你就告诉她,就说,”他在想着怎么说,眼睛在瞄到一棵树时,说道:“就说朕从树上摔下来,摔得骨折了,痛得难忍,恐怕一条腿要废了,让她回来探望朕。” 他答应过柏芷兰不再骗她,他也想好了,当传信的士兵一离开京城,他就真的爬树上去摔下来,摔点小伤出来。 士兵骇道:“皇上不可说这种不好的话。” 慕云开道:“没事,只要她肯回来就行。” 士兵已是满脸的汗水,低声道:“柏大将军她恐怕没那么快能回来。” 慕云开点点头,道:“朕知道,这远隔千里,快马加鞭路上也需要数日。” 士兵只好明说了,说的很快,但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。 顿时,一片死寂。 一旁的宫女太监们都在低着头微微发抖。 慕云开怔了许久,问:“你,你说什么?” 士兵重复道:“回皇上,合县突降暴雨,山体塌崩,柏大将军和李副将以及数十名将士都被泥石流冲走了,下落不明。士兵们赶紧搜寻,可是连日大雨不断,属下回来报信时,已搜了九日,还是未见柏大将军。” 慕云开陷入了沉思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好像大脑在瞬间就一片空白了。 好像心很痛,又好像心已没了知觉。 呼吸好像还有,又好像呼吸已经停顿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慕云开上前扶起那名士兵,缓缓的道:“朕跟你一起去合县,好好的找,必定是能找到她的。” 士兵哽道:“是,皇上。” 柏芷兰率领的主力大军途经合县时,天气突变,暴雨倾泻而下,柏芷兰连人带马被泥石流冲走了。 柏芷兰被泥石流冲走后,一名副将带着一千余人顶着暴雨四处寻找,千余名士兵在九日后,也只乘下三百多人了,可还是没有找到柏芷兰。 另一名副将带着其余的士兵按柏芷兰先前部署的计划去迎战许国,不仅仗打败了,还被许国接连收回了九座城池。 在报信的士兵回来时,已是过了九日,九日内暴雨不断,山体也不断的滑坡,就算是能找到柏芷兰,那岂非也是……尸体了? 花朵儿来了,她说:“皇上你就别去了,我派我的两名丫鬟去合县,她们已经出发了,我让她们必须把柏芷兰带回来。” 慕云开道:“好,我就在宫里等她,万一她回来了见不到我,会失落的。” 花朵儿叹了口气,慎重的道:“皇上,与许国的联姻该提上日程了。” 慕云开没说话。 花朵儿轻道:“许国本可以趁胜吞并慕国的城池,由于许清晨的出言相劝,许国的皇上只是拿回了原本属于他们的九座城池。她已经表示了和平的决心,皇上,我们是不是也该尽快的有所回应,以免夜长梦多。特别是大将军尚没有下落时,百姓会惶恐不安。” 慕云开还是不语,神色凝重的,在认真的思考着目前的局面。 花朵儿等了片刻,继续劝道:“不如先将此事提上日程,表明联姻的诚意,先稳住形势。” 慕云开想了想,道:“可以,此事交给了皇姐了。” 花朵儿点点头。 的确如花朵儿所说,如果不是许清晨在关键的时候出现,并说服许国的皇上停战,慕国的疆土必惨遭侵占。许清晨自然是用了一个很特殊的筹码进行说服的,不管怎样,两国已停战,是该将联姻提上日程。 慕云开独自一人坐在宽敞的殿中,手中的杯子不知何时被他握碎了,那碎片扎入了他的手掌,鲜血一滴滴的落下,他竟没觉到疼。 若是当初他自私一点,不让她出征…… 小娘们儿没事的,她一定会没事的,她不能有事。 慕云开忽然想到了什么,大步的走到殿外,急道:“宣画师,把宫廷的画师全宣来,快。” 宫女太监们赶紧分头去宣。 慕云开盘腿坐在殿前的台阶上,手里拿着一把剪刀,让宫女们为画师准备好笔墨纸砚。 皇上想干什么?宫女们狐疑,可也想皇上心里难过不浅。 宫廷画师们来了,各就各位后,慕云开命道:“画鹰,画展开翅膀的鹰,画的越多越好。” 每个宫廷画师旁边都有厚厚的一堆纸,他们虽不知道为何要画鹰,也都赶紧按皇上吩咐的,执笔画起展翅的鹰。 慕云开拿着剪刀着急的在画师的后面转来转去的,见他们都画得很认真很慢,他又说:“画快点,都画快点。” 画师们自然是遵命。 慕云开坐回殿前的台阶上,让宫女们把画好的鹰拿过来。 第一张画好的鹰递给慕云开的手中手,慕云开拿着剪刀,剪掉了鹰的两个翅膀,嘴里喃喃的道:“我让你要做鹰,我把你的翅膀剪了,我看你还怎么从我身边飞走。” 慕云开知道柏芷兰要做一只鹰。 鹰注定是要翱翔于天际的,鹰注定不是凤,不能与龙相伴的。 慕云开觉得,徜若小娘们儿不要做鹰,她就不会总想着向外面飞了。 一张一张的鹰送到了慕云开的手里,慕云开眼睛也不眨的剪着鹰的翅膀,他不准她再飞,不准她再离开他。 如果她一定要是鹰,他也要让她再也飞不了,只能留在他的身边。 宫廷画师们一刻不停的画着鹰,慕云开神色很沉重的剪着鹰的翅膀。 他不停的重复着:“我看你还怎么从我身边飞走。” 遍地的纸张,那些断了翅膀的鹰,那些单薄的翅膀。 宫女们都吓傻了,她们从没见过皇上这般的失态和疯狂,难道皇上是得知皇后的消息后受到了刺激,然后……,有侍女偷偷的出宫将消息告诉昌定公主花朵儿了。 夕阳将整片皇宫染成了橙色。 慕云开专心的剪着鹰的翅膀,嘴里念叨着同样的话:我看你还怎么从我身边飞走。 他只是想着:小娘们儿,等你回来了后,就是把你栓住,或是用一根绳将我们系在一起,让你恨我骂我,我也不准你从我眼底下走开。 花朵儿来了,看到慕云开坐在一堆纸张里,缓缓的蹲下,道:“你相信天意吗?” 慕云开握着剪刀,头也不抬的道:“如果天意能让柏芷兰快点回来,我就相信。” 花朵儿道:“不知为何,在陆少英死的那一瞬间,我相信了天意,我相信是天意让我与他无法共度一生。” 慕云开的手在颤抖,剪刀掉在了地上,他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,踩着一堆残缺不全的鹰,一步一步的走开了。 徜若无法共度一生是天意,那么,他是不会相信天意的。 每隔七日,就会有人回来传信,总是说:“还没找到柏大将军。” 慕云开总是说:“继续找。” 第70章 因为爱情 半年过去了,柏芷兰依然下落不明。 慕云开派去了一拨又一拨的将士,绝不放弃的继续寻找,寻找的范围在逐步扩大,已不仅仅在合县寻找,找到的只是许多的已腐烂的尸体。 在一堆尸体中,将士们发现了柏芷兰贴身不离的那条青丝带,惶然的呈给皇上。 慕云开的手紧紧的握着青丝带,沉默了许久,坚持道:“继续找。” 他相信她还活着。 别人都心知肚明,柏大将军是回不来了,却只能看着皇上满怀希望的等待。 过了秋季,已是冬季。 大雪下了整整两天,地上堆着厚厚的雪。 慕云开驻步在殿前,看着雪,让宫女们去拿一把铲子。 红梅绽放,有朵朵花瓣落在白雪中,像是画。 慕云开穿着厚厚的冬袍,在雪地里堆着雪人,他堆一会休息一会。 宫女道:“若是皇上喜欢雪人,不如让奴婢们堆?” 慕云开摇了摇头,道:“朕是在为明后堆雪人,她一回来就能看到了。” 回来? 难不成皇上还以为明后能回来,甚至是马上就能回来?活着回来? 宫女们不再言语,却都唏嘘不已。 慕云开问:“明后的冬袍都制好了?” 衣裳的款式都是慕云开亲自为柏芷兰挑选的,以及秋天时的秋装,全都是青色的。 宫女道:“都已制好。” 慕云开点点头,道:“放在朕的寝宫,等明后回来了,就能试穿。” 冬季过去了,到了春天。 慕云开吩咐着宫里多种些花,道是:“等明后回来了,能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花。” 宫女们照办了。 报信的传来的消息依旧是:“还没找到明后娘娘。” 慕云开依旧道:“继续找。” 到了夏天,报信的终于不再说同样的话了,跪伏在地道:“属下们从泥石流堆里挖出了很多很多的白骨,不知道明后娘娘……” 那么多白骨,又怎么能认出那些是明后娘娘的? 慕云开淡淡地道:“明后还活着。” 他又道:“又要朕相信明后还活着,她就一定还活着。” 报信的眼睛一红,只是跪着,不再言语。 皇上相信明后还活着,明后就一定还活着? 活在何处?是不是活在皇上的希望里? 纵使全天下的人都说柏芷兰死了,慕云开也坚信着他的小娘们儿还活着,他不允许她死,决不允许,他在等着她回来,一直在等着。 他甚至相信她会突然就回来,站在他的面前。 柏芷兰说过,说过她会活着回来的。 她向来很诚实,不是吗? 花朵儿派去寻找柏芷兰的人,也言明了根本就寻不到柏芷兰,找到的只有白骨。 看着慕云开始终的坚持,花朵儿什么都没有说,尽管她不认为柏芷兰还活着。 柏芷兰若是活着,早该有消息了。 在合县的暴雨停歇后,当时的将士发动了当地的百姓一同寻找,均是无果。 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毫无声息的活着? 还好,花朵儿看到慕云开总是满怀希望的期待新的一天,见他并没有对国事怠慢,也没有消沉,因为他坚信柏芷兰很快就回来,今日未回,明日会回。 活在希望里,比活在痛苦里好得多。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? 许清晨相信,她不仅相信一见钟情,还相信事在人为。 她知道,不管日子怎样的周而复始,不管岁月如何的辗转反侧,她的心中始终会记得那个笑容灿然的少年,他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一轮明月,而那个少年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。如此的一见钟情,是多么的不合时宜。尽管如此,她依旧珍惜那种爱慕的感觉,从不曾幻想这种单恋短暂的匆匆而逝。 当慕云开正在种植着果树时,花朵儿来了,她不是一个人来的,许清晨就在她的旁边。 册封许清晨为阳后的日子已定下来了,她按照约定时间提前来到了慕国,入住于行宫。两日后将举行册封大典,她便提前进宫先见一见慕云开。 已是春季。 慕云开身着一袭蓝色的薄衫,伫立于御花园的果园中。 许清晨款款而行,浅浅一笑,落落大方的欠身行礼:“参见皇上。” 慕云开只是礼貌的看了一眼许清晨,示意她平身。 花朵儿悠闲的端坐于一旁的木椅,该说的她都已与许清晨说过了,道是慕云开对柏芷兰的真情无人可撼动,即是许清晨执意要入后宫当慕云开的阳后,便要做好一辈子得不到慕云开宠幸的准备。 许清晨已是如愿的能靠近了些慕云开,她不相信谁对谁的真情无法撼动,更不相信她会一辈子空守。事在人为,不是吗? 慕云开尚不知许清晨用了什么计策,使得柏芷兰所说的‘生性好战’的许国皇帝竟然收兵,却是对她怀揣敬意,毕竟天下百姓不必再为战乱而流离失所、痛失亲人了。 就连花朵儿也不知道许清晨用了什么计策,只是知道许清晨为了能成为慕云开的阳后,会全力以赴。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道:“许公主与皇姐是好朋友,此后便能常聚在一起了。” 许清晨最想做的可是征服慕云开,她笑了笑,明知故问的道:“皇上在做什么?” 慕云开手握着铁铲,跟着她笑笑,他的笑容还是那么的灿然,道:“种果树。” 许清晨饶有兴趣的问:“皇上为何要亲自种果树?” 慕云开的目光扫了一遍四周,四周已是种了许多棵不同的果树,答道:“柏芷兰回来后能吃到许多新鲜的果子。” 许清晨停顿了片刻,问的很残酷:“皇上还以为她能回来?” 是啊,已是过去一年多了,如果柏芷兰能回来,她也该早回来了,如果她能回得来,也该有她的消息了。 慕云开笑得随意自然,简单而用力的说了一个字:“对。” 许清晨紧接着就问:“皇上以为她何时能回来?” 慕云开笃定的道:“何时回来都行。” 许清晨定睛的看着慕云开,问:“皇上打算这样一直等下去?” 慕云开坚定的道:“对。” 许清晨单手执于背后,似脱口而出般的道:“想必她已经死了。” 顿时,一旁的宫女太监都屏住了呼吸。 就连花朵儿也稍稍的倾了倾身子。 尽管是需要有一个人能让慕云开面对现实,快些清醒,但真的有人如此说时,不免还是令人心颤。 许清晨欣赏着慕云开的面色一沉,无所顾及的重重的念道:“皇上应是把自己骗得很苦。” 慕云开轻轻的牵动了唇角,只是一笑,谁都不可否认他笑得使人心碎。 许清晨一字一顿的道:“柏芷兰已经死了。” 慕云开瞧了一眼许清晨,情绪并没有波动,而是缓缓地道:“她没有。” 许清晨眉头一皱,问:“皇上凭什么说她没有死?” 慕云开平静的道:“她本来就没有死。” 花朵儿轻吁了口气,她已经发现了,她的皇弟慕云开很坚强,无人能摧毁得了他。 过了片刻,许清晨问:“皇上要怎么样才能相信她已经死了?” 慕云开不假思索的道:“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,我就知道她还活着。” 这句话,他是用整个身心说的。 许清晨沉吟道:“皇上就打算这样一直等她?” 慕云开道:“对。” 对,对,对,对,一旁的花朵儿听着,心中莫名的遗憾,分明‘对’这个字是柏芷兰常用的。 许清晨漫不经心的问:“等多久?” 慕云开没有说话,他也不知道要等到多久,想必这根本就是没有期限的。 许清晨又问:“等多久?” 慕云开缓缓的道:“等到她回来。” 是的,慕云开要等到柏芷兰回来,不管会等多久,不管别人如何说柏芷兰已经死了,他坚信着柏芷兰会回来,就像是活在一种燃烧着的希望里。 爱一个人,岂非就是应该如此的执着,执着到甘之若饴。 许清晨静静的瞧着他,如果说他像个孩子,那么,他的确具备着孩子的一个特点:真诚。 他是真的在爱,不是一时的冲动,是用灵魂用思想在爱。 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滋味,却是说不清倒不明的,唯有亲自品尝。 这种滋味,许清晨却是清楚到骨髓中。 瞧着满园等待种植的果树,许清晨温柔的笑了笑,轻道:“皇上,我们一起种果树,一起等待着柏芷兰回来。” 说着,许清晨便拎起一旁的水壶,为慕云开刚栽好的果树浇水。 慕云开道:“这些事不必你做。” 许清晨自然而然的道:“皇上愿意做的事,我都愿意陪着。” 她想要陪在他的身边,他有他的执着,她同样也有她的执着。 慕云开不需要任何女子陪在身边,他心中只有柏芷兰,他也不会给别的女子任何机会。他随意的笑笑,放下铁铲,懒洋洋的踏出果园,道:“我去祥临殿祈福了。” 祥临殿是慕云开授意修建的佛阁,他每日总会为柏芷兰祈福,为她手刃的游魂诵经,只愿能让她的命厚些。 柏芷兰还活着吗? 许清晨清楚的知道,柏芷兰当然还活着。 活在何处? 活在许国的后宫里。 第71章 脱胎换骨 那一刻,柏芷兰记忆犹新。 当大军行至合县时,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降暴雨,山上的泥石流倾泻而下,她连人带马被卷进了沙洪中。 在眼前一片漆黑时,柏芷兰的脑中分明盘旋的是慕云开的容颜,她还记得自己答应慕云开的话:我一定会活着回去。 难道就将阴阳两隔? 命运往往玄妙的很。 当许清晨赶往前线,想要劝说她的皇兄许浩天停战时,途经一条河流,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柏芷兰。 那时的柏芷兰还在昏迷中,俨然不知道她竟然还能活着。 许清晨将浑身多处骨折的柏芷兰带进了军营里,交给了许浩天。 许浩天,许国的皇帝。 徜若柏芷兰像鹰,许浩天就像是老虎。 他的凶残是优雅的,他的气势雄伟的迷人,他年轻而健壮,有着不动声色的狂野。 许浩天见到柏芷兰遍体鳞伤,连忙请来了军医,命令必须保障柏芷兰的生命。 柏芷兰在剧痛中隐约有了知觉,可她却动弹不得,双眼更是无法张开,只是被痛不欲生笼罩。除了呼吸,什么也做不了。当然,她还能听觉,她听到了许浩天与许清晨的对话。 许清晨道:“皇兄,我知你如此征战,不过就是为了她。” 许浩天缄口不语,却是用深邃的眼神凝视着柏芷兰。 没错,许浩天并非是真的生性好战,然而,自小就总是请愿一次又一次的上战场。 自小?是从几岁开始? 那是自十一岁起,许浩天以太子殿下的身份坐阵军营,与大将军一同出征。 战事一触即发,在兵荒马乱之际,十一岁的许浩天遇到了十岁的柏芷兰。 当时的柏芷兰穿着青裙,甩起青丝带系在高高的树杆上,再攀上大树摘着树叶。那是一种可以止血的树叶,每次战事一过,总有很多的战士伤亡,军备的药物有限,柏芷兰便凭着一己一力摘些树叶为战士止血。 许浩天饶有兴趣的在树下张望,看着她粉红扑扑的小脸很是惹人喜欢,一时便慌了神般的驻步注视。 柏芷兰发现了他,就瞪了他一眼,问:“你是谁?” 许浩天反问:“你是谁?” 柏芷兰直言道:“我是柏杨大将军的二女儿柏芷兰。” 许浩天自然是知道柏杨的威风,灵机一动,他就想仗着自小习武,把柏芷兰捉住当战俘。于是,他迅速的攀上大树,站在柏芷兰的旁边,伸手就去抓她的胳膊。 柏芷兰下意识的向旁边闪躲,脚下一滑,直直的从树上摔了下去。还好她眼急心快,甩出青丝带系在树杆上,才免得摔伤。 “你要干什么?”柏芷兰清寒的眸色瞪着他,手中的青丝带缠在掌中。 许浩天不语,从树上跳下来,便朝着柏芷兰扑过去。 柏芷兰没有再躲,而是沉着的等着他过来,然后重重的在他的腹部踢了一脚。 许浩天一怔,就施展开拳脚功夫与柏芷兰较量。 柏芷兰不慌不忙的应对,两个人周旋了好一会,许浩天不是柏芷兰的对手,被柏芷兰用青丝带绑住了,绑在了树杆上。 许浩天想不到这个女孩子竟有这般好的身手,气势也这般的冷静,让他刮目相看。 柏芷兰瞪着他,问:“说,你是谁。” 许浩天下巴一仰,不搭理她。 柏芷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见他的穿着颇有讲究,应该不是一般的百姓,就开始搜他的身,要从他的身上找到象征他身份的物件。果然找到了,是太子令牌。她念道:“许国的太子殿下?” 许浩天笑了,平静的道:“我刚才就是想捉住你,把你捉回去当我的太子妃。” 柏芷兰冷冷的瞧了他一眼,把太子令牌还给了他,并为他解开捆绑,无事般的道:“你走吧。” 许浩天惊讶的问:“你真的让我走?” “我在战场上等着你。”柏芷兰又攀上了树,继续摘着树叶,将一片片的树叶放进准备好的口袋里。 许浩天讶然的看着她,忍不住提醒她道:“你把我捉回去,相当于立很大的功。” 柏芷兰道:“只有在战场上,我才会与许国人势不两立。” 许浩天情不自禁的笑了,这般有趣的女孩子是傻呢还是犟?她很有原则,并坚守原则,当真是胸有成竹。 “柏芷兰,你等着,等我把你带回许国当我的太子妃。”许浩天放下了这句话。 谁知一晃七年已过,许浩天虽然常年跟随大将军出征,却总没有能抱得美人归。也因为他曾对柏芷兰说过的那句话,直到他登基为皇上,始终没有娶过太子妃。 七年了,他要得到她的决心,从来没有变过。 他们初次相见的情景,许浩天都历历在目,就如同柏芷兰的身姿始终系于他的心间。 许清晨看向柏芷兰,觉得柏芷兰危在旦夕,叹息道:“皇兄,停战吧,把她带回京城,请御医为她医治,或许她能陪在皇兄身边久一些。” 她停顿了片刻,又补上了一句话:“皇兄不是日夜想念她吗?现在她已在皇兄身边,要看皇兄能不能留得住她了。” 是的,七年了。许浩天整日都想征服柏芷兰,要得到她。如今,柏芷兰就在他眼前,如果他愿意,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,依她现在的状况,他是可以有办法留得住她。 许浩天不动声色的拿起旁边的棉巾,为柏芷兰轻擦着额头的冷汗。 许清晨急道:“皇兄,我把柏芷兰交给你,成全了你多年的心愿,你为何不能成全我,你知道我是喜欢慕云开的,我要得到他。” 许浩天一下子握住了许清晨的胳膊,将她拉到了帐外,离开营帐数丈后,才沉声道:“你何时变得口无遮拦。” 许清晨咬着唇,隐隐地道:“在皇兄面前,我岂非一直是有话必说。” 许浩天道:“你就不担心你说的话,都被柏芷兰听到?” 许清晨像是听到了笑话般的笑了笑,道:“她或许只有呼吸了。” 许浩天坚定的道:“她与正常人无异,只是暂时不能动。” 许清晨不与他争辩,知道他当然不愿意面对柏芷兰随时会死掉,也不愿意柏芷兰一直躺着而无法醒来。 许浩天沉吟道:“我同意与慕国联姻,让你风光的嫁到慕国。” 许清晨喜道:“我会对柏芷兰的事一字不提。” 许浩天回到军帐中,蹲在榻前,瞧着因剧痛而不住冒着冷汗的柏芷兰,不由得一笑,冷削的俊容多了几分暖意,低语道:“从今以后,你就是我的人了。” 柏芷兰听到了,听到了他语气中的笃定,当然也听到了先前许清晨说的话,她的灵魂在疼痛中油然升起一股力量,一种要活下去的力量。她是慕云开的女人,绝不能成为别的男人的人。她也不允许别的女人用伎俩得到慕云开,绝不允许。 在收复了许国所丢的城池后,许浩天带着他一心要得到的女子搬师回朝。 一纸公文号召天下,道是两国联姻,百姓免再流离,愿创太平盛世。 许浩天将柏芷兰安置在他的寝宫,偌大的寝宫中,他精心的布置出一片空间,并命侍女日夜照顾,御医更是随时待命。 在得知柏芷兰已没有生命危险时,许浩天松了口气,看着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的柏芷兰,道:“先医好她的骨折,再修复好她身上的伤疤,然后再让她醒过来。” 他要她光鲜的存在,靓丽的活在他的身边。 柏芷兰始终在昏睡,已昏睡了半年。起先,她昏睡是由于受伤;如今,御医为她服用药汤,在尚未修复好她的伤疤前,便让她一直睡着。半睡半醒间,她常常能听到许浩天的声音。 许浩天每日总会留出两个时辰给柏芷兰,他遣退所有的侍女,两人单独的相处。他随意的坐在床榻前的木椅上,与柏芷兰聊着漫无边际的话,聊的大多是许国的风俗民情和一些琐事。 柏芷兰只是听着,她也唯有听着,她的脑中不停的用力的去想着慕云开,慕云开成为了她的力量,那种不管如何,都要活下去的力量。 许浩天当然要让柏芷兰活下去,还要将她留在身边,在第一次听到柏芷兰在梦中轻呓着‘慕云开’的名字时,他怒目圆睁,愤然的双手握拳,拂袖而去。 在第二次听到柏芷兰唤‘慕云开’时,许浩天镇定的听着,听了一遍又一遍,终于,他下了一道命令:废了她的武功。 许浩天无法不允许她心中有了别的男子,他有他的自信与自尊,他要征服她的心。然而,他也要惩罚她,惩罚她竟然心中有别人。 柏芷兰一字一字的听清楚了许浩天的命令:立刻废了她的武功。 她的心在颤,她想要睁开眼睛,想要说话,可她什么也做不了。武功是她的盾,那些没有安全感的日子,她唯有靠不断的习武增加安全感。 就像是她以前觉得除了带兵打仗之外,她什么也做不了一样,没有了武功,她又能做什么? 许浩天注视着柏芷兰,想着她唤‘慕云开’,他的心是热的,血已变冷。 如今的柏芷兰俨然什么也抗拒不了,她只能任由许浩天为所欲为。在他的一声令下,柏芷兰的武功没了。 柏芷兰心中充斥着强烈的恨意,无能为力的恨意。 第72章 身不由己 自从柏芷兰入住进许浩天的寝宫后,许浩天每晚都不在寝宫入睡,他总是去‘兰苑’。 兰苑里住着的是兰妃,小小的七品之妃,宫里的人每每提及这个兰妃时,便用的八个字是:淡泊名利,美貌异常。 是的,兰妃不争。她不会因为自己夜夜得宠已达一年之久,而向皇上索要过什么,也没有恃宠而骄过,如此的恬淡,每日都如此的愉快,似乎也从不想向上攀。 如果看到过兰妃,再看到过柏芷兰的,会发现一件事,兰妃与柏芷兰有几分的相似,特别是眉宇间那种疏远淡漠的气质。 兰妃为何不争?能得到一个皇上如此之久的临幸,自然是辨得出皇上的内心所想。她能感觉得到她是替身。她不向上攀,因为她知道火候还未到。她知道她想要占有皇上,就像皇上那么渴求的占有她的身体,将她幻想成别的女子一样。 兰妃当然有野心,野心还不小,她的野心不是成为后宫之冠,而是她致命般的相信,总有一天,许浩天真正爱的会是她,她将不再是替身,而将成为许浩天的真爱,她相信总有这么一天的。 夜色中的兰苑,空中泛着静谧的兰花气息。 女子满足的呻-吟声在阁楼中回荡着,两具交欢的身躯被轻柔的月光轻投在水面上。 许浩天紧抿着唇,一次又一次用力的进驻着。他脑中想的是柏芷兰,这些年几欲将他撕裂的思念,他全部都毫不保留的发泄在这具玩偶身上。这个玩偶与柏芷兰长得很像,曾有过很多次的恍惚,他看她出神。 兰妃被他压在石桌上,衣衫被他扯得凌乱。是的,每当他想要她时,不管她在干什么,不管她想不想,他总是很干脆的扯开她的衣裳。 她紧贴着冰凉的石桌,感受着他的冲撞,同样也感觉到他握着她蛮腰的手已毫不怜惜的将指甲刺进她的肉里。她愉悦的呻-吟着,享受着。不管是疼还是舒服,她享受的很彻底。如此的宠冠后宫,她不得不感到骄傲,这种骄傲俨然是无法沉默的。 每一次许浩天在发泄时,总是从心底泛起一种厌恶,无以伦比的厌恶,就是这种厌恶使他更加的肆无忌惮的蹂躏着身下的玩偶。 就在两人‘欢畅’之时,一个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,是一名小宫女低着头快步而来,停在离阁楼不远的地方,用皇上能听到的音量轻道:“启禀皇上。” 许浩天停了下来,兰妃顿时一愣。 是因为什么事,宫女敢在皇上临幸妃子时不顾死活的打扰? 宫女轻道:“她醒了。” 她醒了?许浩天的眸色一亮,柏芷兰醒了! 许浩天毫不犹豫的离开兰妃的身子,转身就离开了阁楼,走的很快,边走边整理衣物。 “皇上。”兰妃不由自主的委屈般的唤道。 许浩天听到了,脚步并没有放慢,就像是没有听到般的,离开了兰苑。 兰妃的两手紧握着,眼睛里闪着杀戮的光。她原以为她是不可替代的,尽管只是替身,没想到她就只是一个替身。她听说了,听说皇上的寝宫里躺着一个女子,虽然不知道此女子的身份,但可见此女子的重要。她一直提心掉胆的,担心有一天她会被许浩天像扔垃圾一样的扔掉,想不到这一天还是到来了。她不甘心。 不甘心的不仅仅是兰妃,还有许浩天。 许浩天急步的回寝宫,柏芷兰的伤都痊愈,疤痕也已褪去,武功已废。 柏芷兰醒来了,她终于醒来了。许浩天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与柏芷兰对视时,该是怎样的感觉,他期待看到柏芷兰像个有血有肉的人那样站在他的面前,如以往那样,尽管以往很冷漠。 柏芷兰正端坐在她睡了很久的床榻上,身穿着许国贵式的红色长裙,是鲜艳的红色,她一度不喜欢的颜色,因为鲜血的颜色就是红色。 她面无表情,就那样静静的坐着,感觉着身体的乏力,感觉着心脏跳动的尖锐。 整个寝宫燃着许多的烛台,她的四周被烛光照得很亮,十余名服侍她的宫女们整齐的排成了两排,微低着头站着。 柏芷兰还没有听到急促的脚步声,就看到了许浩天。 许浩天立在离她不远的地一盏烛光旁,直直的瞧着她,缓缓的牵动了唇角,带着难掩的喜悦,还有些自信满满的样子。 柏芷兰回视着他,在闪过一丝稀疏平常的眼神后,便是在眼神里有了笑意,随即浅浅的笑了,慢慢的站起身,轻轻的朝着许浩天走去。 那并不是一段很长的距离,许浩天却觉得她的脚步每一下都踩在他的心跳上。 柏芷兰只向前走了六步,便就停下来了,她轻笑道:“许浩天。” 她好像换了一个人,她的冷犟、疏离、淡然,写在她身上的性格标签似乎与她此时的脸上所呈现的神情格格不入。 许浩天下意识的舔了下唇,眨了眨双睫,只觉喉咙有些紧,有东西沉沉的压在他的舌尖,使他说不出一个字。 过了片刻,柏芷兰左手执于背后,右手轻捏着衣袖,迎视着许浩天,平静的道:“我饿了。” 许浩天稍有些一怔,他原以为柏芷兰会大怒,抑或是愤然,总之,必会情绪激动。然而,柏芷兰出乎意料的淡定,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。他奇怪她的表现,但他接受,他有把握可以收服她,不管她变成什么样。 不出意外的,柏芷兰并没有等太久,就开始享用起了她的晚餐。 她平静的用着餐,并不在乎许浩天坐在她的对面,几乎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。 她的脸因艳红的裙纱映得有些略显苍白,她的手指修长匀称,即使没有了武功,她刚才走起路时,依然显得很轻盈,步伐稳健,体态自是依然动人异常。 许浩天情不自禁的瞧着她,问:“可合你的胃口?” 柏芷兰拭了拭唇角,微笑道:“合。” 又是一阵沉默。 很多次,许浩天幻想过当柏芷兰醒来后,他们该如何对峙。当真的面对面的而坐,他仿佛语钝了,只是心里不停的在翻滚着,他自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在看着柏芷兰如此的不露声色时,却难免有些没有底气和不安了。 柏芷兰就是要不露声色,她知道她不能表现出她的慌乱与愤慨,因为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,她要回到慕国,与慕云开在一起。 她向宫女向了一坛酒,斟了一杯酒,递于许浩天,道:“是你救了我。” 柏芷兰无法不正视这件事,是许浩天救了她,她记得清楚。 许浩天接过酒,一饮而尽,镇定的道:“不是我救的你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又道:“是你救了你自己。” 柏芷兰笑了笑,没说什么。是的,她会笑了,与慕云开在一起的那些日子,她已懂得了如何笑。 许浩天自己斟了一杯酒,轻抿了一口,意犹未尽的看着柏芷兰。他想要她,不需要她的报恩,他认为,她此时与他如此和平的相处,大抵是出于她的良心,她的良心使她不能与她的救命恩人为敌。 柏芷兰沉稳的用着餐,她显得有些消瘦了,而她的内心变得更为强大了。 许浩天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,问:“好吃?” 柏芷兰礼貌的停下用餐,微笑道:“好吃。” 于是,又是沉默。 柏芷兰继续吃着,心中难免隐隐的暗恼,她提醒着自己必须冷静的面对。 夜已经很深了。 柏芷兰缓缓的放下筷子,拭了拭唇角,看向许浩天,轻问:“我在你寝宫里的这些个夜晚,你都在何处?” 许浩天遣退了所有的随从后,饶有兴趣的问:“你以为呢?” 柏芷兰想了想,道:“后宫美女众多,你是皇上,自然是需要较多的应酬。” 许浩天定睛的瞧着她,低沉的道:“你应该还不至于为此嫉妒。” 柏芷兰镇定自若的道:“我是想知道我可能死在谁的手里。” 许浩天眸中闪过诧异,随及胸有成竹的道:“除非我允许,否则你连死的机会也没有。” 柏芷兰从容大方的站起身,朝着殿外走了几步,立在殿前,抬头看向星空,心中想着慕云开,口中漫不经心的道:“我知道你想占有我。” “不是,”许浩天朝她走去,站在她的背后,离她很近,他很想伸出臂膀将她拥在怀里,他按捺着没有那么做,笃定的道:“我想得到你。” “这有区别?”柏芷兰向前轻迈了一步,再缓缓的转身,仰视着他。 “试试看就知道了。”许浩天笑了,笑得有些霸道,自是优雅迷人。 柏芷兰也跟着笑了,笑是随意自然,没有丝毫的挑衅和傲慢,只是就那么一笑,像是无心的。 许浩天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向柏芷兰,问:“你想好了如何离开这里,还是有可能下定决心留在这里?” 柏芷兰随口一问:“这里?” 许浩天温情的道:“我的身边。” 柏芷兰微笑道:“试试看就知道了。” 不仅许浩天想试,柏芷兰同样想试。 第73章 落花有意 清晨之际,许浩天正在早朝,柏芷兰身穿着许浩天为她准备的蔚蓝色的裙纱在御花园里散步。她恬静而随意,步伐缓慢,不时的为园中的景致驻步,已是走了一个时辰有余。 御花园里渐渐的热闹了起来,后宫的嫔妃在得知‘皇上寝宫里的女人’在御花园中后,都陆续的急忙赶来,一睹真容。 晴空万里,花开正艳。 柏芷兰闲庭信步,看上去真是轻松自然,似乎只为了赏花。 装着来赏花,而特意是来看柏芷兰的后宫嫔妃,在看到柏芷兰后,满足了好奇心。原来‘皇上寝宫里的女人’就是长得这副模样,貌是美,姿态是玉立,似花之容月之魂。不禁有些嫔妃看出了端倪,发现这个女子与兰妃颇为相似。 那些嫔妃大抵也就是过过眼瘾,瞧上几眼后,心里犯个几句嘀咕后,怏怏的离开了。她们都知道,皇上虽然是给了她们身份,却从不曾亲近过她们。纵使在刚开始,她们使出浑身的解数以求关注,在几番争斗后,得到的不是皇上的眷顾,而是皇上的厌恶,和一句冷血的警告:谁再敢在朕的后宫里耍心计,朕就要谁的命。 嫔妃们陆续的来了,也陆续的离开了。 柏芷兰来到了一处假山旁,作势端看着假山旁的那一株紫罗兰,余光却在审视着离她不远的那个女子。 那个女子已在长廊下看了柏芷兰很久,似乎当柏芷兰刚进入御花园中时,那个女子就来了。那个女子站得位置真是恰如其分的好,不管柏芷兰走到御花园的那个地方,都始终躲不掉那个女子的视线。 当然,柏芷兰也没打算躺开那个女子的视线。相反,她装着漫不经心的踱着步,却是离那个女子越来越近。 柏芷兰感觉到了那个女子目光的异样,别的嫔妃都是用一种好奇和嫉妒的眼神打量她,而那个女子的目光却很复杂,有着一些怨、恨、嗔,尽管只是站着一动不动,似乎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紧到要断裂,每一滴血都滚热的奔腾。 那个女子就是兰妃。 柏芷兰负手而立的与兰妃对视,用一种稀疏平常的眼神。 兰妃的目光并没有移开和躲闪,而是更为直接的看着,挺直了背脊,带着睥睨万物的高傲。 柏芷兰心里暗喜,找到了,就是这个女子。 兰妃在看到柏芷兰向她走来时,干脆利落的转身,打算离开了。 柏芷兰急步几步,正色的唤道:“请留步。” 兰妃止住了脚步,立在原地,背对着柏芷兰,下巴微微的一侧。 柏芷兰示意一旁的宫女别再跟着她,独自走向兰妃,绕到她对面时,莞尔一笑,道:“泽天宫里有几株花开得正艳,不知你可有雅兴随我一同去赏?” 泽天宫正是皇上许浩天的宫殿。 兰妃牵动了一下唇角,稍显骄傲的看着对面的柏芷兰,明白了皇上将她当作了谁的替身。她刚到御花园中时,就听到了宫女和太监们的小声议论,道是‘皇上寝宫里的女人’与兰妃有些相似。 曾经兰妃以为只要时间长些,皇上就能真正的喜欢她,不再将她当作替身。即使是皇上不喜欢她,她也能凭着‘替身’的身份变得不可取代。然而,原身来了,她的地位已岌岌可危。特别是昨晚,她彻底明白她不过就是皇上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。当一个男人能在酣畅淋漓之际,赫然停住去见别的女人,可见重要性。 柏芷兰不慌不忙的与兰妃对视,清楚的瞧见了兰妃眼底的憎恨,毫不保留的。她并不介意,心里更为喜悦,表面上不露声色的重复道:“泽天宫里有几株花开得正艳……” 还不等柏芷兰把话重复的说完,兰妃清冷的道:“我去不了。” “去不了?”柏芷兰稍显诧异的问。 “皇上曾有言在先,未经他的允许,任何嫔妃不得踏进泽天宫。”兰妃微扬着下巴,表现出了她的皇妃气质与身份,并自然而然的坦言。 柏芷兰明白了,身为女人的敏感,她不难猜出兰妃此时的情绪,也不难猜出兰妃在后宫中的与众不同。 兰妃暼了柏芷兰一眼,就打算再度离开,她不想再面对柏芷兰,她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伸手掐死柏芷兰。 柏芷兰正色的道:“我叫柏芷兰,慕国人,慕国的大将军,也是慕国皇上的明后。” 兰妃眸色稍一讶然,随及道:“与我何干。” 柏芷兰负手而立,微微一笑,轻道:“我养伤的那些夜晚,许浩天应该是去找你了吧。” 兰妃浑身一震,这个柏芷兰竟然敢直呼皇上的名字。 柏芷兰露出了友好的笑容,她环顾四周,在确认她们的对话不会传到第三个人的耳中时,才笃定的道:“许浩天心系于我,想必他将你当作了我的替身,我倒是不介意,不知道你介意吗?” 兰妃握紧了拳头,她认为这是一种挑剔,不对,这是一种侮辱,她用一种近乎杀戮的眼神瞪着柏芷兰,胸脯起伏不止。 柏芷兰很满意兰妃的激动,她就是要让兰妃清楚的知道此时的局面,于是,便近乎残忍的道:“我的出现你一定比残酷的死还要痛苦?” 兰妃的表情僵硬,愤然的咬牙道:“你少得意。” 柏芷兰没有表现出得意,相反,她轻叹了口气,幽幽的道:“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,世间的男欢女爱最残忍的莫过于此。” 兰妃直挺的站立,微扬着下巴,不屈的道:“你不必假意慈悲。” “我何来的慈悲?我已有深爱的男人,并不是许浩天。”柏芷兰依然负手而立,微微的一笑,冷静的逼视着兰妃,沉着的道:“你的某些东西,千万别轻易弄丢被别人玩了。”柏芷兰说罢,意味深长的道:“我认为,我们之间能在一些事情上达成一致。” 还不等兰妃认真的思考,柏芷兰便转身离开了。 柏芷兰一边向前走一边暗忖:但愿这个女子能是一个厉害的角色。 躺在床上处于半清醒的那些日子,使柏芷兰改变了许多,她以前有她的原则,冷犟而固执。如今,柏芷兰不得不为自己谋划出路,不得不用些迂回。 柏芷兰之所以如此张扬的到御花园里来,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人帮她出宫。根据柏芷兰的观察,除了兰妃,其它的嫔妃都是出于看热闹满足好奇心,唯独兰妃,是带着强烈的情绪来的。她想让兰妃帮助她出宫,离开许国回慕国。 不管是爱还是恨,都可以让一个女人变得强大而有主意。柏芷兰暂时把希望寄托在兰妃的身上,希望兰妃能来找她,一起策划离开皇宫的法子。 然而,当柏芷兰第二天再逛御花园时,兰妃没有出现。 当柏芷兰第三天逛御花园时,兰妃也没有出现。 柏芷兰并没有显得很着急,但她却不愿意再等,想真实的了解兰妃的想法,以便接下来的行动,她不能在无望的机会里继续等待。 于是,柏芷兰假装四处看看,无意的来到了兰苑,找到了兰妃。 兰妃这几日过得并不好,她每晚都在空度,独自坐在院中等待着皇上许浩天,却不见许浩天来,一个无眠紧接着另一个无眠。她不得不意识到她的地位,以致于她不敢出现在别的嫔妃面前,以免落得笑话。是的,她不再独宠,不再得到皇上的临幸。她怨恨和嫉妒,不甘心,又束手无策。 石桌旁,兰妃命人沏茶。既然柏芷兰来了,兰妃自然没有表现出傲慢,而是合乎礼节的招待,毕竟柏芷兰现在是皇上的心尖尖上。 在侍从们都被遣退后,柏芷兰道:“我以为你会想明白了,而来找我。” 兰妃自顾自的饮茶,心中疼得难忍,三夜的无眠使她整个人显得很憔悴。 柏芷兰开门见山的道:“你应该很希望我从这个皇宫消失。” 兰妃直言道:“没错,我无时无刻不希望你快点消失。” 柏芷兰小心翼翼的环顾了四周,轻道:“我们可以一起……” 还不等柏芷兰说完,兰妃冷言接道:“不是我们,是我和你。” 柏芷兰双睫一垂,闭上了嘴。 停顿了片刻,兰妃微扬着下巴,道:“你占着我深爱的男人,还自觉委屈,我和你是不可能有任何事情会一致。” 柏芷兰立刻道:“帮我离开这个皇宫,你就能享受以前的待遇。” 兰妃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柏芷兰,柏芷兰用冷静严肃真诚的目光回视。兰妃忽的一笑,道:“你认为我很有势力?” 柏芷兰道:“我相信你会有办法。” 兰妃道:“我没有办法,我也不想有办法。” 柏芷兰不解的道:“难道你愿意我一直在这个皇宫里,你从此只能孤寂一生?” 兰妃若有所思的遥看着远方,喃喃的道:“我不会孤寂一生的,皇上他……他不可能对我没有一点情意的。” 柏芷兰稍带些提醒意味的道:“我在皇宫一天,你就会孤寂一天。相信我,我不会允许他对别的女人有一点情意,尽管我对他没有丝毫的情意。” 兰妃道:“我相信。” 柏芷兰道:“那么,你可愿意跟我一起想办法,使我能离开许国?” 兰妃坚决的道:“我不愿意,我不愿意冒任何的险。” 柏芷兰顿时意识到:此路不通,要另想别的办法了。 第74章 流水无情 许国的天下是许浩天的,许国的后宫也是许浩天的。 后宫里最为得宠的是兰妃,徜若兰妃愿意暗中帮助,柏芷兰或是有机会可以离开皇宫。然而,兰妃对许浩天有所恃,她不愿意冒险,她认为是没有任何的险值得冒,因为她了解许浩天的狠,况且,爱一个人男人,岂非就是要无时无刻的维护他的权威? 柏芷兰已没有武功,如果是硬闯出皇宫,自是不妥。当然,她已算是‘死’过一次,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那片地方被深深的触碰了,她想活着与慕云开团聚,所以,已懂得了迂回。 冷犟是她骨子里的底色,不露声色渐渐的将成为她的保护色。 柏芷兰离开兰苑后,她深深的思考着现状,便只得另想它法,恰好,她早已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对付许浩天。 泽天宫。 许浩天刚批阅了一部分奏折,打算去花园中去看一看柏芷兰。 这些日,柏芷兰总是安逸的流连于皇宫的景致之中,一脸的和气,总是微笑抚面的。很多次的恍然,许浩天以为柏芷兰失忆了,因为她的变化很大。 这些晚,柏芷兰依然在寝宫里睡,许浩天则是睡在了御书房。柏芷兰很真诚的说过这么一句话:请给我一点时间。 既然柏芷兰如此提出,许浩天没有理由不同意。七年都给了,他不介意再多等。想成功必须要有耐心,他有的是耐心,因为他有信心。 他又是何来的信心?想必就是他在许国的只手遮天,没有任何一股势力是凌驾于皇权之上,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他的背后搞小动作。柏芷兰在皇宫里,插翅难飞。他也知道了柏芷兰在靠近兰妃,他什么也没有明示或暗示兰妃,只是赏赐给了兰妃一把匕首。 当许浩天身着一袭紫袍大步的来到梧桐树下时,柏芷兰正在好奇的瞧着她衣服上的刺绣。 谁看到许浩天时,都会不由得联想到一种动物:豹子。 他大步的来到花园中后,慵懒的靠近着柏芷兰,神情带着欣赏的意味。他并不是在欣赏柏芷兰,而是在欣赏他自己,他说过会得到她,他就会得到。他不得不欣赏自己的成就。 柏芷兰冲着许浩天嫣然一笑,道:“我虽是出自望族,然却从小就在战场,闺秀们会的琴棋书画我却少有接触,就是女儿家的女红,我也生疏的很。” 许浩天负手而立,尽管他想表现得随和,可天生的威严气势依然像是从骨髓里不请自来,他随意的将目光落在柏芷兰的眼帘,道:“我喜欢现在这样的你。” 柏芷兰双睫一垂,信手拈起手袖,缓缓地道:“我却想看看不同的自己。” 他看着她的笑,她的双颊微红使她显得颇为温婉。 温婉?曾几何时,柏芷兰会是温婉的?她留给他的印象是冷静、清寒、疏离、有原则的简直到了固执不化的地步。 许浩天问:“你想怎么看?” 柏芷兰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,道:“我想学习琴棋书画,”她款款的向一旁轻移了几步,姿态自是似微风抚着的柳枝般,随及又侧目瞧着许浩天,微笑道:“我既然已不能像男人那般凭着一身武力,总要活得像个女子般,别的女子会的,我怎能不会呢。” 许浩天没有理由拒绝,他欣然接爱,甚至有些暗喜。柏芷兰想学琴棋书画,自然就是想留在皇宫了,且不管柏芷兰有何打算,许浩天相信自己都可以轻松的应对。 于是,柏芷兰开始学习起了棋琴书画。 柏芷兰每时每刻都显得很随和自然,脸上带着自然的恬静的美丽的笑容,她从没有提到慕国,也没有表露过任何想离开许国回慕国的痕迹。她就像是下定了决心,改变自己,留在许浩天的身边。 柏芷兰一边很认真的学习,一边悉心的对待许浩天。 她不再对许浩天直呼其名,而是恭敬的唤他皇上;当她看到他穿着龙袍时,便就会微微的欠身行礼;她没有再直视许浩天的眼睛,而是微微垂目,小女子的娇羞尽显;她会与他聊天,聊些琐事;她会与他一同出宫打猎,她则是用一种赞赏的眼神看着他的威风,却像是拉不动箭弦。 她待他温顺有礼,有着小女人的柔软和细腻。 她脸上总是带着让人愉快的自然的笑,走起路时小心翼翼,对人彬彬有礼。 她关心他,体贴的询寒问暖,不曾有任何的假意。 她浑身洋溢着闺秀风范,举手投足之间俨然识趣得当。 她很愿意与他相处,那种发自内心的想要与他相处。每当他认为她又作好了当他女人的准备时,她总能恰如其分的与他保持相对的距离。 她的变化很大,她美得更为温柔似水,语气缓慢而语调柔和,爱笑,笑起来时会以袖掩唇,在与他聊天时,她眉飞色舞的很是投入和认真。 她的冷漠与惜字如金不见了,她所有的全部似乎都不见了,唯独名字还是柏芷兰。 许浩天看着柏芷兰的变化,有些心疼、紧张,有些不知所措的惊慌。他曾经一度认为她是病了。 她的确是病的不轻啊。 转眼已过了数月,当一直素容的柏芷兰化了俏妆来见许浩天时,许浩天终于发作了。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双目怒容,沉声道:“谁允许你化妆的,言谈举止、态度气质,谁允许你变成这样的!” 柏芷兰忍着疼,用一种令人怜惜的细碎目光微微的迎视着许浩天,软言的轻问:“皇上不喜欢我这样?” 许浩天咬牙道:“说,你到底想怎样?” 柏芷兰轻眨了眨双睫,真诚的微笑道:“我想做一个让你喜欢的女子。” 许浩天稍一诧异,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立刻就松了些。 柏芷兰道:“以前的我太过不识趣,我想变得令你喜欢一些。” 许浩天缓缓的松开了手,皱起了眉头,盯着她,问道:“你为何想变得让我喜欢?” 柏芷兰并没有坚强的承受着疼痛,而是不由自主的揉了揉发疼的手腕,正色的道:“因为,我想喜欢上你。” 许浩天的双眼顿时一亮,脸上已情不自禁呈现出了喜悦,可就在一瞬间,在看到柏芷兰脸上的那一丝无奈时,他的心脏好像成了万箭的箭靶。 柏芷兰以前常常是负手而立,如今,她却是将双手轻拢落于小腹,她轻叹了口气,道:“我彻底的改变自己,试着做你喜欢的女子,试着去喜欢你,试着与你在一起,试着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身份立足……” 她的话语停顿了,眼眶湿润了,她勉强的笑了笑,接着说道:“我讨厌现在的自己,我无法喜欢上你,与你在一起总令我无法心安,我总不能融入进这种生活。” 许浩天就那样看着柏芷兰,看着她轻拭去眼角的泪,看着她起伏的胸腔努力控制住的激动,看着她巨大的无奈与再也承受不了的坚持。 柏芷兰咬着唇,直视着许浩天,一字一顿的道:“你对我的心意我是明了的,我努力了,我真的忘不了慕云开,我爱他。” 许浩天的心像是沉到了海底,她努力了,她真诚的努力过了,她诚实的表达了她的心迹,不需要道歉,想必这本身就不是谁对不起谁的事。 是的,柏芷兰在无计可施时,她选择了给许浩天一个机会,同时,也给自己一个机会。当一个皇上,他一心一意的想得到一个女人,并且为了这个女人无视其它的女人。如此的荣耀背后,有的是强烈的感情。 柏芷兰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,尽管许浩天废了她的武功,却也是许浩天给了她生命,倾注给了她很多的情感。她试着去喜欢他,试着接受荣耀的光环,却只是遗憾,慕云开始终就在她的心头,时刻存在着,与日俱增的存在。 许浩天僵硬的牵动着唇角,想必这就是天意。 如果是天意让她来到了他的世界里,虽然并不是一帆风顺,但至少算是圆满;那么,为何天意又提醒着他们在不了一起,使他充满信心的等待,使她尽力的努力尝试? 到底是天意弄人。 两个人都沉默了。 过了很久,柏芷兰道:“放我走吧。” 许浩天负手而立,那么的高大、霸道、优雅、沉静、危险,他的王者风范总是那么恰当的展现,他看了一眼柏芷兰,柏芷兰的神情中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一种平静,没有乞求,没有询问,没有试探。 她坦诚相待过,认真努力过,她辛苦的改变自己去适应他。是的,她没有遗憾了,同时,她也给了他一个交待,当然,这算是给她自己最好的交待。 他们都大可不必在将来,很惆怅的说出这种论调:曾经有一个人很爱我,能让我得到更好的幸福,但我轻言放弃了。 许浩天懂得了她的仁慈,也懂得了他们有缘无分。 他忽然就笑了,笑得很高高在上,他缓缓说道:“我也讨厌现在的你。” 第75章 终是皇后 慕云开始终相信柏芷兰还活着,他还相信柏芷兰一定会回来,他已经等待了三年多余,他知道在他的有生之年,还会继续再等下去。 如果问慕云开为何如此坚信柏芷兰还活着,想必最干脆的一个理由,莫过于她始终在他的心里,活得那么温热与刻骨。 柏家的人委婉的向慕云开请示,道是不如依皇妃的名份为柏芷兰修建陵墓。慕云开只是一笑,道:“尚早。” 尚早。简单的两个字他说的轻描淡写,却有着很浓厚的情感。 花朵儿没再劝说,因为她看得出慕云开对柏芷兰的爱,这种爱是积级的、光明的、恒久的,因为慕云开并没有陷入低迷的困境,而是对朝政更为勤勉。虽然有时候总在想着为柏芷兰做些什么,比如种果树布置宫殿,但活得很有精神,很有希望。 许清晨虽然在慕国的后宫,以皇妃的名义。然而,她能接近慕云开的机会很少,即使是接触,慕云开也是有礼貌又有距离。 许清晨曾正大光明的向花朵儿坦露过心迹,请花朵儿帮她,使她能在慕云开的心里以及慕国的后宫得到独一无二的地位。花朵儿婉言道:“是你的,终将是你的。” 不是你的,不管你怎样争取,到头来,终将不是你的。 花朵儿在说这句话时,不由得想到了陆少英,总一开始陆少英就不属于她,而她也不属于陆少英,只是,他们相爱了,会爱一生,终将有人牺牲,有人背负着他们的爱继续活下去。 关于陆少英,花朵儿争取过,从头开始就在争取。当她的母后在她十一岁时,告诉她:看,就是那个少年,他叫陆少英,去,征服他。 花朵儿凭借着姿色与聪慧接近陆少英,按照母后所说的那样去征服他,征服的过程岂非就是一种争取。她全心全意的去争取,殊不知,想要彻底的征服一个人,往往会先彻底的付出,彻底的先给予。不可避免的,花朵儿付出了全部的真情,同样,她也得到了陆少英的真情。 可是,在权势面前,仅有爱情是不够的,还要有相同的利益。 花朵儿与陆少英的利益是不一致的,花朵儿要征服陆少英,无疑是为了慕国的天下能太平,能让陆少英辅佐慕云开,使慕国能繁荣昌盛。 陆少英有他的算计,他所谋甚大,在知道皇上与皇后只有太子,并且太子碌碌无为时,便想取而代之,但他却是太急功近利了。 花朵儿一个人继续着那份爱,继续着她对陆少英的期盼:辅佐慕云开。 虽然曾经花朵儿的权利欲日渐膨胀,几乎要与慕云开的皇权相争,慢慢的,她缓和了两人的关系,自然是源于她母后的出面劝言,使姐弟齐心。 若是在以前,花朵儿是愿意帮助许清晨的,如果许清晨能谋到一席之地,她便也相当于掌握了更多的权利。然而,花朵儿没有帮助许清晨去对付慕云开,她也相信慕云开会处理好的。 慕云开自然是处理得好许清晨,不管许清晨如何的示好,他都无动于衷,以礼相待。 许清晨愤怒过,她还是将因气恼而扭曲的表情藏于背后,在面对慕云开时温柔亲切,她不甘心,不甘心怎么会有皇上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念念不忘的。不由得,她想到了她的皇兄许浩天,期盼着能得到好的消息——柏芷兰是许浩天的人了。可是,一天又一天过去了,一直没有等到结果,最后一个消息是在两个月前,说是:柏芷兰死了。 柏芷兰死了? 许清晨很意外,向她汇报消失的那名侍女说:“皇上的原话是:朕已经不喜欢柏芷兰,她活在朕的面前已没有意义,朕就让她死了。” 关于柏芷兰的死,许清晨没有跟慕云开说,她知道即使是说了,慕云开也不会相信的。 然而,柏芷兰真的死了吗? 或许要强的男人总有办法使自己显得威风些,许浩天不仅要强还很威风。 这日。 春雨绵绵。 花朵儿如往常一样的进皇宫与慕云开闲聊,慕云开还是那么的明朗温和,孩子般真诚的笑容总是浮在脸上。 慕云开一袭蓝袍立于阳光下,看着花朵儿兴致颇高的道:“母后托我为你寻些貌美的女子,我终于寻到了一位。” 慕云开笑吟吟的打趣道:“有多么的貌美?” 花朵儿想了想,故作神秘的道:“倾国倾城。” 慕云开漫不经心的道:“如此貌美的女子留在后宫真是可惜了,皇姐还是另寻它处安排。” 花朵儿微微的皱着眉头,轻声的讶然道:“你对美女已不感兴趣?” 慕云开道:“当然感兴趣。” 花朵儿道:“可你却不想要?” 慕云开眨了眨眼睛,道:“我实在不相信会有女子比柏芷兰还美。” “哦?” “不提此事了。”慕云开笑了笑。他不知道母后托皇姐为他寻美女,他只知道他只有柏芷兰,除了她,他谁也不想要。这无关矫情,深爱过人的人一定懂得其中滋味。 花朵儿抿唇笑道:“你就不打算看一看?说不定你看到她第一眼就会深深的被她吸引。” 慕云开只是笑了笑,他知道除了柏芷兰,他不会被其余的任何女子吸引。 花朵儿道:“她真的很美丽。” 慕云开道:“我相信。” 花朵儿瞧着慕云开,忍着笑,道:“她不仅美丽,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。” 不知为何,慕云开的胸腔猛得一震,他连忙问:“什么美丽的名字?” 花朵儿不慌不忙的道:“你倒是对美女不感兴趣,只对美丽的名字感兴趣?” 慕云开笑了笑,他开始环顾四周,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提醒着他,似乎柏芷兰就在附近。 花朵儿不再逗他,重重的念道:“柏芷兰。” 柏芷兰? 慕云开顿时一惊,赶紧确认道:“柏芷兰?” 花朵儿漫不经心的道:“反正你也没有兴趣看。” 慕云开喜道:“她在哪里?”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花朵儿的背后不远处响起,道:“我在这里。” 真的是柏芷兰。 她一袭青色的裙纱,还是那么的遗世独立,苍白而消瘦的脸上泛着红晕,眼眶湿湿的。她的气质还是那么的清寒,依然苑若幽谷中的兰。 慕云开简直看呆了,他每天都在等着柏芷兰回来,当柏芷兰看的站在面前时,他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,竟是动也动不了,只是表情在瞬间发生了很多的变化。 那正是日夜思念的人,心在滚烫着,嗓子紧紧的,鼻子酸酸的。 柏芷兰已奔向慕云开,旁若无人的投进了他的怀里,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,颤声道:“我何其有幸。” 何其有幸。 何其有幸! 千言万语,慕云开只是抚摸着她的头,温言道:“你回来就好。” 回来就好。 回来就好! 他知道她会回来的,他们不过就是一次久别重逢,不是吗?可满腔的热血分明都那么强烈的狂奔不止。 柏芷兰回来了,是许浩天让她回来的,他只当柏芷兰死了,从他的心里消失了。这也是爱一个女人的方式,成全她的爱,因为她爱的坦诚认真。她努力过去喜欢上他,最终是遗憾。那么,不如放开她,让她幸福。 花朵儿看着他们相拥,脸上带着笑。 许清晨慢慢的走过来,看着慕云开紧紧的拥着柏芷兰,那一步一步的像走在刀尖上。 柏芷兰看到了许清晨,怎么会忘记许清晨与许浩天说过的话,是许清晨救了她,再将她‘换’给了许浩天。 如果不是许清晨,柏芷兰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。可是,却是许清晨将柏芷兰推进了另一个困境里,使柏芷兰险些无法脱身。那么,这笔帐到底该怎么算? 是恩,还是怨? 柏芷兰早就想好了如何算这笔帐,即无恩也无怨,一笔勾销了。 许清晨看了一眼柏芷兰,淡淡的一笑。 柏芷兰没有笑,她用她特有的冷漠回视着许清晨。她骨子里的寒与犟还是那么的清晰可见,她回到了慕国,还是原来的自己。那些在许国已改变的‘柏芷兰’死了。 许清晨向慕云开道:“皇上,我要离开皇宫。” 言下之意,许清晨不想当皇妃了。 慕云开不假思索的道:“可以。” 许清晨转身就离开,她不想再继续留在皇宫,她知道不管她怎样争取和努力,到头来终究是空。 柏芷兰轻推开慕云开,追上许清晨,问:“你喜欢慕云开?” 许清晨道:“不是。” 柏芷兰问:“不是?” 许清晨道:“不是喜欢,是爱。” 说罢,许清晨就走了,走得很大方,走得很潇洒。 总有一类女人,她们敢爱,敢费尽心机的去爱,在知道爱不成后,也敢从容的面对她们爱的人不爱她们。 花朵儿追上了许清晨,什么也没有说,与她并肩离开了皇宫。 柏芷兰回来到了慕云开的身边,坦言道:“她爱你。” 慕云开看了一眼许清晨的背影,又看了看花朵儿,歪着脑袋瞧着柏芷兰,笑眯眯的道:“她是我皇姐的好朋友。” 柏芷兰咬着唇,颌首。 慕云开吻上了她的唇,过了许久,才温言道:“我知道你爱我。” 柏芷兰不再说什么,微微的笑了,她知道她爱的这个男人已成熟到可以让她放心的去爱。 慕云开痴痴的望向柏芷兰,发现在她的眼睛闪着灼热的光,可以温暖万事万物,并不像以前那般的漠然寒冷,是什么让柏芷兰跟以前不同了? 是爱。 是慕云开的爱。 柏芷兰咬着唇,轻道:“你对我那么的好,我好像却不曾为你做过什么。” 慕云开想了想,眨了眨眼睛,抿嘴笑道:“你只要为我做两件事,就足够了。” 柏芷兰问:“哪两件事?” 慕云开温情的道:“第一件事:好好的在我身边,让我好好的爱你。” 柏芷兰笑得心里开出了幸福的花。 慕云开柔声的道:“第二件事:我们要有很多很多的孩子。” 柏芷兰牵起了慕云开的手,道:“跟我来。” 慕云开问:“去哪?” 柏芷兰瞪了他一眼,轻道:“总要找个只有我们的地方,研究研究如何有第一个孩子。” 《全文完》 【本书下载于书本网,如需更多好书,请访问www.bookben.cn】